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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样子确实有了些醉意,薄红的面颊衬得眼睛愈发明亮,束入网巾中的发丝略显凌乱,垂落在微红的唇侧。

看上去很是秀色可餐。

简娣撑着下巴暗搓搓地想。

他们不再行酒令后,谢朗没有忘记她,在他们偶有交谈的时候,还时不时地带上她一块儿,没让她一个人坐在那儿尴尬,给足了她尊重。

不过,简娣觉得让她自个坐在那儿就挺好的,根本不用特地带上她。

他们谈论的大多也围绕着些经史子集,可能后来看到她有点跟不上,谢朗又特地将话题换成了京城里的一些趣闻逸事。

在谈论没营养的废话的时候,简娣倒发现她和谢朗有不少想法不谋而合,他观念十分开放,胸襟与眼界开阔,这使得在一些问题上,她竟然和他一拍即合,完全没出现两个不同时代的人脑回路对不上这种事,至少在现在看来是这样的。

而竺予看起来这么贵气的人,出乎意料地也对坊间一些琐碎的传闻知道不少。

卢小哥简娣是再熟悉不过,谢朗也有过接触,摸得清他的脾气,至于竺予,又没什么架子,一顿饭吃得也算宾主尽欢。

吃完饭,谢朗和竺予一块儿同他俩道别。

临行前,谢朗看着她意味深长地一笑“不知为何,今日我同姑娘倒分外投缘,好像在何处曾经见过一面。”

简娣心中:谢朗你知道吗?你现在这个发言十分危险。

他说完好像也自知自己说得有些唐突了,便歉疚一笑,“抱歉,是在下失礼了。”

谢朗与竺予走后,只剩下了简娣和卢仲夏。

“未曾想到简姑娘与谢兄分外投缘。”卢仲夏颇有些惊讶地笑道。

“毕竟之前也算见过面吧,”简娣不大在乎地说,“可能看上去面善一点。”

她反正不担心掉马的事,就算谢朗再聪明,脑洞再大,也不可能想到这上面来。

“不提谢朗,”简娣发自真心地问,“卢小哥,你知道竺予是谁吗?”

“我也未曾见过。”卢仲夏道,“不过,我想他或许便是如今的豫王。”

“真的是豫王?”

就算心中确实联想到了对方是皇室的,但听卢仲夏这么直接地说出来,简娣难免还是有些震惊。

不过,如此一想,予恰好正是豫的半边,而又听说豫王身体不好。

能让谢次辅的儿子小心翼翼对待的人,除了皇帝家的种,好像再没有了其他可能,毕竟论地位,张孟野一个人也比不上谢家一门。

那竺予倒真的十有**是豫王了。

回想到自己刚刚在和王室宗亲聊天打屁,简娣的心脏不争气地跳了一跳。

她刚刚竟然和王爷坐一桌聊天打屁诶!简娣很没有出息地惊叹道。

如果他真的是豫王,那当初宋仁德他们几个不就是不愿任他府上的王府长史吗?

这让简娣还有点为他打抱不平。身体不好,脾气好的人总是会惹得别人多几分关心和同情的。

但是在惊叹和不平过后,简娣又迅速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宋仁德他们不愿做的是豫王府的长史,而那个想要强占杜王氏不成,构陷杜王氏与曹二的,不就是豫王府的管事吗?

“那……那个管事?”简娣犹豫地问。

卢仲夏轻声道,“杜王氏一案难缠便难缠在此处,因为此案牵扯到了豫王,而豫王对这位管事多有回护。”

简娣愣了一愣,不大相信地追问,“是那管事借豫王的势,还是豫王当真回护他?”

察觉出她心绪的变化,卢仲夏隐晦地回答她,“豫王曾略作提点。”

简娣没有再追问。

从刚刚和豫王的接触来看,简娣不相信他不知道他府上的管事是什么德行,即便知晓,也要回护对方,不惜冤死两条人命吗?不论是真的对那管事好,还是说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这件事做的都不算光彩。

简娣突然觉得有点不是滋味,刚刚和王爷一块吃饭的激动和为他不平的愤愤之情,顿时也消散得一干二净。

不管长得再看好,席间表现得再平易近人温和可亲,封建王爷就是封建王爷啦。简娣郁闷地看了眼面前的温温软软的青年,心道,还好,卢小哥不是这类人。

杜苓的事已经让卢仲夏讲得很明白了,胶着的原因是因为牵扯到了豫王,牵扯到豫王的同时,也等于牵扯到了英王,因为两人关系亲密,豫王相当于英王的一只羽翼。

而牵扯到英王,事情便复杂了许多。

和卢仲夏告别回到家里的时候,简娣就一直在想这件事。

一旦知道牵扯到豫王后,她之前很多困惑在此刻都迎刃而解。

苏玉静故意误导杜苓,明显想让杜王氏和曹二死,那她很有可能是在为豫王和英王中的一人做事。至于两人中的谁,简娣的直觉告诉她应该是英王,她虽然没有见到过他,但依苏玉静的个性,帮豫王做事讨不了多少好处。

倘若她真的为英王做事,那当时在四方楼江储对卢仲夏说的话也不难理解了。

牵扯到宗亲是大忌,尤其英王和储君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为了自个的安全,也为了卢仲夏的安全起见,简娣决定不想那么多,就当作啥都不知道。卢小哥他爹卢行咏踢皮球睁眼瞎的行为举止,才是最为合适的。

老天其实也没有给她牵扯到政治权谋中的机会。自从那回见到豫王后,她就再没见过对方,简娣心知,很可能她这辈子也就只碰巧见到他一面,和他一起做一块儿吃顿饭。

作为一个现下还不用参与到朝争的庶吉士,在张孟野的有意庇护下,大家伙的日子还算十分安慰。

没附身到卢仲夏身上的时候,简娣平常就是在家里爬爬格子,溜溜鸟。

附身到卢仲夏身上的时候,就和他一起好好听翰林院的学士们讲课,趁机提升提升自己,往肚子里囤点墨水,回头写东西的时候肚子里也有东西。到了日期,就去张孟野家里,每隔十日向他汇报一次大家的学风动向。

时间一晃,竟然就从夏入了秋,再入了冬。

在今年的初冬,经过半年的笔耕不辍,简娣写的东西终于小有成就,尤其是女性向的话本,在市面上卖的越来越好,其中有一本因为天时地利人和,运气好,甚至在市场上还获得了不少名气,她的名字刷了不少存在感。

她当然不会用真名,她笔名是化外人,由吴承泽他们一块儿帮忙想的。

弄得现在许多人都当她其实是隐居在一个偏僻的地方。

她话本小有成就的同时,市面上也出现了盗版书。

应对盗版书,现代都没什么好办法,更遑论古代,但辛家书铺很有维权意识,也是因为辛家家大业大,打击盗版比其他几家书铺更为有力,但损失还是不可避免的,简娣对此看得也很开。

在和姚鉴和离,自己写的东西终于能养活自己后,一切都好像在有条不紊地发展着。简娣也渐渐地不满足于光写话本了,她想到了她那个之前一直搁置着的计划。

做科举教科书。

要做科举教科书,单凭她一人肯定做不来。

她唯一能尝试的就是拉卢仲夏入伙。

而老天也给了她机会。

在一连数十天没见到卢仲夏后,简娣终于又见到了他。

不过是在张孟野家里。

天气转寒了,看样子用不了多少时日就会下雪,张孟野的书斋也点起了小火炉。

第90章 暴露

冬日的夜冻得彻骨,北风卷起一地枯枝落叶,冷寂而凄清。

但张孟野的书斋中却温暖如春。

天一冷,大家都不爱动弹了,据闲着蛋疼的诸位同僚们八卦,张首辅十分怕冷,常常在袖子里揣个小暖手炉。

而简娣刚进屋没多久,就热的脸上滚烫,但她也不好当着张孟野的面脱衣服。

张孟野看了眼她发红的面色,“把外面的披风脱了罢。”

有了张孟野这一声话,简娣顿时麻溜地将身上的披风给解了下来,搭在了一边。

她附身的时候,卢仲夏正敲开张孟野书斋的门,准备和张孟野汇报近日庶常馆的动静。

她上身上得猝不及防,一下子把卢仲夏搞懵了。

简娣:“卢小哥,好巧。”

卢仲夏:“简姑娘?”

简娣伸着脖子看了眼四周,“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好在对于向张孟野汇报学风一时,简娣也已经做得足够熟练。面对这一突发状况,简娣迅速进入了状态,收拾好心绪,先听卢仲夏的叮嘱,再将他说的话,尽数复述给张孟野。

她站在桌案前说,张孟野一边听着,一边翻阅其他官员呈上来的公文,时不时地询问她一句,将一心二用贯彻地无比完美。

等她讲完了,张孟野将面前这一篇公文也看得差不多了。合上折子,他揉了揉眉角,往椅背上一靠。

揉揉眉角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简娣能看出来,他这是累的。

简娣见状,十分上道地问,“大人,让学生给你按按罢。”

自从那一次帮张孟野的眼睛来了次大保健后,就莫名其妙地演变成了如今的局面,他一揉眉角往椅子上一靠,简娣就上去尽心尽力地帮他按按穴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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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你了。”张孟野没和她客气,疲倦地应了,因为劳累他嗓子显得有点儿沙哑。

反正简娣已经习惯了,也不管张孟野往椅子上一靠她就上去帮忙按摩的行为有多狗腿。

北风在窗外呼呼作响,屋里的炭火烧得红通通的。屋外越冷寒,便衬得屋内越是温暖舒适,困意也不由自主地顺着脚尖一路蔓延到眼睑。

似乎因为按的舒服了,简娣看到张孟野阖上了眼,靠着椅背,静静地像是睡着了。

他是真的累了。

简娣盯着他看了两秒,确定了张孟野确实是睡着了。

没敢惊动他,简娣轻轻收回手,环顾了一圈书斋。

他书斋里放了一张榻,看来是经常因为公事睡在书房,简娣轻手轻脚地走到榻前,抱起那一床薄被,盖到张孟野身上。

她做的这一系列动作都没有将他吵醒。

他睡颜宁静而温和,烛光在他脸上上打下深浅不一的光影,愈发衬得肌肤如玉。

卢仲夏一直静静地看着她做完这一切,没有出声打搅她,直到简娣在脑海中主动和他说话,提起了书坊和她想做科举辅导教材的事。

“倘若在下没有记错,简姑娘似是在几个月前便有此想法?”

“想法是以前就有的,但现在终于能付诸行动了。”

“其实,我想问你。”之前她就和卢仲夏提起过这事,今天再提起,简娣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尴尬地挠了挠头,“你有没有入伙的想法?”

卢仲夏嗓音沉稳,没有任何催促她的意思,温和而耐心地回答,“在下的想法在上一次姑娘同我提起时已经说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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