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1 / 1)
露里斯再次用肩膀扛稳了枪,对准远处的木靶开始瞄准。
离她大概一百尺的远处,另一个男人率先进行了射击——
在他开枪的那一刻,伴随着炸裂般的爆鸣,他整个人也被长枪冲击着往后猛退了几步,沉重的木柄差点撞到他的脑门上,隔老远就能听见一声哀嚎。
木靶好端端的立在那里,没蹭到一点火药。
……怎么列奥在开枪的时候就控制的一点破绽都没有?
海蒂随手在军令状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抬头去看场上的情况。
他们原本在不断加强燧发枪的爆发力和杀伤力,但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未必是件好事。
她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确认自己看漏了哪里。
这个时代的枪支,是没有握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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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然没有亲历过战争,但也知道那东西在电视里长成什么样。
似乎各个国家军队使用的枪并不一样,握把的形状也不一样。
三角形的有不少——按照简单的几何学原理来说,三角意味着稳定。
但还有垂直的握把,似乎也颇为普及。
海蒂思考了一会儿,示意列奥纳多来自己这边。
对方原本擦连发火炮刚擦了一半,见到手势就拎着抹布飞快地跑了过来。
“什么事?”
“我对力学分析什么的……并不算很了解。”她抽出一张废弃的文稿,把它翻了一面画了一个草图:“如果在这种长杠杆一般的中部或者中后部加一个握把,会不会稳定性好一些?”
第一是要减震和稳定,第二是要能够让人更好的控制射击精准度。
达芬奇皱了一下眉头,接过铅笔坐在了旁边。
他是非常优秀的数学家,连米兰大教堂的穹顶设计也有过他的一份心血。
“你一共画了两种,”他喃喃道:“三角形,还有一种是垂直于地面和枪管的握把吗?”
“我不确定它们应该出现在杠杆的哪个位置。”海蒂解释道:“你觉得这个有用吗?”
达芬奇已经开始飞快地计算,顾不上回应她的问题。
炭笔在纸页上绘制出不同重点的受力分析图,不同的箭头和数值标注着受理点和分散能力,而且还有不同握把的形态草图。
他们在第二天就开始实验握把位置和形态的影响。
达芬奇连夜制造了一个可移动握把稳定器,而且按照他们共同的想法做出了四个形态的握把。
不可以太重,不可以太轻,而且要对后坐力有稳定的平衡。
露里斯嘟哝着数学家就是矫情,还是和其他人参与了这一次实验。
结果出来的颇为迅速,顺利到让海蒂都有些惊讶。
直角前握把可以减少纵横两个方向的后坐力,而且抓握起来颇为方便。
而垂直握把虽然可以大幅减少枪口上幅的扬起,能够有效的压制枪口,但还是会让弹道进行明显偏离。
天才的工匠们直接跟着改动燧发枪的草图,设计出了为握把而生的木槽,而且还找到了最为合适的切入点。
火枪营里被打爆的靶子越来越多,都堆成了柴垛一般的存在。
海蒂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开始跟列奥纳多处理另外一件事情——
火/药的配比。
这个奇妙的东西,来自于遥远的东方,并且由于战乱的因素不断更迭和改变。
简单来说,火药主要由三种东西组成——火硝、木炭、硫磺。
引燃物,燃烧物,爆炸物。
正是因为它的存在,毫无训练的农民可以击穿骑士的铠甲,欧洲的战争与混乱也不断加剧。
“简单来说,现在最粗糙的比例,是8:1:1.”达芬奇带她去看兵工厂里的冶炼过程,低声解释道:“但这不是正确答案。”
“你是怎么知道的?”海蒂观察着大炮和巨弩的图纸,和他走去了火药制备间。
“实验。”达芬奇摇头道:“我试过6:3:1,还有7:2:2,总是差一点东西。”
要么是燃烧速度过快但爆炸小,要么是爆炸威力太强但不稳定,这个比例还没有调整到最黄金的位置。
海蒂顿住了脚步,留神思索道:“具体的百分比(percent)呢?”
“什么?”
“百分比?”她意识到了什么,询问道:“你不知道这个词吗?”
“是……引燃方式的意思?”达芬奇摇了摇头:“这和引燃没有关系。”
海蒂怔了几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词汇是现代拉丁语词。
她比过去几年要更信任他,此刻也不介意去解释这个颇为近代的概念:“假设我们把数值分为一百,那么就可以让比例变得更加精确,不是吗?”
“你是说,像时钟那样进行等分?”达芬奇愣了一下,重复道:“这是那个词的意思?”
“对,每一百份里,具体占几份。”海蒂直接把自己的笔记本从包里拿出来递给他:“你算算再配比看?”
青年不多客套的开始对比着过去的数据进行分析,而她就站在他的身边,隐约觉得有些好笑。
现代里许多司空见惯的东西,在这个时代都如同还未被发现和观测过的星辰。
没有秋千,没有可乐,也没有百分比。
可她生活在这里的同时,也可以逃避许多东西。
老去的那几十年里,从媒体到电视,人们为了猎奇和取乐肆意地谈论着与她有关的传闻,不吝于用‘sexpot’这样下流又恶毒的词语来谈论她。
哪怕对那个国家怀揣着爱与热忱,在战争时期做出过足以影响世界的发明,她终究还是三流花边小报里拿来大书特书风流艳史的过气女星。
这个时代也有战争,也有许多陈旧又腐朽的存在,人们始终对于某些事情保留着敬畏。
她不知道怎么的,终于能长长地松一口气。
——一场新生。
达芬奇的火药爆炸试验持续了一个礼拜。
这些天里,哪怕是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能听见备战区里传来雷鸣一般的轰隆声。
用来进行写画的木板被记录的密密麻麻,各种数字杂乱的码列在一起,犹如什么神秘的数字。
到了第八天的时候,他们再次进行爆炸试验。
海蒂坐的很远,看着远处的那个身影有些走神。
如果真的找到最合适的配比……也许千年的城墙都可以毁个干净,攻城也不再是什么难事。
她还没有想完,忽然听见了剧烈的爆炸声。
这声音来的犹如迎面霹雳,连双耳都开始在颅内直接传来蜂鸣声。
她看见那场地正中间涌起了狂浪一般的沙尘,如同整片大地被捅穿了一般,连脚下都开始猛烈震动。
下一秒,那高扬的砂石直接如四散的洪水一般从高空中飘落,连带着列奥纳多的身影也被吞噬干净。
“列奥纳多——”海蒂苍白了脸色猛地站了起来,迎着骤雨一般的黄沙跑了过去。
她顾不上尖锐石头差点扎穿鞋底,也顾不上一路飘散的砂石,用手臂挡着自己用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
他不能死,他不可以死!
这个人已经不是那个卢浮宫里神秘又遥远的存在,也不是美术史工程史里某个赫赫有名的存在。
他是列奥纳多,是唯一的鲜活的才华横溢又温柔体贴的列奥纳多——
“leo——”海蒂跑的跌跌撞撞,根本不知道他被埋在了哪里。
虽然之前有预留过距离,可这一次的爆炸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连威力都如同神话一般。
“leo——你在哪里——”
她不受控制的扬高了声音,顺着记忆去寻找他的位置。
她绝对——绝对不能接受他因为这件事就离开这个世界,佛罗伦萨需要他,米兰需要他,她也无法离开他——
在昏暗又混乱的视野里,她突然看见某个坑洞有些动静。
海蒂深呼吸着跑了过去,可在踩到滚石的那一刻滑了一下,身体紧接着也砸了下去。
她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准备面对疼痛和刮伤。
可在下一秒,她却落在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列奥纳多躺在坑底,抱着她长吁了一口气。
在刺鼻的硝烟与砂石气味里,他身上的无花果香气如同温暖的吻一般,如同从前那惊悸之夜里一样能予人足够的安全感。
她有些不稳地在他怀中支起了身子,身体还在不断地发抖,声音都沙哑了几分:“列奥,列奥——”
他凝视着她泛红的眼眶,伸手把她抱紧在怀里。
“不要告诉任何人,海蒂,”他喃喃道:“……78,8,14。”
这个数字,会改变整个欧洲的命运。
后者把脸埋在他的衣襟前,长长地呜咽了一声。
“——78,8,14。”她哽咽着抓紧了他的手,两人毫无犹豫的十指相扣,掌心紧贴着彼此。
这是他们有史以来,与对方最近的一刻。
连内心,都终于开始相互触碰。
第60章
他们搀扶着对方从砂石土块中站了起来,披落的头发上都满是灰尘。
达芬奇在起身时检查了一下身体,感觉并没有骨折的情况,只是有多处挫伤和蹭伤,但痊愈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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