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1 / 1)
宫女连忙附和了两句,“娘娘说的是,大姑娘会明白的。”
***
冯清婉是个有气性的,平阳公主命她闭门反省,她就闹起了绝食。丫头们禀报于平阳公主,平阳反复劝她,冯清婉却铁了心的不肯嫁给太子,说太子“冷漠自矜,不近人情”。
话也没有说错。平阳公主也知道太子在梅林时之所以掉头就走,就是为了提醒她们,别做那种盘算。但平阳公主又觉得太子只是没见到冯清婉而已,若见了面,再加上她是太子太师冯广孝的嫡亲孙女,太子肯定会给几分面子。
平阳也是这么劝冯清婉的,冯清婉听到最后终于哭了,啜泣道:“祖母也别瞒我,我知道,家里一门心思地想让我当太子妃,就是为了和东宫紧紧地绑在一起,和那些卖女儿换前程的也没什么差别,只是把我卖得更尊贵些罢了。”
平阳公主一片心凉——好心好意地替她筹划,为她谋那个最尊荣的身份,她反倒不领情。
平阳公主便也不提太子妃的事了。但冯清婉想嫁给成王长子,她说什么也不答应。道是:“成王的封地远在岭南,不比京中富贵锦绣,你若嫁给他那长子,不仅要跟去岭南吃苦,而且三年五载才能回京见祖母娘亲一面,何必呢?”
冯清婉起先也犹疑,但想到谢亦鸿那夺目耀眼的面容、耐心和她说话的模样,便渐渐下定了决心。远嫁她也认了,就是想和谢亦鸿在一起。
她这脾性和淑妃一样,不撞南墙不肯罢休。淑妃如今都嵌在南墙里出不来了,平阳公主自是不希望冯清婉步她的后尘。
一方面继续规劝冯清婉,另一方面也做了最坏的打算——派人去谢亦鸿暂住的府邸探口风。于是得知了成王想把谢亦鸿送到军中的事。
平阳公主忖了忖,还是进宫了一趟。
淑妃听了,问道:“娘是想帮成王长子一把?”
平阳公主点点头:“如今国泰民安,他又是宗亲,若果真从军,总不会让他戍守边疆,八成能去京郊的演武场历练,如此便可顺理成章地留在燕京了。清婉要是铁了心地嫁他,也不至于远远地跑到岭南去。”
淑妃见平阳公主已经替冯清婉想好了后路,心情便放松了许多,笑道:“清婉愿意嫁,成王长子还不一定愿意娶呢。”
平阳公主淡然道:“这可由不得他。”
淑妃端起宫女递来的茶盏,却没有喝,思索半晌道:“他是成王之子,陛下肯定不希望他从军,我们帮衬着点,他也能念着我们的情。”
平阳公主颔首:“我听说太子也在悄悄打点,想把他送去从戎。定国公府再帮一把,应该能成。”
“太子也帮他?”淑妃不禁笑了,“我还当太子和岭南小王爷关系不好呢,没想到太子也会出手相助。”
想想也是——毕竟是血脉联结的堂兄弟,私下肯定要比寻常人亲厚些。
总不可能谢亦鸿不愿意投戎,太子却使坏让他从军吧?
***
谢怀璟偏头打了个喷嚏,继续不以为意地看手中的奏疏。
天子防着他,曾下旨所有臣子的奏疏直接上达天听即可,不用经太子的手。不过谢怀璟早就不把天子的话当回事了。
自上回遇刺之后,他就大概明白了哪些人可用,哪些人必须铲除,回朝这么久,也把那些心口不一的臣工剪除干净了,如今朝中泰半臣子都和太子府有往来,揣测太子心意的人比揣测圣意的人还要多。
不过天子也没有被完全架空,还是有一些忠君的老臣真心实意地效忠于他,维持着天子岌岌可危的帝王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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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谢怀璟派去暗中追查刺杀一事的校尉萧青走进门,“臣查到了几封密函,是……成小王爷和刺客的往来书信,都是今年五月的,成小王爷在信上说,务必在殿下回京的路上……取殿下的性命。”
谢怀璟按着手边的黑檀木镇尺,神色变得耐人寻味起来:“谢亦鸿?”
萧青低下头,把密函递到谢怀璟眼前,“殿下,信上还有成小王爷的私章,想来不会错了。”
“私章?”谢怀璟不由一愣,蓦地想起谢亦鸿曾让阿鱼替他刻一枚私章,因为他的私章丢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谢亦鸿故意那样说的,就为了有朝一日洗刷他的嫌疑。
若非如此,那真正的幕后之人当真在下一盘好棋。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上的情节就要到了~(激动地搓手手)
第49章 烤肉 ...
谢怀璟沉思片刻, 吩咐道:“这件事到此为止, 不用再查了。”
萧青抱拳应是。
时辰尚早,但腊月昼短, 天色已是暗沉沉的了。萧青隐约闻到一股柴火烧起来的味道, 奇道:“什么味儿……”
谢怀璟支棱起屋侧的窗子,恰好瞧见阿鱼坐在院子里的背影。也不知她从哪儿找来了那么多兽纹方砖, 都整整齐齐地堆叠在一起, 围成中空的一圈,当中填着细木碎柴,已点燃了,因天色晦暗, 那火光便格外明亮。
很快火苗就变得微而缓, 阿鱼拿起一盘腌制过的梅花肉, 肉条厚而鲜,已用长签串起来了, 阿鱼便一手一根签子,把梅花肉搁在火上烤。签子近了火, 肉条里的油就缓慢地渗了出来,滋滋作响。不多时,烤肉香味就飘到了屋子里。
谢怀璟隔空唤了一声:“阿鱼。”
萧青都看愣了——这侍女胆子也太大了, 竟然在太子府、在太子的眼皮子底下点火烤肉吃!虽说烤得挺香……但也把太子府弄得烟熏火燎的。
太子肯定气坏了!
萧青不敢吱声, 就等着太子发作。没想到谢怀璟只是温柔地问着那个叫阿鱼的侍女:“冷不冷?怎么不多穿点衣裳?”
阿鱼脆生生道:“不冷。挨着火,还嫌热呢。”她把烤好了的梅花肉放到另一个干净的盘子,均匀地撒上辣椒面, 抬首望着谢怀璟,“殿下吃不吃?可香了。”
谢怀璟不由自主地笑了,立时转身出了房门。萧青又愣住了——他见惯了太子不苟言笑的模样,一直以为太子是极清冷不近人的性子,没想到太子私下这么亲和友善好相处啊。
太子快步走到阿鱼身边,阿鱼便递了盘烤肉给他,本打算给他抹一层蒜末,又想起太子不爱吃葱姜,想来蒜也不会喜欢吃,就搁下蒜末碟子,转而在梅花肉上撒了一层白芝麻。
谢怀璟挨着阿鱼坐下。阿鱼抬起头,看见屋子里的萧青,便小声问:“殿下,屋里是不是有客?要不叫来一起吃?”
谢怀璟神色一顿,眉宇从温柔逐渐变成了冷厉。他唤道:“萧青。”
萧青听见声音,连忙跑过来行礼,“臣在。”
谢怀璟说:“你回去吧,这儿没你的事了。”
萧青闻着滋滋的烤肉香,低头咽了咽口水,拱手道:“是,殿下。”
他走了之后,谢怀璟的脸色又变回了温润的模样,“怎么想到用这种法子烤肉吃?”
阿鱼道:“殿下有所不知,我入宫后并没有被拨去司膳房,而是充入了掖庭。”
“……我知道。”谢怀璟低声说。阿鱼入宫后的一切他都仔细查过,他知道阿鱼在掖庭时,有个姓吴的嬷嬷常以打骂她为乐,险些把阿鱼打死,他早就命人将那吴嬷嬷杖毙了;他也知道阿鱼去司膳房之后,杨红珍一直照顾着她,他便寻了几个由头赏了杨司膳不少东西。
反倒是阿鱼不知道这些事。
阿鱼说:“当年在掖庭吃不饱穿不暖,到了冬日尤甚,晚上冻得睡不着,就和几个宫女围坐在一起烤火,管事的内监看我们可怜,时常给我们塞几个红薯,我们就把红薯放在柴火灰里烘着,过一会儿就能吃,特别管饱。”
明亮的火光映着阿鱼的清艳的面庞,她周身都冒着暖黄的光晕,谢怀璟心软如水,和声道:“以后再不会让你受那种苦了。”
阿鱼却陷入了回忆,舔了舔嘴角,道:“烤红薯可好吃了!尤其是那种长长一条的,特别容易熟,还很香,吃起来甜甜软软的,红薯皮都流油黏手。”
谢怀璟便是一笑。拿了串五花肉的长签,在柴火上转了两圈,五花肉就渐渐熟了。他把签子递给阿鱼,“尝尝。”
五花肉切得很薄,已经事先腌制过了,不管怎么烤都是好吃的。若火候欠一点,便是鲜嫩的风味,蘸一些蜂蜜,便足够鲜甜味美;若烤得久一些,肉片便微微地泛焦,趁热抹上微酸的辣酱,一点也不肥腻。
阿鱼接过谢怀璟递来的五花肉,横过签子咬了一口,边缘是微焦的金黄色,冷风中腾腾地冒着热气,咸香四溢,阿鱼吃得开心,心满意足地眯起眼。
虽靠着火,但北风凛冽,阿鱼半只手藏在衣袖里,剩下半只手裸在外头,被风吹得通红。
谢怀璟把她一双手握住,果真冰冰凉凉的,便拿自己的手心暖她。阿鱼眼巴巴地看着烤肉,说:“我还想吃呢……”
谢怀璟拉着她的手,诱哄道:“那你坐近些。”
阿鱼便顺从地靠他近了些。谢怀璟轻而果断地揽她入怀,阿鱼一懵,听见谢怀璟暗哑着声音道:“我帮你挡风。”
阿鱼果真觉得周遭暖和了许多,尤其是自己的脸颊和耳朵尖,甚至有些发烫。
大抵是柴火太热了吧,阿鱼心想。
谢怀璟把阿鱼扣在身前,把玩着她的手指,腾出一只手替她烤肉,烤完了就送到阿鱼嘴边。阿鱼有点不好意思,伸手去拿,“不用劳烦殿下……”
谢怀璟低低地笑了笑。那声音自身后闷闷地传来,明明是那样小的音量,阿鱼却听得分明。
面前的柴火不疾不徐地燃着,火光耀目。阿鱼的脸更红了,默不作声地将烤肉吃完,随后站起身,道:“殿下,我回屋歇着了。”
谢怀璟说:“晚膳还没用呢。”
“……已吃饱了。”
直到回了屋,阿鱼的脸颊还是烫的,像要烧起来一般,阿鱼拿手背捂住脸。手是凉的,捂在脸上,脸颊便没有那么热了,心跳却如擂鼓,每一声都清晰可闻。
阿鱼深呼一口气坐了下来。
她还不明白这样的脸红心跳到底是怎样一种情绪,只觉得羞赧、陌生,下意识地不愿意深究,也不肯坦然地接受。
这时谢怀璟敲了敲门,说:“阿鱼,我让人在翠微山引了温泉活水,等过几日朝中休沐,就带你过去玩。”
阿鱼揉了揉自己的脸,隔着门应道:“……好。”
***
今夜无月,夜色漆黑如墨。屋子里的灯都熄了,重重叠叠的床帐垂地,围出一方暗沉沉的天地。
谢怀璟睡得很不踏实。
他又梦见阿鱼哭了。
他看见自己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阿鱼却一直摇着头,兀自留着眼泪。谢怀璟一颗心都揪紧了,好容易阿鱼才止住了哭声,说:“二哥哥同我是指腹为婚的,我就是要嫁给他。”
他哑声问道:“你和他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那你与我这么多年朝夕相处,就半点情分也无吗?”
第50章 蛋饺 ...
后来阿鱼又说了什么, 谢怀璟已经听不清了。
他透不过气来, 脑中乱成一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鱼收拾东西——其实她也没多少东西要收拾, 衣物、首饰都没有拿, 只把自己平日临摹的字帖带走了。傅延之在角门等她,阿鱼欢喜地跑了过去。谢怀璟脚步虚浮地跟上, 一把攥住阿鱼的手, 声音干涩:“阿鱼,别走。”
阿鱼下意识地缩回手,却没能挣开,不知所措地抬眸望着傅延之。
傅延之恭谨地俯首:“殿下, 赐婚的明旨已经下来了, 殿下还是放手吧。”
谢怀璟心口一跳, 忽然惊醒过来。
他半坐起身子,看着眼前乌漆漆的床帐。
只是一场梦而已, 阿鱼没有走,阿鱼还好好地歇在隔壁屋。谢怀璟深深地呼吸了几下, 心情渐渐平缓,却再也睡不着了。
梦里的他一直拘着阿鱼。在承文殿时,他就把阿鱼安置在偏殿;后来年满十五离宫建府, 阿鱼渐渐与傅延之有了往来, 他便把阿鱼锁在屋里,不许这两人见面。
谢怀璟觉得梦里的自己实在太过分了!虽然现实中的他也时常想把阿鱼关起来,但总还是顾念着阿鱼的喜恶, 没做哪些罔顾她心意的事。
难怪梦里的阿鱼那样急着摆脱他。
现在他待阿鱼耐心又温柔,是阿鱼最喜欢的那一类君子,也没做出什么让阿鱼厌恶、憎恨的事,还带阿鱼回了趟江宁。
他与阿鱼一定不会走到梦中那个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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