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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诚回到天玺豪园,汪司年已经从经纪公司回来了。往常里不学无术、不思进取的大明星歪躺在沙发上,手里揣着本书。他在认真研读《倚天屠龙记》的原著,虽说改编后的电影版剧情魔幻,跟原著并没有几分干系。

阿姨不住家,但每天都会来打扫,听见门铃就跑去给涂诚开了门。人进了屋,汪司年扔下书,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冲对方没心没肺地笑了笑:“哟,这是刚刚挨完训回来?”

涂诚目光落在那本《倚天屠龙记》上,不回话。读书那会儿的课桌读物,他的老师常痛心疾首地望着他,倘使没有金古,他的模拟考准能多两分。

“不好意思,昨天怪我太沉不住气,不该跟楚源那小王八羔子计较,连累你挨训。”汪司年笑嘻嘻的,似乎也没把这事真当回事。他将柜子上一只黑色表盒拿起来,抛给涂诚,“这份小礼物算我补偿给你的,看看。”

打开一看,一块机械腕表,粉红金表壳,蓝宝石表盖,深蓝色的鳄皮表链非常大气。

涂诚对名表没研究,牌子总是认识的。他将表盒阖上,又扔还给汪司年:“保护你是我分内职责,这么贵的礼物,不必了。”

一心就想对方收下,汪司年灵机一动,扯个谎说:“这是高仿的,撑死不到一万块,你戴着它护在我左右,也算给我挣了面子。”

对方又巴巴地把表递了过来,涂诚一眼不看,只问:“能不能借你的健身房用用。”

业精于勤,他每天雷打不动都要锻炼,因地制宜地创造条件锻炼,还不如就捡现成的。这别墅设计了专门的健身房,比外头的专业工作室还设施齐全,汪司年懒得很,心血来潮时统共也就练过两三回,基本是不进那扇门的。

“不用客气,我家就是你家,自便就好。”

汪司年轻飘飘的话音刚落地,就见涂诚一抬胳膊脱了上衣,露出结实手臂与健壮胸腹,肌肉块块分明。

美色扑入眼帘,伴着这具肉体温热强劲的冲击波,汪司年瞪大眼睛半张嘴,目光无法自控地在对方每一块肌肉上游弋、梭巡。

“怎么了。”涂诚意识到一双眼睛正痴癫癫地看着自己。

“你……你让我想到刚才书里看的一句话,金庸说、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

“身材越好的男人就越不爱好好穿衣服……”汪司年说话就没过脑。

“这是金庸的话?”涂诚微一皱眉,倒非有心招展,他一直都有裸着上身锻炼的习惯。

“不、不是……是‘君子可欺之以方’,我昨天骗你你会上当,正说明你是坦坦荡荡的君子,是忧国忧民的好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又顾左右而言他,回到先一个话题,“我真是诚心道歉,你到底怎么才肯收下我的礼物?”

“打个赌吧,”涂诚睨着眼前这弱不禁风的大明星,初见时那点嫌弃又溢上来,想了想说,“你要今天能跟上我的锻炼强度与节奏,我就收下。”

“好啊,一言为定。”汪司年没多考虑,乐得一口答应。

后来……后来他就后悔了。

对特警涂诚来说,200个俯卧撑只是开胃小菜,他还可以轻轻松松翻出花样,单手撑着做或做一下就击个掌。

但对大明星汪司年来说,这就是要人老命的酷刑。头一二十个姿势还算标准,三五十个逐步乏力,过百之后简直就似被抛上岸的鱼,苟延残喘打着挺,腰耷在地上屁股乱动,姿势何其难看。

“我……我不行了……能不能少几个……”汪司年趴在地上起不来,哭哭啼啼地求饶,可涂诚压根不理他。

“不能,但你可以放弃。”

“我……我不放弃。”汪司年咬牙坚持,低吼一声,又撑起一个。

俯卧撑之后,又是卷腹,又是吊杠,最后还要在跑步机上挥汗四十分钟才算结束。

健身室里有并排着的两台跑步机。涂诚边跑边不断按键加速,简直存心使坏,另一台上的汪司年只能一边骂街一边照做;从头到尾涂诚呼吸平稳,而跑不到十分钟汪司年就累得咻咻直喘,只差跟狗似的吐出舌头。

他呜呜哭,嘤嘤骂,形象全无。

四十分钟漫长犹如四十年,涂诚终于按下暂停键,用毛巾擦了把汗,冷淡看着身边人。

汪司年脸色惨白,全身湿透,模样不比那天泳池里的楚源好看多少。他连滚带爬地一脚踩下跑步机,就“嗷”的一声栽在地上。

久没这么大强度地运动过,小腿抽筋了。

“我操……我操你妈……”又疼又累,骂人的力气都丧失殆尽了,但还哆哆嗦嗦地骂。他好像忘记了是他自己非要打这个赌,什么难听骂什么。

涂诚只当没听见,抱着汪司年坐回沙发,替他拉伸抽筋的小腿。

待症状缓解一些,他想起了自己的赌约,又把黑色表盒递在涂诚眼前,很着急地说:“我这算跟上了吧,那这块表……”

涂诚低头看了这表一眼,又注视着汪司年的眼睛,淡淡问:“为什么非要送我不可?”

“昨天看见你的手表碎了,”汪司年被对方看得心口一悸,竟不自然地扭头避开对方目光,只说,“反正就想送给你,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三个字脱口而出,似增长了一些勇气,他认认真真注视涂诚眼睛,诚诚恳恳又说一遍,对不起。

涂诚不再推搪,打开表盒拿起手表,戴在了自己的左手腕上。

总算遂了愿,汪司年长出一口气,盯着眼前这面无表情的俊朗面孔看了一晌,忽地起疑道:“你是不是早就打算收下了?你是不是嫌我娘炮,故意整我?”

惯常冷淡的面孔上竟也难得闪现一丝促狭的微笑,涂诚没有正面回答,手下一个使劲,汪司年两眼一翻,痛楚又快活地喊了一声。

门铃适时响了起来,阿姨跑去开门,这回来的是尹白。

他刚刚折回自己的品牌店办了点公务,转头过来找老朋友八卦。结果一进大厅就愣住,眼前是特别不堪的一幕: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涂诚正赤裸上身地压在汪司年身上,还摆弄抬高着他的一条腿,而汪司年面色绯红,浑身是汗,浪叫连连。

尹白抬手捂眼睛,捂一只漏一只,一惊一乍地嚷起来:“这进展够快的啊……非礼勿视,你们继续……继续……”

这话连直男都听懂了。涂诚面上那幽光似的一点笑容乍然消失,一张脸又变得既冷且硬,扔下还抽着筋的汪司年,起身去冲澡。

尹白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忙来到汪司年身边,把脸凑在他的脸前,挤眉弄眼地问:“一块表就搞定了?你小子行啊……”

涂诚生得俊,俊到他足以心无旁骛地就这么看着对方。但尹白这脸就逊了不少。剧烈运动的后遗症全显现出来,汪司年感到胃里翻江倒海,一股酸水直往上涌,他艰难地对尹白动了动嘴唇:“你离我……离我远点……”

“别介,说说经过,怎么就把这酷哥拿下了……”

“真的……真的离我远点……”

“我说,我以前在一部gv里看过,你们这姿势是不是叫the lazy man……”

尹白那粉嘟嘟的脸凑得太近,汪司年恶心坏了,一张嘴,就全吐在了对方身上。

作者有话:君子可欺之以方,意为“对正人君子可以用合乎情理的方法来欺骗他。”

第十章 生死攸关

《倚天屠龙》即将开拍,名导大制作,也是汪司年第一部 以男主身份登上的大银幕作品。这几天,殷海莉替他推掉所有通告,命令他潜心在家研读原著与剧本。

这边汪司年百无聊赖看不进书,那头涂诚倒忙。两人同一屋檐朝夕相对,却是照面也不多话。涂诚从张大春那儿拿了点案子的相关资料,认真研究之后就想去宋筱筱的住处看看。

汪司年一听便扔下手中剧本,雀跃而起,冲着涂诚就一鞠躬:“我要跟您一起去。”

涂诚感到奇怪,这几天相处汪司年一改先前的嚣张态度,对他既客气又恭顺,说话必带三分笑,一口一个“您”。

只是这敬语听来实在别扭,涂诚冷眼看着汪司年:“好好说话。”

“你们队长都说了,你得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我,”汪司年恢复正常语气,收起脸上那点甜腻死人的笑容,眉毛一挑,就显露出了一肚子坏水的样子,“难道你不想听听,宋筱筱到底怀着谁的孩子么?”

拗不过,只能带着一起出门,涂诚开着汪司年的红色保时捷,汪司年坐副驾驶。

大明星仅此一辆私家车,平时也开得少,出入要不经纪公司专车接送,要不就蹭尹白的车。

车上,汪司年不愿在老汪面前说宋筱筱的是非,倒肯对涂诚吐实,他说,她这阵子情绪不太稳定,好像想借腹中子向一个男人逼婚,至于对方是谁,宋筱筱不肯透露,跟她关系亲密的异性朋友不少,他也就没细问。

“关系亲密?”涂诚问。

“就是那种不怎么庄重的亲密关系,成年人都懂。”

涂诚扭头瞥了汪司年一眼,看上去确实明白了,他的眼神里清楚写着:贵圈真乱。

汪司年不服气:“别这么看我,圈里也有洁身自好的……”

涂诚对汪司年那点风流韵事略有耳闻,想说,那肯定不包括你。但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继续追问案情道:“关于那个男人的身份,宋筱筱一点没向你透露?”

汪司年想了想说:“应该非富即贵吧,宋筱筱说她准备先做无创dna,让对方放心,然后还有再算日子剖腹产,她说对方家里笃信风水,不拼不行。”

“港人多信风水,”寥寥几句话还是传递了不少有用信息,涂诚有意想把思路往卢启文身上引,“你认识的人里有没有来自香港或曾长期在香港工作的?”

汪司年斩钉截铁地摇头:“没有。”

一时半会还摸不清楚他俩的真实关系,涂诚没打算操之过急,专注开车,不再说话。

宋筱筱住酒店式公寓,这两天,公寓内两部电梯都在维修,高层用户苦不堪言。

偏偏宋筱筱还住二十层。人到公寓楼下,汪司年抬头仰望青天,只觉眼前高楼跟银色光柱似的,都快杵进云霄了。前几日运动过度还浑身酸疼,他一点不想爬楼梯,结巴道:“爬……爬上去?”

涂诚倒也不强人所难,大步就走:“你没义务跟着来,楼下等着吧。”

没想到刚走出几步,身后的大明星就跟上来了,嘴里虽然嘀嘀咕咕不满意,倒是不服输的脾气。

公寓的电梯与走廊都装有监控,宋筱筱自己还在家门口安装了探头,这种情况下,凶手绝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来了又去。

既然不是从大门进来的,那就只能翻窗了。二十层的高楼,从底部爬上来仅存理论可能,毕竟凶手不会是蜘蛛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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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怎么说,凶手身手必然矫健,没准儿还练过武。

房间里死过人,门口贴着封条,地上画着白线。天阴欲雨风又大,公寓瞧着阴沉沉的,气氛莫名骇人。

涂诚独自查看屋里的窗户,客厅厨房卫生间,窗户所在的位置都不适合攀爬,唯独储物间旁有一扇可以上下开启的窄窗,外墙布置着燃气管道与空调槽,墙体凹凹凸凸的,可以落脚。

而且,窗是半开着的。

窗户是磨砂玻璃,勉强可容一人通过,但窗户的锁比较特殊,开启关闭都颇费力气。磨砂玻璃完好无损,很显然,这扇窗是屋内人打开的。

涂诚正思考着,身后一双手忽地摸上了他的腰,摸得他情不自禁一个激灵,腰背肌肉都跟着僵硬了。

回头,果然是汪司年。

“查到什么没有?”一个人呆着害怕,疑神疑鬼地看什么都蹊跷。他抱着涂诚的腰、贴着涂诚的耳朵,一本正经地说,“这里阴气很重,你们警队应该请高人来施个法。”

人民公仆不信这些神叨叨的东西,涂诚嫌弃这人白痴,深吸一口气,努力隐忍不发:“凶手很可能是从这里爬上来的。”

“这窗平时都关着啊,我老来了。”重回案发现场,倒真能拾掇起一些遗漏的细节,汪司年说,“对了,我想起来了,那天宋筱筱老看时间,跟我对戏时出去过一次,回来之后就特别高兴,还拿来了她私藏的红酒。问她是不是她男朋友答应娶她了,她也只是笑笑说让我等着看新闻。”

宋筱筱腹中孩子是谁的,或许就是这件凶案的破案关键。

为免打草惊蛇,市局只说请卢启文前来协助调查,特意在问话时给他递了杯茶,以此取得了他的唾液样本信息。

但检验结果令人遗憾:宋筱筱的孩子并不是卢启文的。

涂诚微微蹙眉,伸手将整扇窗户完全打开,向外眺望。这儿是人流高密度密集的商业中心,不远处就有另一栋气派富丽的摩天楼,正是卢启文的产业。两栋大楼两两相望,几乎可以看清对面楼里人的一举一动。

接着涂诚就把身体探出去,果然发现,因空调槽凸出的墙面上有个鞋印。

他问汪司年:“宋筱筱隔壁是不是不住人?”

汪司年点头:“这个地段的房租不便宜,公寓却有些年代了,所以性价比和入住率都不太高,很多房子都空着。”

涂诚很快有了结论。爬二十层难如登天,爬一层就容易多了。凶手一早就潜伏在了宋筱筱家隔壁的空房间里,他从这扇窄窗爬入屋子行凶,成功避开了门口的监控。而如果不是凑巧被汪司年撞见,他完全可以原路返回,神不知鬼不觉。

但是,他怎么确定屋内的宋筱筱会在他行凶之前把窗户打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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