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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沙在家中管事,只有水云随在金氏身边。见沈清突然出现,她略有些警惕。可她毕竟只是管事娘子,金氏被沈清一哄,便给了她几样差使,将她支开了。虽说她低声叮嘱了大丫鬟仔细盯着,可这些大丫鬟也被支使得团团转,一时竟是顾不上沈清都与金氏说了什么。
却说金氏替沈清挑了几样首饰,又因心里高兴,难得大方地送了她一样。沈清更是嘴甜如蜜,以邀她去附近一座尼姑庵吃有名的素斋为名,将她哄上了自己的马车。马车一路行进,尚未到得那座尼姑庵呢,两人便俨然亲近了许多。
“原来舅母是因着担心娘娘的子嗣才病倒的。这么说来,那崇福寺的主持大师说得也不准。”沈清叹道,“舅母可是确定,主持大师说的就是子嗣之事?”
“若是我一个人意会错了,只能怨自己多想。可他们崇福寺自己的解签和尚也是这么说的,难道也不算数么?”金氏恼道,“要不就是主持大师随口用一句话打发了我,害得我空欢喜了一场。真是白费了我平日里给他们捐的香火钱!”
“或许,主持大师说的并不是子嗣,而是其他之事呢?同样应在正月里,只是舅母没有注意到,所以觉得不灵验罢了。”沈清道,左右看了看,又压低声音,“娘娘子嗣如此艰难,求神拜佛是一项,求医问药也是一项,舅母为何不再试试医药呢?”
“她身边那些女医一个比一个精通医术,没有少替她调理。咱们自个儿找的大夫,哪有宫里的大夫医术好呢?”金氏道。
“这舅母可是想得浅了些。宫里那些女医精通的是调理,未必懂得求子的偏方。”沈清道,“咱们私底下好好寻访,指不定就能寻得合适的良医与偏方呢。到时候举荐入宫,说不得娘娘便一举得男了。”
金氏皱着眉,全然不像沈清想象中那般欣喜。沈清颇有些意外,端详着她的神色,心里念头急转。便听金氏叹道:“说实话,我觉得偏方未必有用。你有所不知,当年你娘怀你也艰难,我怀娘娘也艰难。我们那时候不知试过了多少法子,却还是经过了三四年,才终于盼得了你们。”
沈清也跟着叹了口气:“子嗣的缘分,确实是说不准的。舅母也别急,既然咱们家的孩子来得都迟些,娘娘未必不是如此。”
闻言,金氏满口都是苦涩:“唉,咱们倒是等得,但宫里未必等得啊!你看看,采选的三百五十名宫女,不是早便进京了么!!”
“是啊,她们正月就已经进京了,这会子都该选出来了罢。”沈清道,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心里顿时泛起了波澜——这么好的主意,她怎会眼下才想到呢?!不,不成,必须徐徐图之,绝不可着急!若是将此事做成了,娘娘绝对会对她另眼相看!!
作者有话要说: ╮(╯▽╰)╭,自以为是的人又来了~
第215章 露出形迹
“皇嫂?皇嫂?”
张清皎回过神来, 按下心底忽然浮起的微妙情绪, 含笑望向皇长女:“对不住, 大妹妹,之前忽然想起些事来,所以有些出神。方才咱们说到哪儿了来着?”突如其来的情绪浮动,极有可能是预示着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但该发生的事都已经发生了, 还会出现什么意外呢?应该……是她多想了罢?
“皇嫂莫不是最近太疲惫了,身体有些不适?”皇长女蹙起眉, 双眸中透出了担忧之色, “我要说的事倒是不着急, 皇嫂还是好好歇息要紧。不如咱们改日再说此事, 眼下你先躺下来休息?”
“我最近闲得很, 一日里倒有半日在歇息,怎会觉得疲惫?”张清皎笑道,“而且, 你的事怎会不着急呢?眼看着宫女便要采选完了,备选驸马的少年郎们也该入住诸王馆了。若是咱们不曾仔细商量,怎么能挑得出合适的人来?”
皇长女脸颊微红,徐徐展开了当日所绘的画。那时,张清皎只在一左一右分别画了一武一文两个青年,周围写了些形容他们的特征词。而今, 这两个青年之间却填了一位眉清目秀、带着爽朗笑意的少年郎,正是她自己画上去的。
张清皎弯起唇,瞥了瞥皇长女, 目光中含着些许打趣之意。皇长女垂下眼,脸红得犹如火烧,格外俏丽动人。饶是如此,她也不似寻常女子那般羞涩得嗫喏着说不出话来,而是低声道:“皇嫂,这或许便是我中意的人。”
“噢?看来,你中意的人既非小将军,也非文士?”
“……取,取二者之长……我仔细想过了,文人也好武人也罢,都各有所长各有所短。而且,他们怕是都不适合我。”轻声说了几句话后,皇长女渐渐镇定了不少,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稳重之态。
“说来听听罢,我想知道你是如何思索的。”张清皎正色道,打趣之意消减了不少。这个时代有多少女子能分辨“适合”与“不适合”?更有多少女子能分辨“喜爱”与“不喜爱”?她们恐怕连仔细思索的机会也不曾拥有过。皇长女这孩子,倒是每一回都会给她惊喜,也令她见到了虽然微小却正在生长的星星之火。
“立志报国的小将军,应当是不会想当驸马的。既然志向远大,便该知道若真的成了我的驸马,就只能做个富贵闲人,永远都不可能实现其志向。因此,我能遇上的,顶多也不过是些成日里喜好耍刀弄剑又不愿上战场保家卫国的武人。而他们拥有的武技永远没有可用之地,只能用在骑射玩乐上了。这是我不喜的。”
“有志于朝堂的文人,也不会想当驸马。来的极有可能是觉得功名利禄太过庸俗,不过是一群俗人汲汲营营的清高之辈。又或者,醉心于风花雪月,醉心于诗词歌赋,醉心于琴棋书画,不问世事的高雅之士。”
“我并不认为朝堂众臣都是汲汲营营之辈,也不认为风花雪月与诗词歌赋便是一切。相反,我希望能跟着皇嫂做些实实在在的事,也喜欢主持中馈庶务。玩乐固然重要,尽情享受固然也重要,但如何经营自己的生活,如何为子孙后代乃至家国民众稍作打算,才是更为重要的。”
皇长女的眼中仿佛有两缕灵光在跃动,令张清皎不由得微微含笑,不自禁地便流露出了对她的赞同。得到无言的肯定后,皇长女的神情便越发坚定了:“所以,我想要的,应当是诸多方面都与我兴趣相投的驸马。”
“他不必聪明绝顶,却能理解我,亦能支持我;他不必样样精通,却能陪我捶丸,陪我荡秋千,也能与我讨论诗词歌赋与琴棋书画;他甚至不必成日里都陪着我,而是能在我需要他的时候出现,而我亦会在他需要我的时候出现。”
“大妹妹果然想得很清楚了。”张清皎颔首赞道,“我想,这世间少有女子能想清楚自己想要甚么样的夫君,更少有女子能实实在在地分析为何如此。随着大妹妹的描绘,此人眼见着便呼之欲出,定然是能寻得着的。”
“我也是连续多日悄悄观察皇兄与皇嫂,这才想清楚的。”皇长女红着脸道,“毕竟,我最羡慕的便是皇兄皇嫂的婚姻和感情,自然须得以你们为例仔细分析,方能再细细思索我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看似结论无比简单,但她仅仅是观察兄嫂便足足用了两个月,而后再分析与思索,比较诸兄弟品性兴趣的长短偏向等等,最终可算是想通了。
“那你便回去等着罢。等到候选的少年郎都入住诸王馆的时候,我再派人去细细瞧瞧他们的为人与品行。咱们也一同合计合计,入宫择选的时候,该问他们一些什么问题较为合适,才能得到我们想要的答案。”
“……好……我这便回去再想想……”到得这时候,皇长女终是又以羞意占了上风,声音情不自禁地便小了些。
姑嫂二人又亲热地说了些话,临告辞时,皇长女忽然轻声道:“皇嫂,那三百五十名宫人就要进宫了,可有甚么安排?这两日我听祖母说起,各宫都须得填补一些空缺,即使坤宁宫与乾清宫说不缺人也不能例外。”
“那便听祖母安排就是。”张清皎淡淡地道,“既然是长辈的好意,我们做晚辈的也只能领受了。你也记得挑两三个年纪稍小些的带在身旁,听说有十来个人刚十岁出头,正适合放在几位妹妹身边,日后也好带出宫去。”
见她神色平静,皇长女便也放心了许多,点头道:“皇嫂放心,我会让祖母与母后替我们仔细挑几个。”她倒是没想过挑年幼的,反而想挑十五六岁正当年的。毕竟,若是她们挑得多些,皇嫂这头的压力或许便能小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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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三日,三百五十名宫人通过了复选,正式进宫。因尚未经过各宫挑选,覃敬与两位女官便暂时将她们安排在南苑住下,继续训练她们宫里的礼仪规矩。至于那些没有通过复选的良家子,各给一两银,发送回乡。
周太皇太后颇为关注这些宫人,只恨不得能早日挑出十几二十个绝色的来,怎么也得塞进乾清宫或者坤宁宫里。可她也知道,此事不宜操之过急。人都已经进宫了,怎么挑怎么选怎么塞还不是她说了算么?总该将她们细细调理一番,才能送到皇帝跟前去。不然,若是有哪处规矩没有学好,又该给孙儿或者孙媳充足的借口来打发人了。
思及此,周太皇太后格外强调了“规矩”与“礼仪”的问题。在南苑里的三百五十名宫人随即经受了最为严厉的宫规教导。仁寿宫与慈寿宫的两位女官都严格得很,而且丝毫不通情理。她们也只得默默地受着,没有野心的只能告诉自己这不过是忍耐的开始,有野心的则满心向往着日后翻身做主的惬意生活。
就在这时候,三月二十五日会亲日来临了。因着金氏刚刚“病愈”,情况有些特殊,所以朱祐樘特地发下口谕,将皇后的会亲地点改在了坤宁宫。于是,递了折子的张家人与沈家人乘着轿,绕过了人头攒动的西华门进宫。
到得坤宁宫后,金氏与张家兄弟倒是颇为自若,沈家人却是连眼睛都不知往哪里放了。他们不比张家是正经的皇后娘家,多次来往坤宁宫,早便已经习惯了。他们尚是头一次入宫,只觉得满眼都是金碧辉煌,处处皆是威严肃穆,难免有些手足无措。
张清皎在明间召见了他们,受了他们的礼之后,便唤他们起身,给他们赐座。谈允贤早已守候在旁边,给金氏诊了脉,确认金氏确实已经无恙。张清皎这才松了口气:“本想让娘在家里多歇息几日,既然痊愈了,出来走走散散心也好。”
“可不是该多出门么?否则一直在家里躺着,只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金氏道,“以前只一心往崇福寺去,每日都不间断。如今走的地方倒是多了些,东家的宴席,西家的赏花会,我也都去瞧了瞧。说不得哪天咱们自家也办一个,好好热闹热闹。”
闻言,张清皎觉得她大概是想开些了,于是笑道:“本便该如此。娘若是想热闹热闹,便让水云与平沙好好安排,姑母也可帮着参详一二。毕竟咱们家以前也没办过甚么宴席与赏花会,实在是没甚么经验。人多一些,许是能注意到不少漏洞和细节呢。”
金氏从来都不是一个能耐得住性子的人,更不是一个能控制得住神色举止的人。她与沈清最近走得格外近,顾盼之间难免便带出了几分来,这时候几乎是想也不想便道:“清姐儿也过来帮忙罢。”
沈清脸色微微一变,立即垂下首:“既然舅母点了我的名儿,那我可是非去不可了。”她非常意外,心里也很是忐忑,内心深处却也难免藏着几分侥幸——尽管她已经多次向金氏提过,娘娘不喜她们私下为她打算,对她也略有几分偏见,所以能不提她便不提她。却没想到,金氏竟然并没有把她这些话放在心上,眼下便透出了她们之间的关系。要是现在便惹得娘娘不喜,让娘娘多想了,待会儿那件事可该怎么邀功啊!
张清皎的目光已然落在了她身上,似笑非笑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原来,娘与大表姐竟是如此亲近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熟稔起来的呢?”
她的话音尚未落下,沈禄与张氏的额上便渗出了冷汗。张鹤龄与沈峘对视一眼,眉头皱得紧紧的。
作者有话要说: _(:3∠)_,终于写到这里了
下一章是猪队友又发动了
第216章 “一心打算”
尽管皇后娘娘脸上依旧带着笑意, 沈清却仿佛从她的眼底感觉到了汹涌而来的冰冷气息。她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心里那些侥幸与贪功好利都已是摇摇欲坠。虽说仍抱着一线翻身邀功的希望,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一回她似乎选错了时机。
不该这么焦急的,不该一心想像张家人那样只靠着血缘就能获得利益,更不该为了取信于娘娘, 就无视她的暗示与警告,私自去接触金氏。就算她是真心替娘娘打算, 如此忤逆娘娘的意思, 娘娘也未必会领情!!
娘娘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小表妹, 而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样的贵人, 怎么能容忍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违背她的意思?她到底是有些托大了, 仗着是血亲的表姐,仗着自己的父母深得娘娘的信任——
但无论如何,她都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错!是的, 娘娘明明已经深陷危机之中,却看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也没有任何对策!这可不是寻常人家,而是皇家!单纯的宠爱并非立身之本,子嗣才是最重要的啊!
金氏本能地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分明方才还是其乐融融的场面, 如今却隐约带着些一触即发的紧张之感。她张了张口,依稀间记起了沈清的叮嘱,禁不住往女儿的方向看过去, 呐呐地道:“也……也就是这些时日走得近了些……毕竟是自家亲戚……”
“自家亲戚,确实该亲近些。”张清皎淡淡地道,眉头轻轻一动,“不过,娘的反应似是有些不寻常,倒教我忍不住多想了几分。你们这些天既然走得近,却并未在张家或者沈家招待过彼此,那便是相约外出了?不知你们都去了甚么地方?”
“无非就是些银楼、绣庄以及尼姑庵、道观。”金氏道,“也是跟着清姐儿多走了走,我才知道除了崇福寺之外,京里还有那么多香火旺盛的庵堂、道观。既然崇福寺不管用,我便想着多去其他庵堂和道观祈福,许是这些寺观和娘娘更有缘分呢?”
“娘说得是,是该四处多走一走。”张清皎却并不相信,沈清只是带着金氏去了这些地方。准确地说,以她对沈清的了解,必定不可能仅仅只为了接近金氏便白白浪费这么些时间。因为她的目标从来不是金氏,而是她。所以,在这次的三月二十五日会亲日来临之前,她必定是有所打算,甚至是有所行动的。
想到此,张清皎微微眯起眼,视线在金氏与沈清之间移动着:“除了上香祈福之外,你们还做了些甚么?”她其实无法笃定她们确实做了什么,不过是出言诈一诈两人罢了。但依照她的直觉,或许有些无法预料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沈清尚且镇定,金氏却是完全禁不起诈的。她满以为女儿已经发现了蛛丝马迹,想到那些采选的宫人前两日就已经进了宫,忙不迭地道:“娘娘,我们也是为了娘娘着想,所以才暗地里做了安排……”
闻言,张鹤龄与沈禄、张氏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望着金氏与沈清二人:他们本以为这两人短时期内能熟稔起来就已经很不错了,就算想做什么糊涂事,也得先暗地里谋划一番,多少都可能惊动他们。却没想到,她们竟然已经悄无声息地动手了?!
她们究竟做了什么?以她们的能力,能做出什么事来?!
许是因已有预感之故,张清皎的反应倒是并不像他们那般激烈:“噢?为我着想?你们究竟安排了甚么?许多事一旦发生,便瞬息万变。若是你们不及时与我说明,万一发生甚么变故,那可就控制不住局面了。”
金氏忙道:“娘娘不是一直忧心着子嗣之事么?向佛菩萨也求过了,尚医宫医也都调理过了,却迟迟没有消息,我们便去一座尼姑庵里寻里头的大师给娘娘算了算。大师说,娘娘是命犯了小人,有人一直妨碍着娘娘。这人就在宫里,一时半会也寻不出来。不过,算来算去,倒有种法子可解娘娘的困境。”
说罢,她难得地往四周瞧了瞧,暗示此事是秘密,不可让过多的人知晓。张清皎给肖尚宫使了个眼色,周围的宫女太监便都退了下去,只留下她的亲信在殿内。沈尚仪则亲自守在殿外,避免任何人靠近。
闲杂人等都退下后,张清皎淡淡地问:“甚么法子?”
金氏见她神情平静,越发放松了几分:“只需收养一个孩子在膝下,这孩子便能助娘娘越过小人之劫,给娘娘带来子嗣。当然,明面上不能说是收养,只当是娘娘生养的长女长子。有了这个孩子,也能堵住别人的嘴不是?”
“母亲的意思,是让我悄悄安排万岁爷临幸他人,而后佯装有孕,将孩子抢过来?”张清皎勾起唇角,“这就是母亲替我做的打算?这就是你们这些时日悄悄安排的事?莫不是,你们连那个人也已经给我找好了?”
她应该生气,应该愤怒,应该立起来指责她们异想天开,更应该狠狠地惩罚她们。可是,张清皎却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想笑。她确实生气,也确实愤怒,甚至心里充溢着失望与被背叛的痛苦。可是,她却更想笑,也不知是嘲笑她们的愚昧,还是嘲笑自己的愚蠢。
“那人的生辰八字自然须得好好挑一挑,也得让大师仔细算一算才成。我特意去了趟诸王馆,遇见了覃太监。他倒是个不错的人,二话没说就将那些宫人的庚帖都给了我。我就挑了些合适的,给大师算过之后,选定了其中一人。”
金氏没有发觉她的异样,依旧滔滔不绝,甚至还有些替自己感到自傲的意思:“这人姓郑,名唤郑金莲,她的生辰八字是最能扶助娘娘的。覃太监让我们与她见了一面,她考虑片刻就答应了。这丫头看着像是个不安分的,但怎么也不过是个宫人而已,孩子生下来后,娘娘随意将她处置了就是了。”
听到这里,张鹤龄与沈禄夫妇都已经勃然变色。可沉浸在成就感中的金氏没有察觉,被功利心所主宰的沈清也没有察觉。她们俩端详着张清皎的神情变幻,几乎都欣喜地认定——娘娘果然也觉得这法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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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以你的见识与阅历,是想不出这等‘良策’的。这必定都是表姐的功劳了。”张清皎道,视线再度定定地落在了沈清身上,“不知表姐又是自何处得来的灵感,才能想出这样的‘好’法子呢?”
终于得偿所愿的狂喜让沈清彻底失去了判断力,她根本分辨不出张清皎的话中有话,更无暇思索这些词句中带着的似有似无的讽刺之意,而是满脸笑容地抬起了首:“回禀娘娘,民妇也是偶然想到了身在婆家时听说过的旧事。”
“听闻许久没有生养的夫妇,若是收养了一个孩子,说不得便能引来自己的孩子。且当时城里有位举人娘子也是多年没有生养,给身边的丫鬟开脸后,就将丫鬟生的庶子养在身边打算充作记名嫡子。可没过两年,她就开了怀,生了个大胖儿子。当时大家说起此事来都是啧啧称奇,说是善人有善报,据说其他地方也有类似的事。”
“民妇便想着,许是娘娘也是缘分有碍,才迟迟没能怀上皇嗣。若有一个孩子养在娘娘膝下,说不得就能引来孩子了。且有一个孩子充作娘娘的嫡子养着,多少也是娘娘的依靠。即使日后……娘娘怎么也是有自己的孩子的。”
“呵,这可真是‘妙不可言’啊。”张清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既没有笑意也没有怒火,仿佛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沈清与金氏终是从她的反应里醒悟过来,有些迟钝地意识到,她们此举并没有让娘娘欢喜,反而遭了娘娘的厌恶。娘娘的神色看起来是如此平静,可她们却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仿佛下一刻便会有倾盆暴雨落下,将她们先前的得意洋洋与此时此刻的忐忑不安都砸得七零八落。
“娘娘……”金氏不安地唤着,立起来往前走了一两步,试图靠得近些,“我都是一心为娘娘着想。子嗣事关娘娘的地位,便是一时不是娘娘肚子里出来的,也能堵住别人的嘴啊!等到娘娘有了自己的子嗣,这个也不过是给些东西打发出去的事!!”她到底不是什么经历过世面的妇人,根本想不到还有“斩草除根”的法子。
“娘娘,民妇也是尽心尽力为娘娘打算啊!”沈清终究是感觉到了畏惧与害怕,忙不迭地为自己辩护,“娘娘有了孩子,在宫里便立于不败之地。即使失去了万岁爷的宠爱,也能靠着这个孩子熬成太后啊!况且这孩子说不得真能引来娘娘的亲生孩子呢?到时候要怎么处置他,不都由着娘娘么!忍得一时,却能得一世的好处啊!娘娘!!”
张清皎平静地看着两人,如同看两个陌生人:“让我亲手塞人给我的相公,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怀上我相公的孩子,再让我亲自养大这个孩子——你们却说这是为我打算?!”
“呵,这样的打算,我不稀罕,也不需要。”
“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郑金莲出场了!!
舒口气~
第217章 痛心难受
正当张清皎步步为营, 试探金氏与沈清的时候, 肖尚宫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宫殿门前, 朝着沈尚仪使了个眼色。沈尚仪微微颔首,转身便去了乾清宫求见。其余宫女太监都垂着首,眼观鼻、鼻观心,静默如旧。
朱祐樘此时正在处理政务, 只要想到自家皇后会见亲人必定会欣喜得很,他的情绪也不由自主地愉悦起来。便是看见言官们开始照例互掐, 他也只是微笑着在折子上头批了些字, 让他们即便风闻奏事也须得有凭有据。
忽而听得何鼎说沈尚仪求见, 他挑起眉, 不知为何便直接联想到了自家皇后的会亲也许并不顺利。沈尚仪进来后, 果然低声言简意赅地将方才坤宁宫内发生的事客观描述了一遍,重点提到了金氏与沈清的自作主张,末了道:“娘娘眼下心里怕是正难受着……”
朱祐樘听了, 哪里还能继续在乾清宫里待下去,几乎是立即便起身转回了坤宁宫。他来到坤宁宫门前时,正好听见自家皇后说的那几句话,端的是气势如虹,他听着却是心里越发情浓似水——
“让我亲手塞人给我的相公,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怀上我相公的孩子, 再让我亲自养大这个孩子——你们却说这是为我打算?!呵,这样的打算,我不稀罕, 也不需要。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去。”
“娘娘息怒!”里头立即响起了起此彼伏的求饶声,隐约还能听见“砰砰”的叩首声。
朱祐樘推门而入,将金氏脸上的惊慌、沈清脸上的恐惧都看在了眼里,目光又扫了扫同样跪倒在地的张鹤龄、张延龄、沈峘以及沈禄与张氏夫妇。而当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自家皇后身上时,温柔得如同春日暖阳,带着满满的心疼与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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