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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贵人惊得站了起来,指着那罐子刨花水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一定是有人害我!”转头抱住贤妃的脖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姐姐一定要为妹妹出这口气!我要那人不得好死!我要那人凌迟剥皮,抽筋挖眼!”

何贵人平时虐待下人出了名,手段多种多样,这话一出口,旁边的几个宫婢和太监扑通跪了下来。

还是贤妃有头脑,将哭的失去理智的何贵人交给红缨,拧眉问道:“此事非同小可,盛小御医能否辨认出这是什么毒?”

盛一景回禀:“娘娘,时间仓促,这异物下的机巧,臣得回去好好看看才能辨认清楚。”

落叶阁何贵人的刨花水里被下了毒,这事在宫里又炸起个水花。所有的嫔妃小主都命人来检查自己的刨花水和胭脂水粉,看看是不是被加了东西。

这一闹,宫里闹出了大乱子。

*

桃花坞的凉亭里,白筠筠身着浅绿色的纱衣正在小憩。皮肤如白瓷一般细腻白嫩,修长的脖颈上隐隐有几滴汗渍。不过六月中旬,天气已经热成这样,后面的七八月份可得怎么办。

一旁搁着方小木几,上面放着一盘绿莹莹的葡萄,还放着一碗切好小块的西瓜。

春杏在一旁打着凉扇,面上尽是笑意,“小主你是没看见何贵人那副样子,披头散发的在小院子撒泼,发誓要找到下黑手的那人。”说着,唇角的笑意渐渐消失,“就是可怜了红缨他们几个,又得受何贵人的打骂。红缨的身上没一块好皮肉,新伤盖住旧伤。”

吃人的世界里,遇上野兽就得想办法活命。若是一味的埋头挨打,谁也救不了她。“下药的事让她咬紧嘴,别抖搂出去便平安无事。”

春杏道:“小主放心,红缨恨透了何贵人,您又保证将她弄出去,她绝不会说出去的。”

下药也是个技术活儿,下一个不算事儿,撒网般的下才算事儿。白筠筠咽下甜丝丝的葡萄,在宫里掀个风浪凉快凉快。

第44章携手

长春宫

木案上摆着数十个小罐,里面皆是不同味道的刨花水。嫔妃们跪在地上,有的嘤嘤哭泣,有的满脸怒容。一上午了,皇后被这群人闹的头疼。

皇后猛的一拍木案,怒叱几个御医:“尔等吃着俸禄,做事却这般荒唐。若不是盛小御医检查出何贵人所用之物不妥,竟不知道后宫里藏着这般龌龊事。开方子开方子开方子,尔等开的什么方子!”

以盛院首为首的几名太医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谁想得到会有人把毒下在了刨花水里。

谁特么的第一个说何贵人内有湿热的来着?后面的诊不出毛病,自然都跟着头一个诊断来开药方子。

何况这刨花水香味各异,下的药又几乎无味,也就是盛一景的鼻子堪比狗鼻子那么灵。几名御医不约而同的瞥了一眼站在殿内的年轻人,做事也不知道跟院首商量商量再捅出来。

真是年轻不懂事!

“盛院首,你是老资历了,竟然不如年纪轻轻的御医么?!还是你等与凶手合谋,故意为之。”德妃的刨花水里也掺了类似花粉的药,好在德妃用的时间尚短,脸上并无异样。可……何贵人是贤妃的妹妹不是,不管怎样她都应该说几句话表表立场。

盛院首吓得直叩头,“老臣一辈子兢兢业业,效忠皇上,怎会与贼人同流合污。德妃娘娘切不可如此说。”

几名老御医也跟着道:“臣等老眼昏花,会诊会错了的确是臣等的疏忽,还请皇后娘娘降罪。”

刨花水查验了一半,皇后命盛一景上前查验剩下那一半。盛一景打开封盖,一罐一罐的仔细查看。掺杂花粉的放一边,掺杂其它药剂的也放一边,随着盛一景的查验,在场的嫔妃也跟着心惊胆战,生怕自己的刨花水里掺杂了什么剧。毒之物。

拿起白筠筠那一罐刨花水的时候,盛一景明显面上一惊,又仔细闻了闻,好像怕自己验证的不准确,还请盛院首过来亲自查验一番。

盛院首再三确认,向皇后叩首道:“启禀皇后娘娘,这一罐刨花水里含有息肌丸。女子用过之后容颜更胜从前,肌肤含香,但不利于延绵子嗣。宫廷中竟然有此物,实属大逆不道。”

此话一出,殿内一片哗然。

皇后更是恼怒,“这一罐是谁的?站出来。”

白筠筠面色发白,很是惊慌,颤巍巍道:“回…回禀皇后娘娘,这个是臣妾的。可是臣妾真的没有往里面加什么,都是尚宫局派人送来的。”越说越委屈,“且不说臣妾不敢如此做,就算要做,也断断不会将此物放在刨花水里啊。日日梳发髻用此物,万一用不好,头发掉光了可怎么是好。”

这话也对,若是魅惑皇上,何必将此物加在刨花水里,直接塞在肚脐不是更有成效么。

白筠筠一面说着,一面看向四周的嫔妃,只见有的嫔妃是幸灾乐祸,有的是嘲笑她后半句话。扫过一圈人,心里仿佛有了些眉目。

皇后对她有些了解,皇上对她不薄,尤其这次春猎,皇上对她格外厚爱。按道理来说,这时候用不着争宠把自己的前途搭进去。谁不知道子嗣牵系着嫔妃的将来。一个没有子嗣的嫔妃,终究在宫中寂寞终老。贤妃膝下有长华公主,众人不知多么羡慕。

“白嫔莫要着急,盛小御医还没看完,待查验完了再说。”

待盛一景查验结束,挑出五罐掺杂了息肌丸的刨花水。这五罐刨花水的主人,分别是白筠筠,何贵人,柳贵人,还有太后宫里出来的张选侍与刘选侍。

何贵人当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脸上起了疙瘩还不算,竟然影响生育子嗣。家里的母亲还指望她一举得男,压过该死的贤妃。何穗儿一届庶女,竟能爬到妃位。她堂堂嫡女,当皇后的资格都绰绰有余。

御医上前给五位小主诊脉,得出的结论均是宫寒。女子十人九寒,不过御医们这次学聪明了,统一口径是息肌丸的缘故。

白筠筠默不作声,假做伤心。心道这些一把花白胡子的老御医果然能扯,刚刚加进去不过几日,哪来的那么多宫寒。再说了,不过是味道相似而已。

说到这个,不得不提淑妃。

淑妃做事挺牢靠的,将尚宫局的人给了她。那是一位在尚宫局扎根二十余年的老太监,平日里管着打杂。老太监进出库房不是难事,顺手将药洒进了一罐罐的刨花水里。

既然她一时找不到幕后黑手,那就将所有人拉进水里,一起热闹热闹罢。借助皇上皇后的力量扫一扫这邪气,也免了她独自一人出头过于显眼。

这种事出头出多了,对她没好处。

御医会诊完毕,开了些药方子,嘱咐几位用了息肌丸的小主按时服药,千万不可受凉。

众人从皇后宫中出来,一个个面上神色凝重。

楚嫔自打春猎回来,便很少往人多的地方凑。知道她被皇上厌弃,又被降为嫔位。平日里趾高气昂的不行善积德,这会儿肯定有人上前踩几脚。

其中孙嫔算一个。孙嫔与楚绣同住云阳宫,平日里没少受她的欺压。奈何楚绣出身高贵,又得皇上喜欢,孙嫔有苦难言,一直在肚子里憋着。如今可算是报仇的机会来了。

“哟!我以为是谁,原来是尊贵的楚国公主啊。”

身旁的宫婢附和道:“小主,楚嫔小主已经不是公主了,楚国早已经灭国了。”

孙嫔捂嘴大笑,“楚姐姐,瞧妹妹这记性,原来楚国早已经灭国了。”

正值在湖边,又是炎炎夏日,四周人迹稀少,楚嫔没打算与孙嫔争执。可是孙嫔一再提到楚国早已被灭,楚绣心里的燥火一下子燃了上来。

“还当是谁,原来是自打进宫就不曾被宠幸过的孙嫔。野狗乱吠,比蛆虫令人恶心。”

这话也够毒辣,孙嫔当即气红了脸,眯起眼睛道:“你这个贱人!还当自己是贵嫔的位份么,你现在与我一样,都是嫔位。我就算无宠,也当不得皇上厌弃,你这被皇上厌弃之人,总有一日被打入冷宫,被人人唾面的命。”

楚绣冷笑:“往日看你还算一条听话的狗,如今也敢在我面前乱吠。若是活够了你便说一声,姐姐我去向皇上为你请三尺白绫。就算皇上生我的气,那也是一时,为你讨一条白绫的面子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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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不是贵嫔的位份,可是往日积攒的余威犹在。孙嫔见识过她的手段,本以为楚绣被贬好欺负,没想到楚绣如半只疯狗一般不好惹。

不远处传来女子嬉笑的声音,孙嫔心里有些怕她,可是面上不肯认输。“有人过来了,你不要脸面,可是妹妹要脸面。走着瞧!”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又斜了楚绣几眼,这才带着宫婢离开。

好似听出那女子是谁,楚绣赶路的步子急了几分。可是那女子不依不饶,从湖边抄小路截住了楚嫔的去路。

楚绣不得不停下步子,神色全然不是面对孙嫔时的不屑一顾,而是愤恨恶毒。“白嫔可真是阴魂不散。”

白筠筠面上尽是笑意,“楚姐姐可还安好?上次姐姐被皇上半途送了回来,听说还被罚抄了宫规,妹妹一直挂念着楚姐姐的手腕疼不疼。”

“哼!”楚绣不与她搭话,身子一侧从旁边走,可是还没迈出两步便被挡住了去路。

白筠筠笑的一脸痞气:“楚姐姐着什么急?一别数日,妹妹可是十分想念楚姐姐呐。一想起上次楚姐姐跪在帐篷外可怜的样子,妹妹可是心疼的很。都怪皇上不解风情,没见到姐姐梨花带雨的模样。若是见到了,楚姐姐又怎会被半途送回来。”

楚绣眯起眼睛,眸中的阴狠炸裂,“白嫔,你总有求我的那一天。到了那一日,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楚姐姐什么意思?”白筠筠捂着小心口,一脸害怕的样子,“你可别吓唬我。刨花水这事儿妹妹就够害怕了,背后之人竟然用息肌丸害我。可是妹妹倒是喜欢这息肌丸,只要拥有的皇上的宠爱,那还要什么子嗣。是不是啊楚姐姐?”

楚绣听她此言,竟然大笑出声,直到笑出了眼泪。

白筠筠不解道:“你为何发笑?用了息肌丸的女子容颜更胜从前,只要皇上喜欢,有什么不好?!”

楚绣看向她,一字一句道:“你以为会是我的对手么?你以为你赢定了么?你以为皇上还会宠爱你几天?你以为这幅漂亮的脸蛋儿就不会失去么?”

见白筠筠一脸茫然,楚绣更是得意:“我说过,你会后悔的。总有一天,你会跪在我的脚下求我。那时候,你会比我痛苦数百倍。”

眼看楚绣走远,白筠筠收起面上伪装的神情,神色越来越淡漠。

人在愤怒失去理智的时候,最容易暴露自己。刚才在殿内之时,所有嫔妃都担心不已,生怕自己的刨花水里有杂物。唯独楚绣,面上虽有担心,却很是疑惑。楚绣大概很纳闷儿,没往这么多刨花水里加秘药,多出来的那几个是哪儿来的。

“小主,是她么?”春杏听了楚绣的话,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明明是六月中旬的热天气,偏偏身上发冷。

白筠筠点点头,“怕是背后还有隐情。”这局布的有些大,单靠楚绣一人的力量,如何在宫中布下这等陷阱。而且,这陷阱布下了这么多年,在皇子府里便已经开始。

蜘蛛网扯断不算完事,除掉背后的毒蜘蛛才是斩草除根。

第45章搜宫

盛夏六月,搜宫如同疾风骤雨一般令人措手不及。从皇后的长春宫开始,大大小小的宫室一处不落。

萧珩下了死令,找出幕后之人,抄家灭族。

皇上在前朝行事狠辣,不过对待后宫一向宽和,这次搜宫却不一样,饶是只知道吃肉的春杏都感到了害怕。从天亮搜到天黑,倒也搜出来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

景泰宫里烛火通明,此时已经下半夜。太后满脸阴云,看着一地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皇后面上也不好看,后宫如此混乱,面对太后的指责,皇后也无言以对。

太后宫里出来的刘选侍也不知做什么用,屋里存了一小包朱砂。朱砂往好处说是药,往坏处说是毒。刘选侍只道自己身子不好,常常睡不着觉,这才存了一小包朱砂,偶尔睡不着的时候喝上一点。

这理由站不脚,毕竟是违反了宫禁的物件儿。太后不包庇,当场命人拿下,以违反宫规为由打入冷宫。虽说刘选侍是太后宫里出来的,这么做给太后丢了脸面,可是太后做事公允并未袒护,倒也让众人服气。

还有孙嫔。孙嫔在床下藏了两个角先生,被一股脑搜了出来。虽说后宫女子清冷寂寞,历朝历代后宫无宠的嫔妃也不乏有人用这个。可是孙嫔倒霉,在这个节骨眼上搜出来此物,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侍卫将此物用盘子放着呈给了皇上和太后。

不用太后和皇上说,孙嫔已是臊的没法见人,自请到冷宫过完下半生。萧珩沉吟片刻,他不喜欢孙嫔是真,不过这个也算不上什么大错,只能算孙嫔时运不济。于是网开一面,将孙嫔降为采女,罚俸一年。

还有侯贵人和张贵人,屋里搜出来了不雅的东西,各被罚俸一年,宫规抄写一百遍,禁足一个月。

楚绣坐在对面,整晚上都低头瞅着裙摆上的绣纹,偶尔抬头看一眼白筠筠。众人没有觉察,可是白筠筠心知肚明,楚绣的眼神里故事太多,几分阴险,几分示威。

楚绣的宫里没找到违禁的物件儿,白筠筠并不惊讶。能将此事隐瞒这么多年,还能够做的天衣无缝,本来就不是寻常人的本事。只是藏得再严实有什么用,并非一丝破绽也无。

景泰殿的太监总管李福进来禀道:“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奴才们严查尚宫局,在库房外发现了一名行迹诡异的老嬷嬷。奴才命人搜了她的身上和住处,竟然寻出来了这个。”说着,李福将白色小瓷瓶打开塞子,一股浓烈的香气氤氲在殿内。

正是息肌丸的香气,只是这香气可不是那些刨花水能比的。只这么一小瓶,整个殿里都闻到了浓郁的甜香。

皇上开口道:“把人带上来。”

此话一出,楚绣脸色瞬间煞白。白筠筠眼尖的看见她的裙摆微微抖动。

一名发髻散乱的老嬷嬷被带了上来。老嬷嬷似乎腿上没了力气,一进殿就瘫软在青石板上打哆嗦,上牙齿不停的叩着下牙齿,眼神紧张地不知该看向谁。

皇后一看此人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怒斥道:“贱婢,还不从实招来?等着酷刑上身不成?!”

老嬷嬷尚未说话,一股子骚味便散了开来。众人一看,老嬷嬷竟然尿在了大殿上。“饶命!皇上饶命!太后饶命!皇后饶命!”

盛一景似是感到有些不对,上前仔细查验李福手中之物。一开始疑惑不解,后来已是脸色大变。“皇上,此物与息肌丸味道相似,但并非同一物。此物臣曾在民间见过一次。刨花水里花香浓郁,难以分辨仔细,直到现在臣才辨认出,就是此物的味道。”

此话一出,殿内哗然。

萧珩脸色越来越难看,“你说下去。”

“此物的名字,臣也叫不上来。但是此物阴毒胜过息肌丸数百倍。用之则令女子容颜更胜从前,但体寒难以孕育子嗣,另外……”盛一景略一犹豫,继续道:“另外,女子用了此物便不可停下,若是停下不用,容颜会迅速衰老,再难挽回。”

“啊——”何贵人蹭的站起身,双手敷面,泣道:“皇上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也不知招惹了谁,竟然遭到此等毒手。”何贵人本想把脏水泼到白筠筠身上,可是脑子一转,她的刨花水里也掺杂了此物,顿时感到心里平衡许多,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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