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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凝重,恍若结霜。

姜颜被他盯得发憷,正要张嘴询问,却听见少年先行开口,嗓音清澈带着些许傲慢:“你便是兖州姜颜?”

咦?他认得我?

姜颜小小惊讶了一番,上下打量他一眼,只见他身量挺拔、贵气天成,相貌却不甚熟悉,不知是谁家公子。她猜不出,便疑惑颔首:“正是。你是谁,怎的认得我?”

见她承认身份,少年的面色更沉了些。他似是有话要说,张了张嘴,复又闭上,只极低地哼了一声,扭头离去,潇洒之极,无礼至极。

嗤声很小,但姜颜还是听见了。

不仅听见了,还从他这声极低的鼻音里听出了那么一丝鄙夷和不屑。

姜颜一脸莫名:你谁???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苻离,女主姜颜,不是冤家不聚头,万物逃不开‘真香’定律。仿明架空,设定为皇后举荐贵族女子可入国子监读书,欢迎大家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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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哈哈哈哈原来她就是你那另一半玉!”魏惊鸿以扇遮面,没忍住扶墙大笑,“她在罚站?想必今晨惹岑司业大怒的女学生便是她了罢,有趣有趣!人也风流大胆,见到你非但不怕反而主动招呼……哈哈,将来她若真嫁入你家,那才叫如锣鼓齐喧,好戏开场!”

苻离的重点显然不在此,沉沉道:“她特意带着那半块玉来此,心思怕不单纯。”

“管她什么心思呢!”魏惊鸿怂恿苻离,“即便是攀龙附凤又有何关系?在国子监苦读圣贤已经够无聊的了,何不陪她玩玩!”

苻离停住脚步,拧眉望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魏惊鸿,一字一句说:“我没兴致陪她玩。”

魏惊鸿一噎,揉着鼻尖叹道:“你还真是不解风情。如若是我,小娘子千里寻夫至此,便是狐狸精我也要娶了!”

苻离嗤了一声,半真半假道:“那便送你了。”

魏惊鸿连连道‘不敢,不敢’,又眼珠一转,抖开折扇遮面,只露出一双狡黠的桃花眼:“我说,你要真不喜欢人家,就断了她的念想罢。想个法子,让她主动还玉毁约嘛。”

闻言,苻离犹豫了一会儿,神情平淡,看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

与此同时,思过墙下的姜颜和阮玉面面相觑。

“阿颜,那人是怎么回事?”阮玉用手背贴着红扑扑发烫的脸颊,细声问。

“不知道,不认得。”姜颜在阳光下眯了眯眼,揉了揉站得酸痛的腰肢,只觉今日时运不济,做什么都不顺。

“不过,那小郎君生得极为俊俏呢,就是举止奇怪了些。”说着,阮玉的脸颊又红了几分,腼腆害羞的模样十分可人。

姜颜点头附和:“美则美矣,可惜有病。”

两人相视一笑。阮玉又问:“阿颜,你为何要来应天府读书?”

姜颜眯着眼,慵懒道:“在这座堆金砌玉的应天府,读书,修身,甚至科考,我的人生有太多种可能,而不是偏安一隅,做一个待价而沽的深闺妇人。即便学无所成,就当出来长长见识,玩够了再回去。”

“不是为了来寻个好郎君?”阮玉打趣她,指着她手里的半截玉环很小声的问,“这玉环,应是男人佩戴的吧?”

“你可别损我清白!”姜颜屈指敲了敲阮玉光洁的额头,又晃着腰间的玉环道,“这玉的故事说来话长。听闻我刚出生时,阿爹曾经救过一个落难权贵,那人感激阿爹救命之恩,临走之际留下半截玉环。我来应天府之前,阿娘让我随身带着此物,说可保我逢凶化吉。说来也灵,这一路行来,我连一点坎坷也不曾遭遇,如有神仙庇佑一般。”

顿了顿,又挑眉哼道:“除了被岑司业罚站。”

听闻这玉只是护身符,阮玉失望的‘噢’了一声。两人又聊了会,姜颜便催她:“马上就要祭孔大典了,你快去准备罢,不必陪我了。”

阮玉抬头看了眼日头,随即握拳笃定道:“我会向岑司业求情的,你再坚持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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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颜点头,望着阮玉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她并未告诉阮玉,这半截玉环是属于苻家的。当年阿爹救的落难权贵,正是已逝定国公。

关于十五年前的事,姜家爹娘似乎颇有顾虑,没有细说。只记得临走之际爹娘拉住她的手,万般不舍地叮嘱她:“听闻苻家长子也在国子监修习,今后他便是你的同窗。阿颜你记住,苻家虽欠我姜家一诺,但毕竟非同道之人,不到万不得已之时,莫要求见苻家。”

定国公许下什么承诺?姜颜不得而知,也没再追问。

只是腹诽道:信物居然只留半截,可见定国公老爷子着实小气!

午时过后,便是祭孔大典。

姜颜还在面壁,眼看着学生们一个接着一个从自己身边路过,偶尔有几个朝自己指点议论的,说什么‘言行不端’‘不遵礼教’之类,她全当做没听见。

站累了,刚垮下肩休息一会儿,便见岑司业拿着戒尺站在门口警告:“腰要挺,背要直,头低垂,手勿动!”

姜颜只好又站直了些,顿时腰酸背痛,额上沁出薄汗,被折腾得苦不堪言。

不多时,六学之人皆陆续到齐,学生们在各殿馆内排排站立,极尽谦恭肃穆。国子学内,贵族学生们皆穿着雪色的黛襟襕衫,缎带束发,饰香囊环佩,面朝孔圣人画像躬身以待。

圣人画像之下坐着荀靖和岑冀两名司业。荀靖约莫四十有余,峨冠博带,长须飘飘,眉目慈善颇有大儒风范;岑冀比荀司业略长几岁,花甲之年,须发灰白,身量清瘦且面色铁青,目光锐利不苟言笑,像是一座冷冰冰的石雕,唯有一双眼睛间或转动,在学生身上来回巡视,若是有谁姿态稍有懈怠,他便拿起戒尺,冷咳一声作为警醒。

忽闻编钟声响,监生们焚香礼告,祭拜孔圣人,国子监内香烟缭绕,庄重非常。不多时,有小黄门提着铜锣唱喏:“皇后娘娘驾到——”

以往每年的国子监入学礼是由皇子代为抚问,但今年不同往日,因国子监的第一批女学生是皇后娘娘亲自举荐,故而皇后屈尊亲临。

仪仗队和女官们簇拥着皇后贯而入,姜颜本想一窥皇后风姿,无奈距离甚远,怎么也瞧不真切,她只好恹恹放弃,百无聊赖的用手指在思过墙上画王八玩。

殿中,皇后已落座受了礼,这才朝荀靖颔首示意:“荀卿,请女学生们进来罢,也好让本宫考校考校。”

荀靖比岑冀要看得开些,对这群女娃娃入国子学并无意见,闻言只是温和笑笑,低声吩咐助教将女孩儿们请上来。

暗香袭来,十四五六的女孩儿们如桃花、梨花、杏花、牡丹花,一个个步履生莲娉婷袅娜,穿着由皇后亲手设计的浅色儒服接连登场,霎时间,国子监冷冰冰的空气都活络了起来。

十二个姑娘,俱是青春貌美的年纪,高挑窈窕、燕瘦环肥,各具特色。许是第一次走出闺阁,女孩儿们都有些害羞,少年们也很是窘迫,只见他们一个个都目不斜视、唯恐多看一眼都有违礼教。

唯有苻离还算淡定,不经意扫视了一眼女学生,又收回视线。没有发现姜家小娘子的身影,多半还在罚站。

女儿们娇滴滴、脆生生地行了礼,挨个自报家门,奉上束脩。

皇后端详着这些从各地举荐而来的才女,不禁想到了自己年少之时的风光,目光含笑,连连点头说‘好’。女孩儿们分两列与男学生们一同站立,却见第一列的最后头缺了个位置。

十三位姑娘,只来了十二位。

皇后眼尖,问一直立侍在一旁的冯九卿道:“冯祭酒,这儿怎么少了个姑娘?”

冯祭酒出列面朝皇后,躬身行礼道:“回禀娘娘,听闻有一女出言不逊、抹黑先贤,故而被岑司业罚她在思过墙边忏悔。”

第一天入学就被罚站,倒也少见。皇后问及缘由,冯祭酒瞥了一眼面色铁青的岑冀,无奈一笑,这才躬身附耳,将早晨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为逼岑卿妥协而剑走偏锋,是个胆大的。”皇后笑了声,鬓边珠钗颤动,摇曳生辉。她对岑冀道:“岑卿,今儿你就卖本宫一个面子,让那女孩儿进门来罢。本宫倒想瞧瞧这伶牙利嘴的姑娘是何模样,来自谁家。”

皇后开口,岑冀不得不从,只好硬声道:“全凭娘娘处置。”

姜颜罚站了半天,连廪膳也未曾吃到就被皇后传见,再一次接受了众人的注目礼。

主位上,皇后年过四十,两鬓因长期操劳而微有霜色,凤冠礼衣,摇曳生姿,仔细描画的眉目间依稀可辨出着年轻时的美貌,看向众人的眼神温和而有爱意,并不似传闻中那么冷眼不近人情。

这是在宁阳县活到老都见不到的贵人。姜颜心中欢喜,霎时忘了满身酸痛,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自报家门。”岑司业黑着一张脸提醒。

姜颜回神,再行大礼奉上中途取来的束脩:“兖州府宁阳县知县之女姜颜,拜见娘娘和诸位先生!”

话音一落,诸多学生皆是轻轻‘咦’了一声,看向她的眼神更加探究,无数道视线投来,像是要在她身上灼烧出一个洞似的。

最后排,魏惊鸿不动声色地朝苻离努努嘴,将声音压得极低:“其实我也一直好奇,国子学里的学生皆是三品大员家的子孙,而姜知县不过是七品小官,按理说他的女儿是没资格举荐来此的……莫非,你爹出面了?”

“没有。”苻离敢笃定。毕竟定下婚约的是老太爷,而他父亲和他一样,都不赞同这门婚事。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

魏惊鸿:苻离,你要是不喜欢姜家娘子,便让给我罢!

苻离:你娶了便是。】

【将来:

魏惊鸿:苻离……

苻离:闭嘴!想都别想!阿颜是我的,再过来拿剑戳你!

魏惊鸿:……我好伤。明明我连男配都算不上,命运为何这般待我?】

第3章

姜颜能入国子监凭的是自己的本事,当然,还有那么几分运气。

“你便是姜颜?”座上的皇后前倾身子,似乎更仔细地观摩她的样貌,然后才缓缓道:“本宫记得你。陆老鸿儒将你的诗集给本宫看了,本宫思忖着,九岁能写出‘千里送儿离乡去,别时少年归白骨’,十一岁写‘欲揽九天星辰力,浮世长明耀四方’的女孩儿,应该也不会太差,便允了陆老,破格录你入了国子学。”

闻言,众人望向姜颜的眼神更为惊讶。不仅是震惊于她这个风流随意的小娘子竟能写出颇有大唐遗风的诗句,更是因为举荐她的陆老鸿儒德高望重,隐居多年,从未见他放下身段举荐某人……

“怪哉怪哉!”魏惊鸿满脸不可置信,忍不住小声问苻离,“姜家小娘子什么来头?竟能请避世多年的陆老出山!”要知道,像他们这样的王孙子弟想求见陆老一面,都难于登天呢!

苻离也正诧异,望着前方落落大方的窈窕少女,不禁暗自拧眉:姜颜兴师动众来此,到底意欲何为?

花这么大功夫,难道就只为婚约?

他们自然不知道,姜颜和陆老的缘分,还得从一把扇子说起。

姜知县俸禄微薄,时常周济百姓,家中一向清贫。为补贴家用,姜夫人便时常做些精巧的绢扇贩卖。姜知县书法清隽,姜夫人绘画一绝,夫妻俩一个题字一个绘图,所制绢扇使得十里八乡慕名来求。

姜颜耳濡目染,七岁便能提笔帮着绘些蚂蚱、花鸟之类有趣的图样。到了九岁那年春,西北鞑靼来犯,大明募军迎战,姜颜和阿爹亲眼目睹了十里缟素送兖州战死将士遗骨回乡的情景,一时有感而发,写以绢扇为纸提笔研墨,绘下残剑、孤坟和瘦骨嶙峋的老妪,并题诗一首:

【千里送儿离乡去,别时少年归白骨。三尺薄雪葬吾儿,野草寒鸦复黄土。】

这把扇子诗画皆太过凄楚,搁置了好几个月都无人购买,直到有一天集市上来了一位身披鹤氅的清瘦老人,老人颇有仙人之姿,端详了姜颜许久,才长叹一声,花二十两银子买走了她的扇子。

那时,姜颜并不知道面前这个不苟言笑的老人就是曾名动天下的大儒陆云笙,她只记得那日天色阴沉,荆钗布裙的阿娘双手微微颤抖,拉着姜颜哑声说:“阿颜,快谢谢你……这位爷爷。”

姜颜抬眼,第一次看到母亲红了眼眶。老者并未多言,只说:“这孩子不错,好好养。”

阿娘红着眼,用力点头。

年前,听闻皇后娘娘要选各地贵女入国子监读书,姜颜十分心动,无奈自家官阶不够,入不了国子学。连兖州知府为她写的举荐信也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眼看招录截止日期将至,姜颜难掩失落。阿娘不忍自己伤神,思忖了许久,终是将牙一咬,连夜修书一封,连同姜颜的诗作数十篇一同整理好寄给了陆府,恳求陆老引荐。

姜颜本不抱希望,谁知境况峰回路转,过了不到半个月,两名威风凛凛的锦衣卫千里绝尘而来,手捧懿旨宣告:“皇后有令,特擢姜家女入国子监就学,即刻收拾启程,不得贻误!”

或许自己真有贵人命,虽一波三折,好在终能得偿所愿。

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姜颜展颜一笑,鲜活灵动的样子更是平添几分艳色,起身再拜道:“学生不懂事胡乱写的浑诗,承蒙娘娘和陆老抬爱!”

皇后点头赞许,端详姜颜缓缓道:“容貌出众,才气过人,是个好苗子!不过在国子监里,最不缺少的便是人才,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当勤勉刻苦,莫要恃才傲物。”

姜颜道了声:“谨遵娘娘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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