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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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登明扯着嗓子喊起了:“振华!出来了!你家有喜了!甜杏考上了!”

那通知书是寄到村里的,电话也是李登明接到的,村里才安装了一部新电话,李登明接到电话立即就叫人快马加鞭去请了唢呐队,一定要用最正式的仪式把这消息告诉徐家!

许家三房的人都从屋子里出来了,李登明走到院子里,身后跟着一大群看热闹的人。

“是首都大学!甜杏考上了咱们首都大学!这是通知书!”李登明把通知书递给许振华,立即挥手让人点了一串鞭炮。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透着巨大的喜悦,许振华被人围住,他四十多岁,但因为常年操劳脸上也有不少衰老的痕迹,看着那硬壳纸做成的通知书,许振华脸上的肉都在颤抖。

他跟林霞对望着:“咱闺女考上了?”

林霞手足无措,用围裙擦了好几下手,才敢去摸那通知书:“这就是通知书啊?杏儿,你来瞧瞧,这是你的通知书吗?”

甜杏走过去把通知书打开,上面很清晰地写着“许甜杏”三个字,通知书最上方是首都大学的名字,那是一位伟人当初亲自题词的名字,潇洒飘逸,一看就让人心生向往。

李登明特别激动:“这可是咱村的第一个大学生!振华,你培养出这么优秀的闺女,是咱们村的骄傲!快,你家里有没有糖?拿出来让大伙都沾沾喜气!”

旁边小凤早已拿出了一包糖果:“娘,这是我跟卫星结婚的时候剩下的没舍得吃,就分给大伙吧。”

许卫星拿过来糖就撒,一群人都跟着抢了起来。

“给我一颗!我要尝尝这糖是不是格外地甜!”

“哎哟!我可算抢到了,回去给我闺女吃,说不定我闺女也能考上!”

“我早就知道这许老三家的闺女就是能耐,这不,人家考上首都大学了!”

……

小白在旁边忽然哇地一声哭了,甜杏赶紧走过去:“小白你别急,别急啊。”

“我肯定没考上了,肯定的。”

甜杏赶紧去李登明,李书记,小白的通知书到了吗?”

村委会那边确实没有收到白茶的录取通知书,小白哭的很厉害,甜杏劝了好一会她才忍住眼泪,转身回家去了。

许甜杏考上了,小白没考上,小白她娘指着鼻子骂了她一通,要她赶紧地去嫁人。

许家上下都陷入喜悦之中,田翠莲到处跟人吹嘘自己这孙女自小就聪明,吹嘘老许家的基因好,这倒也没人敢反驳,老许家的基因不好的话,许甜杏是怎么考上的呢?

按照旁人的建议,许家是该摆酒的,只是许振华想了想,还是不要摆酒了,只请家里亲人吃顿饭也就罢了。

他家孩子多,结婚摆酒也就算了,其他事情也摆酒,这就有些不太好。

许振华怕甜杏认为是自己不重视她,便特意说了:“爹不是不重视你,只是白酒招待些无关紧要的人,其实也没啥意义,不如咱们自家人好好地吃一顿。”

甜杏当然不介意,没几天就请姥姥家跟大姨家一起吃了顿饭。

她这几天时不时就朝村委会跑,心里还是不信小白没有考上,这天终于等到了。

李登明书记又接到个电话,说是小田村的白茶也考上了!

甜杏赶紧地去通知了小白,因为通知书还没有下来,小白她娘自然不信,还好过几天通知书也就下来了。

两人这才开始欢欢喜喜地准备去首都的东西。

许家是很重视甜杏的读书问题的,首都是大城市,到了地方肯定花销很大,林霞拿出来这几年的积蓄,因为许卫星结婚花了一笔,剩下的还有大约四百块钱。

“村里给了三十块钱的奖励,大学学费说是不贵,可到了大城市吃饭生活都是要钱的,振华,你这四百块,你觉得给甜杏带多少才好?”

许振华有些发愁,手心手背都是肉,过两年桃子梅子也要结婚了,他这恨自己攒的钱不够多。

其实跟村里其他人比起来,他们家实在算是有钱的了。

“小凤生孩子得备些急用的钱,你们女人生孩子不容易,万一出个什么意外,没钱咋办?也要留些家底儿,不然,哪天忽然要用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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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振华慢慢地说着,林霞也在旁边听着。

可是他说着说着却摁灭了烟头,否定了自己的话:“不成,这钱咱们瞧着多,甜杏带过去也就不多了,那是啥地方?是首都!她一个姑娘家,要是没钱咋在首都混下去?有钱能使鬼推磨,身上有钱,办事儿不难!咱这四百块,不如都给她带着吧!”

林霞被吓得差点从床上掉下来:“给四百块?这会不会太多了啊!”

许振华闷着头:“我去打听了,首都啥都贵,人家城里的学生还流行去旅游啥的,咱们闺女去了城里总不能被人笑话吧?照我说,咱鱼塘里还有鱼,香菇养殖地也投资了钱,这眼见着秋收也能卖粮食卖些钱,除了这四百块咱也不是山穷水尽了,不如就把这钱都给她!”

这话仿佛有理有据,林霞又提到甜杏不爱要钱的事儿,许振华就给出了个主意:“你给她缝个袋子,掖张纸条,等她上火车了让白茶告诉她不就完了?”

夫妻俩小声说了大半宿,总算把事情给定下来了。

林霞特意去镇上给甜杏买了新衣服,又做了两身新的,到处打听城里流行啥,生怕闺女别受委屈了。

她准备得太多,最后竟然堆了小半个屋子,小凤帮着收拾的时候忍不住说:“娘,火车上好像不能带这么多,一个人只能带俩大包。”

林霞没坐过火车,有些惊讶:“还有这个规定?”

她又开始发愁,看能把什么东西拿下来,给甜杏减少些负担。

小白她娘也在准备,还找林霞讨论了一番。

因为闺女都要去首都读大学,就好像共同话题多了些。

“我给小白新做了身衣裳,去的路上穿,我跟她说了,新衣裳有大事儿的时候穿,平时也没必要,报纸上都宣传要朴素呢!不过啊,我给她的钱不少,除了学费之外给了十块钱,这应该也够她用的了。甜杏她娘,你给了几块钱?有没有做新衣服啊?”

林霞知道小白的娘其实不是啥好人,特别喜欢攀比,何况两家人因为白文涛从前的行径关系也不好,这女人何必来自己跟前找存在感呢?

“哦,新衣服啊?我做了两身,买了两身,她们是去城里读书,也不是普通的城里,是首都,不能太寒酸。钱呢,我们给了七八十块吧。”

林霞没有把实际的钱数说出来,也是怕吓到人家,别被传出去了就不好了。

小白她娘果真吓一跳!

七八十块?他们一家子手头也没有这么多存款!

那十块钱还是村里奖励小白的呢。

小白她娘虚虚一笑:“哦,给那么多啊,你们也真舍得,其实他们是去读书的,又不是去花钱的,何必给那么多?说不定影响学习!”

林霞笑:“首都跟咱们村里可不一样,那么远的地方,咱们去一趟都得花上一二十个小时,要是闺女出啥事了,手里没钱能干啥?你说是不是?”

小白她娘心里也开始犯嘀咕了,回去之后狠狠心又拿出来五块钱,决定给小白带十五块钱去首都。

她俩是八月二十号出发的,两人都各自背了一只装满了东西的背包,另外提着只很大的塑料袋子包,里头装了各种东西。

小白临走前被林霞拉着嘱咐了一番,频频点头。

从小田村坐牛车到了镇上,再坐汽车去市里,因为瑞阳县是没有火车的。

离家六个小时候后,甜杏跟小白才坐上了去往首都的火车。

两个姑娘都很瘦弱,看着火车站来来往往的人群,这陌生的地方让她们心里产生了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未来很虚幻,不知道是在哪里,还好,她们有彼此陪着。

上了火车,小白把自己的饭盒拿出来:“甜杏,我娘给我准备的有玉米饼子,咱俩吃些吧。”

甜杏也拿出来自己的饭盒:“行,我娘准备的茶鸡蛋,咱们吃饼子就茶鸡蛋。”

小白看了看她的饭盒,笑道:“你娘真舍得,我娘扣扣搜搜的,只给了我俩鸡蛋,哪里像你,有一大缸子鸡蛋吃!你娘给了你多少钱啊?我娘给我十五块钱,还算不错了。”

甜杏笑道:“我娘给我十块钱,我觉得也应该够了,我打算到了之后勤工俭学,我听郭老师说在大学勤工俭学是很正常的事情,郭老师当初大二就不问家里要钱了。”

小白眼睛亮了一下,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对了,你娘跟我说,让你上了火车看看茶叶蛋底下那一层是啥。”

茶叶蛋底下那一层?

甜杏一摸,是一层塑料袋,她把塑料袋拿起来,看到最里面是一块布缝的小袋子,小袋子里厚厚的,不知道是啥。

“是什么啊?”小白有些好奇。

她也凑过去看,甜杏打开一条缝,看到里面的东西,心猛地一跳,她有些不信,赶紧盖上,又喊小白来看。

“你看到了啥?”

“好几百块钱……”小白低声说道,眼睛里都是震惊!

“你爹娘也太有钱了吧……给你这么多……”

小白还没说完,甜杏猛地捂住了她的嘴:“我娘真是的,还给我写封信!罗里吧嗦!”

火车上人多眼杂,还是小心为好,小白也反应过来了,赶紧闭嘴,但心里的震惊却还没缓过来。

两人低声说了好一会话,甜杏也理解不了,爹娘咋就给了自己这么多钱呢?

其实,假如她当父母的话,肯定可以理解的,要不是因为条件不允许,许振华跟林霞恨不得能跟着她去首都,在她身边照顾她。

自从甜杏带着行李走了,林霞哭了好几个小时。

小凤有些不懂:“娘,小妹不是一直在县城读书吗?平时也不在家的,怎么她换了个地方您就这么担心了啊?”

“你小妹在县城的时候,要是咱们想她了,直接也就去看了,可现在她去了首都,咱们就是想她了,咋去看呢?”

是啊,首都实在是太远了,小凤想着想着,自己也心疼起来。

十一个小时的硬座,初时年轻女孩还会对车窗外的风景感到十分新奇。

第一次坐火车,火车上的各色面孔,叫卖小吃的的人,穿着制服的乘务员,几排之外侃大山说顺口溜的外乡人,都吸引着小白跟甜杏。

可渐渐的,天色昏暗下来,车窗外的山峦渐渐看不清晰,大家都在自己的座位上慢慢昏睡了起来,四周除了火车的狂吃狂吃声音,再没有其他的响动。

小白睡得很沉,她靠着甜杏的肩膀,眼睛紧紧闭着。

而甜杏也很困,却不敢睡,她只要一想到自己饭盒里头的塑料袋子里有四百块钱就感觉自己脑袋那里放着把刀。

爹娘也真是,怎么可以给自己这么多钱呢?

甜杏觉得又好笑又心疼,若是爹娘有过去大城市的经历,或者读过不少书,也不会这样小心翼翼地倾囊而出了,这些年家里光景虽然比其他人家要好一些,但跟城里比还是差远了,这大约是家里全部的钱了。

等到了首都她还是要把这些钱汇回来,她真的不需要这么多钱呢。

火车坐久了实在是累,甜杏抱着自己的背包,背包里装的是那饭盒,饭盒里是钱,她可不敢掉以轻心,很困的时候也只是眯着眼低下了头。

身边似乎有人在轻轻走过,那人不知道为何碰到了甜杏的发梢,甜杏微微睁开眼,就发现身边的脚下出现了一双鞋子,很陌生的鞋子。

她机警地抬头,就发现是个有些油腻的男人,大约三十来岁,正把手伸向对面座位上年轻男子的上衣口袋里。

那年轻人的口袋里恰好有一只黑色钱夹,已经被抽出了一小半。

火车依旧在狂吃狂吃,几乎所有人都在沉睡,甜杏抬头对上那小偷的眼睛。

小偷凶狠地看着她,用嘴型说着:“闭嘴!”

他另一只手在脖颈上比了个割喉的动作吓唬甜杏,甜杏很怕,可看着那年轻人的穿着也像是个跟自己差不多的学生,她想到若是自己身上的四百块被偷了会是什么心情?

甜杏没忍住,轻轻推了一把对面的人:“喂,哥,你醒醒,这位大叔找你。”

小偷完全没料到甜杏会这样,吓得手一滑,钱夹掉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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