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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月白心念微转,便道“去把她叫来。”

琳琅应声,赶忙去找燕儿,片刻功夫,两人便又到了萧月白跟前。

萧月白微笑问道“这柳条花篮是你编的你还会什么”

燕儿回道“我还会编筐、斗笠、还有背篓。”

萧月白捏着那花篮,细细说道“想不到,你还有这门手艺。这柳条花篮,我还从未见过。”

燕儿觉得姑娘看重了她,心里高兴,脸也微微红了,说道“在我们家乡,柳树很多,乡下都盛行用柳条编的器具。柳条软,要比腾或竹片好使些。姑娘若喜欢,我再编几个给姑娘。”

她倒也没想到,这在家乡人人皆会、不值一提的手艺,到了京里竟是无人知道。京城里,似乎根本没人用柳条编的东西。

萧月白却皱了眉,自言自语道“只是这些器具,却也没什么稀罕。”

燕儿不明所以,愣在了那里。

萧月白想了一会儿,却向她笑道“你的意思是,你们家乡的人,都会用柳条编东西么”

燕儿点了点头“这在我们那边算是个手艺,家家户户的女人都会,大点的孩子也要学。编好的器具,除了自家使用,还卖给货商补贴家用。”

萧月白又道“这东西好学么你教教我怎么编可好”

燕儿涨红了脸,连连点头“姑娘要学,我一定包教包会。”

一旁琳琅打趣儿道“燕儿这话说的,好似姑娘要向你拜师一样。”一句调笑,说的大伙都笑了起来。

闲日无事,萧月白便跟着燕儿学这柳编的技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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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儿讲了柳条如何打磨,如何挽,如何结,萧月白听了她的讲解,方才了悟,这编织同刺绣倒也异曲同工,无非是预先想好了哪里穿插,哪里留口,哪里结扣,无非一个是柳条,一个是丝线,道理却都是一样的。

萧月白便命人去采了些柳条回来,让燕儿给打磨了,一下午的时光便在屋中琢磨花样编织。

隔日一早,明珠打了个呵欠,进来服侍。

进到屋中,只见燕儿趴在脚踏上熟睡,桌上的蜡烛竟燃了个倾尽,桌上却散着一堆柳条,另有几个编好的小玩意儿。

明珠便嘀咕道“尽鼓捣这东西了,这一夜到底闹到什么时候才睡”说着,上前先推醒了燕儿“让你守夜,你怎么倒睡了姑娘不知时辰,你倒要提点着姑娘才是。”

燕儿惊醒过来,揉了揉惺忪睡眼,赶忙去外头打水。

明珠便撩起了帐子,果然见萧月白躺在被中,睡的正甜。

她低低道“姑娘,天亮了,起身了。”

萧月白睡梦里听见,登时醒转过来,望着她笑了笑,便坐起了身子。

明珠服侍着她穿了衣裳,嘴里念叨着“姑娘昨儿夜里几更才睡子夜时分,我瞧着屋里尚有亮光。贪玩也得有个限度,瞧瞧这眼下的乌黑今儿姑娘还要进宫见娘娘呢,这要怎么好呢”

萧月白抿嘴一笑,没有言语,穿了衣裳,下地踏了那绣花拖鞋,走到桌边,拿起昨夜编好的东西,给明珠看“你瞧,好不好”

明珠听她说,便打量了一番,见是一口柳条编的花瓶,一方果盘,竟还有一支柳条挽出来的钗子。

那花瓶果盘也还罢了,钗子虽是拿柳条编的,却用发金丝穿在里面做了骨,还拿了一枚芙蓉玉花串在钗头,下面坠了两片绿玉的叶子。

萧月白平日里爱琢磨些东西,这些零碎饰品手头极多。

明珠看了,赞叹道“这钗子真好看,又雅致又古朴,那么多仿真花的发钗,总觉得失了真意,都不及这个好看。”

萧月白甜甜一笑“那么,这钗子拿去给皇贵妃娘娘,想也不失礼了。”

明珠听了,便数落道“姑娘这是要讨好未来婆婆呢即便如此,也不能作践自己个儿的身子啊。这眼瞅着大婚就在近前了,姑娘若是病了,可怎么好呢”

萧月白没有答话,嘴角泛起了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容。

第91章

萧月白与陈博衍成婚在即,依着周朝的规制,这与皇家婚配的人家,婚前需得进宫谢恩。

这日,便是萧家进宫叩谢皇恩的日子。

萧月白因着昨夜晚睡,今日起身时已是晚了,待梳妆完毕,林氏已派人过来催了。

她吩咐明珠将昨夜做好的几样东西都仔细包裹了,使一口红木四角包铜箱装了,提着,便一道往前头去见母亲。

到了上房,林氏正立在穿衣镜前,看着丫鬟将珠冠扶正,她自镜子里看见女儿进来,便笑道“怕你还没起来,便打发人叫你去了,你倒是比我快些。”说着,又看明珠手里抱着的箱子,遂问道“那是什么”

明珠回道“是姑娘昨儿预备下的,送与皇贵妃娘娘的小礼品。”

林氏听着,向萧月白一笑“你倒想的周全。”

须臾收拾完毕,林氏母女两个盛了车,往皇宫行去。

这一路上,萧月白透过车窗看着街景,只见路上的流民已较先前少了许多,那酒肆饭铺人群聚集之处,总能听人说起“此次多亏了成王,不然依着朝廷里那帮酒囊饭袋,这些流民还不知要在街上游逛多久。”

另有人说道“安国公府开设的粥棚,也救济了不少人。朝中还是有心系百姓的人在的,不全是高高在上的大老爷们。”

亦有人说“听闻太子曾上奏,要朝廷将流民全驱逐出去,真不知是怎么想的。往后若他登基当了皇帝,咱们可有苦头吃喽”

林氏听着这些话,心里甚觉舒坦,颔首微笑道“这些日子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百姓都还记得我们。”

萧月白偎依着母亲,心里有些淡然且踏实的甜蜜,她的夫婿是靠得住的人。

到了皇宫,母女两个依着礼节,与太后磕过了头,便往长春宫看皇贵妃而去。

到了长春宫,行罢了国礼,皇贵妃笑盈盈的将她们二人让进了内堂。

自从宫中生变之后,萧月白便再未来过这长春宫,今日进来只觉着此地比往常所见,更见华丽了几分。

林氏扫了这宫室两眼,便向皇贵妃笑道“恭喜恭喜,看来这皇贵妃这位子,你是坐的舒坦了。”说着,便指着堂上摆着的紫檀木蜀锦凤缠牡丹屏风说道“这架屏风是新添置的,蜀锦、紫檀、苏绣无不华贵,上面竟还绣了凤凰,这底下的意思自是不用说了。皇帝于你,还是很看重的。”

凤凰牡丹,皆是正室的象征。虽说如今并没那么严苛,这纹样民间也可用得,然而宫中如今并无皇后,摆在一个妃子的寝宫之中,难免底下是有些喻义的。

皇贵妃却长叹了口气“咱们之间,我也就不用瞒你什么了。这不是皇帝的意思,是老祖宗使人送来的,说是我封皇贵妃的贺礼。至于皇帝,为了胡氏的事儿,他跟我合气呢,见了面总没什么好话说。就是皇贵妃这位子,也是老祖宗硬要我坐的。然则,你还不知道我么我哪里是在乎这些事的,只要孩子们能平平安安的就是好了。”说着,她看向萧月白,笑道“就要当新娘子啦,心里欢喜吗”

萧月白抿嘴一笑,示意明珠将带来的物件儿取出,说道“姨妈,这是一点心意,送您的。”

皇贵妃便说道“就要改口叫娘啦,还喊什么姨妈呢”便吩咐宫女收下箱子。

萧月白微笑说道“姨妈且瞧瞧,喜欢不喜欢都是我自己做的小玩意儿,上不了台面。”

皇贵妃心中便琢磨着这丫头的意思,是叫我现下就看呢,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当下,遂命宫女将箱子打开。

宫女依言,将里面的东西花瓶、果盘一一取出,呈到皇贵妃面前。

皇贵妃打量着,笑道“这倒是有意思,颇有些有田园雅致的风趣哟”她目光落在了那发钗之上。

宫女会意,将发钗取出捧到她跟前。

皇贵妃将这发钗拿起,仔细端倪了一番,便笑道“这钗子用料不算金贵,玉石金丝倒也罢了,只是这柳条拧成的钗骨,搭配起来就显得别致。这是月儿亲手做的月儿的手可真巧呢。”笑着,便将这发钗插到了发髻上,又向林氏说道“瞧,怎么样”

林氏看了两眼,只见发钗插在乌黑的发髻上,果然好看,比起日常所见的镶金嵌宝的钗子,更显古朴端庄,便酸酸的说道“月儿什么时候有了这桩本事,我怎么不晓得这养儿子啊果然就是好,闺女大了只晓得去孝敬婆婆了。”

皇贵妃啧了一声,浅笑道“这话真酸的可以,你也是养儿子的人,将来怕没有媳妇来孝敬你”撂下这话,便握着萧月白的手,亲昵道“好孩子,你要嫁过来,我还不及给你什么,你倒先惦记着孝敬婆婆。咱们娘俩也处了这么多年了,不说那些外道话,王府里还缺什么,你想要什么,都尽管讲来,娘一定替你办了。”

林氏嗤笑了一声“我闺女还没嫁过去呢,你就以婆婆自居了。”

皇贵妃则斥道“我在拐儿媳妇呢,你别乱打岔”

这一对姊妹从小相识,从江南老家一起嫁到了京城,这般玩笑早已是惯了。

萧月白微有几分不好意思,低头微笑不语,半晌才轻轻说道“姨妈,您若真觉得这发钗好看,我有件事想求你。”

皇贵妃颇有几分意外,她虽是总这样说,但萧月白也从来不曾向她开口央求。

她笑了笑,说道“你说来我听。”

萧月白便低声将昨夜自己琢磨了一晚上的事讲了出来,又抬起头,望着皇贵妃“姨妈,你说可能成么”

皇贵妃面上的笑意逐渐深了下去,她看着萧月白,问道“月儿,这主意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萧月白浅笑回道“也是博衍哥提醒了我,咱们以往想着安置流民,只是一昧的去接济,全没想过其实可以叫他们自己养自己的。男人有力气,能干粗活,女人不行。但这样小巧的活计,女人和孩子是完全能做的。”

皇贵妃望着她,眸色深深,带着一抹赞许,半晌她替萧月白掠了一下鬓边散下的发,微笑道“月儿,你是个好姑娘,能娶你为妻,是博衍的福气。你放心,姨妈一定帮你。”

萧月白起身,向她深深一福“月儿替那些流离的孤女幼童,谢过娘娘了。”

自皇宫出来,回府的路上,林氏一直无话。

车轮碌碌,车厢之中却是鸦雀无声,萧月白有些不自在,偷眼瞧了瞧林氏,却见母亲面色如常,双唇紧抿,望着窗外。

萧月白心中微微有些忐忑,她没和任何人商量,就唱了今日这一出,也不知母亲心里会不会生气。

毕竟,府里为着她的婚事和接济流民,已耗费无数,再要开柳编场,怕是吃力。

自己这一番,到底还是失了考量,给家中添乱了。

但,她只有今日这个机会,皇宫不是随时都可进的,尤其是她这样一个没有品阶封号的民女。

她正在胡思乱想,却听林氏的话音自一旁传来“城西郊的别苑,空了好一向,倒可以挪出来给你用。回了府,待娘禀明了老太太,再同你爹商议商议,就挪五百两银子给你。”

萧月白忽闻此言,一时没有领会,待回过神来,她猛然觉着鼻子一酸,不由开口道“娘,你不怪我”

林氏向她一笑,捏了捏女儿的手“傻丫头,娘会怪你什么难道娘还及不上你将来的婆婆了”说着,她拉过女儿,搂在怀中,抚摸着她柔嫩的面颊,微笑道“月儿啊,你要记住,你走到哪里,都是娘的女儿,是咱们安国公府的姑娘。娘,永远都在你后面。”

萧月白将头埋在林氏胸口,胸口有些酸胀,和说不出来的滋味儿,既高兴又怅然。她知道,这样在母亲怀中撒娇的日子,不多了。

陈博衍觉得有几分奇怪,自从萧月白进宫拜见母亲之后,似乎变得十分忙碌,几次去安国公府都见不到她,下人都说她出去了,不在府中。

一个即将出阁的千金小姐,不在府中待嫁,还能去哪儿他安插在安国公府中的人,因二房的倒势及萧月白的力求,也都撤了,如今想知道她的行踪,竟非易事。

好容易逮到机会见她一面,问起来,她总是故作玄虚,卖关子道“博衍哥,你便等着好了,女儿家总有女儿家的作为。”

陈博衍问不出来,一时拿她没有办法,只好暂且罢休,却在心里暗道你眼下尽管跟我俏皮,待将来成了亲,咱们再慢慢儿的算账。

与此同时,京中名流圈中忽然刮起了柳编饰品的风潮,豪门公府都以摆设柳编的摆件儿为风雅,而贵妇千金还追捧起了柳编的钗钏。

追其根由,还是来自于皇宫。

皇贵妃头上的一支柳编发钗,入了太后与皇帝的眼,只说风雅古朴,非寻常金玉可比。

这话传了出来,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股风便迅速席卷京城。

各家便都打听起,哪里有柳编的器物。

京中从未见过此物,各家的管事正在苦恼,又有消息称京城郊外一间货行竟有柳编物件儿。众人将信将疑,前往一探,果然寻得一间货行。

这货行竟也不卖别的,唯有柳编的器物,从花瓶、挂屏、碗盏、烛台到花鸟鱼虫的摆件儿,乃至于床帐钩子,首饰脂粉盒子,无所不有,皆是讨女人喜欢的。

而其中,最受青睐的,便是柳编的首饰,但此物难得,每隔几日方出那么几件。而每次上货,必被抢购一空。京里,一支柳编的步摇,甚而能卖到上百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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