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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谁知皇帝依旧无情的拒绝了她,“不成,该学的东西还是得学的,不然以后婳婳出嫁,你打算让谁教她当家理纪?”
林若秋咋舌不已,皇帝这也想得太长远了吧,在她这里还是两个刚出世的小毛团子,皇帝却已经考虑到了今后的十几二十年——果然天子是唔易做的。
末了她只能屈服,皇帝都把婳婳的终身大事搬出来了,她这个做母亲的还能不用心么?尤其不能沦为儿女们鄙薄的对象,怎么她这当妈的连算账都不会呀,那就太可笑了。
林若秋遂振作起精神,规规矩矩坐好,重新将账本摊平。
楚镇在一旁为她研墨兼指点江山,两人一个愿教,一个肯学,融融暮色下,颇有几分岁月静好之意。
半月之后,楚镇尝试将宫中事务分一部分给她处理。谢贵妃并未阻拦,反而干脆的撒手,悉心指点她哪些事得紧要过目,不可耽误;哪些事可以稍稍往后放一放,等有闲暇再来安顿。
第95章 大胆
林若秋得了老前辈的指点, 自然感激不尽,连连对谢贵妃道谢。谢贵妃面上则仍是那副和蔼可亲的神态,仿佛这些都是她该做的。
回甘露殿之后,明芳脸上便有些不忿,“娘娘您对淑妃也太客气了, 她撺掇陛下来跟您争权, 您就该教训她一顿才是, 怎么反过来帮她?”
谢贵妃沉静道:“皇帝让她来为本宫分忧, 本宫又怎好多说什么, 岂非违逆了陛下之意?索性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那也不能都交给她呀,”明芳抱屈道,“本来陛下就有意抬举淑妃,打压您和贤妃娘娘的意思,这下倒好,事情都被她揽去了,只怕林淑妃得声势大涨呢!”
谢贵妃笑盈盈的道:“你也知道受屈的不止本宫一个,放心吧, 用不着咱们费事,自有人跟淑妃过不去的。”
明芳想起赵贤妃那个烈火性子,心下稍稍安定了些。也对,林淑妃后来居上, 连位次都越过了赵氏这位老人, 只怕赵贤妃早就恼上了, 如今又来与她夺权, 正如火上浇油一般,赵贤妃生怕自己从此在宫中再无立足之地,自然得想法设法破坏这份差事。
只是……明芳迟疑道:“若淑妃娘娘真的尽得人心呢?”
有皇帝亲自教她,这份殊荣可不是谁都能体会的,万一那林淑妃天资聪颖,这番差事又办得好,兴许就能将宫中人心尽聚于手中——本来陛下的意思就是要为淑妃造势,如此岂非正趁了愿。
“陛下的心意自然是好的,可天意难测,哪怕陛下也有思虑不周之时。”谢贵妃望向室中放着的冰盆,里头莹白的坚冰已化了大半。其时已快至六月,再过不久,各宫里用冰之数都得激增,偏偏今年年初一场大旱,地窖里存放的冰化了大半,今年肯定是不凑数的,很快就能看出难处了。
皇帝没心思理会这种小事,宫中的下人却不然,若邀功不成反被怨恨,那林淑妃的处境可就真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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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谢贵妃“慷慨大度”地将宫中事务交由她分担,林若秋发觉自己的生活陡然忙碌了不少,几乎自顾不暇。虽说有个红柳,可红柳不止负责琼华殿的运转,还得帮忙照顾一对小主子,她又没有三头六臂,自然没工夫再来帮林若秋的忙。
万般无奈下,还是程氏伸出了援手,救林若秋于水火之中。程氏指着身旁一个宝相庄严、发髻高耸的老嬷嬷道:“这是程姑,从前太宗皇帝时候也曾帮过哀家理事,样样都来得,只盼你别嫌她太老。”
看来是自小服侍太皇太后的,还得程氏赐了家姓——也侧面证实了这位老姑姑的能力。
林若秋自然感激不已,忙谢过皇祖母的美意。她正忙得焦头烂额,巴不得有个人替她分忧,一般这种事都得求长辈赐教,魏太后自然不会帮她,倒是程氏慧眼如炬,及时察觉了她的需要。
程氏轻声叹道:“皇帝还是太心急了些,谢贵妃执掌公务多少年,这哪是一朝一夕能炼成的?也太难为人了些。”
林若秋觉得皇帝未必看不出这些,他也是在后宫长大的人,很知道管理这些人多么费劲,尤其是对新手而言;可皇帝还是一意孤行的让她试手,林若秋觉得隐含有一种报复在里头——皇帝多半还是恼了她那番不愿做皇后的说辞,才变着法的宣泄不快。
实在是个很小心眼的男人。
太皇太妃悄悄将林若秋拉到一边,“我送你的那些东西,你可有在使用?”
林若秋一时没反应过去,“什么东西?”
“装什么傻?”太皇太妃刮了下她的脸,调笑道,“放着不用,难道是当摆设看的?快说,到底用没用?”
林若秋的脸腾地红了,声如蚊呐,“这有什么可说的。”
其实她跟皇帝最近都不十分亲近了,之前是因为刚出月子,身子还没调理好;这段日子则是因为那些堆积如山的账本,她每日光应酬公事都分身不暇,哪有功夫操心别的。
太皇太妃老练无比,一眼便猜到大概,因抓着她的手可怜道:“难怪你最近憔悴了不少,小脸儿都瘦得扇坠一般了,这女人呐,若没了男人雨露滋润,精气神总好不起来。”
林若秋听得眼角直抽抽,虽然知晓这位太妃娘娘是个老司机,可飙车的速度也太快了些,怎就扯到雨露上头了?
她讪讪道:“您看着精神却好。”
太皇太妃轻叹一声,“也只是看着好罢了,晚间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早上起来,连步子都是虚的;从前虽也睡不好觉,可那是太宗皇帝不叫人睡,整个人照旧神采奕奕哩!”
林若秋怀疑她是狐精变的,懂得采阴补阳的秘术,否则这种事怎么想都不太科学。
不过太宗皇帝一言倒也提醒了她,自从生下皇子之后,她跟皇帝亲近的时间的确少了许多,自然拥有一双儿女不可能和从前那般清闲,可楚镇待她的态度似乎也温情了许多,是温情,而非热情。仿佛她就算脱光了站在楚镇面前,他也能平静坦然的跟她对话。
排除皇帝故意制裁她的因素,莫非是她的魅力有所下降么?林若秋决定设法改变这一状况,都说爱是做出来的,光是无话不谈的挚友自然不能称作爱。
况且,她若是想再要一个孩子的话,总得皇帝愿意努力才行,这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
林若秋从未央宫中回来,红柳告知她李婕妤午后来过了,得知她不在,只放下见面礼就走了——是李海从北狄带过来的些新奇玩意儿,愿指望妹妹在宫中赏个新鲜。
李蔷这回过来,就送了她一挂狼牙项坠,还有一坛子马奶甜酒。
林若秋看着那打磨得锋利光洁的狼牙,觉得十分有趣,看来北狄人的习俗毕竟有些不同,京中就少有以兽牙做装饰的。
那马奶酒林若秋试着尝了口,也十分好喝。
细细赏玩了一阵,林若秋便笑道:“她还说了些什么?”
红柳摇头,“没说什么,直道娘娘如若不喜,转送与人亦可。”
倒是个性情中人。无论李思娘此举是为示好还是单纯的结交之意,林若秋都欣然笑纳,横竖皇帝眼下正对李家青眼有加,她跟李思娘多多来往并不为过。
林若秋命人将项坠收起来,转头却将那甜酒分了安然一半,安然尝了也觉得好,道:“正是这个味。”
她只在小时候尝过一回北狄人酿造的酒水,自那之后便难忘怀,没想到如今竟有福消受。
安然叹道:“还是姐姐福气好,什么好东西都少不了你的。”
林若秋道:“这也不算稀奇,她初初进宫,总得多方交好。”
安然嗔说,“姐姐这便叫得了便宜还卖乖哩,须知李婕妤就送了你东西,旁人可分文未得。”
林若秋这回真觉得稀奇了,她也听皇帝说过忠勇侯府的事,得知那家的家主李海是个长袖善舞的性子,怎么妹妹偏生这样孤介?就算因赵贤妃给她没脸,她不肯去奉承赵贤妃便罢,可谢贵妃听说对这李蔷多有笼络之意,她倒好,半点不领人家的情。
这么看来,李思娘送来琼华殿的礼物还真是独一份的,林若秋竟有几分受宠若惊之感。
她问安然,“你觉得那李氏为人如何?”
毕竟安然是与李蔷一道册封的,两人位分相近,又因了这层缘分,较常人来往多些。
安然想了想,坦诚的道:“我觉得她可能不大想住昭阳殿,想去住宝华殿。”
宝华殿是宫中高僧的住处。
原来她真是来宫里出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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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了太皇太妃那些话的影响,林若秋陡生戒惧,决定好好“引诱”皇帝一番,以此找回一点从前的新鲜感觉。正值天热,林若秋特意撤去净室门口的竹帘,换上一层薄薄的飘纱,这样,当人在里头沐浴之时,外头便可看得影影绰绰,别具一种朦胧之感。
倘若事情进展良好的话,也许她可以水到渠成地来一场鸳鸯浴。
林若秋舒舒服服的泡在温水里时,心里正是这么想的。她甚至已盘算好待会儿该灭掉几枝蜡烛。不能全灭,乌漆嘛黑的,跟抱着块木头有何分别?但光线也不能太强,要能看得见轮廓,却看不清人脸,这样才能在想象中将美感补足。
况且像她这样生过孩子的女人,最担心肚皮上是否会出现难看的纹路,虽说用了黄松年开的方子,那处的纹路已消减不少,肌肤也恢复到莹洁如玉的状态,可林若秋仍有点不放心,务必要做到尽善尽美才好。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李若秋踌躇满志地在浴桶里泡了快一个时辰,水都快凉了,楚镇还没过来,这距离他平日的作息未免差太远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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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他今晚是不会过来了,早知如此,她就该事先打听好的。林若秋失望之下,只得胡乱取了一匹架子上的绸绢擦身——衣裳都放在外边帐子里,本来想请皇帝为她穿的,以此彰显夫妻情趣。
匆匆掀起薄帘出来,林若秋被冷风一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身子一抖,那本就裹得不十分牢靠的绸绢便扑簌簌从她胳膊上滑下去,露出光溜溜的肩膀。
可巧楚镇正推门进来,眼见此情此景,只得默默地又阖上门出去,稍待片刻。
太大胆了,他有点受不住。得先缓缓,免得鼻血淌出来。
林若秋:……
她真想立刻一头撞死。
第96章 闺房
可她并不想撞柱子, 她怕疼, 若是面前有块豆腐, 她倒是很想撞一撞。
太丢人了, 林若秋理想化的状况是向楚镇展示精致的性感, 而非卖弄一身皮肉,这和猪肉铺子有何分别?
可皇帝没准以为她故意为之呢, 也是时不凑巧,刚刚好她打了个喷嚏,刚刚好楚镇就在那时候进来——林若秋还以为他不来了呢。
且他这会子躲出去是啥意思?难道自己身材太差,连看一眼都觉得污了眼睛么?
林若秋满脑子胡思乱想, 冷不防听见皇帝隔着门板道:“衣裳穿好了不曾?”
虽说挺难为情, 林若秋还是捡起一件寝衣披上, 随即干咳两声,“好了,陛下进来吧。”
楚镇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扇,一壁琢磨着她此刻是穿了还是没穿:女人的话是最不可信的, 焉知她不是故布疑阵?
虽说皇帝并不讨厌这样的做法, 不过两人正经久了, 偶尔不正经起来, 五脏六腑难免翻江倒海。
这会子他已缓过劲,也已做好了思想准备, 无论发生什么, 他都不会吓一跳了——甚至还有些隐隐的期待。
及至两人再度会面, 楚镇发现她衣着已穿得严严实实, 心头不期然的掠过一丝失望。早知道就别避开了,果然犹豫就会败北。
林若秋连寝衣最上头的一颗纽子都牢牢扣上,神情亦显得端庄典雅,“这么晚了,妾原以为陛下不会再过来,谁知陛下却有雅兴。”
害得她精心准备的鸳鸯浴都泡汤了,新摘的一篓玫瑰花瓣也打了水漂。林若秋努力按捺下语气中的一丝埋怨。
楚镇讪讪道:“因今日与朝臣们议事略耽搁了些,本不打算过来,还是魏安说起,道公主最近出了点疹子,朕才想过来看看。”
他忖度着林若秋的意思,似乎没打算接驾,这么说,方才那一幕只是无意为之?可她也忒大胆了些,若是进宝等人,岂非颜面大失——太监也算得半个男人,皇帝可以不吃宫女的醋,那些个眉清目秀的小公公却是非计较不可的。
思及此处,他正色向林若秋道:“以后你须注意些,怎可连门闩都不阖上就自顾自的更衣?说来也是做母妃的人了,怎可行事不检令人笑话?”
林若秋许久没听到这样严厉的口吻,心下虽有些委屈,亦只好干巴巴的应道:“知道了。”
楚镇还以为她会抵赖几句,谁知却这样逆来顺受,一时间反而说不出话来。
可巧红柳捧着一个硕大的红木托盘进来,上头是柞蚕丝织的寝衣,有皇帝的,也有林若秋的,一面笑道:“娘娘,替换的衣裳婢子已取来了,可是就搁这儿?”
不料发现两人都跟木头似的杵在寝殿中央,她亦愣了愣,好容易反应过来,忙放下东西告退。
她宫里的人一个个训练得比兔子还机灵,但凡发现有点吵架的苗头就跑得飞快——大约也是知道两人不会真吵起来。林若秋无奈想着。
楚镇此时才瞧出净室里的袅袅水雾,已经十分淡了,他掀开薄帘瞧了瞧,又试了试水温,不禁诧道:“你一直在等朕?”
难怪红柳会赶在这时候送衣裳过来,大概以为两人已经泡着了。
林若秋窘迫不已,她自然不能怪皇帝放她鸽子,两人本来也没约好,只是她以为楚镇循例会这个时候过来,谁知事出意外,导致计划发生偏差。
楚镇瞧见她那副沮丧神气,心里便明白了大概,难怪方才试着浴桶里的水都冷了——她是在等他一起洗。
此刻那些旖旎的思绪已消失不见,楚镇心头反生出融融暖意来,他微笑道:“其实你本可以派人提前和朕说一声,朕不会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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