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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2章 牵一发动全身

方平被带到一个很偏僻的小旅馆，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给“代驾”递了一支烟，然后朝方平招了招手，道：“方院长，您好，还请你配合一下，那样你也少遭点罪。”

青年长相清秀，身材高挑匀称，举手投足有一股潇洒的气质，但这话一出口，方平心里凉了半截，意识到自己遇到的不是正规军，而是被人绑架了。

方平虽然是三甲医院的院长，但也没遇到过这种事情，他想要保护自己的性命，所以格外地谨慎小心，以免惹得这些人不快。

等抵达三楼的房间，青年指了指里面的床位，微笑道：“方院长，请你这段时间就住在这里，外面有我们的人，你需要什么知会一声就好。”

青年表现得越客气，方平越是觉得心寒，这里面究竟藏着一个什么样的阴谋？

方平意识到自己被拘禁，冷声道：“你们这是限制我的人生自由，是违法的。”

青年挑了挑剑眉，道：“方院长，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不用你提醒我。另外，我们也只是请你在这个旅馆小住几天而已。如果真被警方发现了，会当我们是个传销组织吧。”

这世道警察面对传销组织，经常是无能为力。法律规定，三级以上且三十人以上才能入罪，但一般遇到传销组织，都是中下层的人员，只能说服、教育、遣散没有抓捕和拘留权力，对于组织和领导传销者，也只有证据充分情况下才能拘捕，传销体系中下层，严格意义上来说都属于受害者，他们本身并不知道自己是在从事传销。

警察接到报警电话，只能前往驱散，往往前面刚驱散两三小时，他们后面又聚集到一起了，只要不限制人身自由，没有打架斗殴，不聚众闹事，久而久之警察懒得管了。

方平微微一怔，心里泛着苦笑，知道自己暂时是别想出去了。

见方平乖乖地走进房间，青年掏出手机拨通个电话，笑道：“方平已经被带到旅馆，他看上去还是比较顺从的。”

“看好他，给他好吃好喝，大概五天左右，就差不多可以了。”苏韬淡淡道，他此刻已经在燕京，将方平控制起来，是自己授意的。

这青年正是雪豹谢畅，他有点奇怪道：“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抓到他，难道不要逼他说出些什么？这家伙不是什么好鸟，饭局上随便收了个红包，就是五六万。这些鸟人赚钱也太容易了吧。”

苏韬摇头道：“他现在就算交代一些东西出来，那也是在人身自由受控的情况下说出来的，可信度不是特别高，在纪检部门取证的时候，也没有太多参考价值。你们只要控制好他，让他消失五天时间就好了。”

谢畅不解道：“他一旦失踪的话，会不会有人报警，然后找到我们？”

苏韬想了想，道：“所以你们要机警一点，遇到风吹草动，就赶紧逃离，真被抓了，问题也不大，反正你们又没有殴打他。”

谢畅哭笑不得道：“弄这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控制他，限制他自由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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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韬淡淡一笑，道：“他可是三甲医院的院长，牵扯到很多人的利益。人一旦消失了，会引起许多人惶惶不安，简而言之，我们所做的事情，犹如在钓鱼，牵一发而动全身，先把方平这条鱼给钓上来，其他那些大鱼小鱼，自然为求自保，想尽办法逃离鱼塘，从而各显神通。”

谢畅终于明白苏韬的意思，道：“你是想让那些和方平关系匪浅的人，以为方平被双规，然后到处奔走，这样就会露出狐狸尾巴？”

苏韬暗忖谢畅的头脑运转得挺快，笑道：“这是为了让陕州卫生系统的问题，彻底浮出水面，只有当问题全部表现出来，这样才能够彻底地根治。”

苏韬没有跟谢畅说明自己的计划，但他知道等到了明天，陕州省卫生系统就会彻底大乱。

第二天下午三点，李安博参加完两个活动之后刚刚上车，秘书调过头，脸上露出凝重之色，低声汇报道：“煤炭建设集团职工总医院院长方平已经失联十多个小时。”

李安博眉心一跳，该来的总算来了，他知道苏韬绝对不会轻易放弃收购这最后一家医院，肯定会整出什么事情，所以一直关注着职工总医院的动向，如今方平失联，肯定与他收购这家医院的计划有关。

“去省委！”李安博吩咐完毕之后，闭上眼睛，此事还得跟省委书记曹广佑通气才行。

一个多小时之后，李安博见到省委书记曹广佑。

曹广佑知道李安博不会无缘无故地见自己，淡淡问道：“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李安博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刚刚得到的消息，方平失联了。”

曹广佑眉头突然紧锁，沉声道：“多久？”

“十多个小时。方平平时大部分都在医院里，所以突然消失这么长时间，肯定出了意外。而且，现在外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方平要么是被隔离调查，要么是外逃。”李安博嘴角浮出苦笑。

“如果方平被隔离调查，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曹广佑皱眉道，“外逃的可能性也不大，他的工作不是做得很好吗？”

李安博颔首叹气道：“会不会是中央安排人将方平带走调查？”

曹广佑面色一冷，沉声道：“有这个可能啊，为了协助苏韬开展好收购国企的工作，国务院安排了专项小组从旁监督。我们在煤炭建设集团国企医院的问题上，态度很坚决，所以中央可能会进一步施加压力。”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李安博想明确知道曹广佑的心里想法，这样自己才知道该如何处理此事。

“煤炭建设集团职工总医院，是省内最好的三甲医院，如果将之转让给一家民营企业，会影响政府在卫生领域的核心控制力。”曹广佑眉头深锁道。

医院一旦被民营资本收购，那就意味着这家医院后期会转变为民营企业，政府无法直接干预医院的发展。

打个简单比方，以后省卫生厅颁布什么政策，煤炭建设职工总医院或多或少会偷工减料，如果是一般的医院也就罢了，这可是一家三甲医院，重要性毋庸置疑。

李安博明白曹广佑的决心，沉声道：“我会安排人尽快找到方平的去向。”

曹广佑点了点头，吩咐道：“还得让人注意流言蜚语，不要让此事导致人心惶惶。另外，这件事情和苏韬有没有关系？”

李安博嘴角泛着苦笑，“他昨天搭乘航班去了燕京，从某种角度来看，好像是可以证明此事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反而显得自己有鬼。”

曹广佑皱眉道：“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省内的卫生系统会出大事，你作为分管领导，一定要高度重视，千万不能扩大影响。”

李安博连忙承诺道：“还请曹书记放心，我一定会协调好此事。”

李安博见事情已经说完，就告辞离开，曹广佑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皱眉道：“他们这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么药呢？”

……

省长办公室内，骆川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

何思明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缓缓汇报道：“方平失联的消息传出之后，整个卫生系统已经乱作一团，尤其是省卫生厅与方平关系匪浅的人，都显得很紧张。刚得到消息，有两名副厅级干部，私下购买机票……”

骆川轻轻地哼了一声，“这是打算外逃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逃得掉吗？”

何思明淡淡地看了一眼骆川，低声道：“这件事怎么办？”

骆川沉声道：“通知省检察厅成立小组，对省卫生厅进行全盘调查。”

何思明皱眉道：“如此一来，会不会让曹书记不满？”

骆川摇了摇头道：“方平失联，两个副厅级干部试图外逃，曹书记必须要慎重对待省卫生厅出现的种种问题，再也不能打马虎眼！”

何思明点了点头道：“我晚点就和老林联系一下，他被曹书记压了这么久，这一次机会难得，绝对不会再忍。”

“老林”指的是省委副书记林志德，省委常委当中排名第三，分管党群工作，之前曾是纪委书记，所以在公检法系统里有很强的影响力。在骆川没有调任陕州之前，林志德和曹广佑之间的火药味十足。不过，曹广佑的斗争水平明显要比林志德高明一点，如今公检法系统核心位置，基本都换成曹广佑的心腹干将，而林志德也被彻底压制，选择低调蛰伏，平时省委常委会上基本不发表任何意见。

“老林比曹书记年轻几岁，如果曹书记退休的话，老林还是有希望继续在班子里留任一届。”骆川似乎自言自语地说道。

何思明何等聪明，他听出骆川的意思，这其实是交换政治筹码，如果林志德在这件事情上能助自己一臂之力，那意味着可以获得骆川的支持。

按照中组部的计划，曹广佑的年龄已经踩线，下一任肯定要退居二线，骆川来到陕州，就是为了接任曹广佑，林志德如果得到骆川的认可，虽说不一定能继续更进一步，但至少还能在省委副书记任期再干一届，那等于延续了自己的政治生命。

林志德拒绝合作的可能性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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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3章 左右胜败之手

燕京。

苏韬走进赵委员的家中，发现墙角摆放着几盆多肉，肖秘书低声笑道：“这几盆多肉是小少爷弄的！首长还笑话过呢，这些东西养了又不能吃，放在院子里还占地方。小少爷解释说，这是为了好看。一老一少为此争辩不休，不过看得出来，首长的心情好很多了。”

苏韬上次来拜访赵委员，他因为伤子之痛，身体状况很糟糕，后来接受了自己的提议，从国外接回了孙子，院子里也充满了人情气息。

赵委员在官场上铁面无私，不过但凡是人，总会有七情六欲，需要亲情温暖。

往里面又走了几步，苏韬见到赵委员正在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下棋，赵委员朝苏韬招了招手，笑道：“小苏，你来了啊，小肖给他搬一张凳子。”

苏韬便坐在旁边看两人下围棋，赵委员执白，少年执黑，赵委员明显让着自己的孙子，不时地指点两句，最终赵委员以微弱的优势获得胜利。

少年却是年少气盛，非要拉着赵委员继续下一盘。

赵委员也就继续下棋，苏韬很安静地在旁边坐着，偶尔指点少年一两句，最终帮着少年以一子的优势赢得了棋局。

少年对苏韬也是格外亲切，想要拉着苏韬继续和爷爷下棋，却被赵委员拒绝。

赵委员将苏韬喊到屋内，等苏韬坐下之后，便笑问：“小苏，你此次前来，是带着目的吧？”

苏韬知道像赵委员这样的人物，你想骗过他，几乎没有可能。

苏韬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此次是来请您帮助的！”

赵委员叹了口气，他一辈子做官清正，从来不会因为私人感情，影响公务。他对苏韬的性格有所了解，这是一个处事圆润的人，如果不是为了什么特殊的事情，绝对不会冒昧登门求自己出手相助。

“你说吧，能不能帮你，我还得慎重考虑。”赵委员眼神突然变得很锐利，瞬间变成当年足以让任何贪官污吏闻之丧胆的铁面判官。

……

省委一号楼三楼的会议室内，气氛有些凝固，省委书记曹广佑面色铁青，省长骆川的嘴角却是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本周的省委常委例会，火药味特别浓，很多人将之视作省长骆川，正式吹响挑战省委书记曹广佑权威的号角。

在之前两人的交锋过程中，骆川一直处于劣势，但今天骆川却格外的自信和强势。

省委副书记林志德主动提起“整顿省卫生系统的议题”，这让曹广佑十分意外，因为间接说明林志德和骆川私下达成了一定的默契。

曹广佑发现骆川史无前例地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气势。

骆川拧起剑眉，沉声道：“两名副厅级干部外逃，方平依然处于失联的状态，足以证明陕州省卫生系统的问题严重，省卫生厅厅长白启发，责无旁贷，已经没有资格继续担任这个职务，必须推选新的人选顶替白启发的工作。”

曹广佑沉声道：“此事还没有调查清楚，还没到下结论的时候。”

林志德带着些许嘲讽的口气道：“曹书记，监察厅已经对两名外逃官员进行过调查，他们已经承认多年来在方平的穿针引线下，收受不少贿赂，从而以权谋私，我这里有相关的笔录，你可以看一看。”

曹广佑只是粗粗扫了一眼，沉声道：“这只能证明他们俩有问题，关于白启发同志的处理意见，还得从长计议。”

骆川皱眉道：“曹书记，事情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不能继续拖延下去，否则只会让我省卫生系统面临更加糟糕的情况。”

曹广佑淡淡地扫了一眼骆川，沉声道：“骆省长，你来陕州省也就两年时间，对很多工作还不够熟悉。陕州省卫生系统固然有很多不足，但也没有到了你所说的地步。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还有志德同志，你立即命令监察部门将调查小组从卫生系统撤出。此事我作为一把手竟然不知道，流程不符合规定！”

省委副书记林志德长久以来被压制的怒火，此刻燃烧起来，他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曹书记，你这是独断专权，大搞一言堂！”

曹广佑却是淡淡一笑，不屑道：“我曹广佑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你林志德对我不满，完全可以写举报信到中央检举我。此事你又不是没干过？”

曹广佑算是戳中了林志德心中的痛处，之前交锋的过程中，林志德让人匿名检举过曹广佑，但没有任何效果，所以才会让他心如死灰。

骆川朝曹广佑看了一眼，沉声道：“曹书记，这是常务会，每个人都有投票的权力，还请你在此事上，看看大家的意见。”

曹广佑哪里不知道骆川早就有安排，如果投票的话，肯定落入他的圈套，淡淡道：“作为省委书记，有一票否定权。此事涉及到咱们省卫生系统，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这么定下了。”

言毕，曹广佑迈着稳重的脚步，缓步走出会议室。

林志德走到骆川的身边，摇头苦笑道：“我已经尽力了，没想到曹书记如此固执。”

骆川轻声安抚道：“谢谢林书记帮助，此事无论成或者不成，我都感恩于心。”

林志德朝骆川拱了拱手，然后洒然离去，他继续留在省委副书记位置上，权力尽失，其实早就有隐退的意思，今天在常委会上发泄了一顿，也算是将多年的怨气全部泼出来，心情是说不出的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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