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1 / 1)
顾嘉倒不是那伤风悲月的人,虽则一个人过活,但胜在自己能做自己的主,省得个憋气,当下把那藏着的各样头面又拿出来摩挲一遍,没事了读读书算算账,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少银子,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又过了两日,好不容易雨停了,顾嘉探头看看外头,跟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一般向往着出去转转,于是赶紧命底下人准备好马车,自己简单梳妆,穿上寻常衣裙后,便出门去了。
天依然是阴着的,并不见晴,只是不怎么下雨了而已。这利州城外好像颇爱柿子树,官道两旁,那远处的山岭上,尽是柿子树,有农人爬到树上去摘柿子,偶尔一阵小雨洒下来,大家吆喝着说说笑笑的。
车夫甩出清脆的一鞭子,马车走在官道上,马铃铛发出叮当的声响,顾嘉惬意地看着这人间烟火气儿,看那农妇吆喝着自家小子女儿的摘柿子拿筐的,颇有些意思。
正惬意着,突而间,车夫一声悠长的“吁——”,马车停了下来。
顾嘉纳闷,探头看出去。
旁边的丫鬟小穗儿低声咕哝着,便问那车夫:“这是怎么了?”
车夫却是道;“前面好像出了事,过不去了。”
顾嘉往官道前面看,果然见有三五辆车停在那里,并不往前行的,再往前看,几个男子正拿着锄头低头忙着什么。
无奈之下,顾嘉只好让车夫过去打听下,一打听之下,顿时觉得这事儿不顺。
原来连日的秋雨,那经年失修的官道在被湿透了后,竟然塌下去一处,这么一来,挡住了半条官道,马车是过不去的了,只能容许乡间小推车或者行人经过。
顾嘉没法,领着小穗儿下了车;“罢了,咱们步行过去吧,待过去后,再看看雇个马车去佛陀寺就是了。”
小穗儿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本来很担心顾嘉就此打道回府,听得这个,自然是欣喜不已,连连点头:“好好好!”
顾嘉领了小穗儿绕过那马车往前走,走了没两步,就听得前面一个声音道:“先帮着把这塌了的路修好了,再行过去吧。”
只是淡淡的一句,顾嘉听得,却是犹如被雷劈了一般。
这是怎么样的孽缘?还是她顾嘉流年不利?
她在家窝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出一趟门,就能遇到路塌,然后恰恰好,帮着修路的竟然还有齐二大人??
顾嘉在片刻的头脑空白后,话也不说,拽着自己的丫鬟小穗儿,转身就要往回跑。
“姑娘,这是怎么了?姑娘?”偏偏那小穗儿还没点眼色,竟然好奇地问起来了。
她这一嚷嚷,前面几个男人都好奇地回头看,而那齐二依然专注地带着几个人修路,倒是没回头看。
任凭如此,顾嘉心也凉了半截。
齐二齐二,为什么她总是能遇到齐二,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可行吗?她她他她她,她得跑啊!
当下撒丫子转身就跑!
☆、第114章 第 114 章
第114章蛰心
顾嘉心里叫着完了, 可是脚底下却没犹豫,拔腿就跑, 跑得比兔子还快,跑到了自己马车旁, 两脚一蹬, 简直是飞一样上了马车。
得亏她小时候在乡下住,也是爬过树的, 如今算是受益了。
顾嘉这个反应, 可是把那小丫鬟小穗儿吓到了, 她愣了半晌, 没办法,也只好颠颠地跑回去, 爬到车上,跟着她家姑娘伺候。
而不远处的那几位大人中,确实是有齐二的。
原来最近秋雨连绵,一些年久失修的道路便有塌陷的情况, 而那些盐矿因地下开采问题,自然会更容易塌陷。新官上任的齐二便说要过去底下盐矿巡视, 转运盐政司的官员见此,无论官衔品阶比他高的还是低的,都纷纷响应表示要同去。
毕竟人家齐二是新科状元郎,只凭状元这一个名号走遍天下大小官员都得高看一眼, 更何况听说还是国公府的少爷, 有背景有才华, 才二十啷当岁就已经是三品盐政了,这前途了不得啊,用膝盖想都知道人家将来的仕途必然是一片坦途青云直上。
这样的仕途好苗子,怎么也得巴结着点,说不得哪天就求到人家头上呢。
于是大家纷纷出动,陪着齐二同去各处盐矿视察。
也是不巧了,这才出利州城,就遇到了官道失修的问题。
齐二当即不走了,他是爱民的好官,让自己随行的仆从帮着一起修路,修好路才能走。
此时风一阵阵的,猛不丁吹一阵风来就带来一片湿漉漉的雨丝丝,大家伙不能坐在轿子里,却要跑出来淋雨指挥仆人修路,都觉得很无奈,也觉得这位年纪轻轻的齐大人好像太爱多管闲事了。
不过有什么办法,他出身最好又最有前途,谁也不想得罪他,只能是顺着了。
干笑几声,几位大人在那里闲聊起来。
这利州城天高皇帝远的,又是产盐重地,乃富庶繁华之乡,自然有一些享受取乐的门道,况且这些官员们是转运盐政司的,历来都是被人捧着一呼百应的,其中享乐门道又是和别个不同。
大家其乐融融地讨论着,唯独一个齐二,端着一张严肃的脸,一丝不苟地站在那里,也不嫌风吹秋雨打湿了他的衣袍,他就那么负手立在秋雨之中,盯着仆从们去修缮官道,时不时还认真地提提意见指挥一番。
众官员面面相觑,都纳闷了。
想着那燕京城乃是繁华风流之处,而这位少爷也是国公府的嫡少爷了,那更应该是学会一身风流本领,又会个长袖善舞才是,怎么竟然如此呆板,几乎不通人情?
一看他那张严肃认真的脸,大家都觉得自己现在的谈论内容仿佛有些不合时宜了。
待要不说,突然这么停下也觉得别扭,最后大家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好生无奈,场面陷入尴尬之中。
偏就在这时,前方一个仿佛丫鬟的人突然喊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姑娘?”
他们都回身看过去,只见一个曼妙纤细的姑娘往远处跑去,身影灵活得很,几下子就不见了踪迹。
这……这是干嘛呢?众人一愣。
谁知道大家还在愣神呢,更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却见那平日刻板严肃的齐大人,这位君子端方严肃有余活泼不足一看就像是学堂里给顽童上课的老古板一般的齐大人,竟突然脸色巨变,之后迈腿跑起来。
这位齐大人跑得特别快,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去。
而且是直奔着那姑娘的影子而去。
众人这下子是惊呆了的,想着这齐大人素来稳重,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追人家姑娘的那个样子,倒仿佛人家偷了他的钱袋!
一时又想着这位齐大人来利州也有七八日了,到现在大家使尽手段,也没见他变个脸色,如今倒是好,是别人刨了他祖坟还是抢了他媳妇?
这,这还是齐大人吗?
就连跟随着齐二的那些小厮仆人也都看呆了,齐大人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得齐二突然哑声喊道:“二姑娘?二姑娘,是你吗?”
众人听得此话,险些绝倒在地。
敢情,敢情这不是寻了仇人,而是看中了人家姑娘???
那个一丝不苟端方正直的齐大人,竟然当街去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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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嘉简直是连滚带爬地上了车,刚上了车以为稳当了,就听到外面齐二的声音,却是喊得二姑娘,这下子可是吓得够呛,躲在马车厢里,只以为自己必然是要被逮出去了。
可是左等右等,并不见动静,偷偷地靠着窗户撩起一点点帘子缝儿往外看,却见那齐二孤零零地站在几辆马车中间,茫然地四处张望。
顾嘉松了口气。
看来他只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但是这边有人有车的,自己身子一闪就上了马车,他没看到。
当下不敢大意,忙吩咐小穗儿道:“这边怕是不好过去了,路是一时半刻修不好的,吩咐车夫,就说咱们先回去家里,等哪日天气好了再出来吧。”
小穗儿心里虽然失望,不过想想也是,外面一阵一阵的秋雨,又道路不好走,光靠自己一双脚走,路上泥泞天上下雨的,实在是玩也没心情,自然是赶紧答应着,让车夫赶车回家。
顾嘉这马车往回转,在那秋雨之中车轮子倾轧着地上的湿泥,缓慢地往家去。走远了的时候,她从车窗帘缝隙里偷偷地往外瞧。
秋雨朦胧之中,这郊野外的一切都仿佛蒙上了一层淡灰色的薄纱。
而她却依然能看到那里立着一个身影,在那么多车马人流之间,一眼就能看到的,挺拔而孤独。
心微微一缩。
顾嘉突然想起小时候和萧越在山野里乱跑,那时候她看到花上落着一个小虫子,就好奇地过去捏,结果捏了后,手就被蛰了。
萧越告诉她,那是一种野蜂,是可以蛰人的,很疼,遇到了万万不可招惹的。
后来她一直牢记着萧越的话,因为她清楚地记得被野蜂蛰中的滋味,很疼,很疼,是那种突如其来的刺痛。
而现在,她的心上仿佛被野蜂蛰了一般。
顾嘉深吸了口气,闷闷地放下车帘,不再看远处那朦胧的身影了。
一路都没什么好心情,呆坐在家中靠着窗子,望着外面的烟雨如梦,她竟然有了伤风悲月的情怀。
齐二为什么提前来了利州?为什么不在燕京城里做亲了?他不在燕京城先把亲事做了,来利州要上任两三年的,难道这亲事干脆在利州做?还是说就不打算做亲了?
他说心仪自己,想求娶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这辈子好好地看中了自己,他到底看中了什么?
顾嘉知道,齐二是不会说假话的,他说看中了自己心仪自己,那可能真得是这样吧。
只是……她能和齐二在一起吗?
不管是上辈子的成见,还是她这辈子无法孕育子嗣的问题,这都注定她和他不可能的啊!
“不如我赶紧把这一切都交托给底下人,自己先跑了吧?”
“可是往哪里跑呢?我就这么跑了,我的铺子和山地怎么办?”
最后顾嘉一跺脚:“我重活一世,怎可以为了这儿女情长而坏了大事,他要心仪我,那就让他心仪就是了,反正我告诉过他,我是不会嫁他的,他也是正人君子,难道还能对我死缠烂打不成?”
“他也是好人,自然干不出拿我身份威胁我的事,所以便是被他逮住了,那又如何?他要去告官?还是要把我绑回去博野侯府?”
顾嘉想了想,觉得齐二不像是干出这种事的人。
就算他真要这么干,那自己就哭天抹泪一番,说出自己的难处,再可怜兮兮地哀求他,就不信他能不答应。
顾嘉打定了这主意后,心一横,告诉自己,不怕不怕,坚决不怕他了!
反正该躲着还得躲着,万一躲不过,那就大方承认,把这个难题抛给齐二就是了。
谁知道也是合该她不走运,这一日,霍管家那边传来信,却是说起了名下的一个铺子:“那铺子本是捎带着卖一些盐罢了,也不指望着赚多大的利,可是谁知道掌柜却贪心,私底下弄了些盐来寄卖,如今转运盐政司来了一位新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查得紧,竟给查找了,当场就把掌柜给扣押下来,说是要让姑娘你过去一趟,还得把账目交待清楚。”
顾嘉听闻,也是意外。
之前她查过账的,知道虽然卖盐,但那都是从盐商那里正经进过来的,价格高,且都是合法路子有盐引的,这样就算查着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好好的,怎么可能有黑市盐买卖?
若是有,那就是借着她的铺子私底下自己买卖暗吞了钱,这种事,上辈子她听齐二讲过,有些人就是这么干的。只是这都是猜测罢了,无论如何,这件事都得细查才行。
她沉吟一番,还是决定亲自过去铺子看看,霍管事那里便是再用心,到底关系到官司的事了,况且官府那里她不出面也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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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拿来胭脂水粉,给自己化了一个大浓妆,穿上一身华丽俗气的衣裙,熏了一身闻一下都咳嗽的香粉味儿,最后还戴上了一身闪耀耀的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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