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1 / 1)

加入书签

要撸小说网 www.YaoLuxs.com

而况江南处处好风光,林若秋除了那次随楚镇爬山,就没怎么游览过湖光山色,与其终日闷在家里,还不如别出宫来呢。

正巧田知府再次力邀皇帝去他雇的画舫上散散心,林若秋便撺掇皇帝答允。这时节湖上的早荷想必已经开了,乘着一叶孤舟漫步在接天莲叶之间,那该是多么优美宏大的景象。

至于田知府会否在画舫上设伏,譬如请几个歌姬来助兴,林若秋半点不惧,反正她是一定会跟去的,哪个狐媚子若有胆子,尽管放马试试好了。

于是趁着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林若秋牵着一双儿女,袅袅来到瘦西湖边上,田夫人早已在此等候,见着她先夸了一回,见红柳抱出两个孩子,更是喜不自胜,恨不得立时当他们的干妈。

看得出她亦是有准备的,老早就命人拿出两挂长命锁,一人一串给皇子公主戴上。

林若秋看着那沉甸甸的金饰,很怀疑其重量能把人的脖子坠断,忙命人收起来,看来这田夫人不知从哪得了些口风,生怕夫君的官职受影响,也赶着讨好来了。

林若秋望着她笑道:“原来夫人也在,本宫原以为夫人不喜热闹的。”

田氏倒不瞒她,笑呵呵的道:“臣妇怎么放心得下,我家那口子素来贪花好色,这回听说亦叫了一般小戏专为助兴,我倒生怕他被哪个狐狸精勾去魂呢!”

有丈夫的女人很容易彼此产生共情,尤其是面对外来威胁时,田夫人这种真性情的做派无论是否刻意表现,的确很能拉近人的好感。

林若秋笑了笑,并不接话。私底下她可以畅所欲言,可是当着岸边许多行人的面,她自然不可能说自己多么醋妒。面具戴久了,也就摘不下来了,田夫人倒是不用顾忌名声受损——毕竟田文礼只是个小小知府,一个知府夫人要贤惠有何用。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林若秋一回,赞道:“数日不见,夫人倒是愈发娇艳了,可见扬州的水土的确养人,日后有空,您可得常来常往才好。”

林若秋心道扬州的水土与她何干,她吃的都是山上打的泉水,所食都是御厨所做的饭菜,真要有变化,多半也是得了雨露滋润的缘故——据说是有一定科学依据的。

田夫人还要再说,那边厢楚镇已在向她招手,林若秋只得告别田氏,上去为皇帝充门面。

恰如田夫人所说,田知府的确拉来了一帮歌姬,似乎还是初来之日所见的那些。但比起当时,如今的她们多了几分历练,面对贵客的时候也更坦然了。听说田文礼养着这帮人,不惜每日用珍珠研末为她们滋养润泽肌肤,看去似乎颇有成效,一个个面皮又白又滑,像剥了壳的鸡蛋。

皇帝见到这帮人却仿佛见了病毒。

第134章 仙女棒

林若秋不知他为何对外头的女人这般忌讳, 若说是因为身子的缘故,每常他与宫中嫔妃虽不相好, 待她们亦是客客气气的,且楚镇虽是客观意义上的封建统治者, 可他却有一种天然的平等待人观念, 不至于因身份看不起谁。

思来想去,恐怕还是楚镇那恼人的洁癖作怪, 潜意识里觉得这些人带有脏病,多靠近一步都会被传染似的——林若秋觉得他纯粹是想多了,前些日子跟着田夫人四处瞎逛, 她对本地的风俗约略有了些了解,知道这些歌伎多数卖艺不卖身,实在缺钱的才会干那些龌龊勾当——还得逢上看对眼的客人,肯出一大笔破身银子。若光靠卖肉就能吃饭,何必千辛万苦地打小学歌舞器乐, 岂不自个儿给自个儿找罪受么。

且这些人虽向往权势, 可真正逢见了有权有势的客人, 反而得畏惧三分,更不会没头苍蝇般的扑上来。须知愈是显赫的人物愈顾及名声,尤其热衷掩耳盗铃, 前朝就有一位贪欢好色的昏君每每下江南时都得找一大帮绝色的花娘陪同, 临走却令侍卫悉数处死, 免得皇家血脉流落在外, 逢上这样歹毒又心狠的客人, 她们能找谁说理去?

故而一见皇帝露出厌恶模样,这些人不约而同的退后半步,亦且垂头不敢声张。

田文礼却急了,这些歌伎都是他花重金聘请来的,总不能让银子白白糟蹋——须知他虽有些小贪小贿的毛病,并不敢十分大肆敛财,能在扬州这繁华地界站稳脚跟的歌伎班子,无一不是跟达官贵人有牵扯的,其中亦不乏王爷之流的恩客,这回还是田文礼抬出接驾的大招牌,别人才肯多赏他几分面子。自然这也是双赢的事,若能得皇帝一声赞誉,往后她们的日子亦能好过许多。

田文礼巴巴地瞅着林若秋,陪笑道:“淑妃娘娘,您看……”

原本他得知皇帝乘兴出游,心里着实高兴,及至见林淑妃一并跟来,那笑却变成苦笑——有这个母大虫在,他还怎么给皇帝找些男人该有的乐子?

其实林淑妃若愿意,他这厢另有安排,府里刚买来一批俊俏的小厮男仆,若林淑妃喜欢,由她受用了便是——从古到今喜欢养面首的贵妇不在少数,原本是为魏太后准备的,可既然太后娘娘没来,权当林淑妃拣了便宜吧。

奈何当着皇帝的面,此话他没法出口——皇帝尽可以寻欢作乐,皇帝的女人却必须一心一意,古往今来不都是这样的么?

林若秋并不知田文礼背地里的打算,只见那些歌姬一个个怀抱琵琶,身穿单衣,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她虽同为女子,亦不禁起了点怜惜之意,遂招呼道:“别站在外头吹风,都进去吧。”

“这……”田知府正在迟疑,田夫人已上前拉了拉他的衣带,“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恩。”

难道淑妃娘娘还得跟进去么,那待会儿怎么放得开来?田知府怎么也想不通。

田夫人直怨丈夫死脑筋,明知道淑妃娘娘在此,断不可能让那些小狐狸精得逞,既如此,干脆听娘娘的吩咐,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算了,哪有旁人反对的余地?

田夫人遂不理会身侧那只呆头鹅,当面锣对面鼓地跟那些歌姬商量起来,待会儿该排练那几支舞曲,该如何出奇制胜。

林若秋悄悄向皇帝道:“陛下待会儿可得睁大眼睛,看看江南风景有何不同。”

楚镇笑了笑,并不接话,心道其实是你想看新鲜吧,倒把责任都推到朕头上。不过面对这样任性的河东狮,他一个妻管严只好依从,反正惧内的名声是传出去了。

田文礼这会子倒是定下心神,收敛了不安,他最怕的就是别人说他没伺候好皇帝,那便是他身为地方知府的失责,但情势如此,可见伺候好淑妃娘娘也是一样。反正娘娘舒坦了,陛下也就舒坦了。

田知府便拉着魏安闲唠家常,又问起月前皇帝失踪的情况。

魏安满嘴里侃大山,越性信口开河,“嗐,大人不知道,那日陛下起了雅兴,拉着淑妃娘娘到山中走走,谁知碰到一汪泉眼,触手清冽,陛下掬起一捧尝了尝,竟比醇酒还醉人,因此吃出几分醉态,在山间迷了道,耽搁到傍晚还没回来。”

田知府听得出神,“那后来是怎么找见的?”

魏安见他相信,索性将事情编得更玄乎些,说是走到山脚下的时候,看到上空有一朵五色云彩在山腰徘徊不去,他跟红柳循着那朵云的指引,才准确无疑的找到了陛下跟娘娘的方位。

“竟有这种事?”田文礼听得呆了,听说凡为天子者周身都有龙气环绕,他以为是谣传呢,莫非是真的么?

魏安点点头,模样郑重得像亲眼所见,“不止陛下,连淑妃娘娘也是神女下凡呢,娘娘进宫之前,宫里可是连小孩子的声音都听不见,也是在娘娘进宫之后,陛下陆续得了一子一女,膝下总算热闹起来,你说绝不绝?听说淑妃娘娘在京郊行宫泡过的那汪泉眼亦有奇效,湘平长公主才去了一遭便怀上身孕,这可当真是神迹无疑。”

田文礼听得心动不已,他膝下至今只有一个儿子,加上夫人看得紧,那些妾室至今也无机会怀胎,须知他早就过了而立之年,多盼着日后儿孙满堂,可眼下这副局面,终究嫌它冷情。要是那灵泉对男子也有奇效就好了,或者他得抽空去泡一泡,再不然,只好让夫人前去——要是能扭转性情,治治她那妒忌的毛病,就更是称愿。

多亏魏安这番吹捧,田文礼原先对淑妃只有敬仰,如今却多了几分敬畏。毕竟贤惠的女人并不少见,宫里那位谢贵妃娘娘不是也很贤惠么?可是像林淑妃这样能造出神迹的却实在少有。

他开始相信林淑妃真乃天女下凡。

田文礼思忖片刻,悄悄将魏安拽到一旁道:“如此说来,淑妃娘娘封后之事竟是定了?”

魏安从没怀疑这些,望着他轻嗤道:“你只瞧陛下南巡带了谁出来,如此还不够明白么?”

田文礼一想也是,林淑妃有宠有子,在陛下心头的地位眼看是无人能匹敌的了,哪怕家世上比其他几位娘娘差点儿,可淑妃娘娘是从天上下来的神女,难道不比凡间那些高门华第更尊贵么?

田文礼遂偷偷掖了两张银票到魏安袖里,托他在淑妃娘娘面前多说几句好听的话——不,应该是未来的皇后娘娘。

魏安满口里答应着,亦且叮嘱道:“到时选后的诏书下来,你也得站到娘娘这边才是。”

田文礼乐得合不拢嘴,“一定,一定。”他自然是要为自身的仕途着想的。

继续寒暄了两句,魏安便借口出恭,径直来到红柳身边,低声将方才的对话向她转述一遍,并觑着她的脸色道:“如何?我这样帮你家主子,你总不至于连个谢字都不肯说吧?”

毕竟田文礼虽只是个扬州知府,可素来交游广阔,今日经由魏安之口知道了这些宫中“内情”,不多时,各州郡的长官乃至两江总督也就都该知道了。谢丞相虽在朝中声名赫赫,这些地方官却未必都肯听他差遣,若能得这些人支持,林淑妃封后的可能性也更多几分。

其实无论皇帝立谁为后都碍不着魏安什么,他依旧是皇帝身边最得力的近侍,之所以这样上下奔走,自然是看在红柳伺候林淑妃的面上——如此种种,还不够证明他的心意么?

奈何那人好似一块坚冰,屹然僵立着,浑然不为他所动。

魏安叹了一声,本待失望离去,忽觉衣袖被人轻轻握住,抬头看时,只见红柳微红着脸,轻柔而迅速地向他道了一声“多谢”。

魏安乐开了花,本待摸一摸她的脸颊以示亲切,又怕人误认为调戏,只得轻轻嗽了两声,一本正经的走开。

反正陛下已经下了口谕,此人肯定是逃不脱的,正如皇帝跟林淑妃形象不离那般,红柳也别想躲出他的手掌心——事先声明,最初可是她先来招惹他的。

林若秋安静看着歌舞,只觉皇帝挨着她的脑袋不住蹭来蹭去,她险些以为身边坐了一只大狼犬。侧身看时,只见楚镇手里晃着酒杯,两颊酡红,比以往尤其显得黏人。

林若秋从他清亮的眼眸中判断出他并未喝醉,若不是上头的缘故,那便是……

楚镇咳了咳,贴着她耳畔道:“这酒性子太燥,朕觉得身子都热起来了,若秋,待会子你陪朕去舱房里解解凉吧。”

林若秋眼角直抽抽,皇帝的措辞虽委婉,她还是很容易听出言外之意。说来楚镇从前也没怎么馋那桩事,果然是新鲜劲还没过去吧?她倒生怕他上了瘾,好不容易才能枯木逢春,别又变成一根枯木才好。

她不经意的向皇帝身下看去,果然发现那地方已竖起旗帜。大古先生的医术(还是蛊术?)简直出神入化,硬生生将皇帝从一条虫变成一条龙,她看皇帝这几天简直得意非凡。

林若秋不禁想起从前一句卡通歌词,“如果我有仙女棒,变大变小变漂亮”,虽然是完全不切题的,不过还真应景呢。

楚镇发觉她嘴里轻轻哼着什么,韵律还挺流畅,不禁咦道:“你也会唱歌?”

林若秋连忙摇头,讪讪笑道:“不过是儿时听过的一段民谣。”

第135章 剑舞

不能再想下去了, 简直连童年都被污化。林若秋遂扯开话题,正襟危坐直视前方, “陛下觉得这些人舞艺如何?”

“不怎么样。”楚镇直白的道。他是皇帝,自然无须顾及任何人的面子。且宫里的歌舞已经极尽柔美, 眼前这些人却还要柔媚几分, 说一声靡靡之音亦不为过。

甚至叫人昏昏欲睡。

皇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在场人自然都能听到, 田知府面上不禁显出尴尬之色——实不相瞒,他刚刚也打了个呵欠,毕竟在他看来中规中矩的舞蹈, 在皇帝看来却变成腻味了。

这番评价虽有失公允,但因出自皇帝之口,并无人敢反驳半句,那领舞者却是个有气性的,当即轩起眉毛, 冷冷的站出来道:“民女不才, 愿为陛下献上一曲剑舞, 还望陛下笑纳。”

她名叫何妙灵,早些年亦是这瘦西湖上的魁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尤擅舞艺。原本已经半隐退, 这回还是田知府求爷爷告奶奶请她出山, 她才肯赏这个脸。

如今一听说她要舞剑, 田知府先吓得脸色白了三分, “姑奶奶,皇帝面前你也敢舞刀弄杖的,你想吓死我吗?”

楚镇反而来了兴致,“无妨,你且舞来一观,若名下无虚,朕自当重重有赏。”

有才气的人多半也有几分傲气,这个皇帝很能理解。也只有身居高位者才能理解这份傲气。

他捏了把林若秋的手,“你想不想看?”

林若秋含笑点头,她并不担心。毕竟不是霸道总裁文,一个好不做作的女人就能把皇帝引诱了去,真要吃起一个舞伎的醋,她得自卑到什么地步?何况这舞伎并非年轻绝色,反而上了几分年纪。

田知府见两人都点头首肯,只得将手一挥道:“下去准备吧。”

心里碎碎念万万别生出什么事来,说来皇帝的口味也真是独特,好好的歌舞不看,偏生爱好这样的,难道那些个达官贵人就喜欢有脾气的女人么?他望了眼身侧,田夫人也纹丝不动杵着,哎,他可是受够这尊大佛了。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功夫,适才那帮舞伎已另换了装束齐齐上阵,先前是淡粉色的绢纱披裹,这会子却都换上了素练也似的白衣,皑皑如山间雪,清冷动人。

田知府先就黑了脸,这群人的胆子也太大了,怎么敢在皇帝面前穿白的,亏得皇帝不计较。

林若秋则留神观察她们手里持着的剑,剑身不长,似乎是软剑,大约考虑到女子气力有限,方便她们抖得笔直好看,且与林从武在家中拿来习练的武器不同,这些剑看起来并不锋利,顶端约莫是钝的,两侧则装饰有银粉,熠熠生辉。

此物拿来表演则可,显然并非伤人的利器。

林若秋于是稍稍放心,拉着皇帝坐下,转而专心致志的看这些人献艺。

她只扫了几眼,便知何妙灵绝非夸下海口,而是确有真才实学,端看她手腕的转动,一手剑花都比别人抖得漂亮。那几个徒弟虽得她亲授,本领都有不及,无非年轻些、姿色出挑些而已。但何妙灵脸上虽已有几条皱纹,难得的是那股气韵,身躯盘旋转折间,倒比那些年轻姑娘更显动人。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若传说中的公孙大娘再世,大致也是如此吧。

舞到酣时,田知府先赞了一声好,看多了婉约气象,难得见到女子做此豪迈之姿,当真耳目一新。其中一女大约为何妙灵亲传,姿态远胜旁人,一张脸亦俊俏无比,田知府不禁暗暗琢磨着,该用多少银两才能收服此人,将她纳为小星。

田夫人眼见丈夫前倾着脖子,口水都快滴落到地上了,心下暗暗着恼,恨不得将他下巴合上,省得他做出这等丢人献丑的模样来。

皇帝与林淑妃则只安安静静看着。

何妙灵眼见看客尽皆着迷,心内虽然得意,却并不敢因此而懈怠,反而愈发全神贯注。她这套剑舞是分上下两式的,眼看气力将近,趁着中途换气的间歇,众人已变换了剑阵,起先是何妙灵起头,众女紧随其后,这会子却成了众星拱月式,何妙灵居于正中,其余人则团团簇拥,将剑招舞得水泄不通,恍惚间只见白光,不见人影。

林若秋正看得出神,忽见眼前一道匹练也似的剑光袭来,直奔楚镇而去。她来不及思索,慌忙挡在皇帝身前。

变故来得突然,众人都吓得呆了,亏得旁边值守的林从武反应迅速,硬生生以胳膊受了这一剑,那人去势受阻,不得不弃剑逃离。

田知府此时才回过神来,连忙令守卫前往追赶,又狠狠瞪了何妙灵一眼。

何妙灵忙率领众人跪下请罪,额头汗如雨下,她怎知今日会生出这样的意外,那混账真是害死她了!

林若秋来不及论罪,只忙忙抓着皇帝上下细看,“陛下您有没有事?”

楚镇苦笑道:“朕倒是担心你呢,半点武功不通,怎么也敢救人?亏得林侍卫替你挡了那一下。”

林若秋这才注意到一旁站着的自家二哥,先谴责了一番自己见色忘义,方才细瞅着他道:“二哥,你怎么样?”

</div>

</div>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