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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先忍忍,等雨停了咱们就回。”皇上皱着眉,“出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若说了,就不该骑马,换了车,这会子也可能走。”

东珠的脸都红到了耳根,一句话也不答。

两人同处一室,特别是在狭小的农居,彼此的呼吸与心跳似乎都可以清晰地听得到,越发的尴尬。

皇上很想说些什么来打破僵局,想来想去他便继续刚刚的话题:“你怎么评判张居正其人?”

“皇上想听真心话?”东珠问。

“当然。”皇上点了点头。

“从理财的角度看,张居正清丈田亩、平均赋税、推行一条鞭法,对宗教寺院道观等收取香油税,对皇家赐封的子粒田征税,在短短的时间里将空虚的国库充满,让百姓的疾苦得到缓解,是有效的。而对官员进行考成法,为朝廷去庸揽贤清明吏治起到了作用。对于大明,他是有功的。只是可惜‘劳瘁于国事,人亡而政息’。他劳累而死,哪里想到死后万历帝数十年不上朝,而他苦心经营的一切,除了国库里烂断绳子的钱币以外,都消失殆尽了。”东珠面上是一片沉痛与惋惜之色。

“你说的那些理财手段,朕自是明白,可是考成法又是指什么呢?”皇上问。

“就像老师考学生一样。比如一位知府,年初时就要写好一份计划,不能太少,写好后自己留一份,给张居正一份。如计划过少,就要退回重写。计划通过后,以后的一年里这位知府就要为完成计划而努力。如果到了年末,核对后发现这位知府有什么事没有完成,那知府就会被贬职降为知县。如果到了县里还是如此,那就一直降下去,直到知府什么官都被削去,回家当老百姓为止。”东珠面上又有了笑意,“我想,平民出身的张居正被推到大明王朝的最高处,能够整饬朝纲,巩固国防,与民安乐,充实财政,除了以其非凡的魄力和智慧外,他倒不失纯真赤子之心。就像这个考评官员的法子谁能想到?就算想到了,谁能逼着各部官员严格执行?不说别的,就说这么多的官员的计划,他全看一遍就要累死了,更何况还要核实是否执行。所以都说,他是累死的。”

“为什么朕听到的,跟你说的不一样呢?”皇上沉思之后问道,“有人说,张居正与霍光、董卓都是一样的人。只是,他命短,没有等到时机来临之际就早死了。”

“霍光?”东珠叹了口气,“一部《霍光传》,连累了多少忠臣不得善终。”

“此话何意?”皇上眼中的神色忽明忽暗,似乎对这句话极为敏感。

“张居正不仅为当朝首辅,还是万历帝最为依赖的帝师,原本是情比父子,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帝师与皇帝心生嫌隙呢?”东珠叹了口气,有些虚弱地说道,“有一次,万历小皇帝与太监饮酒作乐,酒后失态,闹得不可收拾,因此被李太后责骂。李太后是慈母更兼严父之责,她当时便交给万历帝一部《霍光传》。霍光与张居正类似,是汉朝的辅臣,曾经废立皇帝。李太后此举原是为了暗示皇帝如果自身不修身自省,就会遭到如今权倾朝野的张居正的废黜。是想让小皇帝有一个又怕又敬的人可以警惕。没想到这警惕过了头,万历当时就吓出一身冷汗。从此,以往几年的师生情谊基本算是断绝了,万历自此以后不再将张居正视为师友,而是敌人。”

“你是在为他鸣不平,你以为那一对母子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是说你是在借古喻今?在暗示朕对某些人不尊不信?”皇上的脸阴沉的如同外面的天色。

东珠小脸惨白,额上有汗水渗出,一只手紧紧按在腹部,眉头微蹙,虽然身体十分不适,她还是坚持回道:“东珠是把皇上当朋友,所以才有了今日肺腑之言。可是,皇上却只把东珠当成是他们的女儿,以为东珠一味替他们开脱游说。其实东珠常想,人与人的交往有的时候是心魔作怪。你把她当朋友,她便可以是朋友;你若刻意提防,她便真的离你越来越远。”

“你把朕当朋友?”皇上情绪十分低落,“怎么不是君,不是夫?”

东珠强忍着疼,满面苦涩:“今儿您希望是君是夫,总有一天,您会希望得到比君比夫更重要的,那就是朋友。”

“荒谬。”皇上仿佛真的生气了。

“万历幼时读书,念到‘色勃如也’时,误将‘勃’读成了‘背’。突然听见身边一声大吼,‘这个字应该读勃’!正是张居正这一声大吼,让万历帝恨上了他。可是总有一天,当他发现身边的人对于黑白颠倒、指鹿为马都习以为常的时候。他是多么想听到那如雷鸣般的大吼啊。可是那时,那个人早就不在了。”东珠倚在一旁,气若病柳。

“你在替谁粉饰?”皇上腾的一下从炕上起身,他下地向外走去,咣当一声推门出去,正看到春茵端着热汤进来。

春茵看到皇上铁青着脸,吓得当场就要下跪。

眼看托盘上的汤都洒了出来,皇上皱着眉抻手便接了过来:“不过是煮碗姜汤水,怎么这么慢!”

“奴婢该死。”春茵吓了一跳,跪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先下去吧。”皇上把气儿撒到春茵身上以后,仿佛平复了些,他重新回屋将碗放到炕桌上,“赶紧喝吧。喝完了养养神,少说几句话。”

东珠探出头看了看那汤,黑乎乎的浮着两个干巴巴的枣子,一看就不想喝,于是说道:“东珠惹您不高兴,还是自罚吧,就不喝这汤了,疼死算了。”

“主子。”春茵在外面听了都差点没哭出来,“您快喝吧,这会子在这里弄这碗汤可是费了劲呢,知道您不喜欢姜汤水的辛辣,可是没法子,回头您又疼得直哭…….”

“春茵。”东珠大窘。

皇上却听明白了,原来她是不爱喝。于是,小孩儿性起,皇上端起汤对上东珠的脸:“快喝,这是命令,别让朕……别让我亲自动手灌你。”

东珠把脸转向一旁,一副痛苦的样子。

“这汤对你明明是有好处的,你却不喝,我若强灌,似乎是我失礼。可见这人其实都是一样的。就像你刚刚所说的,勃或者是背,一个字而矣,即使读错了又如何?一个做臣子的不守着臣子的本分,敢喝令主上,那不是该死吗?”皇上意味深长地看着东珠,想听她如何应答。

东珠瞪着皇上看了又看,终于从他手中夺过碗来,一饮而尽。

尽管随后她被辣得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尽管她最丑最惨的一面在皇上面前尽显无遗,但是她还是一脸坚定与骄傲地说:“看,我给您做了一个好榜样。只要是好的,是对的,尽管是违了我的愿,我也会接受的。喜恶不能单单只由着自己。我可以,您,也一定可以!”

皇上气白了脸,一句话也不说,就站在原处,半天不语。

外面的农家女主人看了不禁啧啧道:“看看人家城里的人就是与咱们乡下不一样,这小夫妻俩说话都跟唱戏一样,文绉绉的,让人一句也听不懂。”

第四十九章 流光弄玄把人抛

寂夜无眠,虫鸟无声,遏必隆与夫人正在房中喝茶闲谈,忽见长子法喀匆匆入内。

“阿玛,额娘,皇上和东珠来了。”

“什么?”遏必隆还未发话,遏夫人已经腾的一下站起身。“到哪儿了?快把你媳妇叫出来,让她赶紧张罗,还有颜珠、福保、尹德他们几个,快点接驾啊!”

“皇上说不要惊动旁人,他们是从海淀回来的,因赶上了雨误了回宫的时辰,所以今儿个怕是要住在咱们府上。”法喀说道。

“我的天!这可真太好了!”遏夫人马上吩咐,“查嬷嬷,快叫查嬷嬷,还有宝音,快去收拾撷秀斋。”

“慢着。”遏必隆沉了脸,对着长子用极少有的语气斥责道,“糊涂的东西,一口一个东珠,你忘了尊卑是小,让人寻了咱们的短处就是天大的事情。皇上面前,万事皆要小心!此时,皇上与昭妃娘娘现在何处?”

“在前厅奉茶。”法喀自知理亏,立即低眉敛目,不敢造次。

“叫家中女眷回避,只留男仆在外面侍候。叫上你几个兄弟,随我一同去前厅。”遏必隆说着,便让夫人为他更衣。

不多时,遏必隆与诸子来到前厅。

皇上与东珠正坐在那里,看到遏必隆来了,东珠立即起身刚要开口问安,遏必隆已然抢先一步跪在地上向皇上行礼,随即又问昭妃娘娘安。

如此一来,倒让东珠怔在那里不知所措。在她心目中一向如弥勒佛一般慈祥的阿玛突然对她疏远起来。于是,她噘着嘴,眼睛里含着泪,一副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的神情。

可是遏必隆仿佛未瞧见一般,只一味地跟皇上说着惶恐之类的场面话。

“上一次朕来得突然,昭妃回来得也突然,随后便急匆匆地走了,也未来得及让她同阿布哈和额布哈聊聊天,朕想,你们一定是念着她,所以今儿得了空就过来了。”皇上的神情真挚自然就像寻常人家的新女婿一样。

可是在遏必隆看来,这一切更让人心惊肉跳,他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小心提防。

皇上说着,目光一扫,看到还站在一旁噘着嘴只顾自己伤心的东珠,不由愣了:“干吗杵在那里?在宫里的时候总想着回家,这回了家怎么一句话也不说了?”

“我不在这里待了,我要去见额娘。”东珠丢下这句话,就往大厅东面集锦木子走去,穿过这里便可以直通后面。

“这……”遏必隆刚要说教,又看到皇上似笑非笑带着宠溺的神情注视着东珠的背影,这才想到昭妃娘娘言行是否合规矩,早已不是自己能管教的了,于是只有牢牢封紧自己的嘴。

“老公主之丧已经过了百日,下月,阿布哈应当回朝了?”皇上收回那温柔的目光,对上遏必隆时已然严肃了许多。

“奴才也是想早些回朝帮着皇上分忧,只是最近这贱体越发不堪起来,日日昏昏沉沉,走不了两步就要喘上半天,眼瞅着是不中用了。”遏必隆叹了口气,一副老弱愁苦的样子。

皇上听了立即眉头紧皱,他站起身紧走几步将遏必隆让到座上,一只手便搭在了遏必隆的脉上,仿佛是在诊脉。

遏必隆未料想皇上会有这样一招,如今只能强忍着,一旁站立的几个儿子也不免紧张起来,明知道阿玛是在托词,若是假病被皇上当场抓个正着,又该如何收拾。

正在焦急之中,只听皇上说道:“朕初学岐黄,医术实在不精,诊了又诊,还是不得要领。明日一定要让太医院的院判、医正统统过府为阿布哈仔细诊治。一定要将身子调养好,若是一时好不了,就在朝堂之上皇座之侧为阿布哈置一张软榻。每日朕派御辇来接送阿布哈上朝,入宫之后再以肩辇直接抬入朝堂。软榻之上阿布哈坐着听政,应当不至于太过劳累。朕再让两名太医紧随身侧,随时为阿布哈诊治……这样,应当以策万全。”

皇上说得一本正经,绝无半分玩笑之色,而遏必隆父子听了,只觉得如芒在身,若是真依了皇上,那遏必隆一家立即被顶到了风口浪尖上,从此便与首辅索尼为敌,令天下侧目,群臣口诛。

皇上年纪虽轻,可绝不好糊弄,这样一席话说完,遏必隆当场大汗淋漓。

他还在斟酌词汇该如何对答,而皇上已经起身了:“太晚了,朕先去歇着了。”

他也直接向后面走去。

“皇上,奴才已经命人将上房院收拾妥当……”遏必隆跟在后面话还未说完,皇上已摆了摆手,“朕同昭妃就歇在撷秀斋。你们不必麻烦了。至于外面的人,除了春茵和顾问行留下,余等都回去吧。”

“喳。”

遏必隆看了一眼长子法喀,暗示由他去外面安排皇上的跟随。又带着次子颜珠、三子福保、四子尹德、亲自陪皇上来到了撷秀斋。

遏夫人房里,东珠已然换了衣裳坐在临窗的大炕上,脑袋倚在母亲的怀里撒着娇。“还是额娘心疼我,刚才在前边,阿玛连正眼都没看我一眼,态度冷冰冰的,真让人寒心。”

遏夫人用手搂着东珠的肩膀轻轻地摇着:“傻孩子,你阿玛心里最疼的就是你,只是眼下没办法,咱们人前人后的,必须得万分小心。”

“为什么?”东珠不解。

遏夫人往东珠嘴里喂了一个她最爱吃的鸡丝海带元宝馄饨,东珠美滋滋地吃着,吧唧吧唧地发出好大的声音,遏夫人笑了笑,看着她既是欢喜又是愁苦。

“额娘?你怎么了?”东珠见遏夫人眼中有泪光闪过,忙直起身子,伸手去抹眼泪,遏夫人抓着她的手,叹了口气,“额娘看你仍像过去一样,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吃顿好的,睡个好觉,出去随心随意地疯玩一阵子,就美得什么似的。你哪里懂的这人心的险恶。你这性子,往后在宫里,可怎么好啊?”

东珠越发糊涂:“额娘,你在说什么?”

遏夫人叹了口气,转过脸去,只把炕桌上三四十个碟子里的好菜品都往东珠碗里夹,然而东珠却再也不吃了。“快点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今儿我一回府,就觉得怪怪的,大哥也就罢了,怎么颜珠和尹德看着我眼神儿怪怪的,不见欢喜倒有些怜悯,这是从来没有过的。还有阿玛,更奇怪了,那份装腔作势的冷淡背后明明就是害怕,他在怕什么?还有你,好端端地,哭什么?”

遏夫人经不住东珠逼问,只得说了实话:“跟你说,你就且听一听,自己往后长个心眼就是了,千万不要到外面去露半个字。”

“我知道,我跟谁去说啊。”东珠拉着遏夫人又摇又晃,“快说吧。”

“你知道吗?当初你玛嬷那件事,不是意外。是有人恶心陷害。”遏夫人压低声音凑在东珠耳旁悄悄说道。

“什么?”东珠大惊。

遏夫人一下子捂住东珠的嘴:“小祖宗,你小点儿声。”

东珠用力掰开额娘的手:“说清楚点,快!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好好好。”遏夫人将自己从遏必隆那里听来的悉数讲给东珠听,东珠的脸立即苍白如纸。“你说得是真的?”

遏夫人点了点头:“你阿玛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你玛嬷遭到那样的下场,都是因为她知道以前的那些事情。如今你在宫里,若是那个人仍旧是放心不下,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对你动手。现如今你阿玛称病不上朝,就是不想介入她的圈套里。索尼和苏克萨哈、鳌拜他们是各有各的心思,三个人,走的是三条不同的路,你阿玛虽然万事不出头,不像他们那样出风头,可是毕竟经营了这么些年,显山显水的层面上好像是没咱们的人,其实这六部九寺各个衙门做实事的都是咱家的心腹。所以啊,你阿玛如今的位置才是举足轻重,他的身子往哪边偏偏,这局势可就大不一样。”

遏夫人说着说着,发现东珠双手托腮,目光迷离,整个人痴痴呆呆如同被魇着了,她立即轻轻拍了拍东珠的脸:“珠儿,这……你这是怎么啦?”

“她是那样的人?她会是那样的人?”东珠胡乱摇着头,心乱如麻,她突然抓住母亲的手,“额娘,你真的听到那一日她在宫里问玛嬷那些话吗?”

遏夫人点了点头:“当时玉林师父在领着我们念经,你玛嬷中间要小解,我原是要扶她去的,可是苏嬷嬷抢在头里了,然后太皇太后也离座了。过了半晌,我见你玛嬷没回来,就去寻她,刚巧听到的。我虽听得不太真切,但是确实听到她们说什么八阿哥、九阿哥,三阿哥、四阿哥的。”

“我还是不敢信。”东珠频频摇头。

“先前我也不信,可是你玛嬷一出宫就遇到了那样的事,后来你阿玛拿了还拿了那枚钢钉去查,果然查到了些眉目。这东西是有人特意定制的,而且定制钢针之人就在你玛嬷出事的那条街对面酒楼上包了一间房,那日他是用弩把它打入马脑的。你阿玛从铁匠和酒楼老板那里寻了那个人的体貌特征,让画师画了像,然后找人隐藏在宫门口,拿着画像日日夜夜比对,果然发现了那个人。”遏夫人看着东珠,“你是知道你阿玛的,凡事看着比谁都不上心,可是若他上起心来,就没有办不成的。他查了三个月查出来的,你以为还会错不成?”遏夫人紧紧拉着东珠的手,她觉得女儿的手很凉,于是她把东珠的手放在胸口上捂着。“好孩子,原不想告诉你,怕你吓着。可是伴君如伴虎,原本一个皇上就不是好侍候的,上面还有皇后、皇太后,那些也就算了。可如今,偏她是这样的人。额娘若不告诉你,实在怕你以后……”

“怕我也同玛嬷那样,死得不明不白吗?”东珠眼眸如冰,“我还是不信,我要自己去查证,若是她害死我玛嬷,我才不管她是谁,是老祖宗也好,王母娘娘也罢,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必要她给我玛嬷偿命。”

这一次,轮到遏夫人惊诧了,她张着嘴、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儿,仿佛从来不认识她一般。

而东珠则无比温柔地把自己的脸紧紧贴在母亲的脸上。“额娘,不管将来怎么样,你只要记得,东珠永远是爱你的。东珠永远是你和阿玛的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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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我们的珠儿,捧在手心里的珠儿,含在嘴里的珠儿,比眼珠还要娇贵的珠儿。”遏夫人不知是喜是悲,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东珠紧紧拥抱着母亲,然而很快,她便松开了手。

下了炕,理了理衣裳,对着外面喊了一句:“宝音,咱们回撷秀斋。”

“干吗?这就要走?”遏夫人紧拉着东珠,不肯松手。

“皇上在那儿,我得过去看看,额娘放心。”东珠的神情说不出的淡然,只是这份淡然太过冷静,让人觉得有些刻意。

遏夫人觉得心里跳得比平日都厉害,似乎快要从嗓子眼出来:“我跟你说那些,不是让你跟皇上怎样,我是让你提防着那个人。”

“额娘。”东珠用手指按在遏夫人的唇上,嘴里“嘘”了一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一挑帘子,便向外走去。

出了额娘所居的正房大院钟美堂,宝音扶着东珠走在游廊之中,前边是两个年长持重的嬷嬷打着灯笼。绕过博雅书楼和阿玛避暑的四面临水的观德堂,再经过兄嫂们所居的会景堂和澄碧堂,远远地听到一阵清雅的琴音从灿美堂传来。

东珠不由停下了步子。

“是纳敏吗?”东珠有些疑惑又有些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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