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1 / 1)
榴花立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此时忍不住了,“小姐,您就听奴婢一句,姓李的算什么如何能和温公子比?趁老爷还没应下亲事,您拖一拖,拖到温公子回来。如果他实在娶不了您,再嫁给姓李的也不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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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瑀惊愕地看着榴花,仿佛不认识她似的,“你的意思是让我脚踏两条船?我就那么不堪?慢说我对温公子没有情意,就是有,我也决不能做背信弃义之人。”
张妲也觉不可思议:“你这丫鬟怎么竟出馊主意,瑜儿你就一门心思等表哥回来,我今儿把话放这里——别管温家长辈是什么态度,他一定会娶你!瑜儿你信我,这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他。”
她又懊恼道,“都怪我,得到消息太晚了。”
殷芸洁小声安慰道:“也不能怪你啊,赵家祖母瞒得紧,我们只当瑜妹妹惊吓过度需要清静,谁能想到期间发生这许多事情呢?如果不是榴花溜出来报信,我们还蒙在鼓里呢。”
赵瑀看向榴花的目光登时变得严厉起来。
榴花眼泪唰地流下,她不求赵瑀,反而跪倒在张妲面前,“求您再劝劝小姐,或者再派人催催温公子赶紧回来救人,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够了!”赵瑀厉声喝道,她虽然是个随和的性子,却容不得榴花一而再、再而三地擅做主张,尤其是榴花言谈中对李诫的蔑视,让她更觉气恼。
“你既然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从现在起就不要进我的院子。”
榴花还要求情,却听赵瑀喝道:“出去!”
榴花脸涨得通红,一捂脸哭哭啼啼跑出去,殷芸洁劝道:“她也是为你好,你……”
“好啦好啦,”赵瑀摆手道,“我马上就要出嫁,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不说这些了。”
殷芸洁细长的弯眉微蹙,“你再细想想,出嫁从夫,妇人的地位取决于夫君的尊卑。咱们一处常玩耍的,今后都会嫁入高门,只有你……他日姐妹们再见,你当如何自处?”
赵瑀道:“我不在乎,跟着他哪怕吃糠咽菜我也认了。”
见她如此坚决,殷芸洁便不再多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对张妲说:“瑜妹妹这是铁了心,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或许温公子就是和瑜妹妹有缘无份。我们多说无意,不然算了吧。”
张妲只盯着赵瑀,“你真的决定了?不后悔?”
“嗯。”
张妲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良久才长长吁了一口气,“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不说了,但是有一点你记住!”
她紧紧握着赵瑀的手,表情严肃认真,“咱俩从小就交好,以后也不能生疏了!如果你有什么难事愁事不方便和家里说的,一定要来找我,让人给我带口信也成,千万别一个人傻扛着,你这丫头务必给我记住了!”
说着,她的眼泪落下来,滴到赵瑀的手背上,热热的。
赵瑀含泪笑道:“我知道,有事一定找你帮忙,到时候你可不许推脱。”
她二人说着交心话,殷芸洁脸上仍笑吟吟的,眼皮却耷拉下来,端着茶盏,一下一下划拉着茶盖。
送走两位手帕交,赵瑀靠坐窗前,继续绣着红盖头,只是这次,她有些心绪不宁。。
天色渐晚,苍茫茫的暮色铺满大地,朦胧了万物。
赵瑀揉揉发涩的眼睛,停下手中活计,略活动了下肩颈,走到多宝阁前,取下一个长方锦盒。
里面是一套惟妙惟肖的小泥人。
赵瑀拿出来,整整齐齐摆成一排。
有挑着担子叫卖的小贩,有讨价还价的妇人,有嬉闹的孩童,有挺胸凸肚提着鸟笼子遛弯儿的老爷,也有头戴儒巾提着书箱的书生……
她鲜有机会出门,每当她在家闷的时候,就会把这套泥人拿出来,边摆弄着边想象外面的热闹景象。
她经常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但是这次,她却笑不出来了。
那书生的书箱上,刻着一个小小的篆体“竹”字。
夜风带着梧桐花的清香,从窗子飘然而入,温柔地抚过她的脸颊。
赵瑀来到窗前,闭着眼睛仰起头,探出身去,不知何时开始,嗅着这股清香,她的心就会慢慢平静下来。
一切都过去了。
似乎有什么划过自己的鼻尖,好香,好痒!
赵瑀睁开眼睛,却是李诫拿着一支梧桐花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他斜斜靠在墙上,歪着头懒洋洋地说:“干嘛呢那么出神?”
赵瑀微张开嘴,吸了口气,闭上眼睛。
“嚏!”
好像小猫轻轻打了个喷嚏。李诫乐了,咧着嘴笑得很开,“你打喷嚏都这么秀气,不像我,惊天动地的,有一次当差没忍住,差点把廊下的八哥吓死了。”
本来赵瑀还有点不好意思,经他一说反而不尴尬了,问道:“你当差不能打喷嚏吗?”
“也不是不能,王爷喜静,我们这些侍候的人就不好弄出声响。”
李诫瞥见桌上的泥人,“你喜欢这个?西城那头有家专做泥人,改天我给你送几套来。”
赵瑀把泥人放入盒子收好,“说不上喜欢,只是无聊时拿出来摆一摆,你进来说话。”
李诫没动地儿,笑笑说:“我是抽空过来看看你,马上就走。”
他犹豫了下,凑近说道:“瑜、瑜……”
赵瑀睁大眼睛看着他。
“瑜……”李诫的神情变得有点僵硬,忽说,“雨好大啊,昨天的!你昨天淋了雨,虽是夏天也要当心不要着凉,姜汤有没有喝?”
赵瑀笑道:“我没事,挺好的,你也要多注意呀。”
李诫应了一声。
二人突然没了话说。
一只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过,击碎了二人间的沉闷。
李诫似乎刚想起个事,“那个,明天我上门提亲。还有,建平公主那头你不用害怕,咱们成亲了就离开京城,去南边,她手再长也够不着。”
“去南边?”
“嗯,任职文书还没下来,不过基本能定下来是去南直隶,约莫是个县官。”
赵瑀是真心替他高兴,“那我提前恭喜你啦。”
“同喜同喜!”李诫顺口回答,话刚出口就看到赵瑀脸红了。
李诫咳了一声,“那、我走啦。”
他必须要走了,因为他发现此刻他不会说话了。
赵瑀目送他离开,然后把放着泥人的长方锦盒压在了柜子底。
翌日是个大晴天,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赵家又迎来了李诫的登门提亲,和前日有所不同,陪同李诫来的人赵奎也认识。
魏士俊,赵奎的同科,学士府庶出的二公子,金科状元。
李诫老大不客气说:“上次你们嫌弃袁总管是个奴仆,这次总不会嫌弃状元郎了吧?”
赵奎看看李诫,又看看魏士俊,“你们怎么会认识?”
魏士俊摇着一把泥金折扇,显得颇为风流倜傥,“赵兄,这话说来就长了,以后慢慢再说,敢问伯父在不在?”
赵奎脸拉了下来,“不在!”
李诫哈哈一笑,“赵老爷是不是在国子监?放心,他准一会儿就回来。赵公子你别不信,一炷□□夫之内,你肯定能见到你爹的面!”
赵奎嗤笑一声,根本不信。
结果一杯茶还没喝完,门上就传话——老爷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悄咪咪改了下男二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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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赵老爷四十多岁,略长的国字脸,漆黑的八字须修得整整齐齐,一双不大的眼睛微眯,嘴角下吊,看上去就像学馆里的教书先生。
李诫和魏士俊给他行了晚辈礼。
赵老爷客气几句坐到上首,眼光上下扫着李诫,似是在考量什么。
李诫泰然自若任他打量,丝毫不觉得别扭。
魏士俊左右瞧瞧,便笑道:“本来我父亲要亲来讨杯媒人茶喝,但天不亮就被皇上叫到宫里去了,现在也没回来。李兄的婚事要紧,小侄就临时担了这桩事。喏,官媒也请来了,我当不了媒人,做个见证应该可以。伯父您可别怪小侄孟浪。”
赵老爷堆起笑容,“魏大人是我朝肱骨之臣,日夜为国事操劳,焉能为这等小事浪费精力?若他真的前来,倒是老夫的罪过了。说起来魏家是天下读书人的榜样,父子四进士,一门三状元!想当年老夫也曾与魏大人共事……”
他呷口茶润润嗓子,大有和魏士俊畅谈之意。
李诫无意听他说废话,给官媒使了个眼色,官媒会意,逮了个空档说起亲事来。
赵老爷收了笑。
赵奎想嘲讽他几句,碍于同科在场,他不愿失了风度,只板着脸冷冰冰地瞪着李诫。
官媒干巴巴地说着顽笑话,试图让气氛不那么沉闷。
在尴尬的说笑声中,赵老爷终于发话了,“成吧。”
什么成?成什么?赵奎一头雾水看着父亲。
却见李诫从椅中一跃而起,喜笑颜开冲赵老爷一拜,“多谢岳父大人成全!”
赵奎惊得瞠目结舌,指着李诫,看着父亲,结结巴巴道:“他、他……”
魏士俊摁下他的胳膊,笑道:“他是你妹夫,今后也许还是你同僚。”
赵奎叫道:“什么?!”
李诫抻了下袖子,抚平上面的折痕,笑道:“不过一个县令而已,岳父您老可别嫌小婿官儿小啊。”
县令?而已!赵奎嘴角抽搐一下,春闱后,他没考中庶吉士,只好在吏部候缺。他一心想做京官,然而等了小半年也没等到递补。再去吏部活动时,却是连外省的实缺都没了。
可李诫竟然得了七品的县令职位?他连秀才都不是,功名都没有,说不定连字也不认识,凭什么当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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