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节(1 / 1)
张清皎不由得失笑:“罢了罢了,今晚再带你看看罢。”这孩子甚是聪慧,看图的时候几乎不用怎么教,他都认得不少。所以她不知不觉便说得有些深了,也难怪小家伙根本听不懂她的意思。
“来,咱们再翻一页,这是甚么呀?”
“马!”对于自己的最爱,朱厚照手舞足蹈的很是激动。每一回看到画中的骏马,他的反应总是如此,从来不会觉得看腻了。而且,他对那匹小木马的热爱亦是与日俱增,几乎是每日里都不肯离手。其余任何可爱的、毛绒绒的小动物,都不足以动摇他对马的爱。
张清皎曾与朱祐樘议论过此事,朱祐樘自然不觉得儿子喜欢马有什么不对,反倒是感叹道:“我生性喜静,骑马射箭也不过是勉强学了学而已,却想不到他颇有先祖之风。如果曾祖父(宣宗)在世,定然会喜爱他的。更不必提太宗了,恐怕同样会觉得他颇为类己。”
张清皎也素有耳闻,前朝的文武大臣都不可能期待一位好武的皇帝:经历过英庙北狩的变故之后,他们便都像是惊弓之鸟似的,生怕当年的事再度重现。所以,他们对皇帝看得格外紧,只恨不得皇帝永远安安生生地待在宫里,一步都不跨出去才好,自然不希望再看到一位好动的皇上。
可她却觉得,作为一位母亲,当然不可能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个不擅长运动身体虚弱的宅男。“若他能文武双全,咱们也可放心些。”文可治国,武可/安/邦/,才是盛世明君之相呢。不过,她也不能期待太高——只要小家伙能一直保持运动的习惯,健健康康地活到老,做一位勤勉明智的君王,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想到此,张清皎回过神来,望着撅着肥肥的小屁股几乎要趴在画册上看马的大胖儿子,禁不住唇角弯了弯。这时,外头传来宫人们行礼问安的声音。随后,朱祐樘出现在东次间外,一面含笑唤着“卿卿”,一面掀开珠帘走了进来。
“今儿万岁爷回来得也早些。”张清皎笑道。
“牟斌说,刘家已经招认,是钟陵郡王指使他们中伤你的声名。而且,从钟陵郡王府下人的口中,撬出了不少他曾做过的不法事,证据确凿。”朱祐樘在她身侧坐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小家伙趴在画册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骏马。
“那他可认罪?”张清皎问。
“呵,他与刘氏一样,拒不认罪。可那又如何呢?人证物证样样俱全,便是他百般抵赖,也逃不过问罪。”朱祐樘挑眉回答。他不想告诉自家卿卿,那刘氏可是糟心得很,竟然一直嚷嚷着说若能见到皇后就会招认。不过是一个罪恶滔天的犯妇,居然如此异想天开,想见他家皇后?他连这个消息都不想让皇后知晓,免得污了她的耳。
“那万岁爷打算给他们定甚么罪?”
“刘氏赐毒酒,钟陵郡王废为庶人。”
作者有话要说: mua
有点卡文啦,不过没关系,我准备看看能不能备战九月的万更
_(:3∠)_
第320章 罪有应得
翌日, 御门听政的时候, 大理寺卿出列禀报此案的审理结果:“钟陵郡王府侧室刘氏, 杀一妾钟氏,又杀郡王子嗣,按例当处斩。不过,经臣等审问, 钟陵郡王不仅坐视爱妾杀人,且还派刘氏家人编造流言中伤皇后娘娘, 强夺民女为妾, 收受贿赂, 干涉钟陵县官职任免, 与卫所过从甚密等等……因钟陵郡王为宗亲, 属于‘八议’之列,臣不敢妄断,还请陛下裁夺。”
众臣都不曾料到, 这一桩内宅的杀人案竟然会牵扯出钟陵郡王的诸多罪责,而这钟陵郡王处事居然如此不干不净。且不提他造谣中伤皇后娘娘这一项所图的究竟是甚么;单是收受贿赂并能干涉钟陵县官吏任免,便意味着他在当地俨然已经是位土皇帝了;而与当地卫所过从甚密,则更是令人细思极恐。
“陛下。”首辅徐溥皱起眉来,“干涉官吏任免,与当地卫所过从甚密, 说明钟陵郡王多少已有不轨之心。想来他之所以派人编造流言中伤皇后娘娘,指不定也与此前的郑旺妖言案有关,还望陛下着三司彻查。”都是以编造流言的手段来达成目的, 不得不令人多想几分。郑旺妖言案的主使者一直都查不出来,也许便应在此处呢?
“陛下。”刘健、丘濬、王恕三位阁老则担忧皇帝陛下因钟陵郡王是宗室长辈而心软,轻轻抬手放过了他,“钟陵郡王已经可决定官吏任免,又与卫所过从甚密,显然已有非分之举!若说是有谋逆之嫌也不为过!虽是宗亲,但犯下如此大罪,绝不能轻易赦免啊!”
朱祐樘也料不到阁老们对他的果决竟是如此没有信心,扫了众人一眼,淡淡地道:“朕曾经与诸位爱卿说过,改易吏治之风,当从遵守《大明律》与《大诰》而始。卫鞅曾言‘法之不行,自上乱之’,即使是太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朕又如何能因着钟陵郡王是宗亲,便赦免他的罪过呢?”
“不过,钟陵郡王毕竟在‘八议’之列,又是朕的宗族长辈,朕也会酌情考虑一二。”他轻轻地敲了敲龙椅扶手,思忖片刻,道:“刘氏恶妇,犯下杀人重罪,自是须得处死。但她是钟陵郡王侧室,不适合公开处斩,否则必会败坏宗室内眷名声,便改赐毒酒自尽。至于刘氏宗族,献女贿赂钟陵郡王得官为罪一,造谣生事中伤皇后为罪二,家中成年男子杖五十,成年女子杖三十,阖家流放琼州。”
“钟陵郡王罪行累累,且有谋逆之嫌。看在他是宗族长辈,且并无谋逆实举的份上,便将他废为庶人罢。”思及宁藩的嫌疑未除,将朱觐锥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他顿了顿,环视群臣道,“虽说历来的规矩,是将犯下大错的宗室子弟发往中都凤阳,令其在高墙中闭门思过。但既然钟陵郡王一家人已经身在京中,便不必再大动干戈发去凤阳了。”
“陛下的意思是?”
“朕会选定一处寻常宅邸,内筑高墙,供庶人朱觐锥在内思过。他的家眷也迁居于此,闭门而居。此外,朕会另派一队锦衣卫看守他们。”
“陛下,此举与祖宗法制略有些不合。”有言官立即梗着脖颈唱反调。
朱祐樘遥遥地看了此人一眼:“若是将他们送去中都凤阳安置,岂不是白白浪费人力物力?朕认为,给这些犯下大错的庶人耗费任何东西,都是多余的。更何况,若去中都安置,当地还须得从税粮中拨出一份来,岂不是加重了当地负担?在京城,朕倒是可以调用内库来顾全一二。”
户部尚书闻言,立即无比赞同:“陛下圣明!中都已经负担了数支庶族的口粮资费,还须得重修宫室、打理陵寝,早已是入不敷出了。从各地往中都调度米粮,又难免路途中耗费不少。依臣所见,日后若有宗室犯罪被降为庶人,皆可幽禁当地,而非发往中都。”
朱祐樘挑眉道:“此事容后再议罢。”幽禁在当地,便意味着让那些犯罪的宗室继续留在他们的地头上,遗患无穷。可如果都发往中都凤阳,实在是快要挤不下了。该如何处置这些犯罪宗室,还须得仔细想一想才好。
“诸位爱卿,可还有要事启奏?”
“启禀陛下。”礼部尚书出列行礼道,“锦衣卫带俸正千户周贤,本以乡试举人授职。最近他递折子奏请参加会试,臣等已经商议过了,觉得于礼制不合。高祖有命,宗室子弟不可参合四民之业,周贤是大长公主之子,也理应遵从才是。”
周贤是重庆大长公主的长子,周真的兄长,亦是朱祐樘的表兄。对这位表兄,朱祐樘的印象极佳,因为他的品行与才华可谓是皇亲国戚中极为难得的佼佼者。前几天他也见到了周贤的这封折子,照例让礼部去商议出结果。只可惜,礼部商议出来的却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皇帝陛下摇了摇首,道:“高祖所定下的,是‘宗室子弟’,是皇亲。周贤虽是重庆姑母之子,却并非宗室子,而是外戚。高祖从未说过,外戚不可参合四民之业。只是从前外戚大都耽于享乐,并不上进,才没有科举晋身的先例罢了。如今周贤年纪轻轻便中了举人,又有心想参加会试,有何不可呢?如果所有外戚都能如他一般勤奋好学,愿意为朕尽忠、报效朝廷,朕高兴还来不及呢。”
众臣仔细想想,似乎也确实有道理。重庆大长公主是皇家人,可她的儿女却是随着驸马姓的,又没有封爵,怎么都不能算是宗室。若非宗室,只是外戚,那似乎也的确能参加科举?不过,主持这回会试的考官可须得注意着些了,万万不可因此而徇私,不然定会引来科道言官弹劾。
“如果没有旁的事,那便退朝罢。”说着,皇帝陛下便起驾回了乾清宫。不过,臣子们并不知晓,回乾清宫后没有多久,他便又去了坤宁宫。原因无他,最近太子殿下正在跟着皇后娘娘学说话。皇帝陛下觉得,若他不多陪一陪妻儿,恐怕少了许多乐趣。
帝后二人闲谈时,难免提起了周贤之事。张清皎笑道:“原来如此。我还说呢,最近一段时日总听真姐儿提起来,说是重庆姑母似有些心事重重,想来便是担忧此事罢。如今万岁爷准了,总算是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表兄才华出众,本便应当通过科举入朝,才不算是埋没了他。”朱祐樘道,“想必他心里亦是卯着劲儿呢——凭什么其他人都能光明正大地中两榜进士入朝,他却偏偏只能靠着举人授官?无法再更进一步?”
“可不是么。”张清皎叹道,“都说生为皇亲国戚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但照我说,皇亲国戚也有许多不得已之处:宫妃们须得忍受母子生离的苦痛;藩王们也须得忍受足不出户的日子;国戚们亦是多数只能荣养着,养来养去,家里无人能支撑家业,空有爵位,依旧是一代不如一代。”
朱祐樘皱起眉,握住她的手道:“卿卿,之前咱们商议的宗室婚配之制,不过是变革藩屏的开始罢了。改日咱们再仔细议一议,下一步该如何行事罢。祐杬就藩的时日一天比一天临近,如果不尽快做出些变动,我怕是留不住他。”
“只要万岁爷愿意,群臣应当不会一直催着让兴王就藩罢。”张清皎道。就藩不都是凭着皇帝的心意么?兴王朱祐杬虽然已经大婚,可他年纪尚轻,又不是好奢靡或者生事的性子,留在诸王馆里住着应当也无妨才是。
朱祐樘叹道:“他已经来寻过我了,说是底下弟弟们眼看着就要成婚了,他也不好一直占用着诸王馆。否则,弟弟们怕是连成婚的地方都没有。不过,我总觉得就藩并非他的真心话,恐怕又是邵太妃在背后教他的。”
“邵太妃可真是一片慈母之心。”张清皎淡淡地道,“宁可与儿子生离,也不愿他留在身边,可谓是‘用心良苦’。”对这位总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们夫妇二人的邵氏,她唯有无语。这种被害妄想症患者从来都只相信自己的恶意揣测,根本不会睁开眼正视事实。指不定她还觉得自己做出了艰难的抉择,为孩子付出了一切呢。
“无论她想不想全母子之情都无妨,我只想保有兄弟之情。”朱祐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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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牟斌刚刚宣读完圣旨,牢房里便响起一片求饶的哀嚎声。
披头散发的刘氏猛地扑倒在牢门前,声嘶力竭地高喊道:“不!我没有认罪!怎么能判我的罪?!除非你们让我见皇后,不然我绝不会认罪!也绝不会自尽!让皇后来啊!来见我一面啊!!我们好歹也算是姐妹一场,她怎么能如此绝情?!”她又哭又笑,完全无视隔壁牢房里刘家内眷的咒骂,已经与疯子无异。
牟斌连一眼都懒得施舍于她,便有女牢头上前去将她牢牢按住。她本便是养尊处优的闺秀,身子骨一直有些虚弱。经历了押送进京,又在诏狱里待了大半个月,大理寺还给她用了刑,她的身体早已经垮了。女牢头稍一用力就能压制住她,她便是再疯狂,也折腾不出什么水花了。
“皇后……我要见皇后!唔……”
另一名女牢头掐住她的下颌,给她灌下了毒酒。她咳嗽着想吐出来,却依旧将大半都咽进了腹中。不多时,她便疼得挣扎起来,口中嗬嗬作响,瞪圆了一双眼睛,狠狠地剜着牟斌等锦衣卫。过了不久,她没了气力挣扎,只能蜷缩着身子,渐渐地再没了声响。
一位锦衣卫按在她颈边试了试脉搏,禀报道:“指挥佥事大人,犯妇已经自尽身亡。”
牟斌点了点头,无视了隔壁牢房里忽然爆发出的痛哭声:“将她的尸首拖出去罢。”北镇抚司诏狱里的罪犯尸首,通常都是以草席裹身丢在乱葬岗里。“走,我们去给钟陵郡王,不,庶人朱觐锥颁旨。”
“是!”
作者有话要说: 冰墨叶亲说得对
我一时没注意,写了郡王世子。郡王不封世子,只有嫡长子或者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由庶长子继承郡王爵位。
嗯,前面就不改了,之后会注意哒~
第321章 安置罪宗
“犯罪宗室安置在何处?”
张清皎回过首, 举着怀里朱厚照的小肥爪子摇了摇, 笑道:“万岁爷, 中都凤阳又是如何安置这些庶族的?我依稀记得听你提过,仿佛是建了一座庄子,筑起高墙,将庶族都迁居在内, 而后每月给他们些粮食度日?”
“不错,每月给米五石, 足够他们过得舒适了。即使被困高墙之中, 亦是衣食无忧。”朱祐樘回道, “况且, 除去犯罪者本人之外, 其他人都能自由出入高墙之外,也可适当谋些生计。照卿卿曾与我描绘宫外百姓是如何过生活的,这些罪宗的日子应当过得并不差。”
“既如此, 京城也可照此办理。在离京城近些的皇庄里建一座大宅院,内中建数十家四合院落。每间四合院落都可安置一家子人,让他们在里头生活。宅院外筑起高墙,命禁军看管,每日进出须得用腰牌,不许擅自出入。此外, 锦衣卫隔三差五也可前去查看一二,清点罪宗的人数。”
张清皎放下朱厚照的肥爪子,又道:“不过, 我一直觉得,罪不及家眷子孙。若是一大家子都安置在高墙内,难免对其家人不公。”在后世,监狱一直是用来关犯人的,而不是关犯人以及犯人全家的。毕竟,需要惩罚的只是犯罪者,如果家人无辜,又何必牵连家人呢?
朱祐樘皱起眉来,想起牟斌在折子中所言,钟陵郡王的王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主动检举了一些不法事。虽然王妃在坐视刘氏杀人一事上有错,但检举朱觐锥不法有功,将功补过,确实不应该跟着他受苦受累。
“那卿卿觉得,如何安置更为妥当些?”
“不如,单将那些犯罪的宗室软禁在高墙里即可,他们的家眷则在高墙外生活。咱们照样在皇庄中建大宅院,不过须得建两间宅邸。一间小些的用来软禁犯罪宗室,墙壁高筑,每人一间屋子坐卧休息,至少可安置上百人;一间大些的用来安置家眷,似寻常模样,每家一间四合院。若有家眷较少者,亦可合住。”张清皎思索片刻,命人取来了皇庄的鱼鳞册。
“犯罪宗室可参照闭门思过的规矩来约束,每人可带着一名男仆入内服侍。随他们每日如何度日,只不许他们再犯罪即可。”若真按法律行事,这种判了无期徒刑的罪犯坐牢,哪里还能有仆人服侍?不让他们每日种田劳改就已经足够宽容了。不过,谁让如今的世道对这些皇亲贵胄格外宽容呢?自幼锦衣玉食惯了,若没有人服侍,恐怕照管他们的衣食住行更为费事儿,还容易落下苛待的名声。
朱祐樘思忖片刻:“这些宗室的衣食用度,皆可从拨给他们的粮食中出。以往是全家人享五石米的用度,如今可以一石米给高墙内的犯罪宗室,剩下四石都给家人吃用。”
“不错,这座宅子就如同一户宅院般,有专门的管事,亦有厨下。厨下负责提供膳食,管事负责账目与购置物品,禁军负责看守,彼此互相监督。而罪宗家眷的那座宅院,无须看守,随他们自由出入谋取生计。他们每旬都可去探望犯罪之人,进出都须得登记造册。”
朱祐樘点了点头:“卿卿思虑果然周全。如此,便不愁日后安置不了罪宗了。他们住在皇庄上,多少也能有些照应。逢年过节的时候,咱们亦可赏给家眷们一些补贴,不教他们过得太难熬。若有确实反省了过错的罪宗,亦可许他们出高墙与家人重聚。”
“万岁爷宽容大度,不如着刑部与宗人府再定些细则。一为约束,一为减免罪责。如果他们心里有些盼头,知道自己若诚心诚意地反省,或许便能摆脱软禁,也许就能真正悔过了。不过,有些大奸大恶之辈却是不能随意减免的,能粗茶淡饭地过一辈子,已经是万岁爷的恩典了。”张清皎道,展开某张鱼鳞册的图谱,“这间庄子可合适?靠近太宗皇帝陵寝,离京城也不远。”
帝后二人仔细地看着皇庄图,旁边的朱厚照不甘心被爹娘忽略,探着小脑袋也跟着看。可惜他甚么都看不懂,一时急了,便将小肥爪子拍到了那张图谱上,试图引起爹娘的注意。朱祐樘不由得笑了,将他抱了起来:“既然大哥儿选中了此地,那就择定这座庄子罢。”
“我这便吩咐下去,让皇庄管事负责营造宅邸。”张清皎道,“不过,在宅邸造好之前,就只能暂且让钟陵郡王府的人在先前的宅邸中稍留一段时日了。对了,万岁爷,礼部可议出了郡王以下能纳娶的妾室数量?”
“郡王自正妃外,妾媵不得过四人;各将军不得过三人;中尉不得过二人。”朱祐樘道,“除了这些妾媵之外,其他妾室所出的儿女,皆不可上玉牒,不可请封册继承爵位,都只能算作庶族。”庶族长大后只能自谋出路,与平民百姓无异。当然,他们既不算是宗室,便可习四民之业,不受约束。
张清皎不自禁地替国库松了口气——至少,以后不会再出现九十余儿女的恐怖数字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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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不服!孤不服!!孤不认罪!凭什么!凭什么孤不认罪,还将这些罪都生生地安在孤身上!!牟斌,你这条鹰犬!回去问问你主子,我与他有甚么仇怨?!他就是这么对自家宗亲长辈的?!他可敢去奉先殿祖宗面前与我分辨清楚?!”
朱觐锥几欲疯狂,挣扎着想要从锦衣卫手中逃脱。然而,他一个早已被女色掏空了身子的人,哪里会是身强力壮的锦衣卫的对手?便是他再怎么挣扎,亦是无法动摇两名锦衣卫的五指山。他只得回首怒视牟斌,目光如同狂兽般噬人:“有朝一日,孤若能从这里出来!便是你的死期!!”
牟斌眯了眯眼,示意锦衣卫们将他推进院子里去。随着朱觐锥进院子的,还有一位他的亲信仆从。主仆二人刚被推进去,后头的门便被锁上了。立即又有工匠将院子的墙加高,给门上加了一层层厚厚的锁链。
前钟陵郡王王妃周氏领着女儿静静地立在数步之外,听着朱觐锥的咒骂声,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牟指挥佥事,我们不回中都凤阳?日后便一直留在京城里么?这般大的宅子,还有这么多口人嗷嗷待哺,每月只五石米怕是远远不够。”
“夫人,这间宅子不过是暂居而已。”牟斌回道,“陛下与娘娘已经择定了皇庄,建造专门供罪宗生活的宅院。若宅院建好,我等必会将诸位送过去安置。至于五石米……夫人,平民百姓若每月能有五石米,便已能过得衣食无忧了。”
周氏握紧女儿的手,她其实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自己身上的责任竟是如此沉重。家里林林总总共有数十口人,她究竟要如何养活呢?光是侍妾就有十几房,生养了孩子的也有六七房……
“夫人有所不知,万岁爷已经下了圣旨,命郡王以下宗室约束妾媵数量,免得闹出刘氏这样的事来,有损皇亲的颜面。”牟斌接着道,“按规矩,郡王可有四名妾媵,也只这些妾媵所出的儿女才能上玉牒。其他妾媵一概为违例而娶,儿女皆为庶族。”
周氏怔了怔,立即领着女儿行礼道:“我明白了。既然如此,那家里便只留四人即可。其他妾室不如都放归父母身边,指不定还能再嫁良人,总好过陪着我们年复一年地在庄子里平淡度日强些。还请牟指挥佥事禀报陛下与娘娘,将这些妾室送还江西家中去。”
“夫人放心,善始善终,陛下亦希望此案能了结得毫无遗憾。”牟斌道,带着锦衣卫们离开了宅内,留下一队锦衣卫在外头警戒后,便回宫中禀告去了。
周氏于是雷厉风行,将所有没有生养或者孩子没有养活的侍妾都放归了。这些侍妾眼见着钟陵郡王府倾塌,自然不愿跟着受苦受累。其中更有些本便不情愿入府的,更是觉得豁然开朗,只恨不得能早日回家乡去。
牟斌派田疆再次来到这座宅子里的时候,就见四处都空空荡荡的。原来周氏不但放归了绝大部分侍妾,还将奴婢仆从也都遣散了。她与每个儿女身边只留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再有两三名男仆负责重活儿累活儿,其余人等或者放良或者发卖了,好歹也攒了些许应急的银两。
目送田疆押着妾室们的马车离开后,王妃长叹一声,对身边的女儿道:“我的儿,可苦了你了。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县主,更连宗室女子都不算。以后你的婚姻,还不知能落到何处去。不过,为娘便是再难熬,也绝不会将你嫁给庄户人家的……”
堂堂宁藩之后,竟然沦落到这般地步,应当怨谁呢?要怨,只能怨她的相公野心勃勃,只能怨她的相公愚蠢,也只能怨她自己遇人不淑。可惜,再如何懊悔,也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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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我不想嫁,只想一直陪伴在母亲身边。”
“好孩子,你还小呢,我怎么忍心让你留下来,与我一起过着几乎已经没有希望的日子?罢了,罢了,你哥哥算是指望不上了,咱们家也只得靠你我母女二人支撑起来了。走,咱们回屋去合计合计,该如何开源罢。”
“娘,哥哥房里只剩下一个大丫鬟,我怕她对那孩子不好,便将孩子接到了内院里头……”
“你倒是心善。也罢,既然你哥哥靠不住,倒不如好好教养他的婢生子。指不定日后他还能有些出息,能给咱们娘儿俩撑腰……唉……”
数千里之外,接到八百里加急圣旨的宁藩众人都目瞪口呆。除了宁王世子,没有一个人能料到,朱觐锥居然一去不复返。再仔细看看皇帝给他定下的罪名,每一桩都证据确凿,他们亦是无从申辩。
“大哥,该怎么办?!皇帝该不会是在杀鸡儆猴罢?!该不会下一步要对付的就是我们罢?!大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可不能像老三一样,毫无反抗之力的就被软禁终生,那种日子不是人过的啊!!”
“安静些。老三犯过什么事,咱们都很清楚。皇帝若不动手,那才奇怪呢!如果你们不想与老三的下场一样,便按我上回所言的,消停些罢!经过这件事,你们谁还敢说,这个皇帝生性软弱好欺?!如果再轻举妄动,指不定咱们的下场还比不上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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