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1 / 1)
害那么多人丧命,有什么资格被称作神仙。
“你就是个魔头!害死那么多人,干你姥姥,你就是个魔头!”陆焰完全忘记人类与神明的关系,直接破口大骂。
还救世主,什么救世主,本该是救世主的神仙,理想居然都是毁灭世界,世界上怎么可能还会有救世主。
“你也这样觉得吗,阿姐。”对于蝼蚁的愤怒,贺息觉得不值一提,他的笑容不减反增,慢悠悠数着和曦的一缕银发,也漫不经心地问着。
和曦不知道究竟该说对还是错,回想起来,似乎却又都是因她而起。
见她不答话,贺息也不恼,笑容依旧,只是将眉角轻扬,挑出几分不屑与凉薄,用温和的语气说着冷淡到极致的话,“生灵涂炭,与我何干?”
凉薄到令陆焰心惊。
打破了他对于神明的所有幻想。
他原以为,所有的神明都同和曦一样,秉持着原有的规则办事,并且心怀天下。却没有想到,世界上还有如此漠视生命的神明,漠视的程度令他胆战心惊。
“况且,所有一切可都是人类自己动的手。”贺息对着陆焰的惊讶,目光扫过他的一截断指,脸上笑意消减半分,接着看向自己身边站着的中年男子,笑容便深了几分,“你怪不了我,要怪便怪的你祖宗吧。”
他知道和曦看重人类,所以从没有想过自己动手。
所有的一切,他都只是推波助澜,隔岸观火,仅此而已。
倘若不是人类骨血里藏着恶,他们又怎么会自己走到现在这一步。
怪的了谁呢。
贺息再次轻笑一声,“陆明,和你孙子说一说你的故事。”
说完这句话,他便不再管那对祖孙的死活,慢慢悠悠地将和曦那一缕银发与自己的白发纠缠绑在一块,专心致志地做完在他眼中最重要的事情,像是得到奖赏的孩子一般心满意足的发出笑容,是那种真情实感的笑容,“同阿姐绑在一块,阿姐便永远都别想在抛下我了。”
和曦低眉看了眼这个死结,眉头微微放开,依旧没有说话。
贺息却往后躺了躺,虚弱至极呼出一口气,眼睛里很快滑过一点不能为人所见的悲伤,长叹之后,目光依旧柔和的看着近在眼前的和曦,似乎是想将她整张个人映入脑海里。
分别多年,所谓相思只增不减。
“真想,永远和阿姐在一块儿啊……”
第47章 相见是久别重逢!
被允许说话的陆明,多年没有情感仿若木偶的陆明,终于可以用祖宗看孙子的目光,看向自己真正的后代。同他恩爱的妻子,所繁衍出来的后代。
“对不起。”陆明看着孙子单纯的脸,首先就同他道歉。
他这样的单纯无畏,这样的纯粹简单,自己这样罪孽深重的人,实在不该是他的祖宗,也不应更与他相提并论。
“祖宗!太太太太爷爷,你怎么了啊。”忽然收到道歉卡,而且道歉卡还来自自己尊重并且仰慕已久的祖宗时,陆焰心里慌得一批。
再次面对后代那样简单的目光,陆明有感觉到自己的心灵在颤抖。
当年造下的罪孽,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
“很抱歉,是我为人间带来灾难的。”他弯下腰,一字一顿沉重地说。
陆明如同生前一般,除了因为罪孽压身而日渐阴郁以外,其余所有行为与礼节,都是与生俱来的绅士风范,即便面对自己的后代,自己的子孙,也没有什么变化。
陆焰却因为他的一句话而不平静。
“什么?”陆焰觉得这不是真的,这也不该是真的。
陆明却点头。
“当年,是我同神明做了交易,是我自愿同神明做交易。”陆明强调一遍,在片刻躬身之后,身躯立得笔直,心里的秤却不似身体一般,“我将那些传染性的药粉放在人类世界,而神明赐予我妻子健康。这就是交易,是我引来的末世。”
陆明对于那些罪孽供认不讳。
说到底也是他的一己之私,导致了现在的种种。
这些年,他因为那交易,魂魄不得安宁,一直在无明湖底侍奉神明,也正是因为如此,活着并没有忘记,他永远得不到解脱,永远的为当年所作所为而后悔并自责。
同魔鬼交易会上瘾,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但为了妻子的健康,他还是将人类世界推入苦海之中。
何况,神明也说了,人类不会因此灭亡,只是少一部分而已。而且神明还非常善意地,改造了他的血脉,令他可以在末世里活得安然无恙,包括他的子孙后代,都可以在末世中或者后,活下来。
可能是越安逸,得到的越多,他便会愈情不自禁地去思索被抹去的人类所失去的。
他是人类的罪人,这一点他心知肚明。这些年藏在心里,如今说出来,反而得到解脱。
陆焰在此刻已经不仅仅是他的子孙后代,更是当今人类的代表。这些年的良心不安,只有得到人类的原谅,他才可以释怀。
或者说压根不必得到原谅,只要将罪责说出口,他都会好受许多。
“你……”难受的是陆焰,在知道神明并非全部仁慈之后,又忽然得知,多年仰慕的人,是人间的罪人,他的惊讶与失望全部混杂在一块儿,苦辣酸在舌尖翻涌。面对这样一位祖宗,他说不话,并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跟见到偶像瞬间梦碎差不多。
陆焰紧紧握着拳头,回想人间所有一切,觉得自己真实又可笑又可怜,什么救世主,都是假的,什么狗屁救世主,祖宗就是个毁灭世界的大反派,他居然还想当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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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息与和曦在这儿,同之前陆焰听他们的谈话一样,此刻自然也能听到那对子孙的谈话。
他抬着头,将和曦所有的情绪变化都收在眼底,最终像是一个赌赢了的小孩似的,调皮而纯真的笑着说,“阿姐你瞧,我可没说错吧。”
和曦眸色复杂。
她在刚才,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理清。
贺息以为她想守护这个世界,在她沉睡之后,愤懑难平,选择毁灭世界。且他还特意让人类自己动手。人类所为,神明引诱,同潘多拉的魔盒一样,打开后便覆水难收。
一切源头居然都在自己这儿,和曦一时间不知该笑还是还哭。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放出一个诱饵,便有成千上万的人,甘愿成为我的信徒。”贺息气色渐渐恢复,看着和曦,微笑着继续说,“我只是让他们知道心底有恶,只是拿出一点甜头,他们便心甘情愿为我支配,甚至愿意交出自己子孙后代的支配权。”
“人类,的确是愚不可及。”贺息啧一声,满目不屑,仿佛提及这个种族,都令他唇齿染污。
成千上万的人。
萧寒死前的话。
总统所说的那句,与那小孩的天性使然。
和曦忽然睁眼,“一区别墅是你给我的?”
见她终于明白,贺息心满意足,嘴角缓缓拉开一个温柔的弧度,“我怕阿姐离家太久,忘记了家的模样。”
和曦刚才还只是怀疑,此刻却已经笃定。
贺息所控制的,并非是陆焰的祖宗一个人。
或者说,陆焰的祖宗只是一个开端,而且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开端。贺息在他的身上,格外仁慈又格外残忍。没有通过他,控制他的子孙后代,这是一种仁慈。可留住他,让他在无明海中看着世态变化,让他如同行尸走肉的或者,这就是一种残忍。
对于其他人,贺息引诱他们的方式与引诱陆明的方式相差无几。唯一的差别是,那些人死亡并投胎,背负在他们身上的罪孽,都会延续在他们子孙后代的身上。神识伴随着生命的延续而延续,脱离即将失去的生命,寄托在另一个刚出生的生命至上,引导并控制着这个生命。
那些给予他们荣光的神识,在最后也会成为毁灭他们世界的东西。
这就是萧寒所言的天性,也是总统与小孩面对和曦的态度由来。
神识是贺息的一部分,本身带有贺息的情感,植入人类的身体里,他们得到一切,同时却失去他们的一切。所作所为,都在为人类的灭亡铺路。
这也就可以解释,当年总统的又当又立,所有行为都在将人类推入深渊,却又在清明时,勉强为人类留下一条并没有什么用的救赎之路。
“贺息,不能这么做的。”终究是太过残忍了。
和曦叹一声,却还是没有人让自己对他破口大骂。
“抱歉阿姐,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嘴上说着抱歉,语气中却没有任何歉意。
他是真的不关心人类的生死。对他而言,这就是个拦路虎,让和曦注意力被分散的东西。
所有一切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人类依照着这个轨迹走得太久,罪恶的花已经开在每个人的心尖,什么都不能阻挡人类的灭亡,包括人类自己。
那样腐朽的社会,病入膏肓的社会,所有陈规旧俗扎根的社会,除了灭亡,别无他路可走。
和曦自然明白,她什么都懂,所以才不必多说。
毕竟,在大部分情况下,做比说还更有用。
“我快死了,阿姐不要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我们好久没有见面,就让我再看一看你吧。”贺息握住她的手,坐起来时将头放在她的肩膀上,软声软语地说着,“我真的好想你,这么多万年,我一直在想你,盼望着你哪一日出现在我眼前。可是阿姐一直不醒,迟迟不醒,等得我,都快魂飞魄散了。还好,还好阿姐醒了,还好我还能够见你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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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头深埋在和曦的肩膀上。
这就是他在无明海底盼望多年的人,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他灵斥自己,维持自己当年被天劫重创的生命。因为他不愿意沉睡,他怕一睡不醒,更怕错过和曦的苏醒,又怕等不到和曦的苏醒。
没有和曦的天宫寂静如斯,他不愿意待在那个冰冷的伤心地。他游走世间任何角落,漫无目的,只在漫长时光里等待着和曦的苏醒。
等待着心上人的归来。
可是等待的时间实在太久太久,沧海变桑田,几朝几代更迭,见过所有爱恨别离,最终在所有的等待都成了怨恨,无法去怨恨心上人,便只能怨恨这些人的不识好歹。
和曦迟迟不醒,他开始怀疑是不是永远不会醒。
被灵斥的身体也渐渐支撑不住,所有的执念都会在魂飞魄散时烟消云散。
可他不乐意,不愿意。他不甘心。凭什么世间万物都能活得好好的,只有和曦消失在天地之间。也就是因为这份不甘心,他在自己临走之前,终于没有放过人间。
他眼睁睁看着人间的陨落,看着离天门的关闭与神仙的不作为。后辈安居乐业的神仙根本不知道,人界的毁灭不仅仅是人界的毁灭,是整个三界的灾难,指不定会让天界也跟着毁灭。
他们不知道,天上天居住着的那几个仅剩的远古神明也无法说出口,后代神仙不居安思危,对着人间的灾难也不愿意搭手。贺息也不觉得他们需要知道,他乐于见此,所有一切都毁灭了更好。
他的气息越来越弱,只能知道最高掌控的一区发生的事情。也因为如此,才见到和曦。
借用那个指挥官的身体,他埋下许多线索。
而阿姐也如他记忆中那样的灵慧,直接寻到了这里。
他的神灵愈发破碎,还好在一切都消散之前,等到了和曦,见到了他最后一面。
贺息不后悔,他本来就不是什么仁慈的神明。他所珍重的只有一样,其余一切毁灭了都与他无关。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你不会死的。”和曦也将一切都想明白,她不曾想到,自己看做弟弟的少年,居然会这样残忍。可偏偏她又说不出来残忍,所有一切都因情起,要怪也就只能怪她低估了贺息放在她身上的情。
她心中总有一杆秤,哪边重哪边轻和曦一直都清楚。
“阿姐。”她的话说得那样明白,贺息却从她的肩膀里抬起头来,非常不可思议地说,“你不气我吗。我可是毁了整个人界呢。”
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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