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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弘治十六年七月左右,她且能熬到弘治十七年三月初一呢╮(╯▽╰)╭
话说娘娘好像最近没怎么出来,otz,是我不对~~
第489章 丰收奇迹
是夜, 朱祐樘在书房中独坐良久。张清皎并未打扰他, 只是早早地便将身边伺候的人都遣退了, 偌大的坤宁宫内只留下他们夫妇二人。她理解他需要独处的空间,就连她也难得拥有这样的时候。借着这回,她在寂静的夜里亦思索了许多过去、如今与将来之事。
直到夜色已深,张清皎才回过神来, 缓步轻移来到书房前推门而入。门发出的吱呀轻响惊动了沉思中的朱祐樘,他抬起眼, 望着门边静立的爱妻, 低声道:“卿卿, 过来, 到我身边来。”
张清皎在他身畔坐下, 他牵起她的柔夷,手掌将她的双手紧紧包裹住。温暖的肌肤相触令他的神色缓和不少:“卿卿,祖母都已经这么说了, 你觉得我该不该满足她的愿望?虽说再过两年,六叔父就能堂堂正正地回到京城。可我也有些担心,祖母撑不到那个时候。”
“其实你心底早已经有了选择,不是么?”张清皎柔声接道,“不过是因为担忧此事会给原定计划带来不可预测的影响,所以才一直有些犹豫罢了。但是孰轻孰重, 你早就知道答案,从来没有犹疑过。”
朱祐樘微微苦笑:“卿卿果然知我。”
“你从来都是最重情的。在这种时候,自然不忍心让祖母失望。”张清皎抽出手, 轻轻地抚了抚他的脸颊,“将六叔父传唤到京城侍疾也没甚么,从前群臣反对只是因为没有先例罢了。可如今六叔父都不知已经进过几次京城了,又是侍母至孝之举。就算他们上折子弹劾,在人伦常情方面也立不住脚。”
“我只是担心,经此一事会勾起他们的警惕。之前所做的那些铺垫,恐怕会功亏一篑。”朱祐樘摇首道,“祐杬他们四个还在外头努力呢,此事若是影响了他们往后的生活,只怕他们还得再熬些年头。”
“如果当真会引来群臣激烈的反对,或许说明真正的时机尚未成熟。宗藩之制改革毕竟是大事,阁老们都尚未寻思出合适的解决之道呢,想绕过他们成事确实有些心急了。不如再等等,等到几位阁老愿意支持的时候再说。应该也不需要几年了,宗室繁盛,四五年就能多出数百人来,光是给他们封地,就够让阁老们心疼了。就算阁老们不心疼,户部周尚书也会心疼的。”
“卿卿说得是,是我想岔了,一时有些着急。卿卿计划远航的时候,铺垫得不比我晚,亦是一步紧着一步才走到今日。如今商路初成,宝船也在建造之中,等到新粮种收获推广,只需放出找更多新粮种的消息,顺带告诉户部远航能赚取多少金银,想必到时候内阁只会比咱们更心急。”
“不错,他们目前只知改革宗藩之制迫在眉睫,却不知该从何处入手。等到他们尝到了改革的益处,自然会主动为你摇旗呐喊。所以,别急,底下那些弟弟的生活和差使都得好好规划一番,必须让他们成为解决宗藩之制的契机。”
两人低语片刻,便相扶着回了寝房歇息。在外头守候的何鼎等人这才松了口气,悄无声息地进来吹熄了灯火,再度徐徐退了出去。
第二日,朱祐樘力排众议,召崇王朱见泽进京为周太皇太后侍疾。他的旨意是八百里加急送出去的,朱见泽也来得极快,十余日后便乘快马入京。他甚至来不及洗漱,便风尘仆仆地来到乾清宫觐见。
朱祐樘立即放下手头的政务,带着他来到西苑。见到形容颇有些狼狈的幼子,周太皇太后惊喜得又哭又笑,颤颤巍巍地朝着他的方向伸出手。朱见泽哽咽着喊了一声“母后”,跪地膝行到她身边:“母后,孩儿来了!”
“好,好,来了就好……”周太皇太后哭道,“能见你最后一面……我总算能瞑目了……”
母子俩抱头痛哭,见状,王太后与重庆大长公主对视一眼。随即,朱祐樘扶着王太后,张清皎扶着重庆大长公主,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四人来到殿外,在初绽花苞的木樨树底下散步,淡淡的芬芳围绕,将他们身上笼罩的苦涩药味都驱逐得干干净净。便听重庆大长公主忽然长叹道:“母后年纪大了,难免有些执拗。皇帝,若是六弟留在京中令你为难,你便只管按祖宗规矩行事,无须太过在意母后的执念。”
“六叔既然已经来了,自然该给祖母侍疾,直到祖母病愈为止。”朱祐樘道,“姑母尽管放心,孝乃百善之首。就算百官有再多的理由,也抵不过一个‘孝’字。难不成他们还能拦着六叔父侍母尽孝?”
“皇帝说得是。如今这种时候,正该紧着些母后的念想。她这样的年纪病了,绝不能多思多虑。况且,不过是思念自己的儿子,想见他,又怎么能称得上是执念呢?要是连这么点儿念想都不能帮她完成,咱们这些当晚辈的才该羞愧才是。”王太后轻声道,“如今母后的念想成了,病情或许能有所好转。”
“是啊,崇王叔父进京,既是他的孝心,也是万岁爷和咱们的孝心。”张清皎接道,“家人团聚,齐心协力给长辈侍疾,理应是家和万事兴的体现,哪能容其他人对此指手画脚?姑母便安心罢。”
重庆大长公主神色微缓,柔声道:“是我多想了。”从她的角度而言,自然也希望朱见泽能留在京城中侍奉周太皇太后。但这到底违背了祖宗规矩,她亦能理解朱祐樘承受的压力。因此,她必须表明态度,而不是盲目地帮着周太皇太后给朱祐樘施压。
或许是因为幼子来了,心情缓和的缘故,周太皇太后的病情果然渐渐有了起色。等到暮秋的时候,经过尚医局众位女医的会诊,确定她的身子骨已经养好了些,她才终于得以搬回仁寿宫继续休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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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秋日,许多重臣都顾不上盯着崇王朱见泽。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北直隶皇庄,集中在两类新粮种上。今岁三四月间,皇庄已经将新粮种都栽进了不同的田地里。绝大部分种的都是下等田,只有少量中等田与上等田。最近一段时间已经到得收获的时候,户部尚书周经亲自领着户部官员前去围观。
眼见着农人提起攀爬在地上的藤蔓,一串又一串地将藏在地底的新粮拔将出来,所有人几乎都震惊了。刚收获了一亩田,周经便赶紧让户部官员亲自称量。因为他听说这种粮食不必晒干便可食用与储藏,自然不可能再等下去。称量的结果则让每个人都目瞪口呆,根本无法相信。
“再拔一亩!”周经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中气十足地冲着众人喊道。农人们脸上都满是惊喜,更加卖力地拔起了地底的新粮。就连周经自个儿都有些忍耐不住,捋起袖子便跟着下了田,亲自领略了丰收的乐趣。
这日下午,朱祐樘便接到了周经派人送来的折子。他展开一看,怔住了:“……土豆产量比玉米多一倍?红薯产量则比玉米多一倍有余?!”这意味着甚么呢?也就是说下等田与山地的玉米可产将近三百斤,土豆可产近六百斤,而红薯则能产七百余斤!!这简直就是奇迹!这两种新粮的产量竟然高得如此惊人!!
正在与他议事的几位阁老听见了,也都纷纷一愣,赶紧凑过来看折子。亩产达六七百斤的粮食啊!他们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兴许是周经那老儿一时太高兴了,算错了?也许是土豆比玉米高一成,红薯比玉米高一成有余?可再仔细想想,周经是甚么人?怎么可能算错呢?一成与一倍相差迥异,根本不可能犯这么严重的错误好么!
这边厢君臣几人面面相觑,都有些蠢蠢欲动想去皇庄里亲眼看看。另一厢张清皎也接到了消息,却并没有太过震惊。就算她不精通农事,也知道后世的红薯和土豆产量更是高得吓人。别说上千斤了,就算是上万斤也听说过,还曾经上过新闻呢!要不是新闻中说了,她也不会对这两种粮食如此印象深刻。
“娘,这两种粮食真的这么厉害?!下等田里的收获都能有六七百斤,那上等田里岂不是能有一千五六百斤?”朱厚照兄妹三人对农事一贯感兴趣,至今他们都还保留着宫后苑里的玉米田,年年耕种照顾。得了消息之后,他们就围在了自家娘身边,面上亦满是兴奋之色。
“有时候过于肥沃的田地,反而可能不适合某些粮种生长。还得在不同的土地中种上几年,才知道它们更适合哪种土壤。”张清皎道,揉揉他们的脑袋,“你们要是觉得好奇,就亲眼去瞧瞧罢。”
“我也能去么?”朱秀荣睁大眼眸。
“当然。大哥儿,你可得好生照顾弟弟妹妹,去罢。”张清皎笑道。桐桐这孩子至今都不曾出过京城,也该让她出去走一走。至于二哥儿,好不容易生出了外出的念头,不打算宅在宫里,她自然更须得好好鼓励。
朱厚照忙不迭地应了,领着弟弟妹妹就往外走。他们还顺带去了乾清宫一趟,向自家爹告辞。朱祐樘颇有些羡慕地望着三个孩子的背影,还不等他说甚么,李东阳与谢迁便借口说不放心太子殿下,赶紧告退。王恕和刘健反应稍迟一步,也紧跟着随便找了个借口告退。
知道他们其实都想赶紧去皇庄亲眼看看,朱祐樘自然并未阻拦,只是颇有几分失落地回了坤宁宫。罢了,罢了,不能去皇庄又如何,他还有卿卿陪着呢。眼下他们俩同病相怜,都只能待在宫里——迟早有一日,他会陪着卿卿将这大好河山都踏遍。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红薯、土豆的产量,我是根据目前的产量与小麦水稻对比算的。按照同样的比例套进过去的粮食产量比例里,玉米也是这么算哒,所以不算太准。如果有误差,大家看看就算啦~
反正如果没有土豆和红薯的推广,估计西方的人口和明末清朝的人口绝对没有可能达到爆发性增长。这两种粮食真不知道养活了多少人类,贡献非常大~
第490章 自露马脚
就在朝廷一众大员都在为新粮种如痴如狂的时候, 朱厚照已经悄悄地与自家小王先生通了气, 许诺会给他留些新粮种试种。同样对新粮种的亩产量惊喜万分的, 还有正好赶到京城的宗室,几乎每个人都在为自己及时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而庆幸。还有些心地善良的人思虑周到,禁不住再一次去信给少数依然在犹豫的亲眷,劝他们早日做出抉择。
接近年末, 宁王朱宸濠的心情难得略微好转了几分。不过,等他接到某位族兄弟千里迢迢送来的劝告信, 便再也笑不出来了。这人是不懂得看人脸色还是怎么回事?或者早就已经被朱祐樘收买了?!怎么接连两年都给他寄这种莫名其妙的信?!
一想到最近正在江西境内主持投献田丈量之事的益王朱祐槟, 朱宸濠的脸色顿时越发难看起来。这朱祐槟的胆子还真大, 大半年来竟然一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转悠, 还成天不慌不忙、慢慢吞吞。如果仅仅只是丈量投献田, 怎么可能耗费这么多时间?说不得,朱祐樘早已安排他待在宁藩势力范围内打探消息,丈量投献田不过是幌子罢了。
说来, 朱祐槟的封地是建昌府(今抚州东南)?呵,明明江西中北部早就已经是宁藩的地方,布满了他们宁王一系的后人,说不得甚么时候子孙就能封到南边去了——偏偏朱祐樘让朱祐槟把中东部的地儿给占了,这是在恶心谁呢?!
朱宸濠神色变幻着,脸上浮起几分厉色:“来人!”若是不给皇帝兄弟几人一个教训, 恐怕他们还以为宁藩一脉可以随他们欺负呢!当年高祖父被朱棣那个逆贼欺负,因为势不如人,只能默默地忍了下来, 这一忍就是一百年。但要是他们燕王一系以为宁藩会任人欺侮,那就大错特错!他迟早会让他们明白,当年高祖父所受的轻视、侮辱与利用,他必定会百倍千倍地报复回去!
一名作侍卫打扮的年轻男子匆匆而入:“属下参见殿下。”
朱宸濠眯了眯眼:“朱祐槟最近正在做甚么?有没有新的消息?”
“回殿下,益王这两天正在乐安丈量乐安郡王的投献田。据说很快便要丈量完了,益王打算去自己的封地与田庄瞧一瞧。”
“也就是说,他要去建昌府?”朱宸濠眼底露出一丝杀意。乐安县属于抚州府管辖,而抚州府毗邻建昌府,距离并不算远。然而,此地区山势延绵,若想从乐安前往建昌府府城,一路上都须得走开辟在山中的驿道。那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儿,想折腾出甚么事来岂不是轻而易举?
想到此,他冷笑道:“这两年江西境内匪患猖獗,兴许他运气不佳,正好遇上了呢?”
“……”年轻男子犹豫片刻,低声道,“殿下,咱们这些年来韬光养晦,好不容易才经营到如今。若是贸然行动,恐怕会引来朝廷的围剿。益王一条命事小,万一咱们上千人都折了进去……那便实在是太可惜了。”
朱宸濠阴沉沉地瞥了他一眼:“谁说要动用咱们自己的人?大大小小的山头上,占山为王的匪人还少么?!该怎么做还用我来教你?!”啧,手底下的这些人只知道奉命干活,从来没有动过脑子,用起来实在是太不顺手了。要不是实在无人可用,他怎么会将这种榆木脑袋留在身边?
“说来,北边的事儿办得如何?”
“回殿下,北边的人回话说,去年试探一回已经够了,年年试探容易引起皇帝的警惕。他们就等着殿下传去好消息,到时候一鼓作气冲破居庸关,直抵京城。”
闻言,朱宸濠嗤笑一声:“呵,原以为声名赫赫的朵颜三卫本事挺大,说到底却也不过如此。一个县令带着些农人就能杀他们二十余骑,他们该不会就这么怕了罢?如果当真如此不顶事,就算他们有几万骑兵又怎么样!怕是朝廷派个二三十万人,用尸体累积起来也能将他们阻在居庸关外。”
“不过,我也不在乎他们能不能围住京师,将朝廷那群人一网打尽。只要他们拖得足够久,鞑靼其他部落定然不可能错过这等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他们成不了事,鞑靼大汗未必不能成事……只要结局合我之意,便足够了。”
年轻男子听着他的自言自语,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可在他的眼睛深处,却依稀似乎有些犹疑之色。不过瞬间,那些许犹疑之色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更深刻的隐忍,看上去与从前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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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三日后,益王朱祐槟在前往建昌府的途中遇袭。幸而护卫众多,前来劫掠的山贼又是一群乌合之众,一行人有惊无险地策马冲了过去。抚州知府、建昌知府以及附近卫所得知消息,顿时大惊失色,忙不迭地亲自赶过来护卫。为了安全起见,建昌知府甚至安排益王殿下住进了府衙,劝说他打消亲自前去查看名下田庄的念头。
朱祐槟也并不坚持,写了一封折子,命锦衣卫送往京城。尽管建昌知府、抚州知府与卫所千户都担心自己的乌纱帽不保,却仍然不敢怠慢他半分。要是益王殿下真在抚州府或建昌府境内出事,他们何止保不住乌纱帽,恐怕连自己以及一家老小的脑袋都保不住!
除夕前几日,朱祐樘便接到了朱祐槟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信。只匆匆浏览了一遍,他的脸色就变了,立即命锦衣卫去建昌府急传口谕:“都已经遇袭了,他还留在建昌作甚?田庄甚么时候不能去看?何必急于一时?让他赶紧离开江西,就说是朕的命令:即刻启程与祐杬汇合,不得有误!”
锦衣卫受命离开后,他又仔仔细细地将信读了一遍。信中所透露出来的细枝末节,令他再一次禁不住多想了几分。
独自思考难免有疏漏之处,朱祐樘便索性回了坤宁宫,将信递给张清皎。张清皎看完信,微微蹙起眉来:“万岁爷,江西的匪患竟然如此严重?”
“前些年尚可,近几年尤其猖狂。听说不仅会抢过往行商的货物,还会时不时地烧杀劫掠,不知祸害了多少条人命。我数次着令江西布政使与按察使务必尽快解决此事,他们也屡次派兵剿匪,却迟迟没有甚么起色。”朱祐樘道。
“如此说来,或许并不完全是他们没有尽心尽力,而是有人从中作梗,不让他们剿灭山匪?若是宁王养了不少人充作山匪隐藏在众匪之中,那便说得通了。山匪势大,他才能浑水摸鱼,顺带靠着劫掠积累不义之财,靠着杀人来训练手底下的人。如此才能解释,他为何能轻而易举地煽动山贼对付祐槟。”
“呵,我真没想到,宁王府不仅收买当地官员,竟然还能干出养匪的事来。一旦官府剿匪,就有官员暗中给他报信,他再将消息透给匪众,自然不惧官府派出的兵士。既然连招兵买马冒充山匪都能做得出来,私通外敌想必也是顺理成章的事。要不是内外勾结,只靠着区区山匪,他怎么可能有胆子谋逆?”
“嗯,若不是他倒行逆施,做出通敌之举,或许他的属下便不会起弃暗投明的心思了。”张清皎颔首道,“幸得此人给祐槟传信让他小心些,祐槟又是个谨慎的性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让乐安郡王拨了些身强力壮的侍卫护送他。不然,恐怕这回他没有这么容易度过此劫。”
“既如此,剿灭山匪势在必行。绝不能坐视朱宸濠私养匪徒,不断扩张势力。若能在灭匪的同时,寻得他豢养匪徒的证据,就足够坐实他谋逆的罪名了。”朱祐樘冷声道,“不仅是他,宁藩剩下的人也得好好查一查,尤其是与他走得近的。”
“……我有些担心。”联想起当年郑旺案牵扯出来的阴谋,张清皎凝眉道,“宁王一系的势力绝不仅仅是山匪,还有许多暗棋。当年咱们没能连根拔起它们,也许仍然有些暗棋潜伏在京城之内。要是剿灭山匪激怒了朱宸濠,指不定他会狗急跳墙,做出甚么事来……”
“卿卿的意思是?”朱祐樘挑起眉。
“剿匪一事暂且交给江西布政使和按察使。为了给你和祐槟一个交代,他们也必定不敢怠慢。朱宸濠想来也不愿意此事闹得太大,牵扯到他的私兵,定然会将这次袭击祐槟的山匪推出来顶罪——”张清皎轻声道。
她话音未落,朱祐樘便默契地接了下去:“等到朱宸濠自以为无人发现他的妙计,洋洋得意的时候,再出其不意派合适的人前去剿匪,彻底将所有匪徒都剿灭得干干净净。不过,为了避免朵颜三部趁乱南下,须得先等到李广将新火铳和新火炮带回来,给居庸关和宣府等边镇都装备上。”
“还得将能接近你的人都再梳理一遍。”张清皎依偎在他怀里,“任何可疑之人,都绝不能接近你身边。”弄死正值壮年的皇帝,想趁着小皇帝新登基、位置不稳的时候闹事这样的历史故事,她瞬间就能想出四五个来。她相信,朱宸濠与朵颜部绝不会那么傻,以为仅仅凭着几万骑士与数千山匪就能谋逆成功。他们必定会使出更阴损、更恶毒的手段。所以,她家陛下与孩子们的安全都至关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朱宸濠确实养了很多人充作山匪→ →,反正都是些鸡鸣狗盗之辈
这里,这位主要是太年轻,还没有后来那样的耐心。而且又被陛下和宗室和和乐乐的模样刺激到了,所以才使出了昏招。不过,我觉得历史上朱宸濠能恢复自己的护卫,将江西上下都弄得乌烟瘴气,而且还敢公然杀那么多朝廷命官,和武宗以及武宗朝的贪腐有很大的关系。首辅杨廷和也难辞其咎。
第491章 周氏崩逝
年后, 牟斌带着锦衣卫悄无声息地开始调查宫中所有人的身份背景。不仅仅是太监宫女, 就连六尚以及尚医局的女官与女医, 以及能够随时出入宫廷的太医院太医,甚至是诸位太妃与她们的娘家人,都在被调查之列。
因着锦衣卫行事隐秘谨慎,又有东厂与司礼监鼎力相助, 此事连半点风声都不曾传出来。毕竟是年节热闹的时候,宫中连连举办祭祀与宴席, 大家都忙得脚打后脑勺, 哪里能分出神来关注别的?更不必说, 周太皇太后还病着呢, 每日宫里多半主子都会在仁寿宫里侍疾, 就算参加宴席也没有人敢透出任何喜色。
说来,自从去岁中了暑气后,周太皇太后的病情便时好时坏。崇王朱见泽刚入京那会儿, 她的身体略有了些起色,到得秋日的时候甚至能够勉强下床走动几步。可入冬之后,她的病情便骤然加重了。过年时因着喜气冲了冲,精神头仿佛好了些;但上元节之后,她便似乎又有些支撑不住了。
尚医局与太医院又一次会诊,还将谈复谈老先生也请进了宫一起辨症。会诊结束后,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几分沉重之色。太医院院使和院判的医术比不上其他人,自是不敢多言多语。陆尚医是周太皇太后的专属大夫,沉默片刻后道:“凡人之力终有不能及之处, 望太后娘娘、陛下与皇后娘娘恕罪。”
茹尚医低声接道:“臣等如今能做的,便是给补养之药,尽量减轻太皇太后娘娘的痛楚。”衰老是不可避免之事,她如今也已经将近八十高龄,随时都准备面对生死离别。但她也知道,这种事清清楚楚地说出来,反而不容易让人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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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老先生也叹道:“如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周太皇太后的所有脉案他都仔细看过了,每次施药针灸都恰到好处,没有任何疏漏之处。只能说,或许这就是生死簿上的命数,凡人根本无法更改。
王太后双目微红,扶着张清皎缓缓立了起来:“那便有劳诸位了。”
对于周太皇太后这位婆母,她心底满含着感激。当初若非有她镇着后宫,她绝不可能保住皇后之位。即使她擅长隐忍,面对飞扬跋扈的万贵妃与毫无情谊可言的先帝,也必定只会落得与吴氏同样的下场。所以,这么些年来,她真情实意地侍奉在周太皇太后身边,纵然身为太后,行事也与从前没有任何分别。如今周太皇太后眼看就要离世了,她自是非常难过。
张清皎将王太后扶到旁边的暖阁里歇息,宽慰了她几句。与王太后不同,周太皇太后于她没有多少庇护的恩情,反倒是在朱厚照出世之前给她施加了莫大的压力,后来又因周家与张家争执起了几分龃龉。故而她心里没有太多的悲伤,只是因着一位熟悉的长辈即将离世,多少有些怅然罢了。
朱祐樘则一贯重情,周太皇太后于他有抚养保护之恩,单只这一点便足够他忽略多年以来两人在生活中的许多分歧。这些天周太皇太后的病情越发严重,他也跟着备受煎熬,整个人都瘦了许多。
此时听了众位名医所言,他声音低哑地让他们去开方子,转身便回到了寝殿内。崇王朱见泽正在床边守着,脸上满是憔悴之色。在周太皇太后身边侍疾了大半年,他其实很清楚,母后这回的病情看似不凶险,其实最是折磨人。来来回回起起落落,将本就不甚康健的身子骨折腾得千疮百孔。可这生老病死却偏偏是命数,谁都不可能以人力挽回,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日比一日衰弱。
“六叔……”朱祐樘张开口,想将大夫方才所言转述给他。可张了张口后,他竟是一时间连复述那些话都无法做到,只能无言地沉默下来。
“陛下不必多说,我明白。”朱见泽喉咙中已然多了几分哽咽之色,“能在母后身边侍奉这么久,已经是我们母子的幸事。无论如何,我都已经没有任何遗憾。”
数日后,周太皇太后陷入了昏迷。朱祐樘特许重庆大长公主留在仁寿宫里住下,崇王朱见泽则得以在东西五所里暂居。虽说崇王留在宫中与宫规不合,但如今正是特殊的时刻,且东西五所本便是皇子居所,与太妃们所居之处相隔甚远,与坤宁宫以及东西六宫相隔更远,倒是没有言官在这种时候上折子弹劾。
就这样,众人守到了三月初一凌晨,周太皇太后才有了些醒转之相。重庆大长公主和朱见泽知道她这是回光返照,立即着人将王太后、朱祐樘与张清皎请了过来。三人赶到仁寿宫的时候,周太皇太后正好睁开眼睛。
她看起来神色轻松,仿佛已经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好不容易能从病痛中脱身,反倒是松了口气一般。环视周围,她笑道:“你们姊弟俩都能一直陪在我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儿孙环绕着送我这老婆子离开,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你们也该替我高兴才是。”
“重庆,你膝下儿女双全,这辈子都是有福的,我也没有甚么可叮嘱你的。见泽,你与皇帝叔侄俩的感情越来越好,想来我也不必担心你将来过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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