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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收了鞭子看去,就见张氏泪眼盈盈地拎着裙裾疾走过来,看起来好不可怜:“贵妃娘娘切莫怪罪沈女官,这也是太后娘娘的懿旨,谁都不能违背。民女亦是如此,不敢踏出这光辉殿一步啊。”
万贵妃见她泫然若泣,娇娇怯怯,心中不由得嗤笑一声,口里却道:“我哪里敢怪罪沈女官,不过是吓她一吓罢了。倒是你,何必守着所谓的太后娘娘的懿旨不放呢?太后娘娘素来仁慈,怎会将你拘在这光辉殿里不许出去,必定是以讹传讹传错了她老人家的好意。否则,你堂堂未来太子妃,岂不是过得比那些关闭宫门受罚的妃嫔还凄惨些?”
张清皎怔了怔,轻轻咬着唇道:“既是太后娘娘的懿旨,那便定然有道理。就算将民女拘在这里……民女……民女也是愿意的……”
万贵妃听了,斜瞥着她,心底忽然生出一条计策来。她将鞭子丢给旁边的亲信女官,假意叹了口气,亲昵地握住了张清皎的手。对方雪白细腻的手滑若凝脂,与她虽保养得当却依旧青筋直露的手全然不同。岁月流逝,她早便失去了少女才有的鲜嫩与灵气,而这一切都能在未来太子妃的身上见到。有一瞬间,万贵妃几乎掩饰不住自己脸上的嫉妒与狰狞之色,好不容易才勉强控制住情绪。
“好孩子,你有所不知啊。”她难得露出几分关怀之色,“你之所以会被选为太子妃,全因陛下与我据理力争之故。太后娘娘觉得你出身太低,不适合为太子妃,许是这样才想着将你拘起来,好好再学学宫里的礼仪规矩呢。”
“……”张清皎抬起眼,眸中的泪水瞬间便打湿了脸颊,神色黯然无比,勉强才维持住笑容,“多谢贵妃娘娘替民女美言,民女必定会记住贵妃娘娘的恩情。不过,仔细说来,民女出身低是事实,确实配不上太子殿下。太后娘娘的担忧……民女能够理解……”
“你这孩子,性情未免也太好了些。”万贵妃勾起唇,“也罢,不好教你为难。我本想邀你去安喜宫赴宴,等往后得了空再说罢。你与太子成婚后,清宁宫离安喜宫也不远,可得时常往来才好。”
“贵妃娘娘放心,若是有机会,民女必定会去安喜宫探望娘娘。”张清皎回应得很是恳切,“民女一直觉得,自己许是与贵妃娘娘有缘,否则当年远远瞧见御驾的时候,怎么第一眼就望见娘娘了呢?娘娘当时穿了一身火红的曳撒,风姿勃发,宛如熊熊火焰,民女至今都没有忘记分毫呢。”
万贵妃不由得笑了:“那可真是有缘得很!”
两人又说了些家常话,直到寒风渐起,万贵妃才乘着舆轿离开。离开之前还不忘道:“回头让人送些东西过来,可别让你这个年过得寒碜了。唉,你这么没名没分地待在光辉殿怎么能行呢?连年节的宴席都无法参加,只能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年。可惜太后娘娘与陛下心意已定,我怎么劝也劝不服啊。”
“有娘娘的心意,民女便知足了。”张清皎道,亲自将她送到光辉殿门口,依依不舍地望着她的卤簿离开,这才转回来。
影壁后,沈女官与一众宫女太监都怔怔地望着她,仿佛像是瞧见一个陌生人似的。张清皎泰然自若地拭去脸上的残泪,娇怯之色消失得无影无踪,依旧与往常毫无分别。她将一直跪在雪地里的沈女官扶起来,挽着她往正殿而去:“受伤的都赶紧去包扎,可别落了病根。沈女官方才在冰雪里跪了许久,也该好好暖一暖身子才好。你们去太医院问问,可否派人过来诊治开药。”
“是。”宫女们纷纷忙碌起来,沈女官见她们的注意力都移开了,方轻声道:“娘娘,贵妃娘娘所言……”这招挑拨离间,算是用得很妥当了,而且日后必定遗祸无穷。毕竟,太子妃与安喜宫交好,这可是生生地往太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心里按钉子。
“放心罢。我自然懂得,谁才是真正为我好。”张清皎附在她耳畔,低声道,“贵妃娘娘许是很久不曾佯装关怀过甚么人了,说起话来都有些不自然。脸上的神色忽而狰狞忽而得意忽而虚假,就是不见一点真情,能瞒骗得了谁呢?”
闻言,沈女官禁不住笑了:“却没想到,原来娘娘的性情竟是如此……”
“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小女子亦是同样如此。”张清皎从容一笑,“面对强敌,不必拘于常法,有效用便足够了。”她这张脸既然给某些人造成了好欺负的假象,那便将错就错,扮猪吃老虎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万阿姨:哎哟这小可怜,看着就好欺负啊。
张姑娘:qaq
万阿姨:啧啧,刚入宫,就算有点小聪明,哪里会是我的对手!
张姑娘:qaq
万阿姨:呵呵,新计策get!挑拨离间!必须挑拨离间啊!太后算什么,太子算什么,太子妃要是我的人,离成功还远吗?!
张姑娘:o(* ̄︶ ̄*)o
第78章 意图拉拢
当朱祐樘听说万贵妃又去了一趟光辉殿时, 已是一两个时辰之后了。平日里皆是淡淡微笑的太子殿下难得皱紧眉, 对侍卫们表示了不满:“光辉殿的守卫是怎么回事?若是随便甚么人都能闯进去, 要他们又有何用?”
何鼎与李广对视一眼,回道:“殿下,那一位可是贵妃娘娘。除了西宫她不能随便闯之外,这宫里还有甚么地方她去不了的?”
莫说是光辉殿了, 便是乾清宫与坤宁宫,万贵妃也并不是没有闯过。不经传召随意去见皇帝与皇后, 对她而言是家常便饭之事, 宫里人也早就已经习惯了。就算是清宁宫, 她若是想来也如入无人之境。只是常年与太子两看两相厌, 周太后又帮着孙儿严防死守, 她才不敢妄动罢了。
联想到万贵妃的骄奢跋扈,以及上一回“绑架”众位良家子的蛮横行为,朱祐樘心里越发担忧了。不期然间, 他便仿佛想象出了当时张氏被欺负得泪落如雨的模样:“最终如何?可有人受伤或者受了惊吓?”
“好些个宫女都被抽了鞭子,女官被罚在雪地里跪了将近半个时辰。”李广赶紧道,“听说张娘娘被吓着了,似乎是哭了……后来,贵妃娘娘仿佛是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没有将张娘娘带回安喜宫。”
闻言, 朱祐樘便有些坐不住了,抬眼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该去西宫向祖母问安了。” 万贵妃定不会放过张氏,这种事有了第一回 就有第二回, 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欺负自己未来的妻子?但退一步来说,他眼下不过刚有能力自保,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未婚妻。在这禁城中生活,暂时还须得依靠祖母的护佑。
何鼎和李广难得见太子殿下流露出急切的情绪,不禁都颇有些惊讶。选完妃之后,他连提也不曾提过太子妃,对光辉殿也仿佛没有任何好奇。在今儿这件事发生之前,他们还以为太子殿下尚未开窍,对未来太子妃也没有什么兴趣呢。想不到,他竟是默默地将未婚妻放在了心里。
就在朱祐樘匆匆赶往西宫的时候,周太后听着沈女官描述当时的情景,不由得笑出了声:“这宫婢倒是想得简单,还以为谁都会轻易受她蒙骗呢。随口就挑拨离间,嘴里没有一句好话,果然从来没有想过死心,一直紧盯着东宫不肯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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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万贵妃,她的脸色便有些难看。再望向张清皎时,不禁愈发觉得这孙媳妇实在是挑得极好:“好孩子,幸得你聪敏过人,懂得与她虚与委蛇。不然,当时她若是蛮横起来,说不得就将你掳到安喜宫去了。安喜宫是她的地方,于你而言无异于龙潭虎穴。”
“回太后娘娘,民女也不过是灵机一动,耍了些小聪明罢了。”张清皎垂眼应道,“假意与她交好,为的便是暂时稳住她。不然,恐怕年前年后,光辉殿都会过得不甚安稳。等到不必与她虚情假意的时候,民女必会与她断绝往来,免得引起误会。”最重要的便是,绝不能引起太后与太子两位的误会。
“这样的小聪明,眼下确实也该用一用。就如同今日一般,消息总有不能及时传到的时候,我亦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你这也是不得已为之的自保之法。”周太后握住她的手,慈爱地笑了,“只是须得小心,这宫婢是个不折不扣的毒妇,甚么手段都能使得出来。她送你的东西,可千万不能用。”
“太后娘娘放心,民女省得。”以万贵妃在后世留下来的名声,就算所有人都鉴定说她送的礼物能用,张清皎也是不敢用的。宫斗剧本的关键便是“防不胜防”,敌人送过来的东西,谁知道夹带着什么奇怪之物?
正说着呢,外头忽然传来高唱:“太子殿下前来给太后娘娘问安。”
“今儿怎么来得早了些?”周太后疑惑道,不由得看了一眼未来的孙媳妇。若不是朱祐樘在她跟前从未显露过什么情绪,她恐怕会以为今日孙儿是为自家的媳妇来的。略作思索后,她使了个眼色,让沈女官带着未来孙媳妇离开。毕竟圣旨未发,他们又尚未成婚,还是须得避嫌为好。
张清皎行礼告退,与沈女官带着宫女往外行去。为了不冲撞太子,她们刻意挑了侧边的游廊前行。却不想,因着外头忽然落了雪,朱祐樘亦是走到了游廊里来避雪。双方迎面遇上,张清皎立即垂首屈膝:“民女张氏,见过太子殿下。”
“起来罢。”朱祐樘的目光落在她乌压压的发髻上,发现她今日并未戴假髻花冠,亦没有戴宫中时兴的尖棕帽,而是梳着堕马髻,看上去仿佛随时都会散开似的。她穿的衣裳倒是襦裙样式,裙裾边的禁步在寒风中轻轻作响,犹如敲击奏乐,很是动听。
他其实想问她今日是否被吓着了,但望着她的发顶,他却迟迟没有问出口。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众目睽睽之下,贸然与她说话也似是有些唐突。旁人不会怨怪他失礼,只会责备她不该随意出现在他面前。
张清皎垂着眼,感觉到太子的步伐似是在她跟前略停了停,随后便缓步行远了。随在他身后的两位小太监低声唤了她一声“娘娘”,弓着身子跟了上去。她缓缓地立起来,亦是毫不犹豫地继续向外走去。
沈女官不着痕迹地端详着她的神色,又望向远处太子的背影,心中轻叹:两位贵人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些,尚未开窍呢。连这般单独相遇的时候,都如此冷淡,简直是白白浪费了相见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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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晨,万贵妃就张罗着让人大张旗鼓地送了一堆礼物去光辉殿——首饰摆设衣料吃食,简直是应有尽有,整整摆满了一屋子。不仅如此,她还以解闷为名,给张清皎送了一只嘴甜的鹦鹉。
收到这些礼物,张清皎表示很“欢喜”。不仅立刻吩咐宫人登记造册,还提着鸟笼子逗个不停。前来送东西的女官离开的时候,她还特意赏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笑道:“有劳李女官回去禀报贵妃娘娘,多谢她送来这么些贵重的礼物。日后若是有机会,我必定会给贵妃娘娘寻更好的礼物,以回报她的恩情。”
回到安喜宫后,李女官将张氏的神情举止描述得活灵活现,话里话外难免有些看不起之意。万贵妃斜倚在长榻上,嗤笑道:“小门小户出来的,这辈子哪里见过甚么好东西?都是些我看不上的玩意儿,也只有她才会当成宝贝。”
“可不是么?这张氏不过是秀才之女,哪有甚么眼光。贵妃娘娘随便给几样东西,她也会当宝贝似的供起来。”李女官道,“就算她以后当了太子妃,也未必能得到多少好东西。宫里顶尖儿的首饰,不是送到安喜宫就是送到西宫,再不济皇后那里也得有一两样,哪里轮得到她这个太子妃呢?”
“若是她穿戴得太寒酸,也不像样。”万贵妃似笑非笑道,“到时候便将我那些压在箱底落灰尘的首饰,送她几件罢。”她的名贵首饰数不胜数,不少都是戴过几回就不想再动的,送给张氏也正好合适。就这么一个小可怜,能戴她的首饰便已经是幸运了。
主仆俩嘲弄着光辉殿那一位没见过世面,仿佛都忘记了万家亦只是椽吏出身。当年万父因亲眷犯罪被牵连,谪居霸州。由于生活无着,寻着机会便将年仅四岁的女儿送入宫中为宫女。若不是奉孙太后之命去照顾年幼的太子朱见深,万氏又哪里会有今日?顶多也不过是个曾经服侍过孙太后的老宫女罢了。
这时候,梁芳过来求见。废太子之事暂告一段落后,他虽然保住了御马监太监的职缺,却远远不如从前受宠了。一则朱见深不喜他涉入前朝过甚,认为他过界了;二则李孜省与继晓复宠后,都对他展开了报复。
李孜省认为自己是受了他的牵连,连继晓都觉得他当时弃车保帅很不地道,两人遂想方设法渐渐将他从皇帝陛下身边挤开了。便是他绞尽脑汁想进献更多的小药丸也没有用,因为李孜省炼出来的丹药也有同样的效果,甚至继晓进贡的欢喜佛香亦有助兴之用。于是,梁芳慢慢地失业了,眼下也只剩下万贵妃这座随时都有可能失去的靠山了。
“听说贵妃娘娘送了好些礼物去光辉殿,宫中都已经传遍了。”梁芳前来,照例是带了不少好东西,“老奴想着,贵妃娘娘的库房空了,总得有更好的添补上,这便来给贵妃娘娘送些小玩意儿了。”
“你倒是一直都很有心。”万贵妃道,懒洋洋地看了一眼他送的那些宝贝,显然并不算太感兴趣。
“老奴还有一件事,不知当不当讲。”梁芳说着,左右看了看。
看在他伺候得用心的份上,万贵妃示意周围的宫女太监都退下去。便听梁芳压低声音道:“贵妃娘娘既然能送礼物去光辉殿,为何不送给清宁宫一份呢?太子若是承了情,暂时不计较之前的事了,日后甚么事不好办?”
“他会承情么?”万贵妃冷笑,“送给他的宫女,一个都没有碰过。甚至连看一眼都懒得,全都扔在旁边不管。连千娇百媚的宫女都如此了,还有甚么礼物是他能看得上的?”
“宫女他看不上,那是因为他不开窍。太后送的,皇后送的,他不都没碰过么?这是件好事,他指不定连太子妃都不想碰呢,往后哪里能生得出皇太孙来。”梁芳笑呵呵道,“贵重礼物就不同了。贵妃娘娘送了礼物,太子殿下哪能有不收的道理?便是他不愿意收,有陛下在旁边,也必须恭恭敬敬地收了!”
“收下贵妃娘娘的礼物,往后他还敢待娘娘无礼么?贵妃娘娘是长辈,送了礼物也算是主动与他和好了,东宫再也寻不着借口折腾出什么事来。再加上有位倾向于娘娘的太子妃,娘娘掌控东宫还不是早晚之事?老奴以前不提,是担心娘娘一直在气头上,不想对东宫用水磨工夫……”
万贵妃仔细思索,冷笑道:“也罢,就让那病秧子得意一段时日,以为是我做小伏低罢。横竖也须得与张氏往来交好,降低他的警惕也方便日后行事。”至于行什么事——还用说么?皇帝还没有驾崩,谁说太子之位就一定是稳当的?指不定这棵病秧子什么时候就会出事呢?
这天晚上,安喜宫又光明正大地送了一堆礼物去清宁宫。
朱祐樘提着一只鸟笼,瞧着里头蹦蹦跳跳的鹦鹉,听它聒噪着喊“太子万福”之类的吉祥话,禁不住问:“所有的鹦鹉都是这般吵闹?”听说今儿光辉殿也得了一只,那一只也这般吵吵嚷嚷的,几乎都停不下来么?
“许是刚过来,所以有些控制不住罢。”何鼎道,“寻常鹦鹉也只是热闹些罢了。听说,光辉殿的张娘娘便很喜欢。”
太子殿下皱了皱眉,原本想说将这只鹦鹉也送去光辉殿,仔细想想却不妥。罢了罢了,若是张氏喜欢,他便暂且养着它罢,再过两个月就能交给张氏一起养着了。总归不过是只扁毛畜生,也不必太在意究竟是谁送来的。再者,第一天送来,他便弃而不养,传到父皇耳中也不太像样。
作者有话要说: _(:3∠)_……
最近有一点点卡文,大家见谅~
时间关系,今天的小剧场暂时省略啦~
ps.大家可以为万阿姨倒计时了~
第79章 归家待嫁
转眼便又到了除夕, 皇家夜宴上, 朱祐樘的婚事自然成了大家的谈资。公主们纷纷围在周太后与重庆长公主身边, 询问着未来太子妃的容貌品性。这不仅仅因着她们“关心后辈”,也关系到日后如何与她打交道,她们怎么会不在意呢?
重庆长公主微微一笑:“是个性情温柔的好孩子,生得也秀丽温婉。虽是秀才之女, 父祖却过得很殷实,族中也曾出过进士。她家里还专门设了女学, 琴棋书画都通晓, 尤其擅长弹琴, 写得一手好字, 连母后身边的沈女官都夸她的字颇具风骨。这可不是甚么小门小户的人家都能教养出来的。”
诸位公主均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一位温柔浅笑的少女, 心里不由得略微松了松。性情温柔便是不错了,知书达理更是极好的。谁愿意真心与性情强悍蛮横无知的人来往呢?她们好不容易忍了这么些年,未来若是还须得继续忍下去, 让某些粗鄙不堪的“国戚”骑在她们这些金枝玉叶的头顶上,教她们的颜面往哪里搁?
坐在一旁的周太后望着她们,笑而不语。先帝的姊妹都已经不在了,如今还在的公主都是先帝的女儿,除去早夭的以及在前些年去世的,拢共也只剩下五人而已。她们从小都是她看着长大的, 自然清楚她们的脾性。
如嘉善长公主、淳安长公主,无不生性正直,宁可日子过得苦一些也不愿依附万贵妃。但也有嫁得不如意, 庄田不够过日子,所以暗中依附万贵妃想求得好处的。无论是否从万贵妃那里得到过好处,作为金枝玉叶的公主也都受够了万氏与万家的嚣张跋扈。几乎不用说,她们骨子里的骄傲也能让她们看得很清楚,以后该支持的究竟是谁。尽管公主与驸马都不涉及权力,但在皇亲宗族中都是长辈,得到她们的支持自然没有什么坏处。
当然,若是她们见太子妃年幼又温顺,便打着欺瞒诱骗太子妃的算盘,那可是算错了。周太后不介意支持自家孙媳妇,帮某些趋利的公主正一正身子骨。好歹也都是先帝的皇女,金尊玉贵的长公主,可不能做些寻常民妇才能干得出来的事。
万贵妃远远地听了几句,脸色不由得一沉,觉得重庆长公主的每一句每一字都是在讽刺她。张氏样样都好,不是寻常小门小户养出来的,不就是意味着她这样的“粗鄙”人才是小门小户女么?可她就是见不得她们掩耳盗铃,往张氏身上贴金。秀才之女,身份还不够低?她曾经是宫女,门户低些也是合情合理的,但张氏可是未来的太子妃!
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可怜,她们偏要捧起来,不就是打从心底不愿意承认,这回选太子妃完全是失败的么?想到此,万贵妃也不再恼恨张清皎了,反倒是勾起唇角笑了笑,对朱见深道:“夜宴这般热闹,倒教臣妾想起光辉殿里的张氏了。可怜她小小年纪,孤孤单单地在光辉殿里过除夕,应该很不习惯罢。”
“还是爱妃心善,竟能想到张氏。”朱见深大为感动,“不如爱妃赐她一些宴席上的吃食,也让她好好过个年?”
作为皇帝,他时常会赐除夕宴上的好菜给看重的臣子们。这对群臣而言,亦是圣眷正浓的暗示。不过,前朝后宫有分别,他不能直接将吃食赐给自己未来的儿媳妇,这应当是皇后或者说摄后宫事者的权责。此时他不提皇后,只提贵妃,自然是为了讨得爱妃的欢心。至于皇后事后会如何想,他并不在意。
万贵妃遂挑了些尚未动过的“好菜”,命自己身边的李女官拿了食盒送去光辉殿。当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王皇后身侧时,却发现她身后的亲信女官也不见了踪影,她面前的案桌上亦缺了好几道菜品。
万贵妃微微眯起眼来,王皇后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茶,平静如旧。
太子殿下看了一眼自己桌上那些没有动过的菜品,按捺住想让何鼎也拿个食盒过来的心思。他还不知道张氏究竟喜欢吃些什么呢,凑什么热闹?再等一个来月,他们便要大婚了,到时候再投她所好也不迟。
“太子哥哥,我们今天能见着嫂嫂么?”朱祐杬带着几个弟弟凑过来,满眼都是好奇。
“我尚未娶妻,你们哪里来的嫂嫂?”朱祐樘笑道,将自己案桌上那几品较为独特的点心干果都分给了弟弟妹妹们。这是太子的份例,是御膳房做出来的新菜式,寻常皇子皇女都不曾见过。“等到婚礼之后,你们就能见着了。”
除了几个稍大些的弟妹外,剩下的皇子皇女们尚不足五六岁,得了太子哥哥的照顾便已经很高兴了,欢喜得完全忘了嫂嫂是谁。朱祐杬转了转眼睛,又提议去光辉殿瞧一瞧,被朱祐樘无视了。他正觉得没意思,就听太子哥哥道:“待会儿去西宫陪祖母看焰火,许你们在花园的观景台上看,如何?”
这个新鲜主意立刻得到了所有皇子皇女的拥护。光辉殿那位连面都不曾见过的未来嫂嫂,很快就被他们抛到了九霄云外。
同一时刻,正在光辉殿里独自过除夕的张清皎,先后接到了王皇后与万贵妃赏赐的菜品。
仔细说起来,御膳房给她送来的除夕宴也并不差,按的应该是太子妃该有的份例。因天候寒冷,菜送来时只剩一层余温。有些菜完全凉了,她便命宫女在木炭炉上温热了吃。纵是重新经过了加工,味道也甚是不错。毕竟是御膳房的专业厨子做的,比他们张家的厨娘高明多了。也正因如此,吃饱喝足的她对于新赏赐下来的菜品(剩菜)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不过,再没有兴趣,她也依然得做足了感激的模样。当着两位女官的面,她让宫女稍微温了温这些菜品,每一样都略尝了尝,表示非常喜欢。女官们对视一眼,眼底仿佛有电闪雷鸣掠过,接了她塞的银钱便转身离开了。
“娘娘,贵妃娘娘送的菜品……可要用些药?”云安捧着药瓶过来,满脸都是忐忑。
张清皎思索片刻,不得不作出痛苦的抉择。毕竟,万贵妃送来的东西实在是没有保障。她就当是吃错了东西,还是赶紧催吐出来要紧。罢了,该尝的美味也尝了,待会儿还能拿皇后娘娘送来的菜品垫一垫,总归不会在除夕之夜饿着的。
听女官转述完当时的情景后,王皇后与万贵妃都很是高兴。尽管第二天便是元日,但忙碌的两人还是抽空派了人去给光辉殿送礼物。这一回,王皇后遣来的人特地落在后头,确定万贵妃派来的人离开后,才进入了光辉殿。
西宫的周太后听说了,也凑了个热闹,着女官赏赐光辉殿。朱见深亦是不甘落后,听说大家都赏了,他自是不能吝啬。不知不觉间,光辉殿竟成了禁城里最炙手可热的存在,就连邵宸妃等妃嫔也纷纷派人送了礼物,为的便是与未来太子妃交好。
倒是清宁宫依旧一片安宁,谁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最近有些烦恼——究竟是悄悄地将那只聒噪的鹦鹉送过去,还是将他最近几天画的鹦鹉图送过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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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和乐融融之中,正月初六,朱见深终于下旨“授国子监生张峦为鸿胪寺卿,时峦女选定为皇太子妃,择日将行礼,固有是命。”父凭女贵,张峦不仅得了个从天而降的正四品官职,转眼就和堂兄张岐曾经的都察院右佥都御使平级——他还得了御赐的府邸,一座位于禁城正南的大时雍坊里的三路五进大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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