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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这才放下心,中毒死的就好,中毒意味着这个人是自尽,没有抖落太多秘密。若是活着,还要再多花工夫去除掉他。

“免礼,”皇帝摆了摆手。

高太尉又靠近了两步,他见谢侯并没阻拦他接近皇帝,心里有些踌躇。不过也只是一念,高太尉便决定,万事以稳为上。

“皇上,臣救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

“太尉有心前来救驾,朕心甚慰,”皇帝闭了闭眼,遮住了自己心里的遗憾。若是方才高太尉直接动手,那不需要多想,皇帝就能灭了高家。

“不知皇上可有受伤?皇上您的身体是如今最要紧的事,若有什么,可一定要立刻召太医前来。”

高太尉面上神色十分关切,就好像他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在意着皇帝的身体。

谢笙听着外头的话,注意到朱王妃的手已经收紧。

显然,朱王妃心里如今也乱得很,花了这么大的力气,甚至方才还遇到了那样的险境,她可半点不甘心,就这么任由大好机会溜走。

谁也想不到,高太尉竟然只派了一个人来刺杀皇帝,而后又光明正大的领着人冲进了顺安伯府。

一个处理不当,高太尉可以直接说他是为了护驾,才不顾礼节,你又能耐他何?

所有人都认为高太尉单枪匹马,长驱直入,是他们胜了,却忽略了正因为高太尉亲至,他才是进可攻退可守。

高太尉派了人出来,可却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高太尉就和这个刺客有关系。就算这人自己承认出自高家军,高太尉还能说是有人特意栽赃陷害于他呢。

谢笙转过头,只看着轻纱上的一点。

如今皇帝的人已经派人围了高家,哪里还有退路可走。

如今最好是不管高太尉说什么,皇帝都坚定要拿下高太尉的心。若是皇帝又再次因为名声等因素临时放了高太尉,那就无异于放虎归山。

再也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不说,只怕皇帝为了安抚被围的高家,还要给高家以补偿,皇帝势必要落入更加被动的境地。而朱王妃的仇怨,只怕就真的没有再报的时机了。

朱王妃亲自站了起来,对着李氏等人做了一个她要离开的手势。谢笙和二郎对视一眼,跟在了朱王妃身边。

朱王妃自然也由着他们,直到离得远了,二郎才道:“娘,高太尉如今按兵不动,我们却没有合适的理由将他拿下。”

谢笙觉得二郎和皇帝的想法在某种程度上越来越像,如今正是大好时机,别说是没有理由了,就算是拿下之后再凭空捏造一个理由又如何。何况高太尉本来就设计了要杀皇帝,即便是捏造,也并不是冤枉了他。

“高太尉自打进门,就做出一副担忧皇上的模样,”谢笙顿了顿,没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是我们的过失,”朱王妃垂下眼睑,脸上落下细密的阴影“先前竟没想到高太尉会用这样的法子。表面看上去错漏百出,却偏偏让人拿不住他直接动手的证据。”

“如今手上证据不足,高太尉身份又高,若他按兵不动,”朱王妃将目光落到了二郎的脸上。

二郎紧了紧拳头,突然道:“娘,既然没有足够的证据,要是我们给他制造出证据来呢。”

“高太尉过来的时候肯定是带了人的,那些人不就是现成的把柄吗。”

朱王妃和谢笙眼中同时闪过几分意外之色,尤其是朱王妃,她之所以单独出来,就是为了这个,如今这话由二郎提出来,倒是更方便了她些。

朱王妃的手指轻轻动了动:“这事儿还得让刘子新过来一趟才行。”

谢笙忙道:“我去吧。”

“不必,”朱王妃拒绝谢笙之后,直接做了一个手势,几乎是立刻,就从一旁的假山后头出来一个面貌普通,丢在人海里都找不到的瘦小仆人。

“去寻刘大人来。”

那仆人赶忙领命离开。

二郎和谢笙瞧见这仆人之时,心里同时一颤,他们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可从没发现这附近还藏了人。

两人背上都不由沁出细密的汗珠,隔墙有耳,谢笙此刻,才对这话有了更深的理解。

“可是吓着你们了?”朱王妃道,“那是皇上的人,进府之前就特意安排好了叫他在这儿的。”

刘子新来得很快,他也不在乎朱王妃此时身上连半个名分都没有,依旧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娘娘。

“有劳刘大人走这一趟。”

几乎是一个晃神,朱王妃就已经从刘子新这里得知了跟着高太尉过来那批人的所有情况。

几乎是立刻,朱王妃就决定好了。

“我记得那个高平,是高太尉的心腹。”

“是,娘娘。”刘子新会意,直接退了下去。

高平于高太尉,就像是捧墨、小六子之于谢笙,钱公公之于皇帝,小吴子之于二郎。

谢笙顺着朱王妃的视线,看向了正堂的方向。

虽然不知道皇帝到底还会不会在关键时刻优柔寡断,但可以确定的是,朱王妃已经时刻准备着,直接推他一把。

第100章 三更

没有将遮光的帘子拉开, 屋内的光线总有些偏暗, 但此时正堂之内, 却没有一个人会在意这一点。

高太尉的表现,实在是太过自然, 若不是确确实实的知道, 高太尉的不轨之心, 只怕皇帝都要以为,这一切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就像是高太尉彻底摸透了皇帝的心思一样, 皇帝也对高太尉的想法了如指掌。

皇帝不动声色的和高太尉说着话,心里却是在不住的想着,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拿下高太尉。

高太尉所做的事情实在太过头了, 要是再继续留着他,只怕皇帝都要担心自己什么时候就死在他手上。高太尉可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他只会达到他的目的。

“啊!”屋外传来朱王妃的尖叫声。

“娘!”二郎大喊一声,“你快放开我娘!”

皇帝自然听见了二郎的声音,他的手一颤, 想要从榻上撑起来,却脑子一昏, 重新倒在了榻上。

谢侯眼皮子一跳,若不是知道皇帝并没受伤, 他都要以为皇帝此刻是真的伤得很重了。

谢侯赶忙上前扶住皇帝:“皇上小心。”

高太尉慢了一步,落在谢侯后面,不过他此时却基本能确定皇帝受了伤, 且伤的不轻。

“快,朕要亲自出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谢笙和朱弦一左一右的扶着皇帝,却是将皇帝全方位的保护了起来,就算是高太尉跟在皇帝身后,皇帝空门大开,高太尉也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攻击到皇帝的。

“高平,你在做什么!”高太尉看到门外,自己的仆人高平挟持着朱王妃时,心里一颤,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听到高太尉的声音,高平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都僵住了。

他要是此刻还不明白自己被利用了,就枉费他跟在高太尉身边那么多年的时间。

趁着这个机会,一旁藏在草丛里的谢笙直接扑了出来,他手上没有什么武器,可就是义无反顾的朝着高平扑了过去。

趁着这个机会,朱王妃直接踩了高平一脚,也顾不得匕首在自己颈侧划出了一道口子,直接向前滚了出去。

二郎赶忙上前护住自己母亲。

因为高太尉在场,甚至和皇帝之间没有半点僵硬气氛的缘故,高平投鼠忌器,没敢放肆。

可朱王妃算计了这么久的东西,岂是他不放肆就能过关的。

谢笙见朱王妃脱离险境,就赶忙往旁边逃开。一把刀从斜上方出现。

“住手!高平!”高太尉站在堂前,自然把高平的视线盲点也看得一清二楚。

刀的主人是刘子新,他自有一股子狠劲,即便是听到了高太尉的话,即便是高平已经反应过来,要躲,他也冲上前去,直接砍下了高平的头。

高平的眼睛好保持着瞪大的状态,骨碌碌滚落在地。

鲜血如喷泉一样喷涌而出。

高太尉看见这一幕,头上青筋暴起,目眦欲裂,他三两步上前,恨不得杀了刘子新为高平赔一条性命,可他却只能颤抖着手站在高平死不瞑目的头颅面前,连站都有些站不稳。

皇帝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鲜血染透了地上的积雪,让白茫茫的一片雪染上了让人触目惊心的红。

皇帝不由往谢侯那边偏了偏,被谢侯搀着的手也不由收紧了。

“启禀皇上,叛逆高平已经伏诛,”刘子新的声音适时响起。

高太尉阴沉着脸色,像是看死人一样看向刘子新。

刘子新半点不在意他的视线,只对皇帝道:“高平等人为刺杀皇上而闯进府中,臣等本已将他擒获,却不慎被他逃出,还抓了娘娘来威胁臣等。臣无法,只能用极端手段,以先行保证娘娘和六殿下的安危,还请皇上恕罪。”

“刘大人空口白牙,泼了好大一盆脏水到本官和本官的家人身上,”高平已死,高太尉却因此而彻底陷入了劣势。

先前高太尉可以镇静的和皇帝周旋,是因为他相信,自己做事干脆利落,从来不会留下显而易见的把柄。

只是让高太尉没想到的是,他的一个疏忽,让高平送了性命不说,还留下这么一个罪名。即便这个罪名是真的,却也是半点不能认的。

高平是高太尉身边的人,没人不知道高平对高太尉的忠心。高太尉的话从来不需要什么证明,高平的出现,就是铁一般的明证。

“是不是空口白牙,高太尉您自己心里清楚,你带来的人已经全都招了,今日的刺客就是高太尉你的安排,高太尉当真是好算计。”

“你说什么!”皇帝做出大惊失色的模样,不敢相信的看向高太尉,脚下步子都有些虚浮,“高太尉,为什么!”

“皇上,臣是冤枉的啊!”高太尉痛斥刘子新,“刘子新你才当真是好算计,本官分明是来保护皇上的!”

“方才皇上遇袭的时候,你却还在外头守着,甚至都不肯放我进门,你按得是什么心!我还说我怀疑那个刺客就是你安排的,此时故意设计我的家人,来讲脏水泼到我身上!”

“皇上,臣冤枉啊!”

高太尉不顾雪地的刺骨,直接跪了下来,他脸上已然满是泪水,只是不知道这泪水,到底是为谁而流了。

谢笙以护卫姿态站在朱王妃和二郎身边,觉得高太尉这哭多半是真的,只是他哭的不是自己的冤枉,而是跟随他多年的老仆高平之死。

不过高太尉的表现真实真切极了,半点不掺假,让一旁围观的人都忍不住想要为他开脱。可惜,在场之人除了皇帝和刘子新,都是和高太尉有仇之人,而刘子新,巴不得高太尉能倒台。

“朕……自然是相信太尉的。”

“皇上!”刘子新赶忙也跪下磕头,“臣之所言若有半句假话,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皇帝浑身一颤,闭上眼睛,有些不忍去看现场的惨状。

“既然如此,来人呐,”皇帝一声令下,很快就进来了两队军士。

皇帝对高太尉道:“朕不知道你们谁真谁假,就暂且委屈太尉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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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皇帝对那两队军士道:“暂时将太尉和刘子新都关押起来,太尉年纪大了,屋内必不能少了碳火。”

高太尉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他从皇帝说出这样的话时,就已经知道,今日只怕是逃不过去了。

高太尉慢慢走到了高平的头颅面前,慢慢蹲下身,将高平的头抱进怀里,而后走到了高平的身体旁,端端正正的放了回去,才伸手为高平合上了眼。

“皇上,”高太尉似乎一瞬间老了许多岁,他哑着嗓子道,“臣有一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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