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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世事无常。宫中的悲欢离合、风云突变,她们已经见得太多了。她们也希望两位主子能厮守到白头偕老,再也没有任何人插足。可是,这仅仅是她们的希望罢了,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发生变故。直至最后那一日到来之前,她们都不认为这定然会是现实。

肖尚宫与沈尚仪都能瞧得出来——当初皇后娘娘分明也与她们的想法相同,始终有所保留。可如今,娘娘对万岁爷却是日渐信任,感情一天比一天深厚。或许,在她们无法触及的内心深处,娘娘仍给自己留着一分余地。但无论娘娘会不会完全陷落在感情里,她们都该时刻承担着警醒的重任。

“诸位安心,指不定过两日便能诊出好消息了。若是日子浅,脉象定然还不显。”谈允贤微微笑道,“后天臣再过来给娘娘诊脉。”

“谈娘子尽管去忙罢。听说安乐堂里不少病人都已经有了起色,真是辛苦你了。”张清皎道,“若遇到甚么问题,随时来坤宁宫。能解决的,我便尽力都给你解决。”总觉得,自己似乎能亲眼见证一位名医的诞生呢。

“多谢皇后娘娘恩典。”谈允贤行礼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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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大祥的正日子很快便到了。朱祐樘携着皇弟们一起去祭祀太庙,还遣了重庆大长公主驸马周景前往茂陵祭祀,文武诸衙门也选拔出了一些官员陪祭。祭祀庄严肃穆,声势颇为浩大,却与后宫女眷们没什么关联。只是在先帝神主从武英殿迎至奉先殿的时候,王太后以下的女眷们都着礼服出席了而已。

之后,朱祐樘特意与自家皇后商量道:“祖母的千秋节正好在服阕前后,也该大办一场了。”因着三年“孝期”之故,身为先帝之母的周太皇太后也没有办过一次千秋节。如今时机正好合适,作为孝顺的孙儿,他也想让祖母好好地松快松快。

“是啊,宫里已经许久没有召见命妇入宫朝贺了。自家人再怎么庆贺,也比不上大办寿宴来得更热闹。祖母的仁寿宫清静了这么久,也是时候添些喜气了。”张清皎笑道,“我这便吩咐下去,让他们好好准备。”

“不是咱们自家的宴席,卿卿不必费甚么心思,只管让底下的人忙便是。毕竟早有旧例,只需按例行事即可。你先前忙了这么久,也该给自己放假,好好歇息一段时日了。正逢秋高气爽,改日我陪你去登景山,如何?”

“好呀!司苑说,桂花开得正好,菊花也要开了,咱们正好去赏花。到时候我做些时令的桂花酒酿圆子与菊花糕,咱们带到景山上去野餐。万岁爷觉得怎么样?”

“野餐?在野外用膳之意?”

“是啊。简而言之,便是在草地上铺一块锦缎,咱们席地而坐,随意一些。不必拘泥甚么用膳的礼仪,只咱们俩坐在一起,享用自带的吃食,晒晒太阳。在民间,春日出门踏青的时候也时常如此。”这也不算她扯谎,未来的民间便是这样的——如今的民间也差不离,大概还需添上帐篷或者行障,再带一二仆人随侍。

“对了,听李广提起来,说是岳母带着鹤哥儿、延哥儿回京了?孝期应该早已结束了,怎么岳父没有与他们同归?仔细算算,他们以侍疾为名离开京城,少说也已经有两年了罢。即使是回避,也已经足够了。不然,许多人该想不起来外戚还有张家了。”

“我倒是希望大家都想不起来才好。若是他们想起来了,张家可就不得安生了。”张清皎嗔道,“爹爹在信中说,他还须得帮着从兄料理些族中事务,所以打算在兴济多留半年。若能劝得伯祖母与他一起回来,好好休养便更好了。”

“那,九月的会亲之日,岳母可上了折子?卿卿打算在西华门见她和鹤哥儿、延哥儿?倒不如召他们进坤宁宫,地方轩阔,说什么话也自在些。”朱祐樘又道,“到时候,我也能见一见他们。”自从两人成婚,他从未真正见过两位妻弟。连岳母金氏,也只是在婚礼与封赏谢恩那天匆匆见了两面而已。说实话,他对自家皇后的亲人充满了好奇,也想与他们好好亲近一番。

张清皎摇了摇首:“既然定了会亲日的规矩,我便该领头遵守才是。祖母与母后都能例外,我却轻易不能,否则容易失人心。不过,等到合适的时候,万岁爷可悄悄地陪我回家省亲。到时候,爹爹应该也从兴济回来了。”

朱祐樘沉吟片刻,点头答应了,又命人给岳母和妻弟准备礼物:“两年不见,卿卿给他们多备些礼物罢。我这儿有不错的笔墨纸砚,给鹤哥儿与延哥儿两份一模一样的,你觉得如何?对了,他们进学的情况如何?是否需要去国子监?”

“鹤哥儿连童生试都没有考过,延哥儿年纪更小。若是送去国子监,指不定便会因为听不懂,反倒是荒废了学业。我已经托了姑父,让他们俩暂且跟在姑父身边进学。等到爹爹回来后,再由爹爹教导他们。”提起姑父沈禄,张清皎便想起了姑母张氏、表姐沈洛与表弟沈峘。至于那位大表姐沈清,她若有所思,觉得须得提醒母亲金氏尽量少与她接触。

“那便再给姑父姑母备一份礼物罢,算作是束脩?”朱祐樘道。

张清皎笑望着他:“我怎么觉得,对鹤哥儿和延哥儿的学业,万岁爷竟比我还上心呢?”

“身为他们的姐夫,怎么能不上心些?”朱祐樘笑道,“若是卿卿不介意,我其实想将他们唤进宫来,和皇弟们一起读书。教授他们的都是翰林院的讲官,深入浅出,讲得不错。这一群小家伙年纪也相近,应当能好好相处才是。”

张清皎思索片刻,眼睛微微一亮:“我一直挂念着他们,又担心爹爹对他们太严格,又担心娘亲对他们太纵容。若是他们每日都能进宫,时时都能见着他们,我也能放心许多。”

如果不能亲自盯着两个熊孩子,她还真有些放心不下,总是担心自己的教育成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彻底退化了。而且,与皇弟皇妹们游戏顽耍的时候,想起自家弟弟从来没有顽过这些,她也替两个熊孩子觉得有些遗憾。从他们的性情来说,恐怕他们对这些游戏只会更感兴趣,只可惜以前却没有条件让他们顽。

“不过,只将他们俩召进宫,未免有些太扎眼了。万岁爷不如多选些适龄的少年,外戚、勋贵里应该有不少好孩子。”

“卿卿说得是,我会再仔细挑选几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同窗可得好好挑一挑。”

第198章 生离之苦

朱祐樘打算从外戚与勋贵子弟里选伴读一事, 又一次引发了众臣的争论。支持者认为, 同龄伴读有益于诸位亲王及皇弟们的学业, 亦能让他们接触更多宫外世情,于他们成长极为重要;反对者则担忧,万一这些同窗品性有差,极容易让亲王们受到不良的影响, 反倒不如维持现状。

当然,反对者们还有些小心思, 却不敢公然说出口。比如, 万一勋贵子弟里有人与亲王交好, 日后却掌握了一方兵权, 极容易助长藩王生出某些不该有的心思, 也会增加叛乱或者谋逆的风险。不过,这种话只是最坏情况下的预测。因此,谁都不会拿出来当做反对的理由。

作为皇帝, 朱祐樘敏锐地意识到了他们的未竟之言。他便私下与自家皇后、怀恩等人都讨论了一番,认为此事不难解决。外戚不必说,要送来的便是未来的一家之主,或者最为聪慧的孩子,免得他们不慎长歪了;勋贵则不必送什么太有出息的孩子,只须将品性纯良的送来就是了。

见皇帝陛下之意已决, 且也有适宜的对策,群臣中反对的声音渐渐少了。于是,外戚家族与勋贵们都忙碌起来, 将自家大大小小的熊孩子好孩子都拎出来,一个个地甄别挑选,生怕送错了人。

外戚们忙着挑家里最优秀最聪慧的孩子,根本不敢将那些被宠坏了的熊孩子送进宫去。要知道,这可是去陪亲王与未来亲王们读书。若是在这些金枝玉叶面前犯熊,不仅自己,或许连家族都会被断送。

勋贵们则忙着挑自家最闲最不可能有什么大出息的孩子。这些孩子通常都是被宠坏的,当然偶尔也有性格不错的。只希望他们靠着这份同窗情谊,日后能得到皇家的一二照拂,不会闲散得让自己那一支彻底败落下去。

不过,愿望是美好的,现实通常是不尽如人意的。明白人很清楚,皇家这次需要什么样的伴读;但不明白的人却把这个差使当成了香饽饽,使尽手段想给自家孩子抢到手。不少外戚家族与勋贵家族都为伴读的事打破了头,偏偏家丑还不能外扬。

因他们迟迟选不出人来,朱祐樘便宽限到了十月。届时,他会亲自给弟弟们挑选伴读,也会让锦衣卫和东厂仔细调查每一位伴读的品性如何。当然,最重要的是,终于能将自家弟弟和妻弟一起混养了。说实话,连他都有些好奇,混养的弟弟们究竟能否好好相处。

伴读之事暂告一段落后,帝后便相携去万岁山登高望远,顺便“野餐”。皇后娘娘做的桂花酒酿圆子香气浓郁,皇帝陛下很喜欢。可惜酒酿圆子再美味,也不能多吃,他只能很遗憾地预约了下一次“野餐”:“十日后的休沐,天候应当也不会太凉,我们到时候再过来罢。”

“好,下回我试试做别的给万岁爷尝尝。”皇后娘娘笑道。她当然很清楚,自己的手艺远远比不上司膳。这碗桂花酒酿圆子的美味程度,自然也是有“滤镜”加成的。不过,在他们俩眼里,家常口味重在心意、重在精心烹制的过程,这是那些山珍海味怎么也比不上的。

“噢?卿卿想做甚么美食?”皇帝陛下被勾起了兴致,禁不住又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食盒,“下回是不是能多带些?我总觉得刚尝了尝味道就甚么都没有了。”

“秘、密。”皇后娘娘笑道,将小食盒收起来,“陛下若是想仔细尝尝,那便加一盅汤罢。最近谈娘子提过,她从医书上发现了新的食补方子,我正想试试呢。不过,若是不好喝,万岁爷可不许嫌弃。”

“卿卿放心罢。只要是你做的,无论什么味道,我都能喜滋滋地喝下去。”

“那可不成。若是滋味真不怎么样,我便不会给你喝了。”

帝后二人牵着手,离开了树荫底下。远远侍立在四周的宫人太监忙围拢过来,随在他们身后漫步走下万岁山。两人慢慢悠悠地缓步而行,时走时停,始终没有坐舆轿。等到回坤宁宫时,都已经是出了一身薄汗。

皇后娘娘随即便去更衣了,皇帝陛下则停住了步子,望向了显然有事启奏的怀恩:“戴先生,可是出了甚么事?”休沐的时候,怀恩等闲不会特意来坤宁宫寻他,想是又收到了棘手的折子罢。

两人来到西次间的书房里,外头的宫人太监都退得远远的。怀恩从袖中取出一封折子,低声道:“崇王殿下又上了折子,想进京朝见陛下,也给太皇太后娘娘祝寿。他派的人应该已经给仁寿宫送了信,尚不知太皇太后娘娘的反应。”

朱祐樘接过折子,仔细看了上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内阁的票拟自然也没有错过。崇王朱见泽,是他嫡亲的叔父,太皇太后所生的幼子。自成化十年就藩汝宁府后,已经十六年有余了。他与这位叔父从未见过面,但曾偶尔听闻过,因他是当年祖父困守南宫的时候出生的,在危难时刻一直陪伴在祖母身边,祖母喜爱他更胜过父皇。

今年三月,正是朱见泽就藩整整十六年的时候。他也曾递过折子,想按照英庙在世时召见襄王的旧例进京朝见。但当时朝廷上下都反对,朱祐樘便以藩王是地方藩屏,有镇守地方的重任,不能轻易离开藩国为由,拒绝了他。

看来,朱见泽依旧没有放弃,而且这一回还闹到了太皇太后面前。朱祐樘轻轻地皱起眉来:“等朕更完衣,便去一趟仁寿宫。”他必须知道祖母的态度,才能决定以什么样的措辞拒绝这位叔父。

“万岁爷,无论太皇太后娘娘的态度如何,都不能松这个口啊。”怀恩道。

“戴先生放心,朕明白轻重,相信祖母应该也能理解……”想到此,朱祐樘眼前忽然闪过几位弟弟的身影。或许,这便是皇室注定的宿命罢。无论他们兄弟之间的情谊如何,时候到了,便只能永远生离,再也不可能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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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仁寿宫。

上一刻还是欢声笑语,转瞬间,众人的神情便随着一封信的到来变得微妙起来。听女官说这是崇王殿下的使节送来的信,周太皇太后难掩急切地展开读了起来。围坐在她下方的王太后、英庙太妃、宪庙太妃们眼见着她神色忽然变幻,不由自主地便收起了笑意,不着痕迹地互相望了望。

看完信后,周太皇太后脸上彻底没了笑意,攥着那封信,思索良久。没有人敢出声打搅她,也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提出告退离开。于是,众人陪着她静默了一会儿,直到外头小太监高唱“万岁爷与皇后娘娘驾到”,隐约间气氛才微微一松。

周太皇太后抬起首,望向相携而入的朱祐樘和张清皎。等他们行完礼后,却没有像往常那般亲热地让孙子孙媳都坐在她旁边,而是忽然道:“皇帝,你六叔父的折子,你应该已经看过了罢。”朱见泽在兄弟间行六,她一贯以序齿来称呼自己的幼子。

“是,祖母。孙儿已经收到六叔父递来的折子了,正在思索该如何回应是好。”朱祐樘道,神情一如往常那般温和,“六叔父思念祖母的拳拳之心,孙儿也感触万分。若能让他进京陪祖母几日,叙离别之情,想来祖母这回的千秋节也圆满了。”

周太皇太后听了,唇角轻轻地弯了起来:“是啊……我都已经有十六年没有见过他了……”说着,她双目微微发红,仿佛是想起了年少时的幼子:“十六年,都不知他如今长成甚么模样了……连他家的那些孙儿孙女也都没见过……”

英庙诸位太妃听了,脸上不由得也浮起了哀戚之色。她们何尝不是品尽了骨肉生生分离之苦呢?周太皇太后虽与幼子分离,但到底还有长子与孙儿孙女陪伴在身边,可安享天伦之乐。可她们呢?只能孤孤单单地待在宫里,一辈子都不可能再与自己的儿孙见上一面。这样的日子,何其煎熬,何其痛苦,何其没有人伦之情?!

见状,宪庙众太妃也不自禁地想到了自己的未来。尤其是生了三个儿子的张太妃与邵太妃,仅仅只是想到儿子们将会先后离开自己,此生再也不可能相见,便禁不住心中剧痛。一次生离便已经足够让人肝肠寸断了,更何况她们还须得面临三次同样的场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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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周太皇太后才回过神来,脸上似悲似喜:“罢了,罢了,便是你肯答应,内阁和朝中众臣也不会答应的。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再说罢,这回就别让他折腾了。”

她并非不知轻重缓急的寻常妇人,满心只想着见到久不曾见面的幼子,却忽略了眼下的朝局。孙儿膝下无子,登基才不过两年,称不上稳当。若是幼子进京后,叔侄二人遭人挑拨离间,后果不堪设想。与见面相比,她更在意幼子的安全,在意孙儿皇位的稳当——当了这么多年太后,又当了两年的太皇太后,这已经是刻在她骨子里的敏感了。

朱祐樘有些意外,看着周太皇太后忍痛做出了选择,他心里也颇为触动。张清皎默默地端详着众位太妃的神情,心里不由得暗想道:如果她会有两个儿子,那她绝不会让自己未来也须得面临这样痛苦的生离!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直到去世,周太皇太后都没有能够见到崇王。

陛下在这方面还是很皇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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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该吸取教训存稿的

但是懒癌又犯了_(:3∠)_

第199章 久违再见

没有人知道, 皇后娘娘如今暗暗下定的决心, 未来将会撼动什么——当然, 对于她而言,骨肉分离这种事离她尚且遥远。毕竟,她眼下连骨肉都尚未怀上呢,距离面临这样的压力至少还有二十载。那么漫长的时光, 足够她想出合适的法子应对此事了。

许是因此事再度牵动了心绪,又许是服阕之日越发临近, 周太皇太后对帝后的子嗣问题愈来愈上心了。原本张清皎一直由谈允贤负责诊平安脉以及调理身体, 但她觉得这位谈宫医资历不够, 医术也欠缺些火候, 实在有些不放心。于是, 她索性便命自己身边的陆尚医与王太后身边的茹尚医每日给孙媳诊脉,细细替她调理。

张清皎自然不会拒绝她的好意,也让陆尚医与茹尚医同时给朱祐樘调理, 常与太医院以及谈复一起会诊。尽管直至九月下旬,她也一直没有传出什么好消息,但两人都觉得自己的身体确实越发健康了。

许是受到周太皇太后焦急之态的影响,某些宫人的心思也渐渐浮动起来,心底的野心如蔓草般疯狂生长。尽管她们曾经无数次亲眼见过皇帝陛下是如何宠爱皇后娘娘的,但她们依然觉得自己有机会——

当年宪庙不是同样宠爱万贵妃么?那也不耽误他宠幸别人啊。更何况, 宠归宠,也不能耽误了子嗣不是?帝后成婚都已经两年半了,皇后娘娘独得宠爱, 却依然一无所出,怕是注定命里无子了。等到太皇太后娘娘彻底失去耐心之后,便定然不会由得她独宠后宫了。

只要能生下皇嗣,还怕不能在这宫里立足么?就算不可能动摇皇后娘娘的地位,怎么说也能封个妃……甚至是贵妃罢。当年孝庄钱太后无子,虽保住了皇后之位,但过世之时却很是凄凉。反观太皇太后娘娘,不就是靠着子嗣才笑到了最后么?

这已经足够说明,在宫里,子嗣远远比宠爱更重要。有了子嗣便拥有了一切,暂时受十几年委屈又何妨?等到皇嗣长大,等待她们的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与无上尊荣了。到得那时候,谁还会记得当年这个独宠却无子的张皇后?

“娘娘,最近宫里有些人的心思大了。”肖尚宫在周太皇太后身边伺候了多年,自是火眼金睛地发现了不少人的小心思。尤其是在仁寿宫里服侍的,这些时日以来,妆容越发艳丽,举止也颇有些轻浮。每当皇帝陛下出现的时候,目光就像黏住了他似的,心思都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我知道,她们正想方设法往皇祖母跟前凑呢。”张清皎自然也注意到了异状。她一向对朱祐樘相关的事较为敏感,更何况这些人刚开始还懂得半遮半掩,眼下已经是毫不遮掩了。当着她的面都敢露出一付含羞带怯的模样来,更不必提朱祐樘独自去仁寿宫的时候,她们又会使出什么手段了。

不过,她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勇气与信心,觉得自己定然能得到皇帝陛下的青睐。明明都是在仁寿宫里伺候的人,难不成她们已经忘了当初周太皇太后给尚是太子的朱祐樘塞了多少次宫女了?至今这些宫女都还在清宁宫里待着呢!

“娘娘,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若是她们有心算计,太皇太后娘娘心里一着急,指不定……”肖尚宫皱紧眉,“臣会让人仔细盯着她们,但娘娘也是时候想想对策了。”

“我不过是晚辈,哪里能插手仁寿宫的事?”张清皎沉吟片刻,“不过,若祖母实在是等不及,我也并非没有法子应对。待我再想想罢,你们帮我看紧些,若有甚么异动便向我禀报就是了。”

其实,她所想的与肖尚宫并不相同。“防人之心”确实不可无,但如果皇帝陛下没有那份心思,纵然那些宫女有再多的心思,也是成不了事的。当然,尽管她相信朱祐樘,但她也不会放任这些危险因素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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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便到了九月的会亲之日。

张清皎来到西华门,随着女官与小太监的指引,含笑踏入了某间庑房里。房内坐着的数人都忙不迭地立起来给她行礼。她的目光落在了抽条不少的张鹤龄身上,而后又转向了长大许多的张延龄,再者便是变得越发富态的金氏,以及依旧没有甚么太大变化的姑父沈禄与姑母张氏。

张鹤龄今年已经十二岁了。昔日那个圆胖的熊孩子,如今已经成了初显俊美轮廓的小少年。而且,他举手投足间也成熟了不少,乍一看去,若不是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俨然便是能独当一面的模样了。

不过,见到阔别两年的姐姐后,他瞬间便有些维持不住形象了。不仅脸上浮起犹带着孩子气的笑容,眼眶也微微有些发红,眼底甚至还有些委屈之色,仿佛在无声地控诉不在场的自家老爹,让他们姊弟俩别离了这么久。

张延龄也已经快满五周岁了,圆胖壮实的样子几乎和当初的小胖墩张鹤龄没有什么差别。不过,许是经过了管教,他倒是不像曾经的张鹤龄那般熊。但是,当他咧开嘴猛地向自家姐姐冲过去的时候,依然教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姐姐!我们好想你!”

顶着张鹤龄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张延龄伸出肥爪子,抱住自家姐姐的腰,甜甜地唤道。张清皎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我也很想你们。”即使心里满怀思念,她也依然认为,当初做出的决定是无比明智的。张家离开京城的这两年发生了不少事情,他们也躲开了许多不必要的纷纷扰扰。

心里感慨着,她牵着张延龄来到金氏面前,给她行礼:“娘,这两年过得还好么?回到京城后,一切应该都顺利罢。”

金氏不敢受她的礼,忙不迭地侧过身扶起她来:“唉,原没想过会在兴济住那么久。不过,都已经习惯了,也没有甚么不好的。在京城里虽有姑姐陪着,但到底还是兴济老家人更多些,也更热闹些。这次回京城,姑姐也早已经帮我们将屋子都收拾了一遍。”

“有劳姑母和姑父了。”张清皎向着张氏与沈禄微微一笑,“娘回了京城,想必又能和姑母相约着出门走一走了。若还有甚么觉得缺了的,便只管吩咐平沙和水云添置东西就是。”

早几日她便派人去了一趟沈家,名为赏赐,实则是烦劳张氏陪着金氏,别让金氏又忽然闹出什么事来。毕竟,眼下父亲张峦不在京城,金氏就算没有中馈之权也依然是张府的女主人,府内没有能压制住她的人。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她实在是无法放心,更何况沈家还有一个不□□分的沈清。

张氏轻轻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白她的暗示。金氏这样的性格,耳根子软又没有主见,很容易被人蒙蔽教唆。若不紧紧跟着盯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折腾出“惊人”的动静来。而且,她其实也有意隔离沈清与金氏。毕竟,大女儿的心思一年比一年更深,连她都觉得自己早已经看不透她了,金氏更不可能是沈清的对手。

“娘娘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唉……还是没有消息么?”金氏的目光落在了女儿的腹部,满脸都是失望之色。想起自己当年怀女儿时的艰难,怀儿子时更加艰难,她便有些坐立不安了:“洛姐儿又有消息了,怎么娘娘……”

“是么?洛姐姐有了?”张清皎勾起唇,“这样的好消息,怎么不早些让人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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