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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点头,然后把桌上那一叠写好的字帖塞进他的手里。

钟砚低眸认真的扫了一遍,“确实不错。”

顾盼藏不住事,蠢蠢欲动,“我听说我嫡姐和李都济的婚事作废了?”

钟砚研磨,“嗯。”

顾盼轻握着他的手,贴的近了就能闻见他衣领处传来的浅淡清香,男人微收下颚,线条冷硬,喉结明显,唇角抿起凉薄弧度,她晃了下神,有瞬间被钟砚的美貌所勾/引。

“你觉得我姐姐为人如何?”

钟砚的眼神好像永远都参不透,也好像谁都不曾放在他眼中,瞳色浅而淡,满眼就写着“客气”二字,他淡道:“你姐姐为人和气,举止大方,性情不争,文采优越。”

四个词,全他妈的都是夸的。

女主不愧是女主。

顾盼掐着掌心,用疼痛保持脑子清醒,“那你觉得我姐姐相貌如何?”

她问了一句废话。

顾舒怀虽然长相比不过她,但也不差,性格又好,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她的婚事原本就是不用愁的,在与李都济的婚约之前,媒人早就踏破了顾家的门槛,不过顾舒怀眼光高,挑剔的很。

钟砚看了看被她紧紧抓住的手腕,不着痕迹移开眼。

少女的手指纤细冷白,这双手是钟砚见过最精致纤弱的手,只有他手掌的一半大小。

他低垂着眼,实话回道:“相貌上佳,秀丽端庄。”

第三十一章

钟砚记性很好, 虽然和顾舒怀只见过几次,倒也记得清楚。

顾舒怀长得还算不错, 五官柔和, 看上去柔柔怯怯也没什么攻击力, 不过钟砚也知道她并非像她表现的这般温顺善良,心机不浅,也会耍些手段,不过她倒比顾盼有脑子多了,至少使出来的手段不蠢。

钟砚一向喜欢聪明识趣的人,所以对顾舒怀的印象还算不错。

也仅仅是不错而已。

顾盼跪坐在床中间,少女低垂着脸颊, 神色有些失落, 纤长的睫毛簌簌颤抖, 紧揪着拇指,似乎有点紧张,她挺直了腰板,仰脸呆呆看着他问:“你也觉得她长得好看?觉得她脾气好是吗?”

钟砚抬眸, 烛光背对着面前的女子,少女秀丽精致的脸颊藏在阴影中, 摇晃的光线偶尔会眷顾她透白的脸颊, 将她的五官衬托的更为生动。

她抿着唇, 像是不高兴,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客观而言,你姐姐相貌的确不差。”

顾盼心中那股气忽然间就散了去, 整个人都没多大的劲,往后一坐,有些颓废,“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她。”

男人都是有眼无珠的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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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图外表,对内在又有格外高的要求。

李都济对顾舒怀一心一意,就连没心没肺的男主对顾舒怀也有颇多的赞许。

“或许吧。”

钟砚也曾听过顾舒怀才女的美名,追求她的人趋之若鹜,他虽然对顾舒怀谈不上讨厌,但也绝非有好感,不过是有些惋惜,难得出现个有脑子又漂亮的女子罢了。

顾盼不想再提顾舒怀,平白坏了心情,她裹着被子滚进角落里,背对着他蜷缩起身体,瓮声瓮气道:“我睡觉了。”

小姑娘后脑的每根发丝好像都在说她在生气。

钟砚不明白她在和什么人置气,他从来是不会惯着她的小脾气的,顺手灭了两盏灯,转身走到书桌前,静下心写了一个时辰的字。

更深露重。

钟砚将窗户开了一条两根宽的缝隙,迎面钻来的冷风拍进来,又使他清醒不少。

案桌边角支起的灯盏被风吹灭,屋内视线陡然暗了下去,只能凭借微弱月光看清摆设。

钟砚穿的很少,拿开搭在肩头的外衫,只穿了件薄薄的白色中衣,身材纤瘦,腰窄肩宽,墨色长发铺在后背,他走路无声无息,悄然走到床边,上面的女人已经睡熟。

樱桃小口水润饱满,颜色鲜亮,泛着一层薄薄的水光。

她睡着了也不忘用双手抱着暖炉,微张小口,脸被熏的红红的,凑近闻了闻,还能闻见从她脖颈处散发的软甜香气。

钟砚的喉结不自觉滚了两圈,忍不住伸出手指在她软软的脸颊上戳了一下,不轻不重的力道,也不会把人弄醒。

钟砚的手常年都没什么温度,冷冰冰的,像刚从冰窖里拿出来。

厚厚的棉花被压的顾盼不舒服,脚底心都散发着热气,她闭着眼哼哼唧唧,顺势踢开被子,将嫩白小巧的脚丫子从被子里伸出来,又将手里抱着的暖炉往边上一丢。

如此一来,才舒服许多。

钟砚面不改色看着她不安分的小动作,眼神微动,上床之前,将她露的手脚重新塞回被子里。

没多久,顾盼的额头都闷出细细的汗珠来,她又一次踢开了被子。

钟砚正打算睡下,看见后皱起眉毛,固执又倔强的把她重新塞回去,这次连脑袋也重新塞回被子里面,也不怕闷坏了她。

顾盼全身上下只剩眼睛鼻子露在外边,小脸被蒸的通红,她挣了挣,小声的在咕咕囔囔,“你真烦人。”

不知道还以为她是在说梦话。

钟砚觉得自己是好心,顾盼动不动就生病,伤寒已成家常便饭,年轻小姑娘爱漂亮,寒冬腊月都穿的很少,就连晚上睡觉也都这么不安分,她不生病谁生病?

顾盼受不住闷,在睡梦中自觉朝冷源靠拢,把钟砚的身体当作冰柱来降温,抱着他的腰,贴紧他的胸膛接着睡下去。

钟砚虽不适应,这回也没有不近人情将她给推开。

不知不觉,又过了半个月。

初春悄然来临,侯府院内养的花枝也悄悄长出了花苞。

这几个月,侯府里再怎么迟钝的人也看出来时机不同,曾经还是个病秧子快要死了的钟砚身体显然好了起来,也有两个月不曾叫过大夫,城南棺材铺的人也再也没有上门拜访过。

而且他们也逐渐察觉,这位传说中窝囊的无一处可取的世子爷,好像并不是那么的废物。

祭祖的事竟然办的也还不错。

在五军都督府期间,非但没有犯错被贬,且还做得风生水起,连捉了好几个钦差要犯,并且从这些犯人口中审出不少话,官职连升两级,也是让人震惊。

钟砚不再藏锋,戾气逐显,府上的人惯来会见风使舵,再也没人敢敷衍他吩咐的事,纷纷照办,不会再阳奉阴违。

二月初,钟砚同博平郡主起了一次不小的争执,闹的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了。

起因便是钟砚要将五岁的钟就送到千里之外的秦州。

钟就父母双亡,自小跟在老太爷身边长大,他被惯的不成样子,已经五岁了却还没开始识字,稍有不顺心便大发脾气。

老太爷给他起了个上门教学的先生,竟被他给活活气走。

老太爷宠溺钟就,小孩子舍不得打骂,拿他实在没办法。

钟砚却没心软,直接让人收拾了他的行李,准备好马车第二日便要将他送往秦州。

博平郡主知道后勃然大怒,口不择言下怒斥他连个孩子都不放过,非要将他眼中的威胁都赶尽杀绝才满意,气急后甚至打了他一巴掌。

钟砚白净的侧脸迅速起了红痕,他还是这幅什么都不看在眼里的模样,淡淡道:“钟就才五岁,算什么威胁。”

博平郡主就是不想让他如愿,非要同他对着干,“秦州偏远,传出去旁人只会说我苛待孩子!”

钟砚冷眼看她,“秦州地处江南,算哪门子的偏远?”他又笑了笑,“母亲若是真心怜爱这个孩子,也可以跟着钟就一块去秦州待上一年。”

“钟砚!”

博平郡主口中咬牙切齿的二字,恨不得要将他生吞了才解气。

钟砚拂了拂衣袖,“母亲可要沉住气。”

日后能把她气死的事儿还多着呢。

博平郡主不在同他费口舌之争,大张旗鼓叫上护院拦着侯府门前的马车不让走,可她万没有料到钟砚带了一队都督府里的精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护院哪里是禁卫军的对手,只得眼睁睁看着钟就被送走。

钟就坐在马车上哭的撕心裂肺,也没能改变钟砚的决定。

顾盼也是一觉睡醒才听说的这件事,耳边嗡嗡作响,刚睡醒脑子还有点疼,听见“秦州”两个字,下意识一抖,恍恍惚惚回不过神。

即便她也觉得钟就性格顽劣了些,也不认同钟砚这种无情做法。

顾盼实在坐不住,吃过午饭便急匆匆闯进钟砚的书房。

他这段日子穿的大多是黑色交领长衫,那股干净清澈的气质被藏了起来,取而代之是让人不敢直视的渗意。

听见声响,男人抬起头,干干净净的一张脸,干干净净的一双眼眸,好像这世上没有比他更透彻的男人。

“什么事?”

顾盼站在他跟前,“你把钟就送到秦州去了。”

钟砚坐在矮桌前,热茶雾气朦胧了他的五官,“嗯。”

“他犯了什么错?”

“戏弄先生。”

“你何至于因为这点事就把他送走?” 顾盼有气无力问道。

钟砚抬眸,细细观察此时她的表情,她很愤怒又好像有些难过,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

“我警告过他。”顿了顿,钟砚慢声道:“送去秦州他也不见得会吃苦头,那毕竟也是他的外祖父家。”

顾盼攥紧手中的帕子,直视着他的眼睛,道:“可问题是钟就不愿意。”

“我已在秦州给他找好了文豪大家,他去好好念一年的书,磨一磨脾气,百利而无一害。”钟砚不觉得自己做的有错。

他的每一次选择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了的。

“孩子离了亲近的家人,不会过得高兴。”

钟砚蹙眉,“你来就是为了质问我这件事?”

“我只是觉得你不该这么果断。”

果断到让人心寒。

顾盼忽然想起来书中原主和他所生的那个小男孩,也是毫不犹豫就被钟砚送到了秦州。

她垂头丧气,“算了,事已至此我说再多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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