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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程温家中贫寒,父亲只是个懦弱的穷酸秀才, 科举入仕便是他唯一的出路。可生在应天府这样权贵云集、人才济济的地方, 程温须得比别人更努力才能站稳脚跟, 故而每月的朔望,他都极少回家, 潜心留在书院中苦读。

往往到了换季之时,家中老母会和妹妹一同来给他送吃食和衣物。弘昌十年的秋天, 他记得很清楚,那是十月初三, 天气忽然间冷得厉害, 母亲染了咳疾, 出不了门, 便让十四岁的妹妹单独给他送秋衣和吃食。

小妹原是和赶集的妇人一同前来的, 但妇人们忙着采购, 竟忘了等她一同回家。小妹只能提着空空的食盒独自穿过街市,走过僻静的荒郊,步行一个多时辰回家……

就在离家三里地的田间小路上, 她出事了。

接到母亲传来的消息, 他顾不得收拾便匆忙回了家。十四岁的妹妹衣衫褴褛, 露出来不少青青紫紫的掐痕,她清丽娟秀的脸上满是泪水, 只是绝望地摇头乞求:“娘,你别问了!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再问了!”

伤害妹妹的,是国子监的太学生。

程温见到了妹妹挣扎时从对方衣裳上扯下的玉饰, 并一块拇指大的碎布条——布条是上等的烟色罩纱,那是太学生才有资格穿的服饰。

接下来的半年犹如地狱般煎熬——父亲受伤,又因妹妹的遭遇郁结于心,不久便撒手人寰;小妹受不了街坊四邻的流言蜚语,在一个凄寒的夜投湖自尽,虽被听到动静赶来的他及时救起,却陷入了永久的昏迷……

程温变得不那么爱说话了,考入国子监查出真凶成了他支撑他走过那段晦暗岁月的唯一力量。

弘昌十一年春,他成功考入国子监书学馆。查出十月初三外出学生的名单并不难,毕竟十月初三是朔望归学的第一日,若太学生在那日出现在郊外,便只可能是逃学,而逃学者,监丞处必定有记载。

“去年十月初三,学生在东郊小道上拾到玉佩一枚,看样式应是国子监内太学生的佩玉,想来是出游时遗失在路上,不知先生可否查看那日出游的同窗是哪几人?学生好将玉佩归还给他。”

“初三是讲学日,敢在那时逃课的也只有那几个混世魔王了。”监丞翻看考勤薄,嘴角一压,厌恶道,“喏,平津侯世子薛睿,大理寺卿之子张显,刑部尚书之子雷祖德……那日只有他们三人溜出去秋猎。”

程温很快见到了那三名纨绔。他不知道自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勉强压住心中翻涌的阴暗和憎恨。

“玉是我的。我说怎么找不着了呢,原来是丢在那儿了。”凉亭中,薛睿油头粉面,左右臂膀各揽着名笑得邪气的狐朋狗友,大手一挥,朝程温丢了几两银子的碎钱,“这世上竟真有拾金不昧的傻子,小爷赏你了!”

几颗碎银子蹦蹦跶跶的落在程温的脚下,更衬得他的鞋子陈旧无比。他没有捡银子,只是在薛睿等人的哄笑中转身离去,袖中十指几乎抠烂掌心。

国子监里,也不全是恶人,终究是好人居多的。譬如苻大公子,姜姑娘,还有他的阮姑娘……

那日凄寒,他捡着被薛晚晴的斗篷扫落的纸笔,蓦地一只白嫩如水葱根的手替他拾起毛笔,抬眸间,阮玉羞涩地朝他笑着,说:“给。”

就在这一瞬,他见着了他的光。

“你问我为何如此憎恨薛家?只因我最亲的人,最爱的人,皆是毁于薛家之手。我做不到像姜颜那般高尚,她只要薛睿一人偿债,我却终日想着如何才能整个薛家血债血偿,想来想去,唯有深入虎穴方能找到你们的弱点,一击致命。”

一槛之隔,薛晚晴在油灯的光影里啜泣,瞪着惊恐的眼神望着程温,如同在看着一个可怕的怪物。程温站在门外的黑暗中,俊秀的脸上没有痛苦也不再憎恨,只余风波后的平静,淡然道,“你曾骂我懦弱,其实,我只是比别人更能隐忍。你爹命我埋葬的每一具尸体,我都清楚地记得他们草坟的位置。尽管我并未杀人,但看到那一具具被你爹下令杀死的面目扭曲的尸体时,我不怕吗?不,我很害怕,害怕到夜不能寐,所以我的府上,永远立着他们的牌位和长明灯,这是我的忏悔,也是我用来击倒你们的最后证据。”

“你要将那些尸首的身份和位置告诉锦衣卫?”薛晚晴很快明白了他的手段:一旦那些尸体被查出,薛家便会多上一项‘残杀异己’的死罪,到时别说是父亲,便是她自己也要贬为庶人,甚至官卖为奴……

“不要!程温我求求你不要!”薛晚晴哭到几乎断气,再无半分从前的娇蛮任性。她普通一声跪下,匍匐着爬到程温脚下,攥着他的下裳乞求道,“我替兄长和爹爹给你赔罪!给你妹妹磕头!如果可以……如果可以,我甚至可以给阮玉磕头下跪!我忏悔,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薛家一条活路!不要……不要去告发爹爹!再说了,我爹的事你也参与了,虽不是死罪,但即便你将功折罪,仕途也必定会受影响……程温,你忍心将自己的前途搭上吗?啊?”

程温一动不动,任凭薛晚晴死死攥住自己的衣裳下摆,道:“县主放心,至少今明两日,我不会去揭发此事。我会等到后天,太子大婚过后。”

薛晚晴一怔,不明白他此举的意义。

“按礼,东宫大婚之日必定会大赦天下,即便薛家定了死罪也会被赦免。”程温垂下眼,有一颗冰冷的泪珠垂落,溅在地砖上。

没人知道他这颗眼泪为谁而流。程温说,“所以,我会在太子婚后再呈上证据。”

“程温!你太恶毒了!”薛晚晴嘴唇苍白,几乎崩溃大吼,“我爹和我哥犯下的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要牵连到我!你凭什么不放过我!”

“无辜……小妹和阮姑娘,又何尝不是无辜之人?”程温道,“难道你父兄铸下的每一项大错,都没有你的一砖一瓦?那些浸透了鲜血和死亡不义之财,你不曾享受?出现在阮姑娘桌上的那张字条,不是你替你兄长传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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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说的这些我都认!”薛晚晴满脸绝望,跌坐在冰冷的地砖上,哽声道,“可替兄长传字条的人……是李沉露啊!”

夜风卷地而来,吹灭了堂中唯一的灯盏,四周陷入了一片诡谲的黑暗,阴冷而森寒。

中秋刚过,这风,便已凉入骨髓。

八月十八东宫大婚,苻离要负责组织锦衣卫仪仗队的护送任务,而姜颜则忙着给礼部帮忙准备册封及大婚典礼的流程,何况朝中才刚出了薛家一案,牵涉官员颇多,正是人手缺乏之际,故而比往日更为繁忙。

大婚的余韵持续了七天七夜,好不容易才歇会儿,程温又上书太子,爆出一个惊天秘密。

锦衣卫在程温的指引下,先后在东郊和西山等四处荒地挖出遗骸九具,据查,皆是在私盐案之后失踪的证人,原来竟是被薛长庆暗中灭口了!

九具尸体,其中不乏有地方官员。太子为之惊怒,薛家的罪行算是彻底打下烙印,只待最后的判决。念在程温将功折罪,太子并未太过严罚于他,只是削了他半年俸禄,闭门思过。

薛家灭口案刚过去没两日,又赶上魏惊鸿和邬眠雪成亲。

这对小夫妻皆是姜颜和苻离的同窗,又是至交好友,故而姜颜和苻离是一定要赴宴庆祝的。

魏惊鸿和邬眠雪在应天府完婚,再过几日,他们便会携手启程去沧州定居,听魏惊鸿的语气,似乎会从军,以后跟着邬家军戍守边境。

为此,姜颜还打趣魏惊鸿,说他和入赘也差不了两样了。

打趣归打趣,但心底到底是不舍的。当初风华绝代的国子监少年们,走的走,嫁的嫁,留在应天府的熟人已是越发的伶仃了,再也回不去少年结伴踏青、曲水流觞的过去。

或许,这便是成长的代价罢。

黄昏酉时,新人已拜了堂,姜颜送新娘子入洞房,而魏惊鸿则还在厅中敬酒待客。新房布置得很是亮堂喜庆,红烛红绸明艳无比,凤冠霞帔的邬眠雪更是娇艳无双。

姜颜陪邬眠雪说了会儿话,见洞房的时辰快到了,便悄声关门退出。

魏府到处都是红绸缎、红灯笼,橙红的火光将府内照得亮如白昼。廊下,魏惊鸿喝得微醺,也不知是高兴还是醉了,桃花眼下一抹绯红,着乌纱圆领的公服摇摇晃晃走来,搭着苻离的肩道:“愚兄成亲了,羡慕不?”

苻离冷漠地拍开魏惊鸿的爪子,道:“成亲算甚,我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没有孩子,光有名字何用?”魏惊鸿存了心气苻离,锲而不舍地去搭他的肩,笑吟吟道,“我今晚就能造孩子,嫉妒不?嘻嘻。”

苻离:“……”

阶下的姜颜:“……”

姜颜懒得理这两个傻子,便从另一端绕过,去前院的灯海中找阮玉——她的身体还未完全康复,婚宴进行到一半之时便有些累了,姜颜只好扶她在前院的花灯下坐着休憩,也不知是否还在原地等候。

而此时,前院一派热闹非凡。

魏家人缘颇好,来得人很多,包括状元郎程温。高悬的排排花灯之下,宾主尽欢,前来赴宴的客人有不少是认得程温的,都央求他题词赠送,好沾一沾状元郎的才气。

程温本是来赴宴恭贺魏惊鸿新婚大喜,谁知反倒被宾客团团围住,脱不得身,只好接下众人递过来的纸笔,写了几首小诗或慰勉的寄语。正写得入神,平地里刮起一阵凉风,俯身写字的程温一时不察,案几上的纸张便被吹得满天乱飞,毛笔也咕噜噜滚落,停在一双小巧精美的绣鞋旁。

阮玉正在一旁的石凳上赏灯,那些贴了喜字的各色花灯就像是日月星辰一样汇聚在她头顶,交织着橙金色的光芒。忽的疾风骤起,灯影摇晃中,她察觉脚旁有细微的声响,似是风吹落了什么东西滚落,垂首一看,却是一支漂亮的狼毫笔。

众人手忙脚乱地帮忙捡拾墨宝,程温带着歉意的笑挤开团团围住的人群,朝着毛笔滚落的方向寻去,不由一怔……

灯海下,身量玲珑的女子微微侧首,双目澄澈温顺,有些懵懂地打量着他。

时光静止,程温顿住了身形,一时恍如隔世。

有多久不曾见过她活生生睁开双目的模样了?好像一辈子那般长罢。

风拂乱衣摆,灯火中,他平静且柔和地看着阮玉弯腰拾起那支狼毫笔,犹疑着向前,递给他道:“公子的笔掉了,给。”

一如三年前,她望着狼狈卑微的程温羞涩一笑,递过笔道:“给你。”

明知自己已经满手污秽,没有资格再奢望什么,程温依旧微微颤抖着接过那支笔,温声笑道:“多谢阮姑娘。”

“你……认得我?”阮玉微微睁大双眸,眼中跳跃着火光,也映着程温俊秀温和的笑容。她打量程温许久,也迟疑许久,方细声道,“奇怪,方才那场景,我总觉得在梦里见过。”

第87章

九月十二,轰动一时的薛家父子案终于落下帷幕。

平津侯薛长庆大肆排杀异己、卖官鬻爵、贩卖私盐及叛国罪, 这桩桩件件的大案, 每一项都足以定他死罪, 按例,当夷灭三族。然太子念在他是朝中元老, 且年轻时也立过功勋的份上,褫夺‘平津侯’之封号,赐他全尸,妻女皆被贬为庶人;其子薛睿目无王法、多次作奸犯科, 已杖责一百,按例当刺配流放幽州,不过因其廷杖过后创伤崩裂感染,高烧不醒, 无法押送前往,故而皇后开恩允许他暂留北镇抚司狱中就医,待伤好再押送出京。

即便如此, 薛睿的溃殇依旧日渐加重, 出气多进气少,怕是没有几天可活了。

之后半月,朱文礼褪去以往的儒雅温和, 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拔除朝中薛家党羽,刑部尚书等十余名涉案官员不是被革职查办就是被贬出京师,朝中上下来了一次翻天覆地的大换血。

皇后的娘家人为了自保,甘愿辞官归隐。如此一番大动作过后, 朝堂之内光是掌管律法的三司就 空了两司,更有其他空缺大小职位十余个,故而朱文礼立即诏见六科商议,赶在蠢蠢欲动的允王前选拔了一批青年才俊补上,彻底断了允王想要培植势力的心思。

和姜颜同为翰林院编修的榜眼张之敬则被擢升为大理寺少卿,周围的人官位多少有了变化,朝中空缺基本完善,唯有姜颜仍是七品翰林院编修,终日与文墨国史打交道。

她自知身份特殊,能留在翰林院已是不易,非但一点也不愤世嫉俗,反而乐得清闲自在。

倒是程温因在薛家一案中立功,朱文礼不计前嫌,破格擢升其为詹士府少詹士兼督察院左佥督御史,直接隶属太子,可谓是前途无量。权贵们似乎忘了他是用什么手段将薛家连根拔起的了,上赶着要与程御史结亲,皆被其婉拒。

问其缘由,他只是笑着回答:“抱歉,程某已有意中人。”

九月二十八是苻离的生辰,及冠成年的日子,自是意义非凡。

一大早,苻离便回了首辅宅邸,约莫要在主宅里行完冠礼、吃过午膳后,方回长安街。

近日翰林院难得清闲,不必卯进酉出,姜颜便特地提前一个时辰出宫,归家途中又去集市采买了新鲜的食材。苻离少说还要一个时辰才会归来,趁着太阳还未落山,她便挽起袖子去厨房和了面,在窦嫂的传授下捣鼓了半个时辰才勉强弄出一碗长寿面。

面烫熟后装入碗中,由于她揉面的力道不足,刀工也不均匀,煮出来的面断了好几根,姜颜便很机智的将断面挑出来自个儿吃了。谁知挑挑拣拣后,完整的长面条只剩下半碗,看上去有些寒碜,姜颜急中生智,在面上淋上两大勺熬好的鸡汤,挖一勺肉酱点上,烫一把青菜,再卧上两个金黄的荷包蛋充数,长寿面便算完成。

尝了尝咸淡,正好。

面做好,天也黑了,姜颜端着面去了正厅,再点几盏烛台,罩上薄纱灯罩,使得不大的厅堂内盈满橙黄的暖光,如夕阳秾丽,光亮温馨无比。

接着,她解下束胸,换上许久不曾穿过的袄裙——松花色绣银团花的琵琶袖袄子,配鲜艳欲滴的石榴红百褶裙,是殿试完毕那夜逛街吃酒时,苻离送她的礼物。

姜颜仍记得那个星河流转的夜晚,万千灯火之中,一身武袍的少年郎紧紧拉着她的手,低声说:“至少今夜,我想牵着我的‘祸水’招摇过市。”

往事历历浮现,姜颜嘴角微微勾起,满心的欢喜按捺不住似的鼓动着。她拉开床榻旁的矮柜,从最下层取出一个长条形的檀木盒子,打开盒子一看,里头是一支成色极佳的并蒂莲玉簪,乃苻离送给她十七岁生辰的礼物。

松开束起的发髻,将长发一缕缕梳开,细细绾好小髻,再簪上玉簪,雪白的衣襟包裹着修长白皙的脖颈,暖光与红裙映衬,更显得她眉眼明丽,顾盼生辉。

刚打扮好,院外便传来叩门声,姜颜知是苻离应约归来——早晨姜颜便提前与他说好,让他过来吃晚膳的。

为了不打扰小年轻,窦嫂将晚膳的菜式准备好便回家去了,姜颜只好顺手提起案几上的一盏夜灯,亲自前去开门。期间还险些跌倒一次,毕竟天黑,且有大半年时间不曾穿过女装,故而生疏得很。

打开门一看,门口昏暗的灯笼下,苻离一身广袖礼衣,墨色腰带,乌发尽数束在冠帽中,矜贵挺拔中又多了几分成熟,英俊无双。

姜颜被他这副禁欲又沉稳的模样惊艳到了,不由提灯倚在门内,笑吟吟地朝苻离抬抬下巴:“小苻大人今日好生英挺,直叫下官看得挪不开眼来了。”

苻离难得露出几分笑意,眼波沉沉地盯着妆扮明丽的姜颜,低声道:“彼此。”

“快进来。”姜颜侧身让开位置,苻离便顺势从她手中接过提灯,同她一起朝厅中走去。

不大的小厅内,灯火通明,仿佛连秋末初冬的冷风也变得柔和起来。厅内的圆桌上,已经备好了各色菜食并一壶好酒,苻离迈进门的脚步变得缓慢起来,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体悟到什么才是家的温暖。

在苻家,从未有过一家人聚在圆桌上吃饭的场景,偌大的苻家厅堂中永远是备好四张食案,每人各据一方,安静而规矩地吃着自己案几上的食物……母亲逝去后,饭桌上更是沉默到令人发慌,除了碗筷碰撞的声响和必要的问答,再无任何交谈。

而现在,他像是有了一个真正的家,心中长久的空缺霎时填满。

苻离将提灯吹灭,搁在一旁的小案上,问道:“这些,都是你为我做的吗?”

“只有面是我亲手所做,其余的菜都是窦嫂帮忙。”姜颜关好门,将凛冽的夜风隔绝在外,这才拉着苻离的手命他坐下,笑道,“我爹从不让我和我娘下厨,怕做粗活伤了我们的手,故而这是我第一次做面,若是口味不好,还请小苻大人多担待担待。”

说罢,姜颜将那碗正温热的面条推至苻离面前,期待道:“来尝尝。”

苻离喉结上下滑动,勾着嘴角低低道了声‘好’,便接过筷子和面碗,夹了一筷子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姜颜趴在桌子上,眼也不眨地看着他,问:“如何?”

和苻离以前吃过的山珍海味比起来,这碗面条着实算不上美味;但和每年生辰父亲差人送来的豆腐、白菜比起来,又显得那般温馨可口。他连吃了好几口,才咽下嘴中的食物道:“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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