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1 / 1)
故而张氏进来后,叶娇只当没看到,既没起身也没说话。
董氏也没有起身去迎,见叶娇瞧她,便笑着道:“我也不是什么人都要去问候的,她们在这些人里排不上号,家里的生意也不算大,等会儿过去问候一声就是了。”
叶娇倒没注意张氏的家业如何,只是瞧着蒙面的女人,问道:“她为何蒙着脸面?”
董氏瞥了一眼,用帕子挡住了嘴巴:“那是她的儿媳妇钱氏,素来自恃美貌,出门也要用细纱遮面生怕被人瞧了去。”
叶娇眨眨眼睛,不由得好奇:“有多好看?”
董氏却不看钱氏,而是打量了一下叶娇和孟氏,道:“不及娇娘慧娘。”
叶娇本就生得俏丽明艳,而孟氏也是婉约清丽,董氏这话倒也不是恭维。
可这样一来小人参就更不懂了:“既然如此,那她挡着做什么啊。”
董氏想了想:“或许是怕引了旁人注意?”
“只怕她的意图恰恰相反。”孟氏声音轻轻,“常言道,大隐隐于市,往往越寻常越不引人关注。旁人都是轻松自在,偏就她用轻纱拂面,看起来是遮掩自己,反倒引人注目,只怕人家生怕别人瞧不到她的美貌无双呢。”
叶娇闻言,微微偏头:“可春兰说,她不如你我啊。”
孟氏掩唇一笑,没有再说,转而和叶娇聊起了花花草草。
而另一边,张氏也在暗自磨牙。
她这儿媳妇钱氏是个心气儿高的,偏生家境一般,攀不上高枝,这才凑凑合合的嫁给了张氏的儿子。
偏偏钱氏婚后还要作妖,不是白日低泣就是夜半弹琴,做足了话本小说里面那些绝色美人的姿态,穿的不是白就是素,瞧着就让人膈应。
张氏家里是经商的,算不得大的产业可也能有个营生,原本娶了钱氏就因为她比旁的女子瞧着聪慧些,又识文断字,想着能帮上家里的忙。
谁能想到这钱氏宁可大白天的对着枯枝掉眼泪,都不管家里一分一毫,还总是穿的丧气,经商人家就忌讳这些。
若是大家小姐,或者是富贵人家,那你想干什么干什么,左右有家里娇养着,要什么有什么的日子自然是没人管你。
可是归根到底张氏夫家是小门小户,做小生意赚的钱也都是靠努力得来的,这人哪儿来的不食人间烟火的臭脾气?
张氏气恼问她,偏钱氏还振振有词,说什么不愿沾染铜臭气,省的沾染了本质纯白。
这就让张氏不明白了,若是没有这铜臭气,你这好衣裳好纸笔哪儿来的?大风刮来的吗!合着自己是娶了个菩萨回家吧。
可是张氏的儿子喜欢她,往常就是不能说不能动,什么事情都由着钱氏,为了媳妇没少和张氏这个娘置气,张氏毕竟疼儿子,见状也只能认了。
不过钱氏也不是真的心高气傲的才女,所做的一切只为了能装个样子,可以因此不沾家里的活儿偷个清闲罢了。
能吃现成的,钱氏才不乐意费脑子给家里帮忙呢。
只是她是真的得意自己的美貌,一直觉得没人比得上她,这次到祁家药铺前,钱氏戴上了漂亮的珠钗,穿上了好看的衣裳,就是存了艳压群芳的心思来的。
若是张氏知道自家儿媳妇怎么想的,只怕要把她扔回家里去。
结果来了后,钱氏一眼就瞧见了叶娇和孟氏。
论相貌,她们更清丽,论珠翠,她们更精致,自己居然是样样比不得人。
原本想着的摘掉细纱引得周围人赞叹的效果也不再有了,钱氏居然暗自拭泪,让身边的张氏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偏偏四周围都带了瞧热闹的心思,张氏没辙,扯了钱氏出了堂屋,到了园子旁边的走廊上,低声骂道:“在家里由着你哭哭唧唧就算了,别到外面来给我丢人现眼!”
钱氏觉得委屈,可她又说不出哪里委屈,被这么一数落越发难受。
张氏气得想打她,偏生自家儿子就疼她这样的。
如今张氏的大儿子就在前面和其他商户说话,若是知道自己收拾了她只怕又要和自己闹起来,平白的让别人瞧了热闹去,张氏只能憋着气的安抚:“把眼泪收收,娘知道你想要出来争口气,可没必要这么折腾自己,若是让大郎瞧见了怕是要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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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氏委屈的瞧着张氏,小声道:“娘,我只是气不过。”
气不过什么?气不过人家比你好看?
那是人家会长,你生气有什么用,就没见过生这种闲气的人,傻过头了吧。
心里虽这么想,可是嘴上钱氏却道:“大郎好歹能陪着你来,那叶氏能有什么?祁家二郎过年时候又传了郎中,怕是病的要死了,长得再好看不也要当寡妇?”越说张氏越觉得是真的,特别是想到年前在庙里柳氏给自己的气,她就越发觉着那是柳氏死鸭子嘴硬。
钱氏闻言一愣,而后脸上居然有了笑:“真的?”
“还能骗你不成。”张氏也想着趁此机会敲打一下自家儿媳妇,“以后只要你对大郎好,好日子多得是,大郎可是全身全影无病无灾,不知道有多好,你又何必争这一时之气。”
钱氏连连点头,破涕为笑,似乎旁人过得不好了自己就舒坦似的。
待情绪平复,婆媳俩好似无事发生的离开,却不知暗处的叶平戎把她们的话听了个全乎。
叶大郎眯起了眼睛,紧紧地攥了拳头,咬的后槽牙疼。
而在堂屋里,张氏婆媳本就没什么人看重,她们的去而复返也就没有引起太多关注。
瞧着距离吉时还有一段时间,董氏就让人又上了新的点心。
这次是热乎乎的红豆沙,煮得软烂的红豆滤掉了豆皮,只留下了绵软的豆沙,加了细细的砂糖,还有雪白的糯米团子和剁碎的果脯点缀其中,吃上去绵软甜香,格外暖人。
不少人都在心里想着,这祁家确实是赚了不少银钱,这般甜的东西哪怕是自家都不太舍得吃,却被他们拿出来招待客人。
不过叶娇没有在意那么多,也不觉得这东西有多新鲜。
她早上吃了几个肉包,这会儿不算饿,就只吃了一碗尝个新鲜后就撂下了。
孟氏也只是碰了碰嘴,眼睛隐约看到堂屋外面闪过的身影,她不由得瞧向了叶娇。
见叶娇撂了碗,她也跟着放下勺子,笑着道:“娇娘,若是无事可愿陪我出去走走?外面的日头正好,我也很好奇你们说的吉祥花长得什么模样呢。”
叶娇闻言,看向了董氏:“春兰一起去吗?”
董氏笑着道:“你们先去吧,等这里忙完了我就去寻你们。”
叶娇笑着点头,起身便带着小素同孟氏一道去了后面园子。
不过孟氏此来不是为了吉祥花,只是为了给叶平戎做个人情。
等瞧见叶平戎的时候,孟氏就顿了脚步。
叶娇则是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之前关扑摊子前面时,叶娇是没看到叶平戎的,自然不知道他是楚承允和孟氏的护卫,而叶平戎也无心把自家小妹扯到里头来,便没有点明,只是对着孟氏微微拱手:“夫人,我与小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孟氏点点头,她本意便是如此,这会儿自然没有意外,自顾自的走到一旁去看花了。
而叶娇则是走向了叶平戎,不等她开口,就听叶平戎道:“娇娘,这几年苦了你了。”
叶娇微微一愣,不由得昂头去看,就瞧见叶平戎虎目含泪,正疼惜的看着自己。
小人参很少哭,除了之前因为着急祁昀的时候哭过一遭,其他时候她都不太掉眼泪,毕竟每天的日子都过得舒舒服服,没什么好哭的。
如今瞧着叶平戎一个八尺高的汉子居然说哭就哭,倒是让叶娇有些手足无措。
她忙把帕子递了过去:“我不苦,真的,我的日子可好过了。大哥你莫哭,天气寒凉,仔细伤了眼睛。”
女人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关切,却让叶平戎越发感伤起来。
这么多年在战场上动不动就是生死边缘,别说眼睛了,就连命都不值钱,随时都能丢了去。
谁又能想着关心自己一下呢?
也就是自家小妹能紧张自己,偏偏,自己走之前没有安排好她,让她被豺狼一样的二弟给害了,吃了大苦,遭了大罪。
已经把叶娇脑补成冬天里的小白菜的叶平戎心里越发憋闷,可是眼泪却止住了。
他本就不是儿女情长的脾气,刚刚不过是一时激动,好在脑袋理智尚存。
舍不得用叶娇的帕子,叶平戎只用手指抹了抹眼睛,而后严肃地对着叶娇道:“娇娘,你不用怕祁家,我如今大小也是个七品提辖,虽比不得文官,可也是吃朝廷俸禄的,只要我做主让你和离,祁家必然不敢强留着你。”
……和离?
叶娇微微一愣,下意识的摇头:“大哥,我不和离。”
偏偏叶平戎早已先入为主的认定叶娇日子不好过,尤其是探听了一圈有关于祁昀的事情后,更是在脑袋里想了好几遍叶娇有可能遇到的凄惨生活。
如今听了叶娇的话,叶平戎心想着‘小妹就是心软,舍不得让我操心’,嘴里则是劝道:“祁二郎身子不好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叶二他是个混账东西,可是大哥不会坑害你,你若愿意,我必然照顾你一生一世,你若想自立门户当了女户,我也会帮你。”
什么是女户,叶娇不懂,但是她听明白叶平戎是误会了。
这人是真的关心自己,就是关心的有点歪。
有误会就要说清楚,小人参不喜欢含含糊糊的,该说的话从不拖泥带水。
她昂头看着叶平戎,也一本正经的回答他:“大哥,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没有骗你。相公虽然以前身子不好,但是现在已经大好了。婆婆对我好,相公家里也是兄弟和睦,我真的不曾受委屈。”
叶平戎闻言,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叶娇不怕他不信,左右她坚定的只有一点:“我不和离,我要和相公过一生一世。”
小人参的声音偏软,还有些糯,可这句话却说的掷地有声,格外清脆,也动摇了叶平戎原本笃定的念头。
就在这时,一直不敢开口打扰他们的小素远远地看到铁子对着自己招手。
她急忙凑上前,对着叶娇道:“二少奶奶,二少爷来了。”
叶娇闻言,像是有了人撑腰似的,立刻有了笑,对着叶平戎道:“大哥,让相公和你说吧,他说话从来都很有道理,让他和你说定然比我说得清楚。”
其实叶平戎听说祁昀来了就已经格外震惊,毕竟按照外面的传言,祁二郎已经病入膏肓,日日缠绵病榻,似乎随时随地都要撒手人寰,
结果人家悄无声息的出门了?
见叶娇拉着小素一路小跑的去门口,叶平戎急忙大步跟在她们后面。
而对其他人来说,祁昀的马车到来也带来了不小的惊讶。
叶平戎能听到的,他们也能知道,再加上祁昀一直都躲在祁家不见外人,哪怕铺子的管事们把他吹上天,别人也不相信。
而且在有关于祁昀的谣言里,除了说他病的要死,就是说他面目可憎,长得凶神恶煞,能止小儿夜啼。
这让不少人都想出去看个稀奇,瞧瞧这祁二郎到底是什么模样。
哪怕是原本在堂屋里面聊天的妇人们也对视一眼,默契的到了外面的走廊上,眼巴巴的往外瞧。
就在叶娇跑到门口时,祁昀的马车正好停下。
铁子赶忙上前去搬了矮凳,撩了帘子,伸手去扶祁昀,不过祁昀却在里面淡淡的说了句:“不用。”
男人声音本就好听,如今没了病痛中的沙哑撕扯,听上去就像是石入清泉,干净清冽。
而祁昀从马车里出来时,周围突然安静了一瞬,叶平戎也突然顿住了步子,愣愣的瞧着自己的便宜妹夫。
祁昀站在那里,眉目疏朗,神色淡淡,皎如玉树临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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