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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则,部分宫人以前也曾是服侍过太妃的宫女,颇识得些文字,对礼仪规矩也甚为了解。若是有人家愿意聘她们为女先生,倒也不失为一个合适的去处。若是与主家相处得好,主家便会荣养她们,未来也算是十分安稳了。我会邀一些诰命夫人从中牵线,给她们择取合适的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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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祐樘仿照她方才的做法,也连出两根线,分别写“求生”、“自力更生”。张清皎又在“自力更生”底下补充“绣娘”、“女先生”以及“照料老宫女”——最后这行字再以虚线与“年六十以上”相连。

朱祐樘瞧着,觉得这般勾勾画画看似凌乱,实则条理极为清晰,兴致不由得越发高了些。不等自家皇后画圈,他便又在“年三十至四十”上画了个圈:“这般年纪的宫人,除去先前所提的绣娘、女先生以及照料老宫女之外,又多了新的选择。”

“不错,三十出头的一些宫人,其实还希望能成家。按她们的年纪,若是嫁出去做继室,应当也是无碍的。只是须得替她们仔细寻找合适的人家,不能让她们因心急误入了那些品性不好的人家。”张清皎道,“而且,有些人也想念家人,希望归家之后再做打算。若是她们已经下定决心,由父母主婚倒也不错。”

“她们还想让卿卿给她们做主安排夫婿?”朱祐樘颇有些惊讶,“卿卿并非她们的父母,又忙于宫中事务,如何能安排得过来呢?”

“可我是她们的主子呀。”张清皎笑道,“谁家放婢女出去的时候,明知道她们家里没有长辈做主,还不给她们指定婚事安排好出路?即使我没有空闲,也能让人帮忙,或者命人毛遂自荐不是?”

“毛遂自荐?”朱祐樘转念一想,恍然大悟,“卿卿想将消息透出去,让人上门来求娶?”

“想娶妻,自然须得上赶着些。咱们这些宫人可都是出自良家,礼仪规矩样样都好,必然不愁没有人求娶。”张清皎道,在“年三十至四十”下增添了“嫁娶”与“归家”,“万岁爷,可不仅仅是这个年纪的宫女希望我能做主。若是算起来,这一回,拢共有将近四五百宫人希望我给她们择取一位良婿呢。”

朱祐樘看向“年二十五与三十”,在上头画了一个圈:“她们出宫的目的,应该是以‘嫁娶’与‘归家’为主。依卿卿所言,竟是想‘嫁娶’的更多些?宁愿让卿卿安排,也不愿回家后再让父母主婚么?”

“家家都有各自的难处。若是她们认定了,父母安排的婚事必定比不上我给她们安排的,自然便会求我做主。”张清皎道,给“年二十至二十五”画了个圈,“这般年纪的宫人倒是更愿意归家,求我做主的稍少些。以她们的年纪,不必去当别人家的继室,寻些年纪较大、被耽误了婚期的夫家即可。”

“看来,卿卿已经有安排了。”朱祐樘道,“不知卿卿想给她们寻怎样的夫婿?”

“我能给她们寻得的,多半应该是京中卫所的军士。尽量择取那些稍有一官半职在身的,性情率直好相处的。”张清皎思忖片刻,“再者,或许也会有些中等商户。他们不愁钱财,若能娶得宫人,与宫廷多少有些关系,颜面上也能增添些光彩。只是,不能让那些利欲熏心,想利用宫人的身份大肆谋利之人钻了空子。”

“农户也未尝不可,但也须得是殷实人家,日后说不得能走上耕读一途。另外,也许还会有些秀才也愿意,不过……家境不错的秀才应当不会考虑无依无靠的宫人为妻,那些家境较差的秀才许是不会在意这些。”

“宫人们多半都积攒了些月例作为积蓄,可以作为压箱银。我会再给她们分别填补一些,替她们置办几台嫁妆。宫中那些能给她们用的陈年布匹,也都可分给她们放在嫁妆里,多少也算是不错的料子了。”

算着算着,张清皎忽然笑了:“万岁爷,我忽然觉得,明明咱们的妹妹都没有出嫁,给这些宫人仔细打算,竟像是在嫁妹妹一般了。”

朱祐樘挑起眉:“可不是么?卿卿连这些宫人的婚事都想得如此仔细,想必对皇妹们的婚事更是重视,不样样准备妥帖心里绝不会安心。说起来,大妹妹年纪也到了,说不得安排婚事也就在这几个月了。”

张清皎怔了怔:“她还不满十四岁呢。”在她看来,皇长女刚过十三岁生辰,也就是初一的孩子。给一位初一的孩子相看夫婿,未免也太早了些。怎么也该把小姑娘留到十五六岁再下嫁得好。

“宫中旧例,公主出嫁都早些。不过,也未必不能多留她们一两年。”朱祐樘道,知道自家皇后与皇妹们的关系极好,定然是舍不得她们的。说来,乖巧的妹妹们在宫里多留几年又何妨呢?她们都懂得体贴皇嫂,这回放归宫人之事也一直跟着忙碌,每日里往来坤宁宫可是勤快得很。

“这种年纪,身子骨尚未长成,若是早早地便有了子嗣,反倒容易伤身。”张清皎轻声道,“我会让尚医局的两位尚医给大妹妹调养身体,顺带劝一劝祖母与母后。咱们皇家的女儿都是金枝玉叶,哪里便舍得这样早就出嫁?”

“出嫁可稍晚些,但相看却不能太迟了。”朱祐樘点头道,“卿卿若得空,不妨也参详一二罢。”说起来,他一直觉得皇家选女婿有些太随意了,且越来越有以皮相俊美为主、品性都没有细查的倾向。有些不得宠的公主,甚至连长辈都没见过驸马的模样,只让司礼监匆匆定了人选便嫁出去了。

“若是祖母与母后有意愿,那我便注意一二罢。总归须得给大妹妹选个最合意的夫婿,她往后的日子过得好,我才能安心。”张清皎抿唇而笑。如今皇妹们都是她的拥趸,对她的话几乎是深信不疑,也一直很主动地给她帮忙。如此可爱的小家伙们,她当然希望她们每个人都能过得幸福美满。

帝后二人既商量妥当,放归宫人之事便有条不紊地开始了。

周太皇太后听得坤宁宫的安排后,沉默了许久:“她倒是费了不少心思。”不得不说,若是只将放归宫人之事当成是与她打擂台,皇后是绝不会耗费那么多心力的。难不成,真是她想错了?皇后确实是将这件事当成了求子的关键,所以才如此尽心尽力,竟是不希望出一丝纰漏?

王太后也看过了张清皎的详细计划,夸道:“好孩子,也唯有你才能想得如此面面俱到了。”若非真有悲天悯人的心肠,又怎会做得如此细致妥帖呢?这样的好孩子,宫里多少年都遇不见一个,而今居然偏偏成了皇后。她竟有些期待起来——谁知日后她还会做出什么令人吃惊的事来呢?

第208章 示弱妥协

放归宫人的敕旨, 同样也早已引起了京城民众们的议论。他们也曾听说过国朝前几代放归宫人的旧事, 可哪一回放归不是放个一百来人便够了, 怎么可能一次就放出两千宫人?宫里的万岁爷与皇后娘娘确实心善,但这可是两千人哪!若是都放出些老弱病残来,她们如何能生活下去呢?

令人意外的是,数日之后, 皇城西华门外便贴出了皇后娘娘的懿旨。懿旨中言,一共放归二千宫人, 各有详细安排。希望回乡归家者约有七百人左右, 将由锦衣卫与东厂护送她们归家。剩下一千三百人, 由宫中进行安置。

懿旨之下, 便贴着尚宫局拟定的文书, 写得格外详细明白。

在这剩下的一千三百人中,有一百六十余人年纪在六十以上,已安排宅院专门供她们荣养, 供养她们的银两从三间义卖铺面中分拨,账簿随时可查看。有二百七十余人年纪在四十以上六十以下,二百五十人年纪在三十五以上四十以下,正在替她们找寻合适的活计养活自己。若有想延请女先生的人家,可往西华门给尚宫局递折子。

另有一百人年纪在三十以上三十五以下,四百八十余人年纪在二十五以上三十以下, 希望能嫁得合适的夫婿。故而,若有想娶妻子或继室且家中殷实者,可往西华门递折子, 说明家中情况以及求娶的要求等等。

再有四十人年纪在二十以上二十五以下,京中低阶文武官员或其子弟,或者有秀才以及举人功名者,若想娶妻,也可往西华门递折子。

无论是延请女先生的人家或是求娶的人家,都将由六尚女官与司礼监、东厂以及锦衣卫共同审核资质。若是查明人品、资质、年纪或家境不符合要求,便立即剔除出列。资质审核通过者,方能安排家眷与宫人见面,确定延请或成婚的意向。

宫人订婚后,皇后娘娘将用自己的月例给她们每人置办十六台嫁妆,由钦天监择定良辰吉日,风风光光地将她们嫁出去。

这封文书在京城中再度掀起了热闹的议论声。放归这么多宫人,竟然还能安排得如此井井有条,皇后娘娘与六尚女官果真是尽心尽力、毫无私心。再思及先前的义卖铺面和赈灾之举,皇后娘娘的仁善性情与贤内助形象也越发深入人心了。

不少人家的心思亦是渐渐火热起来。原本便打算延请女先生的人家想着,请普通的女先生也须得费银两,倒不如再请来宫中的女先生,好好地教一教家里姑娘的仪态与规矩。尤其是商户人家,生怕交际的时候自家女眷让那些官宦勋贵女眷看轻了,发觉这个天赐良机之后立即毫不犹豫地抓住机会。

便是官宦人家和勋贵们也动了心。他们养一位宫里的女先生丝毫不费力,能在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跟前刷一刷存在感,顺带对自家姑娘的教养尽一尽心,又有何不可呢?这些老宫人说不得还能陪着诰命们说说话,给她们普及宫里主子们之间的微妙关系呢!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指路人啊!

而那些正想着娶妻的人家也都权衡起来。都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户女,哪家的婢女能比得上宫人见识多呢?若是只想娶个懂得安排经济庶务且在人情往来方面有见识的妻子,宫里出来的无疑远远胜过寻常小户人家的女子!更不必说,娶了宫人便与宫里多少有了些联系。便是这份人情永远都用不上,说出去也是面上有光的!

莫说是商户以及富农了,便是秀才、举人甚至是低阶官吏子弟也都有些蠢蠢欲动了。若不是宫人的身份着实有些低,就连某些勋贵的旁支子弟都颇有些动心。如果下回宫里放归的是女官,他们是无论如何都要求娶的。要知道,女官们那可都是有品阶在身的,放出来依旧是诰命夫人。

于是乎,雪片般的折子经由西华门投递,传入了尚宫局。尚宫局与司礼监、锦衣卫、东厂仔细核对之后,便开始安排审核之事了。听肖尚宫禀报说一切都进展顺利,张清皎也松了口气,打算暂时放开手不再关注。却没想到,回坤宁宫歇息片刻的朱祐樘忽然提起了此事,还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份名单。

“这是?”张清皎打量着那十来个名字,后头皆注明了官职与年纪。职位最高者已经是正六品的百户,后头还有从六品的试百户、正七品的总旗、从七品的小旗以及不入流的校尉与寻常的力士等等。

“锦衣卫里有不少早年丧妻或者尚未婚配的,都向牟斌打听这回放归宫人的事,特意托了他替他们求娶宫人。牟斌记下了他们的名字与官职,厚着脸皮求到我这里来,希望能首先考虑他们。这些锦衣卫他都认识,说是担保他们的人品绝对毫无问题,家里人也都不错,都是很合适的婚嫁对象。”朱祐樘失笑道。

“他们怎么不自己写折子投到西华门去?还特地让牟千户替他们说情?”张清皎勾起唇角,“只有名字、官职与年龄怎么够呢?怎么也得将自家的情况仔细说一说,也提一些对于妻子的要求才好。万岁爷回头让他们补上折子罢。”若是品性不错,锦衣卫无疑是最好的成婚对象了。毕竟他们知根知底,与其他卫所的军士相比,也天然和宫廷更亲近几分。

“待会儿便让牟斌转告他们就是。”朱祐樘道,难免还是替他们说了几句好话,“他们既然诚心求娶,尚宫局可得好好给他们安排。”

“放心罢。不仅是锦衣卫,各卫所的军官也都会优先考虑。”张清皎笑道。说是施恩也罢,说是拉拢也罢。虽然都不过是些低层的军官,但若是人心都向着皇家,忠诚度越来越高,自然会渐渐形成难以撼动的力量。更何况,这一次放归仅仅只是开始而已,两三次放归后,怎么说也会有数百甚至上千军官娶得宫人为妻。这样的力量日渐累积起来,往后绝对是无法忽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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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归宫人之事既然已经告一段落,张清皎便开始考虑该如何向周太皇太后妥协——准确地说,或许不是妥协,而是“战略性撤退”。

既然“进”只会带来矛盾与危险,在地位不够稳当的情况下,还是须得谨慎行事。王太后的提点来得正是时候,也让她从爱情的甜蜜里暂时抽出了些理智,能够更客观地看待自己如今的状态。而这一看,也让她无形之间惊出了一身冷汗,意识到自己确实被宠得稍有些“骄纵”了。

她如今可不是仗着朱祐樘的爱,渐渐地不再收敛自己了么?明明知晓宫里掌握大权的并非仅仅只是他们夫妇二人,明明知晓周太皇太后是长辈,借着“孝”字便可打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她却依旧任情绪持续发酵,并没有用最佳的方式应对这一次的危机。

不错,朱祐樘是她的逆鳞,她决不允许任何人轻易碰触。可是,面对不同的人时,保护自己的逆鳞也有更多更适合的法子,而不是一味激化矛盾。

无法“进”,那便只能“退”了。在这种情况下,也只有退一步才能海阔天空,只有战略性撤退才能掌握主动权。

幸而之前朱祐樘以“病”为托辞,避免了她们之间最直接的冲突,倒是没让她有机会公然在周太皇太后跟前露出强势的一面。因此,周太皇太后即使是气得再狠,也并没有太过激化彼此之间的矛盾,而是采取了冷淡与疏远的策略。

自从张清皎“病愈”,每日晨昏定省便再也没有缺过。周太皇太后待她却远远不似曾经那般亲热,反倒时不时地便将她当成了透明人。唯有王太后或者朱祐樘在的时候,她的待遇才稍微好些。但周太皇太后与她说话时,始终是不冷不热的。

饶是如此,张清皎也依旧举止得体,任谁都挑不出她的错漏来。周太皇太后让她去仁寿宫,她便一刻都不迟疑地赶过去;让她离开,不想见她,她也礼数周到地告退;让她安排或者处置什么费心神的小事,她也做得很是妥当。

按理说,她如此听话能干,事事低眉顺眼,周太皇太后怎么也该软和些了。但“子嗣”之事确实是周太皇太后的心病,每每心里刚有松动,一想到孙儿被孙媳妇迷了眼,她便再度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倒是仁寿宫的女官与太妃们都颇为怜惜年轻的皇后,见她每回受了委屈也不敢多言,眼圈微微发红却依然勉强控制住情绪,不知不觉便都偏向了她。

这一日,周太皇太后忽然便将张清皎唤到了仁寿宫:“皇后,放归宫人之事,听说已经安排妥了?虽说闹得人尽皆知,到底有些不像,但这件事你确实是尽了心,也攒了不少功德。只盼着佛菩萨垂怜,能让你早日有消息也好。”

张清皎垂下眸:“承祖母吉言,孙媳最近正在抄经,准备祭祀求子。若是此事当真能让我们如愿,孙媳愿意茹素礼佛,每日勤做善事,再好好地攒些功德。只望佛菩萨看在我们这般虔诚的份上,垂怜一二才好。”周太皇太后的语气并不像是在关心她,反倒更像是在戳她的伤口,讽刺她无论如何攒功德也不会有消息。不过,她也不在意便是了。

“若真有求佛向善之心,佛菩萨自然会显灵。”提起佛事,周太皇太后的神色多少缓和了几分,“不过,宫里放出了整整两千人,怎么也有不凑手的时候。依我看,采选宫人也该提上日程了,你以为呢?”

“……祖母说得是。”张清皎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幸而是采选宫人,而不是采选宫妃。果然没有枉费她放归了两千宫人,留下足够多“空缺”的苦心。采选宫妃有可能遇到重重困难,不容易实现;采选宫人倒是顺理成章,连借口都不必再找了。周太皇太后思虑良久,自然会做出更适宜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_(:3∠)_,改完了……

采选宫人来了,之前有亲或许猜到会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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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先给皇长女选驸马吧~

第209章 选取驸马

周太皇太后不紧不慢地转着手中的紫檀佛珠, 冷眼瞥着垂着首看似无比柔顺的孙媳妇:“既然你也觉得该采选宫人了, 那按你说, 这一回须得采选多少宫人方合适呢?”

“孙媳看过宫中的旧例,每次采选大抵都是三百到五百人左右。既如此,不妨按照旧例来办。”张清皎柔声回道,“祖母觉得如何?”她当然明白, 周太皇太后并不是真的想询问她的想法,不过是借机挑刺罢了。无论她的回答是什么, 都不可能让她满意。

果然, 便听周太皇太后轻哼一声:“放了两千人, 只补三百到五百人, 哪里能填得上各宫的空缺?”即使孙媳妇的回答已经足够妥帖, 她也能寻出无数个不满意来。更何况,她对这次放归的人数早已心有微词,不过是碍于“做善事、积功德”, 所以才并未直言反对罢了。

“那不如由各宫报上空缺的人数,再决定采选多少人?”张清皎接道。按照仪注,各宫根本就不缺人。可若是周太皇太后认定缺人,仁寿宫走了多少人便须得补上多少人,她也并不介意补全。毕竟,仁寿宫拢共也就放归了不足十个老宫人而已。

周太皇太后眯了眯眼, 似笑非笑道:“各宫再报人数,耗时又耗力,何必弄得如此繁琐呢?放了两千人, 怎么也得补上一千人。否则手头上若是无人可用,岂不是会耽误了要紧事?虽说旧例里并没有一次采选这么多人的先例,但这一回情况不同,可视为特例。”

闻言,王太后终是开了口:“母后,采选太多宫人,怕是有伤天和。便是咱们事出有因,内阁与礼部也不可能同意。往年他们连一次采选五百宫人都觉得太多了,更不必提一千人了。说不得会在朝中吵上十天半个月,迟迟都无法下旨。”

周太皇太后沉默片刻,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道理。毕竟采选宫人便意味着断绝这些宫人的人伦之情,根本不是件攒功德的善事。若是拆散了太多平民百姓的家庭,指不定佛菩萨觉得这是在作恶,反倒是有损自己的功德呢。只是,虽说她已经想通了,但毕竟面子上还有些过不去。当着一群小辈的面,一时间也不好收回自己方才的话了。

于是,场面一度有些寂静。尽管所有人都知晓太皇太后已经有些动摇,却没有任何人敢明言多说什么。这时候,依旧是王太后出声打破了异样的气氛:“采选之事须得从长计议,不若母后过几日再做决定罢。”

周太皇太后遂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也罢,就按你说的,过几天再提此事。到时候将皇帝也唤过来,问一问他有何想法。”既然连皇后都已经软化了,相信孙儿也不会再公然反对此事了。“不过,采选一事皇后从未经历过,怕是没什么经验。此事你便不必再管了,只须听我和你母后的安排就是了。”

“是,孙媳明白。”张清皎道,她也知道,采选这件事自己必定插不上手。不过,何须她亲自插手呢?许多事无须她刻意安排,只须借力打力便足矣。王太后便是她能借得上的力,采选一事未必会全然脱离她的掌控。

“皇后这些时日是不是稍稍空闲了些?”王太后勾起唇角,接着道,“正好有一件事,须得让你仔细参详一番。”说着,她含笑望向周太皇太后,语中带着淡淡的喜意:“母后,咱们家的大姐儿如今也到了该说婚事的年纪了。”

周太皇太后恍然而笑:“可不是么?不知不觉间,这孩子竟也到了能出嫁的年纪了。”皇长女毕竟是先帝的头一个女儿,当初降生时亦是如珠似宝地宠着。她的母亲王氏因生了她,立即便封了妃,如今称宪庙王太妃。

“选驸马这件事,交给谁我都有些不放心。皇后一直疼爱大姐儿,又熟悉宫中这些人,相信必定能选出最合适的人来负责此事。”王太后道,“旁的不说,大姐儿可是你们这一辈头一个出嫁的,无论如何都须得让她嫁得顺心如意才好。”

周太皇太后挑起眉,觉得这是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也乐于冷眼旁观孙媳妇忙忙碌碌。毕竟她只是皇嫂,而不是母后。若不能让王太后、王太妃以及皇长女都对这桩婚事觉得满意,恐怕最终落不到任何好处。更何况,还有她这位长辈镇在上头呢,怎么也不可能让她轻轻松松地选出驸马来。

“祖母与母后尽管放心,儿臣必定会尽心尽力。”张清皎立即应承下来,“前两日万岁爷也提起过此事,想来大家都疼惜着大妹妹,一直挂念着她的终身大事呢。”

“也难为他忙碌政务之余,还挂记着此事。”周太皇太后淡淡地道,“皇后可不能让我们失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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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仁寿宫后,王太后便将张清皎带到了慈寿宫。王太妃早已经等在王太后的寝宫里了,听见外头的高唱声,忙不迭地立起来相迎,脸上带着几分紧张之色:“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大姐儿的事……”

“你就安心罢,已经在母后跟前提过了,将此事交给了皇后负责。”王太后挽着张清皎在长榻上坐下来,笑望着她,“皇后办事,你还不放心么?尽管回宫等着便是,说不得甚么时候,就会选出一位驸马来给你瞧瞧了。”

“皇后娘娘办事,我当然再放心不过了。”王太妃舒了口气,满脸感激,“大姐儿的事,也唯有交给皇后娘娘,我心里才觉得圆满。”连放归出宫的那些宫女的婚事,皇后都尽心尽力地替她们安排,皇长女的婚事自然只会越发上心。她一点也不担心最后的女婿人选是否会合适,只是欢喜之余有难免有几分惆怅罢了。女儿陪了自己这么些年,终是要出嫁了,心里便是再舍不得,也只能放开手了。

张清皎察觉出她眼底的酸涩之意,禁不住道:“母后,王太妃,其实听万岁爷提起大妹妹的婚事的时候,我着实有些意外。在我心里,她还小着呢,眼下便考虑婚事,未免也太早了些。当年万岁爷与我大婚的时候,我们都已经十八岁了。可大妹妹眼下虚岁不过十四,身子骨尚未长开,不如再留她在宫中自在两三年罢。”

王太后瞥了瞥她:“原来,茹尚医这些时日之所以与我提起给大姐儿细细调养,是因为你的缘故啊。既然尚医也觉得早婚不合适,那便推迟两三年也无妨。重庆大长公主便是十六岁出嫁,想来母后应该也不会反对才是。”

王太妃捏了捏手中的帕子,似是仍有些不敢相信,抖着唇问:“当真……当真能再留两三年么?”

“应当无妨。先选出一位驸马定下婚事,成婚可缓缓而行。若是想仔细择选,仅仅是从数百人中挑一位驸马,前后就须得耗费半年了。”张清皎微微一笑,“再让驸马修习宫中礼仪,择定公主府仔细整修一番,怎么也得半年。而后礼部准备仪注,钦天监选好良辰吉日,咱们挑个迟些的日子办婚事即可。”

王太妃听得连连点头:“就这么办,就这么办!”她从未受过什么宠,偶然有幸诞下女儿,便一直与女儿相依为命。母女俩感情深厚,别说能留女儿两三年了,便是只能多留两三天,她心里也充满了喜悦。

“不知母后和太妃对于驸马可有甚么想法?想要一位甚么样的女婿?”张清皎又问,“在择取驸马时,我想参考母后与太妃的想法,也会仔细问一问万岁爷。若是驸马能让所有人都觉得满意,自然是皆大欢喜。”当然,她绝不会忘记征求皇长女的意见。毕竟驸马是皇长女的夫婿,这是她的婚姻,她理应有机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王太后思索片刻,道:“旁的我倒是不在意,必须是品性上佳、脾气温和的年轻人才好。大姐儿的性情颇有些柔中带刚之意,若是太强势的驸马,怕是容易与她产生龃龉。如果能包容她、理解她,这桩婚事便极好了。”

王太妃颔首道:“我……我也觉得品性最为重要,皮相倒是其次。此外,大姐儿琴棋书画样样都懂得一些,驸马若也能精通几样,两人便不愁不能琴瑟和鸣了。就如同万岁爷与皇后娘娘这般,闲时对弈、弹琴、作画,便是极好的。”

张清皎将她们的要求一一记下,笑道:“母后与太妃放心,我定会按照两位的想法,仔细挑选。”征求了这两位的意见后,她又与她们闲聊了片刻,这才带着女官们告退了。不过,离开慈寿宫,她便径直去了咸阳宫——这正是她特地给皇女们开设的女学所在之处。

前往咸阳宫的路上,肖尚宫给她说明了遴选驸马的大致过程。她听了后,便将遴选过程简单地归纳为了三道程序:

首先,由礼部张贴榜文,公布遴选驸马的大致标准。若有认为自己符合标准的京城人士,便可递折子去礼部报名,说明自己的籍贯出身等等。经过礼部初步筛选,合格者便可留下来入住诸王馆。

其次,由司礼监负责从诸王馆中反复遴选。最终从中择出三名最优秀者,将名单禀告给皇帝。若是实在没有合适者,便将遴选的范围扩展至京畿地区甚至是山东、河南等地,直至选出候选者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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