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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重臣们不由得齐齐地朝韩鼎看过去。韩鼎顿时愣住了,一时间竟是反应不过来了——等等,难不成皇帝陛下要给皇后之父封伯,都怨他最近递折子太积极了么?!不,这口黑锅他不能背啊!否则岂不是和谢迁一样,时不时就会被人惦记着参奏一本?!
作者有话要说: 谢迁:→ →,没事,这锅你就背了吧。
韩鼎:qaq,不背,我不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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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望天……嗯,看在照照也许马上要来的份上,大家明天再来看吧,我趁着夜里好好写qaq
第233章 婉拒封赏
“甚么?封伯?”
张清皎怔了怔, 手中的笔忘了及时搁下, 一滴浓墨跌落在雪白的宣纸上, 晕出了均匀的圆。朱祐樘执起她的手,在那滴墨晕上徐徐勾勒起来,只几笔便画了一只娇憨的小鸡:“怎么,听起来卿卿似乎并不觉得高兴?封伯不好么?”
张清皎终于反应过来, 蹙起眉嗔道:“不好。”
“怎会不好?封伯之后便有丹书铁券,再不是寻常的外戚家族, 而是勋贵之家了。寻常外戚可能不过三代便会衰落, 有了丹书铁券, 世袭罔替, 至少可保证爵位会一直随着国朝延续而传承下去。”朱祐樘道, 继续握着她的手,在小鸡旁边勾了一只芦花母鸡与一只威风凛凛的公鸡。一家三口都齐活之后,他才微笑着搁了笔, 自背后将自家皇后纳入怀中。
“勋贵之家固然不错,却并不适合眼下的张家。”张清皎轻声道,“我被封为皇后不过三年,膝下无子嗣,打理后宫也并无苦劳,何德何能让万岁爷封我爹爹为伯呢?而且, 祖母与母后都并无短期内便赏封的先例,实在是不妥。”
朱祐樘听着听着,不自禁地便拧起眉来:“卿卿怎会觉得自己没有功劳?都是因众人太过关注子嗣之事, 常因此而非议于你,你才会如此妄自菲薄。在我看来,你的功劳可不比那些打理后宫数十年的皇后低。”
闻言,张清皎不由得勾唇笑了:“万岁爷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所以才会这般以为。”
“那我们便来数一数,你正位中宫后,都做了哪些事。其一,明确六尚一司的职责,理清宫人名籍与库房典藏;其二,治理宫中的贪腐,设立规矩,明正典刑;其三,杜绝浪费,数年如一日地节省花费;其四,建立皇女学堂,设立皇女教养之制;其五,建立尚医局,完善女医之制;其六,赈灾救济,设立义卖铺面;其七,放归宫人,成全人伦亲亲之情,并替放归宫人寻得出路,令其各有所归;其八,设立囿苑,与民同乐……”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件不是功劳?哪件不值得我封赏岳父?你只用了三年,便做了许多皇后连三十年都做不到的事。封伯我都觉得有些低了,至少也能封侯。若不是觉得直接封侯恐怕朝臣们绝不会答应,我今日要给岳父封的便不是伯了。”
说到此处,朱祐樘道:“如何?卿卿还觉得自己没有功劳么?还觉得岳父不应封伯么?”
听他将自己所做的那些事一一道来,连张清皎都有些出了神:没想到,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做了这么多事?在自家皇帝陛下眼里,她竟然不知不觉便立下了这么多功劳?如此说来,她也确实值得好好封赏了。否则,有功劳而不赏,岂不是会令人失落么?
“嗯,我确实有功劳。”她回首望着自家皇帝陛下,点了点头,然而话锋一转,认认真真地道,“不过,我挣下的功劳,你便该赏我才是啊。为何明明受苦受累的是我,你却赏我爹?他这些年分明待在兴济,甚么忙都没有帮上。这对我而言,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朱祐樘呆了呆,望着他的卿卿,竟是久久都回不过神来——是啊,明明是卿卿的功劳,为何他赏的却是岳父?岳父有什么功劳?不,不,他不能被卿卿的逻辑说服,不能顺着她的思路继续想下去。
“难道我说得不对么?”趁着他尚未反应过来,张清皎立即追问。
朱祐樘定了定神,清咳一声:“卿卿说得确实有道理。卿卿有功,自然当赏。但我如今能赏给卿卿的,无非是我所有的那些奇珍异宝罢了。而这些东西既然是我的,便也是卿卿的,说是赏赐本便不合适。卿卿的功劳值得更多封赏,但皇后已经是封无可封了,所以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而且,岳父也并非没有功劳。”他又补充道,“他最大的功劳,便是生了卿卿这个好女儿!便如同儿子有功,可为父母请封一般,女儿有功,自然也该给父母封赏。因此,无论如何,岳父都值得封伯甚至是封侯。”
“可我不想让你封我爹,只想让你奖赏我。”张清皎并未被他说服,依旧坚持己见,“我也不需要你封赏甚么,只要你给我送一份合适的礼物便足够了。”
“不,我觉得不够。”
“可我觉得够了。”
“当真不够。”
“当真够了。”
帝后二人互相对视,如同孩童一样,重复着“够”与“不够”。怀恩、肖尚宫等人在旁边听得有些忍俊不禁,只觉得“争执”的两人多了些稚气,看起来却更为亲密无间了。重复了五六遍之后,两人都意识到这样下去绝不可能说服彼此,而且如今的举止也实在是不适合他们的年纪与身份,不由得双双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朱祐樘又正色问道:“卿卿是当真不希望我封赏岳父,还是心有顾忌,觉得此举会引来众臣对张家的非议?思来想去,我依然觉得,封赏岳父便是我目前能送给你的最合适的礼物。可你却偏偏不这么认为。”
“两者皆有。”张清皎也认真地回道,“一则,我不希望万岁爷觉得,封赏我的亲眷便是赏赐我。我希望,我的功劳应当由我自己来领受赏赐。除非我想得到的赏赐便是封赏家人,否则我可能不会如万岁爷所想的那般高兴。”
“二则,眼下封赏张家确实不是时候,张家也受不起封伯带来的压力。在万岁爷眼中,我确实立下了不少功劳。可在旁人眼中,没有子嗣便没有功劳。我们无法让他们改变这样的想法,在他们眼里,张家封伯便是名不正言不顺。若给他们留下这样的印象,于张家毫无益处。如今的张家已经是贸然富贵了,族人尚且无法平衡心态,须得族长仔细约束方可。若是突然得了爵位,恐怕不少人会肆无忌惮起来。”
朱祐樘皱紧眉,颔首道:“卿卿所言,确实不无道理。是我先前没有考虑周全,满以为给岳父封爵,对于张家而言应当是大益。”
“封爵确实大有益处,但也须得看时机。等到时机合适,便是万岁爷不提,我也会请封的。”张清皎笑道,忽然似是想到了什么,郑重地道,“万岁爷,咱们这番话的原委可不计入起居注之中。但前后的因果,是不是该重重地记一笔?”
朱祐樘瞬间便领会了她的言下之意,挑眉道:“卿卿想如何‘重重地记一笔’?”
“诸如,皇帝陛下坚持想给张家封伯,但皇后娘娘婉拒不受云云。”张清皎道,“如此,我也算是能以‘高风亮节’青史留名了。”说着,她自己禁不住便笑了起来,显然是顽笑之意多过正经的念头。毕竟,国朝初曾以给事中记录起居注,但如今已经不再专门修起居注了,只是偶尔由司礼监来记录皇帝的言行而已。当然,他们二人在一起时的私语,是怎么也不可能记录下来的。
谁知,朱祐樘虽明白她只是顽笑,却有心想替她经营名声,瞬间便有了打算。
于是,次日早朝的时候,当众臣都纷纷站出来,再度对张峦封伯一事表示反对时,皇帝陛下义正言辞地道:“诸位爱卿想必是误会朕的意思了。朕虽有补偿皇后之意,但给张峦封伯也并非仅仅只是出于补偿而已。在众卿看来,皇后不过册封三年,尚不足以令其父封伯。但朕之所以封赏张峦,是因着皇后所立的功劳,而非她陪伴朕的时日。”
而后,他将自家皇后的功劳再度数了一遍:“众卿还觉得,以皇后的功劳,张家不足以领受这样的封赏么?”
群臣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若不是皇帝陛下记得如此清楚,他们确实不曾想过,皇后竟然无声无息地做了这么多事。仅仅只是挑几项出来,便称得上是难得的贤后了。这样的贤后,难不成还当不起娘家封伯么?
许是因着众人渐渐被说服了,到得第三日,反对之声已经越来越小了。还有人提出了缓兵之计,建议等到皇后娘娘诞下皇嗣的时候,再名正言顺地封张峦为伯。皇帝陛下表示,诞下皇嗣便是又一桩大功劳,当然须得另行赏赐。
如此这般,历经君臣之间连续几日的争论后,群臣深刻地领会到了皇帝陛下固执的一面。或者换而言之,只要事关皇后,皇帝陛下便是不可说服、不可战胜的,他们只能接受现实。可谁能料到,正当所有人都觉得木已成舟的时候,皇帝陛下倏然再度宣布,他暂时不会考虑给张峦封伯了。原因无他,而是皇后听说之后,婉拒了他的好意。
群臣听了,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是好——说封便封,说不封便不封,他们这几天如此辛辛苦苦绞尽脑汁地拦着,又是何苦来哉?
也有头脑灵活的人倏然想到:原来,说服皇帝陛下竟然如此容易。若能从皇后娘娘处入手,日后进谏什么的,可不是容易多了么。历来的贤后们可都承担着劝谏皇帝的职责啊,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应该也不会是例外。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娘娘:陛下什么时候成了奥斯卡影帝了……
皇帝陛下:其实,我只是推迟了几天把事实告诉他们而已。
群臣:呵呵哒
历史上,在弘治三年十一月,张峦被封为寿宁伯。谁都挡不住皇帝陛下无缘无故封岳父的意愿。我觉得,他大概是觉得求子不容易,所以想抚慰抚慰自家皇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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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下一章包子就蒸上了~
第234章 又至年末
尽管皇帝陛下并未如愿给张峦封伯, 但依旧寻了些名目给张家赏了不少银两。张峦接到旨意的时候, 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思来想去觉得此事的缘由也许只有皇后娘娘最清楚。于是,他特地带着两个儿子进宫探望女儿,顺便解惑:“前两日万岁爷忽然赏赐咱们家,是为何意?”
闻言, 张清皎掩唇而笑:“爹爹莫不是忘了,这阵子万岁爷不是一直想着给爹爹封伯么?我替爹爹婉拒了, 他觉得心里有些过不去, 所以才特地赏赐了咱们家。爹爹也不必多想, 只当作年前的节礼就是。”说起来, 下旨之前, 皇帝陛下还觉得赏赐得太少了呢,刚想着追加,便被她拦回来了。
“那几天为了避嫌, 我一直告病不曾上朝,倒是将此事给忘了。”张峦恍然大悟,回想起当时一众文武大臣齐刷刷地看向他的场景,便情不自禁地摇起了首,“娘娘有所不知,万岁爷提起封伯之事的时候, 众人投过来的目光……可真是让我终身难忘。”没有一个人替他高兴,更没有一个人相信他事先毫不知情。所有人的视线中都透着震惊与不满,活像这主意是他出的, 而他就是活生生的奸佞似的。
“爹爹放心,等到一切水到渠成,自然便是咱们该封爵的时候。到得那时,谁都挑不出错处来,无论心里是如何想的,也只能为爹爹贺喜。”张清皎道,“万岁爷已经与他们提过一回了,他们也知道这是迟早的事,缺的不过是一个名目罢了。”
“我倒是无妨,只是担忧娘娘会因此而忧思在心。”张峦笑道,“如果娘娘不在意,那我便更不在意了。横竖咱们是外戚,与这些正经的文武大臣也不是一路人,他们是如何看待张家的,其实并不那么重要。”彼此的交际圈完全不同,平日里毫无往来,别人怎么看待他,于他又有何影响呢?
“爹爹能想开便好。”张清皎道,又问了张鹤龄与张延龄的功课。
张鹤龄自是对答如流,想必日常在功课上也颇为下功夫,一直没有忘记要考给姐姐考个秀才的初衷。张延龄倒是依旧懵懂,缠着她道:“姐姐,听皇八子说,宫里有讲野兽的书,我想借来看看。好姐姐,能叫人给我找找么?”
张峦立即喝止:“胡闹!正经的书不读,满脑子就想着野兽!想着囿苑!转年都已经八岁(虚岁)了,还这么不懂事!都教你哥给惯坏了!你哥在你这个年纪,从来都只想着好好念书,可没想过甚么玩乐之事!”
那是因为当时已经被姐姐扭转过来了,一直跟在姐姐身边,她也替他安排好了玩乐与读书的时间,从来不会逼迫他一天到晚都扎在书房里好么?无辜受累的张鹤龄心里腹诽着,瞥了瞥扁着嘴的弟弟,嫌弃地道:“我可没有惯着他,每日都会监督他好好完成功课。至于完成功课之后,他究竟想做些甚么,便不是我能管得住的了。”
张清皎揉着张延龄的小脑袋,捏了捏他满是委屈的脸蛋:“爹爹,只要延哥儿每天都按时完成功课,闲暇时间去囿苑走一走,看一看关于野兽的书,不是挺好的么?”在她看来,这孩子已经很乖了,主动找她要书看,还不够上进好学么?就算看的是关于野兽的书,那也是书啊。这个年纪的孩子,对未知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不正该如此么?说不得,日后他们家还会出一位野生动物学家——或者动物园园长呢。
听了她的话,张延龄双眼亮晶晶的,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膛:“是啊,我不是胡闹,是真的觉得很有意思嘛。”他每逢休沐便必去囿苑,仅仅只是观看里头那些动物就能看上整整一天,真是怎么都看不腻。甚至偶尔他还会想,若是自己长大后也拥有一座囿苑就好了。每日睁开眼睛便能看见这些漂亮的大家伙小家伙,还有比这更充满乐趣的日子么?
见女儿护着弟弟,张峦自是无言以对。在他看来,只要关注的是与读书无关之事,便是不务正业,日后必定会成为纨绔子弟。可仔细想想,外戚之家又有何正业可务呢?便是能考上秀才和举人,甚至考上进士,也不能授重要的官职,不过是如他一样在朝中挂个闲职罢了。既如此,寄情琴棋书画与寄情野物或者骑射,又有何区别呢?仔细论起来,不过是不够风雅而已。
“沈尚仪,烦劳去我的书房寻一寻,我记得左边书柜第三层有一本兽错图,顺便再拿一本我抄写的风物志。”张清皎道,捧着张延龄的小脸,“延哥儿,这两本书都是我珍爱之物,坤宁宫里拢共也就这两本,可千万不能弄丢或者损毁了,明白么?”
张延龄连连点头,信誓旦旦地道:“姐姐放心,我每次看书之前,一定先焚香沐浴!”
“好罢……”听了他的话,张清皎有些忍俊不禁。若是每回看书他都能如此慎重其事,一直坚持下来,可见他确实是对野兽非常感兴趣了。能早早地寻着自己感兴趣的事,并且坚持到底,这孩子日后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业。当然,这样的事业与传统的“正途”或许会相差甚远就是了。
“若是得空,你也可自己抄写两本,让鹤哥儿想办法替你装订起来。如此一来,即使你将这两本书还给我,自己也留有摹本,岂不是随时都能拿出来看看?”
“姐姐说得对!我回去便好好抄写!”想起自己那手字,张延龄顿了顿,脸不由得红了红,立即悄悄地看了看旁边的哥哥。张鹤龄斜了他一眼,他便自动自发地将他的嫌弃转换成了纵容:哥哥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只要他坚持不懈地缠着他,他一定会帮他写的!
眼见着女儿三言两语就给小儿子安排了新的功课,偏偏小家伙还甘之如饴,张峦只觉得大开眼界。平日里小儿子何曾如此听话过?让他坐在书案前好好看书练字,简直就像是如坐针毡似的,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如今看来,并非他静不下心来,只是平日里读的孔孟与诗词并非他心头所好罢了。
想到此处,张峦似有所悟,不由得望向张鹤龄:却不知,鹤哥儿是不是当真喜爱读书进学?若是只为了考秀才勉强为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心底又会是什么滋味呢?既然他们这一脉已经无须以科举作为晋身之途,日后又该以什么为志向呢?
张清皎自是不知,因她随口给幼弟安排了些功课,自家爹爹便已经想得越来越远了。一家人说了些话,不多时张峦就带着张鹤龄和张延龄告退了。毕竟他们是私下入宫觐见,而不是在会亲日进宫,待得久了容易落人口实。
张清皎吩咐肖尚宫给他们准备了真正的年节礼,载着节礼的马车随着他们一同回了张家。虽说自始至终他们都并未提起过金氏,但张峦依旧在节礼的单子里瞧见了赏赐给金氏的上等衣料。只是,与他们父子三人相比,给金氏准备的那些物品较为制式,更像是对待一位寻常的亲戚,甚至比不上给沈禄与张氏的节礼。
想到此,张峦轻轻一叹,命张鹤龄与张延龄兄弟将这些衣料带去正院。尽管金氏一直被软禁着,他也不想去见她,但兄弟俩却依旧是晨昏定省,从未间断过。或许在外人看起来,张家与从前并无不同。可每个人心底都很清楚,他们再也回不去往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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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赏封之事带来的冲击彻底平息,已经是腊月时分了。
月初之时,帝后二人坐在窗前赏星空,亲眼见到一颗彗星飞过夜空。这在后世是吉兆,人们往往会对着流星许愿;可在此时此世却是噩兆,且因彗星的位置不同,钦天监极有可能算出大凶之兆来。
瞥见皇帝陛下凝重的神色,皇后娘娘问:“这颗彗星的位置有异?”
“许是星变之兆。”朱祐樘摇了摇首,“恐怕又该下罪己诏了。”他对罪己诏并无忌讳,该下的时候便下,从来不推卸责任。不过,登基三年有余,下罪己诏的次数确实是有些多了。是他的错觉么?总觉得每年都会遇上天灾,每年都有年景不好的地区,每年都须得赈灾。难不成这都是他的过错,是上天对他的示警?
张清皎瞧出了他正在想些什么,温声道:“万岁爷已经足够勤政爱民了。我倒是觉得,国朝的疆域如此广袤,总是免不了灾异出现,未必与万岁爷执政有关,也未必是天意。毕竟上天有好生之德,自是不可能为了警示一位君王,便频频将灾祸降临在无辜的百姓们身上。一次两次尚可说是示警,三次五次便未必是如此了。在我看来,天降异象更像是示警,毕竟人人都会觉得惊惧,灾祸却不然,受苦受难的都是百姓。”
“卿卿所言,确实有道理。”朱祐樘点头道,想起了当年的泰山地震,“是我想得岔了。”
“只要能够及时应对灾异,保证平民百姓无论遇到何种灾异都能安然度过,便是尽人事的极限了。亲眼得见百姓安居乐业,上天想必对万岁爷也只会越来越满意。至于罪己诏——便当作是稳定人心的必要之举就是,很不必过于在意。”张清皎又道。
“初时尚且会在意,且真的心怀愧疚。可若是写得多了,便难免会生出别的念头来。”朱祐樘摇首笑道,“有时候,我甚至能理解为何父皇对罪己诏如此不喜,怎么也不愿意揽这份责任。因为写得多了,时不时地便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犯下了大错,是不是连上天都看不下去了。”
张清皎暗想道:先帝是真犯下了大错,所以才不愿意承认罢。毕竟,他笃信神道,一直向往着得道成仙,自是不会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老天是看不过眼的。否则,那不是断绝了他成仙的希望么?
翌日,钦天监果然算出,昨夜的彗星是大凶之兆。于是,朱祐樘立即下了罪己诏。刘吉等内阁三人也纷纷将星变的缘由揽在自己身上,上折子求避位;六部尚书同样须得上折子求避位,表示这是他们的过错。朱祐樘皆没有准许,倒是夸赞了他们一番,迅速地安定了这群重臣的心——
这意味着,这回星变,不会有任何人需要为此承担责任。而在往年,这样的时刻,往往是互相倾轧、排除异己的绝佳机会。朝廷上下的风气竟然不知不觉间便发生了变化,着实令不少敏感的聪明人感慨不已。
当然,也有人暗想:为何这次陛下仍然没有趁机将刘吉换下来呢?难不成刘首辅的位置便坐得这么稳?陛下对他就如此信任?连星变都无法将他推下首辅之位?那每日每日的弹劾奏折岂不是更没有作用了?毕竟他的外号便是“刘棉花”,不怕弹啊!
作者有话要说: 照照:星变就是预兆——我快要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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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照照下一章蒸上了,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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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再守除夕
因星变的缘故, 皇家的除夕夜宴并未大办。依旧是众人齐聚在仁寿宫, 变着法子讨得周太皇太后欢心。周太皇太后倒也并不吝啬笑意, 满脸慈爱地望着满堂子孙,目光落在帝后身上时,却不由得微微一凝。
“母后。”重庆大长公主瞧出了她的情绪正发生着微妙的变化,温声劝道, “这般喜庆的日子,母后何苦想那些不愉快之事呢?而且, 儿孙自有儿孙福, 何不由得他们过自己的日子?当年先帝年近三十无子, 后来不也有了这么多儿女么?由此可见, 儿女的缘分甚为奇妙, 指不定甚么时候便来了呢。”
听了她的话,周太皇太后轻嗔道:“浑说甚么呢?当年你弟弟年近三十膝下无子,连女儿都会被万氏那毒妇害死, 那几年我心里究竟有多煎熬,你还不知道么?那可真是日日夜夜都替他担心啊,几年熬过去后,头发都愁白了。正因为那几年太难熬了,我才不想再度经历那样的日子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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