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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说,侯爷待我好,连外人都看得清楚。我何尝不知?可我难免贪心,我不只想要爱宠,我还想要侯爷尊重我,信任我,”

第88章

从文心居住的屋子至门外, 短短的一段路上,丰钰想了很多。

想适才文心对她的艳羡和劝慰,想她和安锦南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她试着去想, 若今晚遇着这种事的人是她和安锦南,安锦南会如何做?

危急关头,他曾以身挡箭,救她出生天。

他又是那样高傲的男人,他定然不会做与朱子轩同样的选择。

她又问自己, 缘何如此的笃定?

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在她心底结成一团淡淡的甜。

安锦南注视着她,端着她的下巴,那深邃的眸光似要透过她双眼望进她心中去。

丰钰被迫仰起头,对着他专注认真的表情。她心里涩得难受, 近段时间的冷战足够久了,咫尺天涯是最磨人的距离。

她何尝愿意自己的婚姻才开始就变成一滩死水。文心劝的不错,她还要与他过一辈子, 日子是自己的, 谁都代替不得。她得试着再给他机会,也给自己机会。与朱子轩做的事比起来,与文心的遭遇比起来,他们夫妻之间那点龃龉, 又算得了什么?一个危机关头愿意为你豁出命去的男人, 如何就不能多给他一个机会?

丰钰下定决心般抿了抿唇。仰起脸凑前, 在安锦南唇上轻轻地沾了下。

安锦南蹙着眉,嘴角的线条带了抹极难发觉的柔和,他捏着她的下巴道“这是何意?”

“前番我当面问你,为何不说?”

“是为了你好友文心?觉得我安排的不错,替你解了急难,这算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亲一下就算偿债了?”

他阴着脸,说话咬牙切齿的。丰钰偏过脸去,不大自在地道“侯爷若要这么想,我也……”

脸被扭回来,话没说完,被赌回唇中。

他撕咬着她的嘴唇,狠狠捏了下她的腰。

“你是故意要折磨我,看着我为你煎熬难受。你这该死的……”

丰钰低低唤了一声,轻轻推着他,“侯爷,疼……”

安锦南简直拿她无法。

瞪着眼看着她。昏暗的车中,她的侧颜有一抹淡淡的柔光,她垂头埋首在他膝上,眼眶发涩,睫毛微颤。哑着嗓子道“侯爷总是凶我,我也……不喜欢的……”

天明时分,昨晚城门前发生的事已经传进文家院落。

清早,文嵩就去了衙门。文太太在屋中踱着步子,听外头传报说文嵩回来了,如今正在书房跟老爷回话,她就再也按捺不住,带着人就径往外去了。

文嵩一脸不忿地立在那,眼角有泪痕,他耐着性子将了解的情况与父亲说完,文老爷是个和气的文人,这会子亦是面沉如水。文太太才进院子,就听里头一声脆响。文老爷摔了砚台。

文太太一见这父子二人的脸色,就知道事情定是不简单。她来不及持礼,上前一把揪住文嵩“你妹妹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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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嵩张着嘴,不知如何与母亲说起。他怕文太太伤心,怕她承受不住。

文太太见他愣怔不语,忍不住推他一把“你倒是说啊,你要急死我么?”

文嵩低垂了头,声如蚊呐地道“妹妹被朱子轩和他的从人指证,说她失手推死了那个姓凌的城门校尉。幸有钰妹妹打点,如今没给关进大牢,可城防营那头咬着不放,军|方和官府一向就不大对付,刘大人不敢太替咱们遮掩……”

文太太根本来不及听完,她失声道“什么?你说是谁指证了心儿?”

文嵩愤愤地道“是朱子轩!那个狼心狗肺的杂碎!”

文太太身子一晃,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咬着牙恨道“若非他家里那些遭乱事不断侵扰,你妹妹如何会深夜出城?至今出了事故,他做人丈夫的,却不能护住妻子!她一个闺中妇人,如何会与官兵厮打起来?我不信,我要亲自去问她!我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她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回过头,望着文老爷摇着头道“老爷,是我们害了女儿!是我们把女儿交到了那不是人的畜生手上!她方才生过大病啊,小月子都没养好,就又出了这等事!老爷,我们可怎么办啊?”

文老爷面色冰寒,他沉沉的坐在那,半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景盛,你随你娘走趟临城。叫那朱子轩,给我去衙门改证供!回头我寻刘大人坐坐,再通过丰家试试能不能联系上嘉毅侯,他在军|方有头有脸,若没记错,那新上任的都统崔宁,曾是他手底下的人。”

文太太咬了咬牙,“我倒要看看,那朱子轩有没有脸见我!”

朱子轩那夜归家后,就失魂落魄的吃不下睡不着。他失手将人推倒在地,血溅当场的模样不停的在脑中盘旋。忽而听见众人嚷着“杀人了”,要将他拿住问罪。忽而又恍惚看见文心坚定的面容,对他说“相公你安心回去,家里星哥儿母子还等着你!”

他饱受折磨,将自己锁在屋中,这晚的事对谁都没说。

郭沉璧来求他去看望星哥儿,他避而不见,侍婢进来端茶递水,也给他撵了出去。

他抱头蹲在炕下,不知缘何,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他是个读书人,出身又不差,一辈子没试过与人斗殴。昨夜饮酒上头,又心中烦乱,见那些官差刻意寻衅,他才一时没忍住。

文心见他给人提着衣领挣脱不得,忧心于他,才不顾身份的下了车,想把他护着。

他也并没想到,自己会失手杀人。

更没想到,文心会为了他,甘愿顶罪。

郭沉璧有些伤心,人回来了,却连孩子也不看一眼,一头就钻进屋中对她不睬不顾。这是做什么?怪她多事?怪她不该将他喊回来么?

可这家中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撑着,她这么累,这么无助,她也需要一个肩膀来依靠啊。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好好的陪在她身边,开解她两句也好啊。

她图什么?图他们家财么?不就是图他温柔体贴,不就图他待自己好?

她为他忍了多少委屈,她为他拼死生了孩子……郭沉璧眼泪不住地往下掉,越想越难过。

可朱子轩并没心情去哄她。颓废的一夜过后,文家太太和文嵩上门了。

昨夜他回来得晚,消息还不曾传到朱家上院。文太太步入朱太太的屋中,面色不虞,没了和气的寒暄,直言道“朱子轩何在?”

朱太太见这架势似乎是寻上门找晦气的,面上微微带笑,“哟,这是怎么了亲家太太?子轩可是做了什么错事儿惹您生气了?他前脚才回来您后脚就上了门儿,是出了什么事儿?他对您不敬,还是犯了大错?您只管跟我说,我替您修理他!我是他亲娘,他还敢翻了天不成?”

这话说得大有含义。听起来敞亮客气,可也明晃晃的告诉人,那是我儿子,我这个做亲娘的在,没有旁人替我管教儿子的道理。

若换了平时,文太太大抵能咽了这口气,说些温温的和气话,免伤两个孩子的情谊。可此时此刻,她如何还能忍?

文太太将手上茶杯一扣。寒着脸道“敢情朱子轩还把这么大的事儿瞒着?心儿是他嫡妻,是你们朱家长房长媳,亲家太太好大的心,竟然问都没问一句?”

朱太太给她说得一怔,见文嵩亦是一脸愤愤然,不由心思回转,试探道“心儿……发生了什么事?”

文太太眼泪忍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滚落。

“人心都是肉做的,你也是为娘的人!你儿子闯了祸,却把媳妇儿推到牢里去受罪,你自己说,天下有没有这样的丈夫?”

朱太太面容僵住,如何不敢相信,“你……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文太太用帕子抹了抹眼睛,指着文嵩道“景盛,你和你朱大娘说。”

文嵩垂下头,掩住目中深深的恨意。

“朱太太,还请把朱子轩喊来,当面对峙……”

朱太太耐着性子听他说完,心中惊骇不已。

文心犯了死罪,杀了人?他家出了个罪人媳妇,将来还如何抬头做人?朱子轩刚刚入仕,有这样一个罪妻,前途岂非都完了?

朱太太试探缓和,“亲家太太,昨夜发生这种事,想必子轩也给吓坏了。您先别急,心儿是我的媳妇,我如何能看着她不管?您要不先回去,等我问清楚了子轩,再寻我们老爷回来一块想想办法。咱家虽没什么大能耐,出人出力打点一二也是可以的,您看……”

她此刻不能应承任何事,为了儿子,为了家门名声,她得仔细思量,与丈夫朱老爷好生打算一二才好决定要不要插手文心的事。

同时心里也有些恼恨。怎么偏偏这个媳妇儿这样多事?

前番才闹了大病一场,带累全家在嘉毅侯面前抬不起头。这会子竟还敢伤人命。这究竟是个什么女人?她娘家也真是够厚颜,竟还胆敢找上门来?

文太太如何肯被她敷衍,收了泪道“亲家太太,我明白你的顾虑。我要当面问问他,有些话,我必须得问明白!他是心儿的丈夫,我亲手把掌上明珠交了给她,他是如何护着她的?他曾经承诺我的那些话,为何一样都做不到?如今我心儿人在狱中受罪,他却躲了起来?夫为妻纲,他是心儿的天,他就是这么待她?”

朱太太抿了抿嘴唇,给贴身嬷嬷打个眼色,嘴上安抚着文太太“亲家太太瞧您说的,咱们子轩哪是那样的人?怪不得这孩子到现在还没来上房与我请安回话,想必昨晚到现在,他一直为着心儿在外头奔走?张嬷嬷,你赶紧过去看看,瞧瞧大爷可在院子里?若是他在,甭管他在忙什么,知会他文太太来了,赶紧过来磕头请安!”

那婆子笑着应了,疾步就往外走。文太太是个管家多年的人,如何看不出这对主仆间的把戏?只怕待会儿过来回话的只会是这婆子自己,朱子轩定然便如朱太太所言那般“清早就出去忙事儿去了”。

文太太阴着脸,站起身,“不必了,景盛,你跟着这位妈妈过去见他!我就在这里等,我不管他此刻何在,我今儿等不到他,是不会离开的。”

转头看向朱太太,冷笑道“亲家太太不会嫌我这个做岳母的,不把自己当外人,死赖在朱家不走吧?”

朱太太讪讪笑道“这怎么会?子轩是您半子,咱们两家本就是一家人儿,好姐姐您稍坐,我吩咐人去替你备间儿屋,您先歇歇再说。”

文太太哪有什么心思真跟他们这般硬耗。她的女儿还给人关着,她心中一直在惦念,恨不得即刻奔回盛城去陪伴可怜的女儿。

那婆子有些问难,见文嵩真要跟着自己过去,才张口想劝两句,就听外头一阵低低的哭声。

“太太,求您劝劝大爷吧。大爷从昨晚回来就不曾说过话,直至现在还将自己关在屋里。奴婢实在担心……”

郭沉璧话没说完,朱太太脸涨的通红,见文太太朝她看过来,更是愧得无地自容。

“去!给我把那不长眼的东西撵出去!再不许她进我的院子!”

文太太眉目森冷,唇角挂着无比料峭的讥笑。

“哦,原来朱子轩在家?”

朱子轩失魂落魄的被文嵩提着走进屋子。他眼眶发青,嘴角有血丝,这模样将朱太太吓了一跳,看了看旁边气势汹汹的文嵩,就知道儿子定是挨了打。

前番朱子轩与文心闹别扭,这文家就没少挤兑折磨她儿子,朱太太勉强维持着淡笑,“子轩,昨晚到底什么事儿?你赶紧和你岳母你舅子说清楚!你这孩子也是,这么大事儿昨晚怎不与我和你爹说?你们年轻人没主意,遇事只知道慌乱,娘知道你疼媳妇,这是心里担忧得紧,一时没想到。如今屋里都是至亲,你别怕,只管说。有家里替你们想法子,你放心。”

朱子轩根本没脸见文太太,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滚。

“岳母大人,是我不好!我没拦住文心,眼睁睁看着她失手杀了人!”

文太太深吸一口气,沉默了一息,定定地看着朱子轩在她面前痛哭流涕。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颤着声儿道“我且问你,是你,在衙门里头那供状子上落印画押,做了此事的人证。是不是?”

朱子轩垂头哀泣,他没脸说。

衙门和官兵的人,都是那样凶巴巴的。那崔都统,简直当场就要砍了他脖子叫他填命,他为求速速解脱,只得顺从地……

文太太站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

她红着眼,试着将声音放柔和。

“子轩,这些年,我待你如何?”

“我们文家,为你的前途,出钱出力,不曾含糊过,对么?”

“文心她纵有百般不好,她也是你自己求娶的媳妇。她是你两个闺女的亲娘,是照料你生活的枕边人啊!”

“我没求你替她顶罪,我也不求你为她与官府争,我只问你,你是用什么心情,转过脸来指认她,帮人家替她落了罪名?”

朱子轩说不出话,他大声哀泣,跪在文太太身前连连叩首。

文太太抹去腮边珠泪,俯下身,将他扶了起来。

朱子轩闭着眼唤她“岳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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