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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张鹤龄便托今日正好当值护送朱厚照的王链回宫一趟。王链扫了太子殿下一眼,摇首笑道:“我这便去禀告陛下与娘娘。太子殿下想去寿宁伯府亦是情有可原,想来陛下和娘娘定然是能够通融的。”

朱厚照听了立即精神一振,嘿嘿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捉虫~

最近因为工作原因,所以缺了两天没有更新

大家见谅~

我会尽力补上的

第382章 首入伯府

听得王链禀告, 张清皎怔了怔, 搂着怀中的闺女笑了:“大哥儿竟是这么说的?想来这事儿他早先便寻思过, 应该并非临时起意。不过是见今日机会难得,鹤哥儿又一直守在他身边,所以才提了起来。”

“娘娘,太子殿下如此顾念着寿宁伯, 何不成全他的一番心意呢?”沈尚仪轻声道,“同在京城之中住着, 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断没有从未登过外家门的道理。而今恰逢其会, 顺道去一趟寿宁伯府亦是应该的。”

“是啊。既然益王殿下府上去得, 寿宁伯府怎么便去不得了?”云安也跟着劝道, “太子殿下有句话倒是说对了,下回若要出宫,还不知得等到甚么时候呢。”当今圣上不好白龙鱼服出宫游幸, 娘娘亦是谨遵宫规,几乎不曾越过雷池一步。便是太子殿下那般活泼好动的性子,想出宫也且得等着呢。

“你们二人怎么都帮他说起话来?”张清皎笑嗔道,“我何曾说过不许他去不成?”她示意王链回去,叮嘱道:“让他不可在外流连太久,宫门落钥前必须回来。再告诉鹤哥儿, 若他提出令人为难的要求,只管拒绝了他就是了。”

王链应声而去,不久朱祐樘便闻讯回了坤宁宫, 满脸皆是失落:“听说链哥儿回宫,我还以为他是护送大哥儿回来的。以这孩子的性子,见了外头的花花世界,想必日后定然会时时想着出去瞧瞧。如今天这般短暂的离别,还不知会有多少回。”

张清皎听得,只觉又无奈又有趣:“平日里只听说孩子都眷恋着父母,倒不曾想,还有父母如此眷恋孩子的。万岁爷若是不放心大哥儿独自出宫,大可偶尔领着他,你们爷俩一同出去。指不定甚么时候,咱们一家人出宫游玩也使得。”以她看,朱祐樘显然是犯了“分离焦虑”。这样的症候只能慢慢适应,且须得增加些一家人在一起的时间,才能令他安心些。

朱祐樘愣住了。他从幼时以来过得无比谨慎,自然是再守规矩不过的,从来不曾私底下出过宫,免得落人口实。便是登基当了皇帝,每日里忙碌于朝政事务,又一心念着妻儿,也从未想过出宫游玩这等事。如今听自家皇后提起来,不知怎地,心里却是不由得微微一动:“卿卿……想出宫?”

“便是宫中再好,都已经住了七八个年头,也难免觉得有些枯燥无趣。”张清皎瞥了瞥他,“若是不惊动任何人,只作白龙鱼服、微服私访,想来应该也无妨罢。列祖列宗也并非平日里从来不出宫的,咱们一家子又何苦都将自己拘在宫里头呢?日子长了,莫说是大哥儿这样的脾性受不住,便是我也觉得难熬。”

朱祐樘思索片刻,握住她的柔夷,温声道:“你说得是,容我好好打算一番。带着孩子们多出宫走一走,见识见识民生百态亦是件好事。只不能惊动了祖母,也不可教言官得了消息。不然闹得满朝皆知,到时候便会连累卿卿了。”

“此事原也不宜立即安排下去。”张清皎道,“我与大哥儿约好,唯有他能绘得宫中的舆图,才放他出宫。这是我们二人之间的承诺,所以还须得等一等他。而且,大姐儿如今年纪尚小,且得待她再大些,咱们一家人才能齐齐整整地出门呢。”

朱祐樘俯首,与正咿咿呀呀摇晃着手腕上小金铃的宝贝女儿对视。小家伙认出了爹爹,笑眯了眼睛:“爹……爹……”她如今尚不足九个月,已经能唤爹娘,也会唤哥哥了。虽说年岁尚小,但她的性情却已经展现得淋漓尽致,十足的聪慧温和,像极了朱祐樘。

帝后二人相视一笑,只觉得女儿的呼唤让自己的心都不由得软了。张清皎便将女儿放在榻上,哄着她爬动和站立。女儿甚么都好,只是平日里喜静不喜动,他们便时常陪着女儿顽耍,每日都须得千方百计地让她动一动才舒心。

若是朱厚照在,他们倒是能省心些。别看他性子跳脱,但多数时候亦能耐得下性子来陪一陪妹妹,而且时常会想出些新奇的游戏来逗妹妹。因此,虽他成日里不见踪影,女儿对哥哥却是喜欢得紧。

另一头,朱厚照听王链说娘答应了,顿时喜出望外,忙催着张鹤龄赶紧领着他去寿宁伯府。张鹤龄宽慰他几句,带着他去向朱祐槟等诸位亲王道别。朱祐槟笑道:“既然大哥儿想去寿宁伯府,那我便不强留你了。只等日后有机会,再招待你来这儿顽耍。”

朱厚照点点头:“我挺喜欢四叔园子里的锦鲤。”他这种年纪的孩子尚且不知甚么移步换景,更不知如何赏景。对他而言,园子里最有趣的便是那些一点儿也不经逗的小锦鲤了。不似宫里的锦鲤,许是逗它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根本不怕人,逗起来也没有趣味。

仁和长公主等听说张鹤龄要带着朱厚照去寿宁伯府,便遣了身边的侍婢过来道,她们受了皇兄与皇嫂之托,须得好生照看着侄儿。既然朱厚照去寿宁伯府,那她们便少不得也跟着去打扰。再者,今日王筠托辞身体略有些不舒服,不曾过来赴宴,她们也想去探望她。

“有幸恭迎四位殿下驾临,蓬荜生辉。”张鹤龄听了,立即派了仆人回去传信。

等到他们一行人乘着马车来到寿宁伯府的时候,伯府中上下人等皆已准备妥当。伯府中门大开,张峦立在门边亲迎太子殿下。王筠则等候在内门外,迎接四位长公主殿下的车驾。朱厚照见了外祖父,不等他行完礼,就欢欢喜喜地笑着朝他身上扑:“外祖父。”

张峦勉强将礼行完,赶紧搂住了他:“听说殿下来了,我便一直等着盼着呢!来,外头风大,咱们进府去说话。呵呵,我都已经有三四个月不曾见到殿下了,眼见着殿下像是身量又长高了不少……”

他满脸皆是乐呵呵的,一脸慈祥之态,牵着朱厚照便往府中去了。落在后头的张延龄不由得啧啧称奇:“大哥,咱们小时候可从来没得过爹这般的好脸色罢?瞧瞧他那模样,简直都像是要笑出花来了似的。”

张鹤龄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就你那时候上房揭瓦的,爹能给甚么好脸色?”

张延龄一脸不服:“我上房揭瓦?哪比得过大哥你啊。我可是听堂哥说过,你在兴济时,拳打这个,脚踢那个,活脱脱就是一个四处欺负人的小霸王。若是连我都不能得爹的好脸色,难不成爹还会给你甚么好脸色不成?”

听他提起黑历史,张鹤龄不禁轻咳一声,正色道:“爹和小外甥都走远了,咱们赶紧跟过去罢,不然不合礼数。”说着,他便大步流星地走了。留下张延龄望着他的背影,眼珠转了转,自言自语道:“改日可得问问姐姐,堂哥说的这些究竟有几分真假。不过,从大哥的反应来看,至少也有七八分了罢。”

张峦亲自领着朱厚照回了他所居的上房,听外孙提出想四处瞧瞧,便忙不迭地又带着他满府逛起来。张鹤龄和张延龄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随时补充几句。到得张清皎曾住过的院子外时,父子三人的神色都有些复杂。朱厚照听说这是娘以前的闺房,便睁大了眼睛说要瞧一瞧。进得了院子后,小家伙发现里头虽是干干净净,却难免有些冷清之意。

金氏所居的院落离此处不远,听得外头似是有些热闹,便问小丫鬟外头怎么了。小丫鬟打听了消息,忙不迭回来道:“是太子殿下来了。伯爷正带着太子殿下,在娘娘大婚前所居的院子里走动呢。”

金氏呆坐在榻上,怔愣了半晌,赶紧起来:“我……我也去瞧瞧。”

守院门的仆妇有些怜惜她,便悄悄地给她开了条门缝。金氏透过那门缝望过去,心急火燎地等候了片刻,就见远远地,张峦牵着一个唇红齿白的俊俏小童慢步行来。那小童生得不似寻常孩童那般白净,肤色略有几分深,举止顾盼间的风度仪态却与她所曾见过的任何一个孩童都不同。

金氏不由得看得有些痴了,直到再也瞧不见他们,泪水才落了下来。她软倒在地上,喃喃地道:“……是我错了……错了……”时隔多年,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当初确实是错了,而且错得太厉害了。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也确实是她咎由自取。只可惜,便是再怎么懊悔,也回不到从前,回不到家中其乐融融的时候了。

却说王筠迎了仁和长公主等四位表姊妹,将她们引到院落里坐了。永康长公主蹙眉问:“筠姐姐这是怎么了?怎地身子突然不舒服?可让太医来瞧过了不曾?若觉得太医不懂妇人的症候,便让尚医局的宫医过来诊治。”

“是啊,身子不舒服可不能忍着。皇嫂说了,无论有甚么症候,都须得早早地对症用药,才是养生之道呢。”德清长公主亦道。仙游长公主更是心直口快:“筠姐姐不舒服,姐夫却还去游宴……”

“别浑说。”仁和长公主到底是经历过的,瞧出了几分端倪,笑道,“他也是受皇嫂所托,名为赴宴,实则是为了照顾大哥儿。况且,以我看,筠妹妹这场‘病’啊,不是甚么坏事,反倒是喜事。”

王筠听了,脸羞得有些红了,轻轻颔首:“不过是两个月左右,所以才不曾与你们提起……”她与张鹤龄成婚也已是一年有余了。周真与她前后脚成婚,早已是一个孩子的娘,她却迟迟没有消息,心中自是难免焦急,却不敢让嘉善大长公主得知。但寿宁伯府上下似乎都觉得这只是平常,谁也不曾提过甚么。张鹤龄也劝她,一切自有缘法。她这才觉得心下稍稍缓和,却不想没多久便诊出了身孕。

作者有话要说:  已抓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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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姊弟沟通

直至暮色降临, 朱厚照方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寿宁伯府。张鹤龄与张延龄照旧送了他回宫, 目送永康长公主和德清长公主牵着他坐上舆轿徐徐地入了西华门, 心里这才终于松了口气——这一趟出宫,总算是无惊无险地结束了。

回到坤宁宫后,朱厚照便迫不及待地扑入了朱祐樘的怀中,绘声绘色地说起了自己的见闻。只是他到底年纪小, 说起话来并非有条有理,而是想到甚么便说甚么, 时而提起了朱祐槟府上的事, 时而又提到了寿宁伯府的事。朱祐樘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便抬起眼望向妹妹们, 无声地寻求解释。

永康长公主、德清长公主和仙游长公主掩唇而笑, 尽力替大侄子描补起来。不过,她们也并非一直跟在大侄子身边,许多事都不如张鹤龄清楚。恐怕唯有张鹤龄进宫, 帝后二人才能真正弄明白儿子这一日都做了些甚么。

临辞别前,三位长公主提起了王筠有孕一事,张清皎很是欢喜,对朱祐樘道:“难怪最近都不见筠姐儿入宫,应当是在家里将养着呢。只是鹤哥儿和延哥儿也未免太见外了,怎么都不曾提起此事?就算都说前三个月须得好好保养, 不能教太多人知晓,也不该瞒着我这当姐姐的才是。”

“他们许是不想让你跟着担心。”朱祐樘赶紧替两位妻弟辩解。

“担心亦是难免的。若是我早知道了,便会赶紧派出一位宫医前去给她诊脉, 仔细斟酌着开出药膳方子。咱们尚医局的宫医,怎么说亦比请外面的大夫可信许多罢。”张清皎嗔道,“他们办事不牢靠,你还不许我责备他们不成?”

“如今派宫医亦不迟。”朱祐樘接道,“岳家素来低调,想来也有不想引人瞩目的缘故。总归卿卿你已经知道了这件大喜事,那些细枝末节便不必在意了罢。咱们不该替鹤哥儿终于要当爹了而欢喜么?”

“是啊……”张清皎被他勾起了感慨之意,“犹记得咱们成婚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呢。如今都已经是当爹的人了。”虽说因着两个弟弟都在文华殿伴读之故,她并未错过他们渐渐长大的那些时刻。可令她印象最为深刻的依旧是尚在闺中的时候,张鹤龄与张延龄在她记忆里也始终是两个可爱的熊孩子。

“不错,他已经是一个能撑起家业的男子了。”朱祐樘笑道,“去岁他考中秀才的时候,我也觉得他还年轻稚嫩得很。眼看着他成家,现下又要当爹了,我忽然便觉着他或许已经能够进入官场了。等他明年考中了举人,便让他去吏部铨选罢。”

旁边的肖尚宫与沈尚仪听了帝后的言谈,自是不需要皇后娘娘再着意吩咐,便忙起了诸如选派宫医以及开库房选药材之类的事。正陪妹妹顽耍的朱厚照听得他们的只言片语,扑闪着眼睛,歪着脑袋望向自家娘的腹部:“娘,我要有弟弟了?”

张清皎正要夸他敏锐,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得失笑:“不是娘腹中有弟弟了,而是你舅母腹中有弟弟妹妹了。究竟是弟弟还是妹妹,眼下还不知道呢。等弟弟妹妹再长大些,便让你去瞧瞧究竟是弟弟还是妹妹罢。”

“噢……”朱厚照仿佛有些失落,又仿佛有些欢喜。他年纪尚小,有时候渴望着再有个能陪他顽耍的弟弟妹妹,有时候又觉得大多数时候只知哭闹的小婴孩很是没意思。自家妹妹好不容易长到能逗着玩的年岁了,他才真心实意地觉得妹妹越来越可爱。

翌日清晨,宫中便派出宫医带着上好的补身药材去了寿宁伯府。听宫医回来禀报说,一切都很顺遂,胎息强健,张清皎方彻底放了心。隔天她又将张鹤龄唤进宫,细细叮嘱他一些养胎时需要略微注意的生活事项。尤其是孕妇的情绪起伏不定,需要相公更细致的照料,以及微妙的身旁人伺候等等方面,也都隐晦地提醒了他。

虽说长姐如母,但张鹤龄也从未想过,自家姐姐竟会委婉地提起这些事,心里着实有些不自在。可他也知晓,除了姐姐之外,别的长辈定然不可能与他说起这些事,告诉他如何才能照顾好自己的妻子。因此,他心中更多的是感激与温暖。

“姐姐放心。姐夫是怎么待姐姐的,我便会怎么待阿筠。”张鹤龄保证道,“而且,我打算等胎息完全稳定后,便带着阿筠去公主府中居住,直到她坐完月子再回来。如此,她每日都能与岳母在一处说话,两人心里应当都舒坦些。至于家中之事,便由管事娘子暂代理事即可。若有不能决定的,让她们来一趟公主府请示也只是略费些事而已。”

“你考虑得很周全,在咱们家里养胎与在娘家养胎确实不同。横竖咱们家离公主府也不远,不过是让平沙与水云多跑几趟的事儿罢了。若有急事,伯祖母在家中便可处置了。”张清皎颔首,很是欣慰地望着弟弟,“鹤哥儿,你能如此替筠姐儿考虑,我很高兴。”张家的爱妻之风,若能从他们这一代开始,一代一代传继下去才好。

“阿筠是我的妻子,若是我连她都不能好好照顾,又如何能算是‘齐家’呢?”张鹤龄的脸上浮起了微红之色,双眸清湛无比,“姐姐只管放心便是了。”

“我也确实没有甚么不能放心的了。”张清皎笑叹,“你已经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无论是家事或是国事,应该都能独当一面了。只是我希望,咱们姊弟依旧能像从前那般亲密无间,发生了任何事都无须隐瞒彼此。你们别总是想着,我已经足够繁忙了,些许小事不必打扰我——在我看来,关乎家人的‘小事’,从来都是‘大事’。”

“我明白了,姐姐。”张鹤龄点点头,“无论家中大事小事,我们都会及时告诉姐姐。”他如今也转了念头,明白了姐姐的想法。就如他们渴望知道姐姐在宫中过得如何,渴望知道姐姐的喜怒哀乐一样,姐姐也同样希望了解他们,了解寿宁伯府发生的大事小事。因为在她看来,即使贵为皇后,她也依旧是张家的女儿,依旧是张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在不需要分高下的时候,又何须那般生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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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为着开拓商道一事已经筹备了整整四个月的李广终是辞别了帝后,领着他精挑细选的数名御马监内官以及一队锦衣卫,离开了京城。因着御马监本便身负采买之职,便是他带着一船货物顺着运河而下,亦没有任何官员瞧出他真正的目标为何,只以为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出宫采买而已。

他的打算便是,用船中的西北东北风物,前去苏杭换得绸缎与茶叶,再去广州府暂时落脚。等到没有甚么人关注他之后,一行人便乔装打扮,找寻当地向导前去安南。有一段时间,安南曾是国朝的疆域。不过是后来无力经营边防,又屡屡派了不适合的官僚前去治理,这才教他们复国成为藩国罢了。了解安南的向导不少,懂得国朝官话的安南人亦不少,开拓商道之事由安南开始,无疑更容易一些。

他带着雄心壮志离京的时候,了解此事底细的寥寥数人都颇为关注。朱祐樘也吩咐各地外派的锦衣卫注意他的动向,若他有需要,亦可给他一些方便或者辅助他行事。朱厚照得知他走了,还特地翻出自家娘绘制的世界舆图看了看,问李广要去何处。张清皎给他指出了安南,他仔细地看了半晌,嘟囔道:“迟早我也会去的。”

再几日,便到了益王朱祐槟迎亲的大喜之日。诸兄弟姊妹再度齐聚益王府邸,热热闹闹地给他庆贺。因这回去庆贺的各色人等太多,便是朱厚照想凑热闹,朱祐樘和张清皎也并未让他出宫。小家伙有些闷闷不乐,直到第二日在坤宁宫见着前来给爹娘问安的四叔与四叔母,情绪才好转了不少。

朱祐槟自是先携着王妃去拜见了周太皇太后、王太后与张太妃,这才来到坤宁宫见皇兄皇嫂。他的王妃彭氏出身书香世家,温雅端方,说话时不疾不徐,令人见之便觉得如沐春风。张清皎知道她平日里喜欢读书写字,偶尔也会作画,便邀她时常来坤宁宫里坐一坐。

“只是我这儿大多数时候议论的不是琴棋书画,而是经济庶务。毕竟,每日的宫务总是免不了要处置的。若是四弟妹不甚感兴趣,只等我们商讨经济庶务的时候,你便去书房看书就是了。我的藏书可是连九弟都羡慕得紧的。”

彭氏忙道:“皇嫂太高看我了,我如今缺的便是有人指点我该如何处理经济庶务。虽说在南宫时,也有女官尽心尽力地教导我们,可毕竟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且我喜欢读书写字,难免在经济庶务一道上有些欠缺。来坤宁宫的路上,殿下便说了,日后府中的经济庶务便由我来打理,我正有些发愁呢。”

张清皎微微一笑:“当初二弟妹便曾在坤宁宫里学过几个月,如今见她来信说,打理得也算是不错。教出了二弟妹这个徒弟,我也算是积攒了些经验,定然不会耽误四弟妹。”

在旁边低声与朱祐槟谈话的朱祐樘见自家皇后与益王妃相处得似乎不错,脸上的笑容更浓了几分:“祐槟,你既已成家立业,有些打算我便不会再瞒着你,也需要你时不时地帮些忙。不过,你毕竟刚新婚,等过些时日,我再与你细说。”

朱祐槟一怔,忙道:“皇兄不必顾虑甚么新婚不新婚的,若有我能替皇兄分忧解难之处,尽管吩咐我就是了。”

“放心,此事也不必急于一时。且我并未想得十分周全妥当,能给你的差使亦有限。”朱祐樘笑道,“你且安心陪着王妃在府中歇息一两个月,等到各地宗亲入京之时,便该是你开始忙碌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已抓虫

第384章 改革庄田

便是对朝政不甚关注, 朱祐槟也知道, 褒奖品行出众的藩王宗室乃是年底的大事。这是皇兄针对以律法严加约束诸宗藩行为举止所提出的平衡之策, 关乎着宗藩治理之大局。惩恶固然是应有之举,却难免令诸宗藩产生动荡,对皇兄的想法妄加揣测。如果被有心人鼓动,难免不想到削藩一事上去。

皇兄提出让品行出众的藩王宗室进京赐宴, 便是立下了以奖善为主、惩恶为辅的宗室规矩。优容善者,严惩恶者, 这般公正无私的举动, 还有谁能颠倒是非黑白, 混淆他真正的意图?长此以往, 宗室之风必定可正。

如此重要之事, 皇兄却暗示须得由他从旁辅助,不禁令朱祐槟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自从太宗文皇帝之后, 诸藩王便从未领过任何实职了。藩王能做的,无非便是待在藩国里安安生生地过一辈子而已,绝不可插手朝政或者边防军务。皇兄想给他一些差使,自然是出于信任,他也绝不会辜负皇兄的信赖。

于是,朱祐槟踌躇满志地回了府, 在享受新婚生活的同时,主动地向王府长官以及文华殿诸先生请教了许多宗室典章礼仪之事。因他问的并不算出奇,所有人都不吝啬倾囊相授。他又去乾清宫找朱祐樘要了今次受到褒奖的宗室名单, 找人打听了他们的性情喜好等等。

就在他悉心准备的时候,朱祐樘褒奖宗藩的旨意也已经传到了各藩国。因旨意中说明须得“轻车简从”,受到褒奖的诸宗室也并未大肆张扬,只略作了些准备,便跟着前来传旨的锦衣卫离开了拘了他们不知多少年的藩地。他们或乘官船,或乘马车,或匆匆忙忙,或不疾不徐,纷纷启程赶往京城。

与此同时,朝中文武大臣皆是严阵以待。毕竟,这是自太宗文皇帝以后,规模最大的一次宗藩进京。谁知道这些所谓“品行出众”的宗室来到了京城后,会生出甚么想法,惹出甚么事端来呢?

皇帝陛下宽容仁慈,希望以褒奖来匡正宗室的风气,足可见此事的立意之高。正因如此,他们争论了数次,实在是无法反驳此事确实是利大于弊。可他们到底不是皇帝陛下,绝不会被某些虚伪之辈所蒙骗,必须擦亮眼睛,将一切魑魅魍魉都消灭于无形之中!

另一方面,以周太皇太后为首的皇家女眷们却是满心欢喜。这一回,不仅周太皇太后心爱的幼子崇王朱见泽在褒奖之列,另有英庙万宸妃所出的吉王朱见浚因支持岳麓书院教化有功,也受到了褒奖。只是万宸妃去世得早,无缘与吉王相见,与万宸妃关系不错的几位英庙太妃也因能见着他而觉得很是高兴。

正当所有人都或紧张或兴奋,翘首以盼诸宗藩入京的时候,一名叫做张泰的监察御史上了一封折子,顿时砸破了京城看似平静的水面,溅起了阵阵水花。

这封折子中说,皇亲国戚的庄田本应悉数为皇帝陛下所赐,却有不少皇亲国戚使尽各种手段抢占民田。尤其以北直隶、山东与河南最为严重。如此侵占民田,又不交粮税,致使普通军民田地征税越重,逢灾荒之年更是断绝了无数民众的生路。恳请皇帝陛下命户部堪合一众皇亲国戚的庄田,仿效治罪先前犯法的宗室,对这种强抢强占行为施以惩罚。

朱祐樘接到这封折子后,便将内阁召到了乾清宫,询问他们的看法。

见皇帝陛下神色平静,仿佛对此事并不意外,内阁这几位率直的阁老便再也不刻意约束自己,洋洋洒洒地说了许多他们所知道的侵占民田之事:“陛下,侵占庄田一事实是乱象丛生。因是皇亲国戚,平民百姓轻易不敢告官,告了官官府也不敢严加审讯,令这些人愈发气焰嚣张,根本不将律法放在眼中。”

“对于皇亲国戚赐田一事,朝廷早有法度。”朱祐樘淡淡地道,“这些年来,若有不按规矩恳求赐田者,朕通常并不会准许。只是怜惜姑母们过得不好的时候,朕才会给她们赐些庄田,聊作抚慰。”

“可陛下,许多皇亲国戚在宪庙时期便得了庄田之利。且不少人欲壑难填,得不到陛下的赏赐,便使尽各种手段侵占民田。老臣曾经听闻,京郊还曾发生过大长公主与外戚争田之事,几乎是闹得人尽皆知。”王恕道。

“诸位爱卿说得是。既然朕能对触犯大明律的宗室施以惩罚,自然也不会宽宥对待其他皇亲国戚。”朱祐樘道,“便由户部派人,逐一勘察直隶、山东、河南的庄田。由皇庄开始堪合,无论哪户皇亲国戚都不可含糊放过。”

“陛下,此事极有可能引起皇亲国戚怨声载道,致使京中波折不断,亦容易影响年底褒奖宗藩的大局。”徐溥拧紧眉,“倒不如徐徐图之,给他们机会将那些侵占的田地吐出来。如此,他们既不至于坏了自家的名声,百姓亦能尽快拿回田地,岂不是两厢便宜?”

朱祐樘微微颔首,道:“徐爱卿所言极是。既如此,便由诸位爱卿拟定个法子罢。无论如何,朕都希望,此事能尽快开始着手。不然,褒奖了德行出众的宗藩,却纵容身边的亲眷知法犯法,朕未免有区别对待之嫌。如此,又怎么能安抚诸宗藩,安定万民之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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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阁老领命而去,朱祐樘的目光却停驻在那张折子上,久久未能回过神来。旁边的怀恩见他皱紧眉,似乎对折子上的某些内容格外在意,也不由得仔细看了那封折子一番,心底有了些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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