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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听说李诫行踪不明就乐开了花,还没等房间收拾妥当,就急匆匆过来看赵瑀的笑话。

赵瑾本以为看到的是惶恐不安、痛哭流涕的赵瑀,她还想趁机吓唬几句这位诰命夫人,好摆摆自己的威风。

谁成想赵瑀不咸不淡地让自己给她见礼!

她一万个不愿意,但二人身份毕竟有了很大的差距,她不得不做。

赵瑀冷眼看她行了福礼,便道:“坐吧。”

赵瑾就要往椅子上坐。

赵瑀轻轻哼了一声,“那不是你坐的地方。”

“是啊,也不看看自己是谁,就敢和我们太太平起平坐?”蔓儿一面讥笑,一面指着床边的脚踏,“那才是你坐的地方。”

赵瑾脸腾地红到了耳朵根,咬牙恨道:“我可是庄王世子的侍妾,赵瑀,你掂量掂量再说话!”

“我还是朝廷封诰的五品诰命呢!”赵瑀根本不买她的帐,索性也不压着心里的怒气,“赵瑾,我竟不知一个没名分的侍妾,也能在诰命夫人面前摆谱。这难道是庄王府的规矩?”

官大一级压死人,官场如此,外命妇的圈子里也是如此,更何况赵瑾还是上不得台面的妾室。赵瑀气恼她出言不逊,是以根本没给她留面子。

蔓儿在旁冷冰冰说:“上赶着过来挨骂,没见过有这等嗜好的。”

她们主仆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把赵瑾气了个七窍生烟。

但她想,若是此时走了,岂不是显得自己怕她们?而且她听说赵瑀有孕,但是胎气不稳,若自己能扰得她心神大乱,她一时承受不住落了胎……

最好一尸两命!

赵瑾不无恶毒地想着赵瑀的悲惨下场,方才的“羞辱”也不觉得有什么难捱的了。

她便不情不愿坐在脚踏上。

赵瑀吩咐蔓儿看茶。

赵瑾捧着甜白瓷茶杯,心道真是寒酸,遂十分硬气地说:“李诫仕途亨通,你是得意了。可人得意时也须看看后路,多结善缘才是。否则如果李诫回不来,我看你一个人怎么活下去。”

赵瑀气笑了,“蔓儿,掌嘴。”

蔓儿撸起袖子就是一巴掌。

啪一声,既清脆又响亮,赵瑾左脸颊立马多了个红手印。

她蹦起来,“你凭什么打人?”

“打你就打你,还需要理由吗?”蔓儿翻个了白眼,“刚才就说,如果你胆敢再胡说一句,我就撕烂你的嘴,记吃不记打的玩意儿。”

赵瑾气晕了,双目泛红,嘶哑着声音嚷道:“赵瑀!我要告诉世子去,让他来惩治你!”

赵瑀失笑道:“赵瑾,你怎的变得如此愚蠢?还是你故意虚张声势?庄王世子会为你一个无足轻重的妾室,惩治当朝五品大员的夫人?”

“你不就仗着李诫的势!他是皇上心腹不假,可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你离开京城大半年,不会忘记储君已定的事情了吧?”

赵瑾捂着发胀的脸颊,偏生还是得意洋洋,怎么瞧怎么怪异,“大姐姐,二皇子秦王已死,太子最大的隐患算是除去了!三皇子齐王又是个万事不操心的闲散富贵人,对太子构不成威胁。你不明白?太子板上钉钉是新君。”

赵瑀越听,心跳得越厉害,难道秦王遇险和太子有关?她和蔓儿对视一眼,俱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惊疑。

终于看到赵瑀着慌的样子了!赵瑾心里顿时大为熨帖,得意之下更是忘形,“世子爷是太子的左膀右臂,拥立之功是跑不掉的。而你相公,哼,就算他活下来,太子爷却不怎么待见他,往后他得夹着尾巴过日子!”

“我以后会是郡王、郡主的亲娘,你见了我必须请安!”

面对赵瑾的挑衅,赵瑀只是淡淡说道:“我不知道你的‘以后’会是什么时候,但我知道,现在,你赵瑾还没有资格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我本是看在同族姐妹的情分上请你进来,你却不识抬举,疯疯癫癫你说了这许多,我也累了。蔓儿,请她出去,再把她用过的茶杯砸了,东西脏了,没法儿再用。”

怪不得刚才让换茶具,蔓儿恍然大悟,推搡着赵瑾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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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瑾尖细的声音渐远,赵瑀长长吁口气,揉揉额角,屋里总算是清净了。

不过安静没多久,庄王世子登门造访。

他还真是为小妾撑腰来的,一进院门就嚷道:“哪个不长眼的敢太岁头上动土?欺负到本世子头上!”

庄王世子身份贵重,赵瑀不能失礼,急忙换好衣服出来,规规矩矩给他见礼。

他身侧站着赵瑾,捂着脸委委屈屈地哭着,不时偷瞟赵瑀两眼,目光尽然是张狂得意。

赵瑀坦然道:“不知世子突然来此,有何见教?”

庄王世子嗤笑道:“你把我的爱妾打了,还问我有何见教?我倒要问问你什么打算!”

赵瑾用手帕子遮面,凄凄惨惨地哭起来。

赵瑀讶然道:“您竟然不清楚?想必是您家的小妾害怕您责怪,不敢和您说实话。”

“是这样的,您家的小妾进门就诅咒我相公,言辞恶毒,不堪入耳。李诫可是朝廷命官,怎能平白受一个奴婢的羞辱?按律,您家小妾是要送到衙门戴枷锁,挨鞭子的,但我想她毕竟是您府上的人,大庭广众之下受刑失了宗族的体面,所以才给她一巴掌让她长长记性。”

庄王世子说:“就算她犯了错,打狗也要看主人呢,要罚也是我来罚,还轮不到你动手打她。”

赵瑀不慌不忙道:“话是这么说,但是您细想,齐王殿下还在正院住着呢。若是他知道有人敢把皇子大臣遇险的事当乐子,恐怕就不是一巴掌能了结的事了。”

庄王世子打了个顿儿,眨巴眨巴眼,心道是啊,齐王和李诫关系不错,更是因秦王失踪急得上火,如果这位爷知道,保不齐把火气全撒我身上!如今正是太子谋大事之际,自己万不可出差错。

他随即狠狠瞪了赵瑾一眼。

赵瑾暗暗叫苦,世子耳根子不仅软,胆子怎么还变小了?三句两句就被赵瑀吓唬住了。

但庄王世子毕竟不愿就此认怂,还要找回几分脸面,遂板着面孔冷冷道:“本世子有皇命在身,要彻查兖州府的河务。这是个肥缺,白花花的银子泼水似地使,难保有人不动心!曹州河堤两次决口,我怀疑修堤银子被人贪了。”

他眯起眼睛看着赵瑀,目中闪着绿幽幽的光,“李诫就是头一个要清查的人,你作为他的家眷,必定知晓其中原委,从此刻起,没有我的令,哪里也不许去!”

这是赵瑀不曾想到的,她心头突突地跳,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世子,您这是要软禁我?”

“当然不是,只是请李太太配合本世子查案而已。”

“好个配合查案,就是不知道世子爷有没有在衙门、在皇上跟前立过案?”

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屑,又含着隐隐的怒气。

赵瑀几乎要叫出声来——李诫!

影壁后面转出一个人来,高高瘦瘦,腰背挺直,晃晃荡荡地走近。

李诫仍旧一副笑模样,“世子爷,让您失望了,二爷和下官都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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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李诫面容有些憔悴,但精神很好,不知是不是赵瑀的错觉,他身上多了一种锐气和压迫感。

就像一支蓄势待发的箭,闪着寒芒,呼哨一声,就要直取敌人首级。

赵瑀心中不由一紧,此次随行秦王,他究竟遇到多大的劫难,才逼得他锋芒毕露!

她鼻子发酸,泪珠儿在眼眶中打转,却生生被她逼了回去。

不能哭,要笑!她对自己说,李诫看见自己哭肯定要难过,但是看见自己笑,他也会笑。

赵瑀笑着,走过去站在他身边,两人紧挨着,宽大的袖子垂下来,遮住他们紧握的手。

用不着多言,从对方的目光中,就能读懂一切。

李诫点点头示意一切安好,随即朗声道:“世子爷,您要是想给我安插罪名,也得找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才行。我刚到任就跑到曹州救灾,同知衙门的椅子还没做热乎,说我贪墨也得有人信。”

他出现的那一刹那,庄王世子就仿若雷劈一般僵立在地,他说什么自也没听清,半晌才回过神来,也不接李诫的话头,勉强装出个焦急关心的样子,“你倒是不声不响回来了,怎么不传个消息,秦王殿下在哪里?”

说完,他目不转睛盯着李诫。

李诫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世子爷放心,殿下在十分安全的地方。”

庄王世子一怔,随即喝道:“好你个李诫,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隐匿殿下行踪?你知不知道皇上急晕几次过去,还不赶紧告诉我秦王的下落!”

他一脸怒容,李诫一脸嬉笑,满不在乎说:“世子爷别急啊,我当然不会瞒皇上,也给您个定心丸,多则半月,少则十天,秦王殿下必会平安返京。”

庄王世子脸色陡地阴沉下来,他再傻也能听出来,这李诫分明是起了戒心,有意封锁消息。

他心里掂掇一阵,怕说多了反倒引火烧身,就什么也没说,鼻子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赵瑀挽着李诫回到屋中坐下,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总算是平安回来了,可是遭罪不少,脸上都没肉了。”

“你多做点好吃的给我补补,肉就长回来了。”李诫捏捏她的腰,调侃道,“不过我看你倒是长了几两肉,摸上去终于不硌得慌了!——诶,这屋里怎么有股药味?”

赵瑀拉着他的手覆在肚子上,“是安胎药。”

李诫呆了呆,看看赵瑀,嘿嘿笑了几声,又低头看看她的肚子,仰头哈哈笑起来,“瑀儿,我要当爹啦!”

赵瑀也笑,他全须全尾归来,腹中胎儿也算平安无恙,连日来所有的阴霾顿时烟消云散。

笑声飞出窗外,廊下的蔓儿听到,也不禁笑出声来,隔着门帘喊道:“太太,热水是现成的,厨下的银丝面也下好了,是先让老爷沐浴,还是先用饭?”

李诫的笑声停了,“蔓儿,你进来,我有话和你说。”

门帘一挑,蔓儿闪身进来,先给李诫屈膝蹲了个福礼,“老爷有什么吩咐?”

李诫眼神闪闪,似乎有点不好意思,“那个……刘铭,他没跟我回来……不是,你们别这么看我,他没事,他好着呢!”

赵瑀这才舒口气,斜睨一眼,嗔道:“说话说全了,不要大喘气。”

蔓儿也撅着嘴,“老爷就会拿奴婢寻开心!那家伙何时回来?”

“他以后也不会回来了,我将他举荐给二爷。”李诫缓缓说道,“这话我只和你们两人说,二爷遇险并非天灾,乃是人祸!船底被水鬼凿穿了,我发现得早,赶紧带着二爷几个上了小舢板,好容易上了岸,又有人伏击!”

李诫摇摇头,无奈笑道,“二爷这块肥肉太香了!一波跟着一波的,我们几个筋疲力尽,哪有力气打架?我看来人不像土匪,倒像走江湖的,就让刘明试探试探,果不其然,他一亮沧州袁家的名头,那些人就露了怯。我再一通连哄带吓唬,总算脱了困。”

赵瑀追问:“双河口再次决堤,和这事有干系吗?”

“锦衣卫在查。”他没继续往深里说,“蔓儿,刘铭是前朝后人,稳妥起见,还是给他找个更大的靠山好……你明白我的意思?”

蔓儿不自然地笑了下,“奴婢明白,他助二爷脱困,二爷自然高看他一等,凭他的本事,也必能得二爷的器重。”

“为防走漏风声再遭不测,我叫他联系袁婆婆,二爷他们会在袁家人的护送下直接返京,不惊动官府。我临行前和他定好了你们的事……”

他从袖筒中掏出一封文书,“这是婚书,刘铭已在上面签了字,哦,二爷和我作保,都在婚书上签了名的。蔓儿,等这阵风波过去,你上京寻他去。”

“是,”蔓儿习惯性应道,随后惊奇地睁大眼睛,“啊?老爷您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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