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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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管事因为今年棉花大丰收可以卖个好价钱,分红本来就要多的,正是欢喜不已,不曾想顾嘉倒是好,直接给他又提了薪资,这可让陈管事高兴又感动的,越发表示要好好打理山庄让顾嘉放心。

顾嘉看着陈管事感激涕零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原来站在一个比较高的位置给人施展些小恩小惠,可以这么容易就收拢人心。

她想起了齐二之前当盐政时的一些手段,当时不太懂,只觉得齐二这个人真好,现在看看,除了他这个人好,怕是未必没有收拢人心的意思。

顾嘉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又下着雪,并不敢太滞留在外,便说坐上马车准备回去。

谁知道快走到城门外时,前面颇聚拢了些人,在白雪皑皑中挨冻排着长队不知道做什么。

顾嘉纳闷“王管事,那些人冻得都缩着肩膀,干嘛还不回家,在这里做什么?”

王管事翘首看了看那边,也是不明白,便让车夫过去打听,结果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三皇子接了皇命,在此发送棉衣助大家熬过寒冬。

“还有这等事?”顾嘉知道这位三皇子后来继承了大宝,那是了不得的人物,没想到他竟然在当皇子的时候就这么爱干好事。

顾嘉想了想,干脆披上大毞,不动声色地下了马车,凑过去瞧一瞧。

待走近了,让她意外的是人群中不但有三皇子,竟然还有齐二。

两个人正指挥着仆人帮着一起将那成打的棉衣逐个分给前来领棉衣的穷人。

那些棉衣好像也不是新的,应该是旧的,从款式颜色看倒像是行军之物。

顾嘉冷眼旁观,只见齐二自己只穿着一件薄棉袍,正和属下一起将那大捆的棉衣拆开,又逐个分给大家,偶尔还会维持下现场秩序,他忙得都没时间抬头看周围,在那严寒之日,穿着如此单薄的他竟然鼻尖微微沁出细密的汗来。

旁边的三皇子也和他差不多,丝毫看不出是皇子之尊了。

顾嘉又去看旁边领棉衣的人。

那些人脸上冻得皴裂通红,手上也多有冻伤,还有点瘦骨嶙峋怀里抱着被冻得脸蛋又黑又红流着鼻涕的小娃娃。领棉衣之前一个个缩脖子抱膀子瑟瑟发抖,领到之后喜得眼泪都落下来,慌忙抖搂开棉衣披在身上,一叠声地感谢三皇子,感谢齐二。

顾嘉想起刚才她给陈管事涨薪资的事,陈管事也是感激涕零的,但是那种感激,总是和眼前这些领到棉衣的人的感激不太一样。

至于为什么不一样,顾嘉也说不上来。

她拢着大毞,站在那雪地中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想起来自己那高价卖出去的棉花,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

便是白花花的银子进账,她也觉得无趣了。

一直到脚上都有些冻僵了,她才意识到,启步就要离开。

谁知刚走出几步,那边齐二竟然发现了她,拨开围着的人群,追了过来。

“二姑娘。”他沉声这么唤道,在这大雪之中,明明沉稳的声音竟有些缥缈。

☆、第77章 第 77 章

第77章捐棉衣

顾嘉听得这声音, 回首。

皑皑大雪之中,万物萧杀, 酷寒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沉寂, 就连不远处那些排队领着棉衣的人群都仿佛遥远了去。

十八岁的齐二剑眉星眸, 棱角分明, 沾染了雪花的墨发成霜。风吹起他略显宽大的薄棉袍, 那棉袍裹在强健的胸膛上, 袍角飞扬, 发出簌簌的声响。

顾嘉拢了拢自己的大毞, 笑问道“二少爷?”

齐二猛地里看到了顾嘉, 便不顾一切冲了过来, 待冲到近前,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说什么。

冰寒之中脸上竟有了些许烫意,他抿唇, 温声道“二姑娘,今天雪太大了, 你好好的怎么也出城了?”

顾嘉瞧他脸上都泛起红,只以为是冻的,笑道“我这是出来看看庄子, 不曾想遇到了二少爷, 二少爷这是陪着三皇子做事呢?”

这时候远处的三皇子也看到了,一边忙碌着, 一边朝这边打量过来。

齐二颔首“是, 这一批棉衣本是军中所用旧物, 因去年军中才发了新棉衣,这旧的便腾挪下来,三皇子便启奏皇上,想将这一批旧棉衣发送给穷人来用,好歹能帮他们读过这酷冷冬日。”

顾嘉听了,心中有所触动,不免问道“这旧棉衣又有多少,能分给多少没有棉衣御寒的穷人?”

齐二苦笑一声“不过略尽人事,天下寒士不知凡几,哪里是靠着一时接济能救过来的,况且眼下接济的只是燕京城这里的难民罢了,北方酷寒之地,不知道又有多少百姓冻死饿死。”

顾嘉顿时不言语了。

她觉得自己的心好黑,竟然趁着这大冷天想发国难财。

别人冻死了,她还想着棉花卖高价挣钱。

齐二看顾嘉垂着眼睛不言语,那修长精致的睫毛上染了些许湿润,看着晶莹动人,还有那嫣红的唇儿,在这白雪皑皑中越发娇艳欲滴,柔软得让人忍不住想伸手轻轻摩挲。

一时心中泛起热意,万般柔情涌在胸口,待想和她说点什么,可是这冰天雪地的,附近又有许多人,哪里适合说。

于是默了下,只能压低了声音,温声道“二姑娘,天太冷了,你早点回家去,不要在这里,免得冻坏了。”

顾嘉听他这么说,从自己那种低落之中醒过来,抬眼瞥了他一眼,看那薄棉衣凸显出的结实胸膛,淡淡地问了一句“你不冷吗?”

齐二感觉到顾嘉的目光,突然就耳根子都发烫了。

“我不冷。”他有些结巴,不过还是努力地道“我练过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我习惯了,这点冷不算什么。”

顾嘉听了,便也不担心他了。

她也回想起来了,他好像确实是不怕冷的,冬天里她怕冷的时候,就等着他回来钻进被窝里,搂着他堪比搂着十个暖手炉。

当下颔首“二少爷,你忙,我先回去了。”

齐二却没搭腔,而是陪着顾嘉走到了马车前,对随行的王管事和那马夫嘱咐了一番,嘱咐王管事好生看路,嘱咐马夫要走慢些,以及注意走道路雪浅的一侧,免得不小心崴了车。

如此叮嘱一番后,他才看向顾嘉“二姑娘上车,路上小心,等回到家里,记得用热水泡脚,并喝些姜汤驱寒,免得冻坏了。”

顾嘉之前只觉得他沉默话少,不曾想竟然这么一番嘱咐,听得头都有些大了,只能点头道“是,多谢二少爷用心。”

说着便放下了车帘,免得又听他说一番。

齐二看着那娇软的身影进入马车,又眼睁睁地看着那车棉帘放下,马夫也驾着马车离开,兀自站在那儿一会,这才重新回去干活。

回去后,他和三皇子继续带着属下热火朝天的干,一直到那棉衣发尽了,两个人才算歇了口气,找了处酒楼喝酒暖暖身子。

三皇子瞅着他“从没见过你对一个姑娘这般上心。”

齐二兀自喝酒,不搭理他。

三皇子叹“我这才想起来,上次就是这位二姑娘,险些被许给南平王世子……后来不知道怎么,这门婚事就被搅和黄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齐二瞅了他一眼,没吭声。

三皇子“对了,我又想起来,好像太后娘娘还没忘记他,又要给她再指一次婚……”

他没说完,齐二就皱眉了。

为什么太后娘娘总是盯着顾嘉?又要指什么婚?真的假的?

三皇子咳了声“小二二,难道你不想知道这位二姑娘要被指给谁吗?”

齐二下意识想问,不过看看三皇子那样,便沉声道“关我何事?我为什么想知道?”

三皇子顿时不说话了。

行啊……小二二学聪明了。

顾嘉坐在马车里,马车里是烧了熏炉的,她穿着大毞并脚踏铜暖脚炉怀抱铜暖手炉,可是她依然觉得冷。

之前那么下了马车站在雪地里,一下子把她给冻透了,整个人冰冷冰冷的,需要许多温暖来慢慢地暖着。实在是今年酷寒,比起往年不知道冷了多少,便是穿着厚实的棉衣大毞再缩在烧有地龙的屋子里,依然觉得不够暖和。

顾嘉想着穿了单薄衣衫站在雪地里的齐二,他怎么就不怕冷呢,他怎么永远能够火热得仿佛烧着的炭,浑身都散发出逼人的热气?

一时又想起雪地里排队领棉衣的那些人,她知道那么多人等着,僧多粥少,棉衣必然是不够用的。

许多人将无法领到棉衣,失望而归,继续穿着单薄衣衫在风中瑟瑟发抖,最后冻死在路边,成为僵硬冰冷的尸体,被义庄的人拖起来,像扔麻布袋一般无情地扔在马车上带走。

顾嘉闭上眼睛,试图将这个画面从脑中驱除,试图去想一些美好温暖的事情,可是无论怎么样,她都无法忘记这一幕。

她用两手捂住耳朵,但是耳朵里却突然传来一句话“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这是上辈子的齐二说的,说这话的时候,他正在烛下读书,偶尔间抬首看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哎……

顾嘉长叹了口气,重重地叹了口气。

狠狠地咬咬牙,她对王管事吩咐道“王管事,去,告诉三皇子,我顾嘉愿意把今年庄子上所产的棉花统统捐献出来,请三皇子命人代为做成棉衣发送给那些穷苦之人!”

她说话速度很快,快到不给自己思考和反悔的时间。

骑在马上的王管事一下子就傻眼了“二……二姑娘?这行吗……这可是咱庄子上一年最大的出产……”

因为种这一批棉花,那庄子从今年开春后就没种其他的,现在收了棉花也已经耽搁了秋茬的麦子,等于整个冬天这田地就是闲置的,必须待到明年开春再种。

这就是一年只产一茬的啊!

若是那批棉花全都捐献出来,等于说这一年庄子上几乎是没有任何收入,而庄子上来的还要吃饭付工钱,那庄子一年就是入不敷出的,这怎么可以呢?

顾嘉望了眼王管事,很是淡定地道“不过是些许一年的产出而已,算不得什么,那里有不知道多少穷人在寒风中等着棉衣,人活在世,不能只图谋利,还要想着一个义字。”

王管事愣了下,之后眼中涌现热泪,敬佩地对着顾嘉深深一拜“二姑娘高义,王某自愧不如,在这里给二姑娘磕头,替天下受苦百姓谢二姑娘!”

在这之前,王管事也是诚心跟着顾嘉做事的,是看中了顾嘉的聪明大方,眼光毒辣能看准生意窍门,又舍得给底下人使银子,世故精明的王管事知道,跟着顾嘉做事不会吃亏的,比跟着别人强。

是以无论是做买卖,还是当初使用计谋诈出顾大姑娘顾姗的阴谋,王管事都是铁了心效忠顾嘉的。

可是如今,顾嘉这一番话,是实实在在让王管事敬佩得五体投地。

王管事活了这么大年纪,又多年经商,自然是“唯利是图”的,做买卖赚的就是银子,他当然不会干不赚钱的买卖。

这一路走来,看着那些穷困之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最终冻死在路边,他也是心有戚戚焉,鼻头泛酸!

可是心酸是一回事,如果他有那么一大批能挣钱的棉花,能否拿出来接济人又是另一回事了。

王管事觉得自己走不到,所以当他听到顾嘉义无反顾地要捐献棉花的时候,顿时敬佩得五体投地。

那王管事热泪盈眶夸赞了一番后,便赶紧骑着马去找三皇子说这件事了。

王管事一离开,顾嘉顿时泄气了。

她呆呆地坐在马车里,没了之前说那番话的慷慨,剩下的唯独是对自己白花花银子的心疼。

好心疼,好心疼。

可以后悔吗?

那是她的棉花,她的银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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