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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听得半懂不懂,但依旧牢牢地记住了自家爹的这番话。他知道傀儡是甚么,就是木偶人。他才不做木偶人呢!他以后要当皇帝,就一定要当让所有人都乖乖听他的那种皇帝。就算他们不听他的,他也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大家又行走片刻后,前方甬道的阴影中终于露出了马车的轮廓。守在马车前的是身着常服的王链及他手底下的锦衣卫们,张伦也在其中。两人见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身后还跟着穿着观音兜披着斗篷的皇后娘娘,禁不住都一愣,赶紧迎了上去:“微臣见过陛下,见过娘娘、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你们在这里也侯了有一阵了罢。”朱祐樘道,见他们只准备了两辆宽敞的清油马车,不由得回首问:“卿卿,可还需几辆马车?”

张清皎点点头道:“咱们一家子坐一辆,沈尚仪、云安和两名乳母四人坐一辆。萧伴伴和何鼎他们几个怎么也该有一辆,你们锦衣卫骑马合适么?要是观灯的人太多,骑马怕是有些危险,不如也都改乘车,到了地方下车步行就是。”

“娘娘放心,臣在宫外还备了几辆车。不如陛下、娘娘且带着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登车,沈尚仪等人也先上车。”王链道,“天候太冷,容易着凉。至于我们,皮糙肉厚的,都习惯了,便是走一段路也不妨事。”

“陛下,娘娘,老奴还须得将腰牌给西华门的禁卫看,步行更合适些。”萧敬也道。何鼎以及跟在旁边的两名小太监自是更无二话,无论如何安排都会听从。

朱祐樘与张清皎都担忧两个小家伙受了风寒,于是便登上了内中烧着炭火,一片暖融融的马车。朱厚照一上车便忙不迭地将大衣裳脱了,活动起手脚来。张清皎将闺女放入朱祐樘怀里,把他揽过去,给他拭汗:“你啊,脱衣脱得这么干脆,小心受了凉。”

“马车里这么暖和,才不会受凉呢。”朱厚照道。他话音刚落下,便觉得马车微微一动,略有些颠簸起来,不由得兴奋极了:“走了走了,爹,娘,我们要出宫啦!”说着,他便要打开窗往外看,却被自家娘给逮了回来:“这么冷的天,开甚么窗户。”

失去了通过窗户看外头景色的乐趣,朱厚照不由得蔫了。

不过,等到马车徐徐地离开西华门,轻快地驶在京城的路上,听见外头传来的陌生欢笑时,他又恢复了精神,不断地问:“我们到哪儿了?离看灯的地方还有多远?爹,娘,我们甚么时候能下马车?”

王链就坐在车夫旁边,听见里头太子殿下一阵一阵询问,便含笑道:“殿下,咱们正要往东华门外的灯市去。那里算是京城内最热闹的灯市,离宫中也近。只需从南面绕过去,便到东华门那头了。”

朱厚照回想起自己画的舆图,疑惑地问:“那我们为甚么不直接从东华门出去?不是一出门就到了么?”哼,他可是画过舆图的人,知道东华门就在东边,而西华门在西面。从西华门绕到东华门外面,怎么听都有点奇怪。

“因着东华门外有灯市,来来往往的人太繁杂,这几日东华门向来是不开的。如果打开东华门,那可不是惊动一两个人,而是惊动小半个京城的人了。”王链笑道,“殿下放心,咱们便是绕道,也不过小半个时辰而已。说话间,很快就要到了。”

提起东华门的灯市,张清皎脸上亦露出了怀念之色。朱祐樘问起来,她笑着道:“犹记得,头一回来京城逛灯市,便是在东华门。也不知道,如今的灯市与当初的灯市相比,会不会有甚么变化。”那时候,她跟着父亲、带着张鹤龄,与姑父姑母表弟汇合,一同在灯市里游逛,满目皆是璀璨与新奇。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朱祐樘轻轻握住她的柔夷,“便是灯市瞧着相似,一同看灯的人不同了,又如何会与当年一样呢?明年咱们再来,大姐儿也长大了,便是人都相同,感受也未必会与今年相似。”

张清皎瞥了他一眼,目光婉转,声如莺啼:“万岁爷怎会知道,明年来的还是一样的人?”

朱祐樘愣住了,仔细回味着她所说的话,恍然大悟后难掩惊喜激动之色:“卿卿……难道说……”

张清皎反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腹部,微微颔首:“日子尚浅,我本想过几天确定之后再与你说。今年我们尚是一家四口来看灯,明年便许是一家五口了……不过,到时候我们俩未必能出门……”

此时朱祐樘已经从狂喜中回过神来,微微拧眉:“卿卿,这孩子……来得是时候么?大姐儿还小,你的身子可养好了?其实你每一回生养咱们的孩子,我都觉得有些提心吊胆。每次守候在产室外头,都觉得懊悔,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这般守候着你。本想着如今儿女双全,便已经足够了,却不想这孩子来得如此之快。若是一回又一回地让你耗费心神,我心里实在难熬。”

“他无论什么时候来,都正是时候。”张清皎勾起唇角,“万岁爷放心,我也不想过度折腾自己的身子。养了这小家伙后,无论如何都得好生地将养几年。我正让谈娘子改进目前所知的那些避子方子,若是对身子无碍,以后我们便能服用了。至于过几年断了药后,咱们还能不能有孩子,便看天意罢。”

对于她这种来自后世的女子而言,三个孩子已经是某种极限了。就算身在向往多子多福的时代,就算是进入皇家,她也不可能将自己的所有时光都耗费在生养孩子上。幸而,他与她的想法总是出奇的一致。是啊,她何其有幸,在这个时代遇到了他?

朱祐樘仿佛感觉到了她未出口的心声,将她揽进怀里:“卿卿,我何其有幸,娶你为妻。”

爹娘相拥,坐在旁边的小公主歪着小脑袋望着他们,满脸都是纯真。朱厚照眨了眨眼,煞有介事地用肥爪子遮住了妹妹的眼:“不能看,你不能看!”而他自己将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要将这一幕深深刻印在脑海中。

作者有话要说:  厚炜本来应该在十二月就生下来的

但是挨得太近有点伤身体,所以就算他是十二月怀上的好啦~~

三个娃马上就都到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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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头那段,历史原文是这样的,大家对照着食用吧

帝尝引青宫,夜出宫间行,至六科廊,青宫大声言:“此何所?”帝摇手曰:“若无哗,此六科所居。”太子曰:“六科非上臣乎?”帝曰:“祖宗设六科,纠君德阙违,脱有闻,纠劾疏立至矣。”

其实,历史上孝宗也带照照出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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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更新有点佛系,嗯,得改正这个不好的行为

我会努力哒,争取年前把本文给完结了……望天,就不说元旦前后了,otz

第392章 夜游京城

东华门灯市, 依旧是璀璨如星光坠落人间。纵然并无壮观的鳌山, 却有形形色色的灯楼灯柱, 更有仿佛从天而降的串串垂花灯,宛若延绵不绝的灯海。人们徜徉其中,熙熙攘攘,摩肩擦踵, 欢笑阵阵,每张脸上皆是喜气洋洋、笑意融融。

朱厚照睁大眼睛, 好奇地四处张望着。他尚是首次见到这么多陌生人, 听到这么多不同的口音说说笑笑。即使集中注意力, 也几乎辨不清楚人们的相貌, 听不清楚他们究竟在笑甚么。可那又怎么样呢?至少他能感觉到, 所有人都很高兴,这令他也不由自主地笑眯了眼睛。

因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太密集,朱祐樘将他抱在怀里。张清皎则抱着同样张大了眼睛的闺女, 着便服的沈尚仪、云安、乳母护在她身边,随时准备将公主殿下接过来。毕竟皇后娘娘眼下的身子不比寻常,可不能太过疲倦。而同样着常服的锦衣卫们则围在外头,不教任何人冲撞了四位贵人。

“爹!那是甚么呀?好像很香,大家都去吃,我们也可以吃吗?”

“你真的想吃?我看那像是炸元宵?回家之后, 让司膳给你做如何?”

“司膳做的味道,又不是那家的味道。我就想吃他们家的……”

朱祐樘有些心软,悄悄地看了身边的爱妻一眼, 给何鼎使了个眼色。何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朱厚照禁不住咧开了小嘴,却又努力地控制着嘴角不上扬得太过明显。父子俩对视一眼,颇有些心虚地转移了话题:“大哥儿,你看旁边的小灯笼,做得很精致啊。”

“是啊是啊,这个小灯笼真有意思,宫……家里怎么没有呀。爹,我想要一盏,也给妹妹一盏吧。喏,我就要这只画着小老虎的,妹妹的……给她一只兔子灯笼好啦!嘿嘿,妹妹,你喜不喜欢兔子灯笼?”

张清皎似笑非笑地看着父子俩,暗示她其实已经看穿了一切。朱祐樘不自禁地无奈一笑,朱厚照佯装看不懂,依旧逗着妹妹说灯笼的事。见状,她不由得嗔道:“你就这么宠着他,也不怕他在外头随意吃吃喝喝的闹出事儿来。”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朱祐樘辩解道,满腔都是慈父柔情。他是真不忍心让孩子失望,更何况,在他看来,街头巷尾的吃食也没有甚么吃不得的。只要教儿子日后小心着些,可别尽吃些不干净的东西就是了。

张清皎也知道,市井小吃的滋味确实是宫中怎么仿也仿不出来的。有时候,那不仅仅是吃食本身的味道,而是与此情此景交相融合。逛街市若不吃些甚么,哪里算得上“逛”呢?既然是出来感受市井烟火气息的,若不吃些东西,又如何能融入到这片灯市的美景中去呢?

但即使如此,孩子依然是要好好教的。“大哥儿,吃食是入口之物,无论如何小心都不过分。市井之物,偶尔尝尝味道也无妨,可就算再喜欢,也不能多吃。不然,若是吃坏了肚子,你便少不了喝苦药汤子了。”

朱厚照听了,哪里顾得上喝不喝苦药汤子,忙不迭地先点头再说:“娘,我知道的!大舅舅也跟我说过!我就是想尝尝味道,不会像他们那么贪吃的!”

说话间,何鼎已经买了几串炸元宵,也已经先试吃了一串。觉得大约没有甚么问题,他才将炸元宵进给朱祐樘和朱厚照。朱祐樘便只给了儿子一串,剩下的分给了萧敬、王链等人:“你们平日也不吃这些罢,不妨试试滋味。”

“爹,娘,你们不吃?”朱厚照咬了一口,只觉得满口都是酥香。他平日里吃过不少美味珍馐,这样的市井吃食尚是头一回尝试,觉得味道还挺不错的。“挺好吃的,你们真的不想吃嘛?”

“你吃罢。”朱祐樘道,温和一笑,“卿卿,当初你们来逛灯市的时候,吃过这个么?”

“当然吃过。”张清皎笑道,眼中满是回忆,“虽不是头一回吃,但京城里的吃食与兴济那些吃食的味道很有些不同。若是有机会,我想与你一起去兴济的灯市瞧一瞧。尽管没有京城这般壮观热闹,却也有几分意趣。”

“日后若是得空,我一定随着你去兴济看看。”朱祐樘道。他其实早便想知道,自家卿卿是在甚么样的地方生长的,想亲眼见一见她自幼长大的屋子,看一看她少女时弹过的琴、看过的书、写过的字,甚至瞧一瞧她曾经见过的所有景致。

旁边的朱厚照嘎吱嘎吱吃完一颗炸元宵,意犹未尽地想要吃第二颗,却忽然顿了顿,直接将炸元宵塞到了自家爹的嘴边:“爹,你吃!”

朱祐樘被偌大的炸元宵堵住了嘴,不由得失笑。旁边萧敬、王链等人都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劝陛下别入口。但他们尚未表露出担忧之意来,朱祐樘便张开口,顺着儿子的好意尝了尝那炸元宵的滋味:“确实不错。大哥儿,趁热吃罢。”

“娘,吃吗?”朱厚照从来不厚此薄彼,赶紧又伸着胳膊递给旁边的娘亲,“妹妹吃不吃?”

“娘以前吃过。”张清皎勾起唇角,“妹妹年纪小,吃这个不克化,你吃就是了。”

朱厚照点了点头,又高高兴兴地吃了起来。吃完之后,他举着自己的小老虎灯笼和妹妹的小兔子灯笼,晃晃悠悠地逗着妹妹:“你看,这是老虎,是不是很威风呀?老虎是吃兔子的。嗯,可我的老虎灯笼不会吃你的兔子灯笼……”

一家人不疾不徐地顺着人流,缓缓地前行,满目琳琅。刚开始,朱厚照还有兴致逗弄妹妹,到得后来,简直看得眼花缭乱:“爹,娘,看!他们在杂耍!吐火啦,吐火啦!咦,吞剑啦,吞下去啦!”

“从前父亲尚在的时候,时常在上元时举办行乐宴。”朱祐樘亦回忆起从前,“有杂耍,有杂戏,亦有捶丸、射箭……看上去很热闹。”是啊,只是看上去很热闹而已,周围人都在陪着欢笑取乐,但那时候的他却在万千人中感觉到了孤独。唯有如今,有爱妻儿女相伴,他才真正被这些欢笑喜乐所感染,内心中皆是满足。

但愿全天下人也能与他一样平安喜乐——家国两全,余生如此,别无他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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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市一角,一位蓄着短髭的青年正立在某个灯铺前,望着来来往往的人。他生得瘦削颀长,看似正在出神发怔,又仿佛透过川流不息的人群看到了更深远之物。不过,没有人知道他正在思考着甚么,更多人只是从他身边匆匆经过,将他当成一个怪人罢了。

忽然,身边有人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袍角。他回过神来,低头一看,便见旁边不知何时来了一个穿得圆滚滚的小家伙。小家伙大约三四岁左右,丝毫不怕生,睁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这里的灯不能买,只能猜灯谜,你是不是也猜不出来呀?我也猜不出来,可难啦。”

青年沉默片刻,转身看了看旁边的铺子——说来,他还真不知道,这铺子的灯竟然只能靠猜灯谜换得。不过,灯谜也不能白猜,猜一次给十文钱。便宜的灯笼十文钱卖出去也够了,可那些精致的灯笼,却至少须得半钱银以上了。可想而知,想猜得那些精致灯笼,该有多不容易。

“你想要哪个灯笼?我帮你猜?”

小家伙用充满怀疑的目光望着他,仿佛在无言地说:如果你猜灯谜很厉害,怎么还一直站在这里,明明和他一样猜不出来嘛。不过,他并没有直接说出口,而是道:“我想自己猜。不是我自己猜来的灯笼,没意思。”

青年点点头,并不因为他只是个幼童而看轻他的执着:“你看中了哪个灯笼?”

“就是那个上面画着霍去病的!我娘说过,他是很厉害很厉害的大将军!我也想当大将军!”小家伙眼睛亮晶晶地,指着挂得最高的走马灯,上头是一位纵马奔腾身着铠甲的人物。当然,更像是如今话本中的那些将军,而不是那位久远之前封狼居胥的冠军侯。

年轻人着实有些意外:“你也想当将军?唔,这想法不错,我曾经与你一样——不,我和你一样,也想投笔从戎……”尽管两人相差了至少二十来岁,但一问一答说得很是高兴,便仿佛忘年交一般。

待到两人都觉得说尽兴了,小家伙四顾瞧了瞧,皱着眉头道:“我爹和我娘怎么还没过来呢?明明就在旁边呀。”

青年道:“你与他们走岔了?我送你去寻他们,或将你送回家去。”他自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孩子在灯市上独自行走。若是丢了可如何是好?灯市虽喜庆热闹,却也从来不乏贼子,说不得见这孩子生得好,便将他拐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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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啦!”小家伙摇了摇脑袋,指了指旁边立着的几位彪形大汉,“他们会送我。”彪形大汉们原本是很有存在感的,有他们立在灯铺旁边,不少人都不敢过来,铺主亦是有些敢怒不敢言。可在这一大一小眼里,方才竟是当他们不存在似的,他们其实亦有些无奈。

青年仍有些不放心,便随在他们身后。没走几步,便到了旁边的字画铺子,远远就见一些人簇拥在一对年轻夫妇身边。青年见小家伙欢乐地喊着爹娘飞奔过去,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他刚要转身离开,眼角余光瞥见了那对夫妇旁边的中年男子,愣住了——

朱祐樘略有些尴尬地望着眼前的人,没料到偌大的灯市上竟然也会遇到熟人:“王先生……”

原本发现长子突然不见了,所以带着仆从与其他三子四处找人的王华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目光从他脸上,挪到奔过来的太子殿下身上……旁边立着的秀美少妇不必说,定然是皇后娘娘了,还有宫人抱着小公主。一家四口,竟是都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王华:陛下,没想到您竟然是这样的陛下。

陛下:……呵呵……

娘娘: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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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这一刻,大概很尴尬?

咳咳,青年是谁,不必说了吧?

我想让他和照照结缘

得这位为师,对于照照来说,绝对都是好处啊!

第393章 归家片刻

明知皇帝陛下白龙鱼服出行, 可在众目睽睽之下, 王华自是不可能拆穿他。国礼不可叙, 他只得领着家仆儿子拱手行礼,禁不住问道:“贵人怎会来了灯市?”语中隐有几分担忧之意,毕竟灯市看着热闹,实则也是鱼龙混杂之处。万一发生任何意外, 都足以令国朝天下为之震动。更不必说,这一家四口都在, 委实太过危险了。

“自是与先生一样, 为了观灯而来。上元灯节这般热闹, 谁都不愿意错过。”朱祐樘将他扶起来, 微微勾起唇角, “先生放心,我身边带足了人手,必定可保安全无虞。便是我再不在意自己的安危, 怎么也须得护住妻儿不是?”

王华无言以对,扫了扫周围,见确实有十来二十名彪形大汉守候着,悬起的心也略松了松:“虽是如此,还是请贵人早些家去罢。便是不为我们这几把老骨头考虑,也须得为天下万民考虑。”

朱祐樘很有些无奈, 应道:“先生所虑,我心里也很清楚。安心罢,再走一走, 我们便回家去。”只能说,幸而眼下遇到的是这位王先生。若是换了内阁那几位倔老头儿,恐怕立即就会吹胡子瞪眼睛地亲自送他们回宫了。

目送帝后一家四口沿着灯市缓缓往前行,背影融入来来往往的行人之中,王华已然没了继续逛灯市的兴致。他瞥向慢步行来的长子,埋怨道:“贵人们方才在这里,你就立在不远处,怎么不过来见礼?贵人可是认得你的,未免也太过失礼了。”

“不想冲撞了他们。”王守仁道,回想起那个口口声声要当大将军的小家伙,不禁微微一笑。难得遇见这样有趣的孩子,只是这孩子年纪尚小,尚且不明白他的身份究竟意味着甚么。他与他一样,或许不得不暂时遵从现实。现实中,他无法领兵作战,也苦思不得成圣人之法,只能从父命科举出仕;太子殿下呢,有英庙旧例在前,或许连京城都不容易踏出去,更不必说征战在外了。

王华皱着眉转身:“既然今天遇上了,回头我便必须写张折子劝谏贵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身份贵重,便更不该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唉,这张折子如果经过内阁,大概会掀起不小的风波……”

“既然会平生风波,父亲又何必再上折子?”王守仁道,“该劝谏的,不是已经劝了么?父亲已经尽到了臣子的本分,无须再画蛇添足了。”

王华闻言,险些被“画蛇添足”四字噎住了:“上折子怎么会是‘画蛇添足’?若不正正经经劝谏,贵人如何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指不定转头便忘了,下回又带着一家老小出了宫——若有万一,恐怕朝廷内外甚至全天下都会生出乱子来!!”

“京城又非龙潭虎穴,怎么会轻易发生甚么意外?”王守仁摇了摇首,“况且贵人带在身边的锦衣卫都是骁勇之辈,若非遇到上百人围攻,等闲也不可能出甚么事。更不必说,连父亲都想在上元时来赏灯,贵人想出门散散心,又何错之有?这不过是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与任性妄为没有任何关系。况且,又有哪条规矩写着,贵人不能出宫观灯呢?别说高祖太宗时期了,便是宣庙、英庙和先帝也不是不曾出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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