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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道“难得母亲能忍耐,换做别的嫔妃,怕是早已按捺不住了,只当是个复宠的好时机。”

淑妃却笑了笑,幽幽说道“那是对皇帝还存着些心思的,我又不在乎。”

陈博衍倒有些不是滋味儿,说道“如若母亲没有入宫,只嫁在平凡人家中,该比如今要舒心的多。”

淑妃倒是看得开,她笑了笑,说道“行啦,娘这辈子知足,也没什么不好。老祖宗总还算顾惜,当初孝靖皇后还在时,我们姊妹之间也是和和气气,彼此敬重的。如今,我还有你,你再娶了月儿,让娘抱上小孙子,那就都够啦。”

说着,她忽然压低了声,低低问道“吾儿,娘问你一句,你可要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动了那个心思”

陈博衍颔首,一字一句道“儿子并非只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大周。”

淑妃不语,半晌才郑重道“那么,母亲便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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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辈子可谓一无所有,一生所有的幸福和希望都寄托在陈博衍身上。

陈博衍想争,她便帮他争。

第62章

胡欣儿坐在床畔,看着头顶那灰白残破的帐幔,心中满是愤懑悲凉。

这景祺阁,不愧是冷宫,可真够破烂的。

放眼望去,满目疮痍,房梁上厚积的灰尘几乎盖住了其下的绘画,蛛网遍结,还有一只铜钱大小的蜘蛛,忙着吐丝垂了下来。

那雕花的窗棂与门扇上,亦也积满了灰尘,明瓦破损了两块,窗纸也发黄卷起,风一吹便窸窣作响。

屋中冷如冰窖,四处钻风,与她往日所住的钟粹宫可谓是天壤之别。

想到钟粹宫中那温暖如春,锦绣繁华的景象,胡欣儿更觉得悲从中来。

这若放在以往,她自宫宴上下来,回至钟粹宫,必有热水等候,宫人会殷勤小心的服侍她洗浴,而后便有甜汤侍奉。

所有人都看她的脸色,生怕她有半分不悦,花团锦簇,众星捧月,也不过如此。

如若皇帝再来钟粹宫过夜,那便更热闹了。

而眼下的景祺阁,同钟粹宫相比,简直就是地狱胡欣儿只觉得手脚冻得发僵,每根指头都疼的钻心,这滋味儿即便是她在胡府里时也不曾尝过。

以往没事,读那些宫廷,看着打进冷宫的妃子吃苦受罪,如今这事居然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纵然愤懑,胡欣儿倒是没太沮丧。毕竟那些里的女主角,大多都要来上这么一段,但最终都能再次翻身,成为最后的赢家。

她坚信,天命是站在她这边的。

胡欣儿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一面是为了活动取暖,一面则在心里琢磨着这些事。

她始终不明白,献祥瑞这件事分明是她一环一节的算计好的,怎么临到头来竟会出了这样剧烈的变故仙鹤的确是作假染出来的,但那鹤早已喂过了药,只等着毒发嫁祸淑妃,到那时仙鹤已然毙命,皇帝必定下令严查其毒发的原因,哪里会想到这鹤竟是染出来的如今仙鹤的确毒发毙命,但那盆水却事先让它现了原型。

胡欣儿当然猜测是淑妃那一党人所为,但她不明白哪里出了纰漏,淑妃又是怎么得知仙鹤是染出来的至于那盆水,更让她有苦说不出,毕竟之前宫里主事的人是她,三十夜宴上的一环一扣皆是她布置的。

按照原本的布置,仙鹤献舞之后,便是一出黄梅戏,那戏里有一幕需得用水,故而戏楼上早早布置了。

然而也不知哪里出了差错,水盆竟然翻了下来,仙鹤被水打湿,自然就漏了馅儿。

仙鹤既是假的,那喂毒的事自也怪不到别人头上了。

这一举,便是将她所有的谋划全盘打乱,余下的算计也只好胎死腹中。

而那兽医官,也并非是她事先安排好的人胡欣儿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只铁爪子死死的攥住了,恐惧像潮水一般的将她淹没。

事发之后,她曾悄悄托人打探,原本她打通的关节,那人却临时发病告假了,所以才换了今日的这位。

但那人告假,却没人告诉她。

戏楼上无端泼下的水,临时撤换的兽医官,这一件件如若都是人有意为之,那幕后之人可谓是将她的所有行径谋划都掌握其中,几乎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张开了一张大网,就等着她自己一步步的走了进去。

胡欣儿脸色发白,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她拧了自己手背一把,用疼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到底是谁这样阴她

太后

不可能,如果是太后,她会直接下旨废了自己,不会大张旗鼓绕这样一个弯子。

那便只有淑妃,然而淑妃又是怎么知道她的盘算的她令胡府作弊献假祥瑞的事,也只有几个亲信及胡府上的老爷太太知晓罢了。

胡府失了孝靖皇后,和她捆在一条绳上,不会卖了她。那么只有她身边的人了胡欣儿脸色沉了下来,继而咬牙切齿这些混账奴才,平日里也没少得她的赏赐,竟然会背信弃义的出卖主子胡欣儿以己度人,只当人与人相处唯利益二字,然而银子固然好用到底有限,用钱能买到的人大多不值钱,为利而来自也为利而去,真正值得的人拿钱是买不到的。

她深吸了口气,走到门边,推开门,一阵冷风扑来,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外头天气倒是好,日头很大,两三个蓬头垢面的女人,瘫在院里晒太阳。

守门的老公看她出来,睨了一眼,没好气道“主儿还是进去吧,外头风大又腌臜,没得站脏了你的鞋。”

胡欣儿听这太监的话还算和气,便试着笑道“这位公公,请问能不能替我笼个火盆来这屋里着实冷的厉害。”

那老太监却鼻子里笑了一声,讥讽道“我劝您还是省省吧,当您还是宠妃哪这还是皇上的恩典,您有这屋子住,不然您就得跟那些人一道睡通铺去了”说着,他嘴一努,又道“您嫌屋子冷,那通铺倒是暖和,人挤人的。您不爱要,倒挪出来,别人挤着往里搬哪您啊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求求神佛菩萨,让皇上多念念旧情,保不齐又下旨宽赦了你,你就能回去住那暖暖活活的宫殿了。”

这些话,砸的胡欣儿满眼金星乱冒,火气上窜。

老太监又笑了一声“只不过,杂家在这儿当了十多年的差,只见往外横着抬出去的,不见竖着走出去的。您还是多多保重,免得没两日就先横着出去了”

胡欣儿打从到这个世界来,还从没受过这种气,往日在胡府虽说不受重视,到底人也拿她当小姐看,进了宫承了宠,更是人人都捧着她,就连孝靖皇后都被她压了下去,哪曾想到如今竟然被这么个下等的老太监讥讽嘲笑她气的头晕眼花,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老太监见她站不稳,更拐叫起来“您可站稳了,要死也多等上两天。这大年下,出来这种事,给谁添晦气呢”

胡欣儿扶着门板,站稳了步子,强忍了怒火,脸上反倒挤出了一抹笑意“公公说的有理,往后我在这里,就劳公公多多照看了。”

那老太监倒没想到她这般能忍,不由愣了愣。别的人挨了这一下不是立刻抢白,便是摔手走开,定要吃上几顿苦头,方才明白过来。

胡欣儿自腰上解下一枚金累丝香囊葫芦,递了上去“我如今落到这个地步,身上再没什么好东西,就这个葫芦,给公公年下添菜。”

她被打入冷宫,身上佩戴的首饰都被搜了去,唯剩这个葫芦,因戴的隐蔽,不曾被人拿走。

那老太监平日里也不少收人贿赂,但进了这地方的嫔妃,也没多少油水可榨,见了这金晃晃的香囊葫芦,自然看进眼里去了。

他伸手接过,揣在怀里,便换了一副面孔“主儿实在客气了,杂家说话不好听,但也都是道理,主儿可别生气。”

胡欣儿见他软和下来,心道有门,笑道“老公公年长了,见过世面,知道的道理当然比我多。”说着,便压低了声响“我有件事,劳公公走一遭。”

这送信儿捎话的事,老太监倒也干过,他才拿了胡欣儿的东西,这人情还是要还的,便说道“您请说,要见什么人说什么话,都是方便事。”

胡欣儿低声道“我想请公公,去一趟东宫。”说着,便低语了几句。

那老太监听着,吃了一惊。他在冷宫干了这么多年的差,来来往往见过不少人,之前轰轰烈烈、烈火烹油,最后也都销声匿迹,连把灰都没剩下。有那不甘心的,再生出各种法子的,然而如胡欣儿这般大胆的,却一个都没有。

他不由将胡欣儿上下打量了几眼,暗道看这女子年纪轻轻,胆量倒是不小,都已到了这个地步,还敢如此胡欣儿浅笑“公公只管去,我保管没事。往后,若我出去了,便保公公做个掌事太监。公公一把年纪,也该存些养老的本钱,好过在这里生熬。”

老太监想了一阵儿,他倒也听说过些前面的事情,同这胡欣儿往日事迹,暗自忖度了一阵这若赌输了,于自己没什么妨碍,但她若真能出去,自己便算是卖了个人情。

当下,他点头道“您放心,我准帮你把话带到。”

胡欣儿笑了笑,又说道“火盆的事,便也麻烦公公了。”

安国公府中,正当大年下,本该是亲戚好友往来密切的时候,但今年因出了那样的尴尬事,人人皆恐哪里招惹了皇帝,被人捉了把柄,各自闭门不出,竟比往年清闲了许多。

萧月白在屋中,看着丫头们将水仙里的石子清水一一换了,随口说道“这水仙倒是开的持久,又抽了这许多花苞出来了。”说着,却不听萧柔搭腔,便有几分奇怪,看了过去。

萧柔坐在凳上,皱着眉怔怔的出神,手里的茶早已凉了,却一口没吃。

萧月白轻轻问道“柔姐姐,你怎么了”

萧柔回神,将茶碗搁在了桌上,斥了一句“这人呆成这样,我看不用要了”

萧月白顿时恍然,萧柔这是在埋怨周枫。

自从三十之后,来萧家打探萧柔亲事的,倒也很有那么几户人家。虽说不尽如意,中有几个还是来求续弦的,但论起家资人才,能配得上萧柔的还是有的。

李氏倒是欢喜,每日都同甄母与嫂子林氏,商议挑选。

这些人里,唯独没有那个最该来的周枫。

萧柔急的如灶上的蚂蚁,却一无法子。人家男人都不上心,总不能叫她这个姑娘豁出脸面去求嫁吧萧月白倒也犯愁疑惑,那晚上瞧周枫的样子,明明有那意思的,怎么如今倒没了动静这么多人上门问萧柔的亲事,她不信周枫没听见传闻这个人,到底打什么主意呢

这若是陈博衍在,她还能问问,可偏偏因宫里的事,陈博衍有日子不登门了。

难道说,这辈子萧柔与周枫还是走不到一起萧月白想不出来宽慰她的话来,便吩咐丫头重新倒茶上来。

正当这个关口,荣安堂的丫鬟凤英匆匆跑来,说道“两位姑娘,外头传来的消息,周公子吃了官司,连四爷也一道被牵连进去了”

第63章

萧月白和萧柔听了这消息,一起吃了一惊。

萧柔顿时起身,急忙问道“这周周公子犯了什么事,能吃上官司”话才出口,她自觉不妥,方又追问道“这周公子犯了事,怎么会牵连着四爷”

萧月白倒是冷静些,听了这消息,急虽急,却没带在脸上,她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仔细说来。”

凤英却也不甚明白,说道“据说是周公子打死了人,四爷替他在京都刺史老爷面前说了两句话,就一并被苦主咬上了。”

萧月白倍感疑惑,上一世可没这回事,当然前世到了此刻,淑妃业已遭难,被驱逐出皇宫,和今生的局势是大不相同的。

局势有变,往后的路途走势自也大变。虽然眼下不知未来如何,但需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才是。

她又问了凤英几句,然而凤英却颠三倒四说不明白。

萧柔直听得心里发急,斥道“你这丫头,怎么连一件事也说不明白这不清不楚的,真叫人急死了”

萧月白问道“你打哪里听到这个话的”

凤英答道“是宫里人出来传的消息,本是告诉老爷的,但大太太跟老太太说起此事,又叫我来告诉姑娘。”

萧月白更觉奇怪,说道“这等事,往常是再不会告诉我的,老太太今儿是怎么了”

凤英摇头道“我也不知,只是老太太叫姑娘过去商议。”

萧月白心中疑惑,还是急忙换了衣裳,同萧柔一道过去了。

到了荣安堂,果然见林氏陪着甄母在次间里坐着。

甄母头上戴着松竹梅抹额,身上穿着家常的蜜合色织金万字纹杭绸对襟袄,斜倚着软枕靠在炕上,正同林氏说话。

小丫头金坠儿跪在地下,拿着美人拳捶腿。

眼见甄母与林氏的神情平稳,姊妹两个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一起上前行礼问安。

甄母见她们过来,淡淡说道“今儿叫你们过来,是有件事要说,先坐下吧。”说着,停了停又道“柔丫头也来了,无妨,一道听听也罢,没什么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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