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 / 1)
他们没说两句话的功夫车马便已抵达。
薛慎文掀了车帘便进了酒楼去,马车在酒楼门口停了一会儿,直到车夫瞧见梅幼舒走上前来,便对她道:“姑娘且进去吧,人就在楼上等着呢。”
梅幼舒见这酒楼异常繁华,颇为拘谨地捏着帕子,她朝那车夫点了点头,车夫便打马离去。
这楼里人来人往,男女老少都是有的。
梅幼舒见时候不早,便也不敢耽搁,忙上了楼,找到薛平瑶说的那房间便推门进去。
待她进了那屋子,外面那些纷杂的声音顿时被隔离开了。
梅幼舒抬脚往里走去,正想叫唤薛平瑶一声,却见里屋就走出来一个男子。
那男子不是旁的人,正是早一步到了的薛慎文。
梅幼舒看着他,怔了怔,整个人都未反应过来。
“你……”薛慎文见她呆住,便柔和了声音,对她道:“你不必怕,我是平瑶的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梅幼舒轻轻点了点头,可脚下却忍不住往后退去,她略惶恐地往其他地方看去,怯声道:“平瑶姐姐呢?”
薛慎文却似不经意间往门边走去,正是挡住了门缝的动作,只对她道:“她许是待会儿就到,你不必急。”
梅幼舒看到他的举动脸色微微发白,想要朝门边靠去,却又不敢朝他靠近。
“我、我想起来我还有些事情,我想改日再同姐姐说话。”她低声说道,玉白的手指却紧张地扭住帕子。
薛慎文见她这般害怕,这才察觉自己的举动有些失常,忙轻咳了一声又让到一旁,解释道:“你莫要误会,我我不是那种人,我只是想同你好好说话。”
梅幼舒扫了他一眼,只垂下眸,道:“你要对我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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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慎文闻言顿时也有些紧张地握住手里的折扇,颇羞赧道:“我那日头次见到妹妹,便觉得妹妹是个与众不同的人,我想,我想与妹妹聊一聊,让妹妹知道我的为人。”
梅幼舒睫毛颤了颤,却不敢再看向他,“我与平瑶姐姐不熟,与你更不熟,我……我也不想知道你的事情。”
她说着便又往门边走去。
薛慎文见她这般急于离开,便忙将她拦住,阻了她的去路。
“妹妹别怕——”
梅幼舒被他的举动吓得脸色都变了,连忙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原先忍耐着的畏惧便一下子都涌了上来,叫她语气都犯了哽咽,低声惊惧道:“你想要做什么?”
薛慎文见她惊慌失措,反倒愈发楚楚可怜,那颗心也忍不住狂跳不止。
第16章
此间透着一股靡香之气。
室内雪帐绾束,堂前有些青衣拨弄琵琶古琴,清雅弦音轻碰,仿佛有着一种柔软的力量,令人周身放松,舒服地忍不住微微半阖起眼皮,极是享受。
“嫣紫楼里都是雅客,看中的女子,都要经她本人同意,才能买回府去,做奴做妾都是好的,总之,不似寻常青楼里那般行事,反倒像是将这嫖、妓之事升高了个档次、也能上得了台面一般。”
太子君盛宁抚着手掌,对他身边那人说道。
“您打也打过我了,来也来了,倒不如见识见识,这女子心性千面,越是玲珑,越是有趣。”
君楚瑾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将桌上一只碧釉瓷杯捏在指间略是倾斜,却并没有要饮用的意思。
“你不必故意激我,你喜好女色是你的事情。”
“皇叔此言差矣,您都是我的长辈,至如今身边不说没有皇婶相伴,连个房内女子都无,岂不可惜?”
君盛宁见他冷淡不语,便又对他道:“这楼里虽然男客女客都有,但大多女子都不愿意来这地方,而那些楼里的姑娘又以‘客’的身份自称,叫你觉得她反倒只是来此处寻乐一般,并非取悦于男子,我倒觉得极是有趣。”
“本性仍不过是妓,何趣之有?”君楚瑾垂眸,目光落在面前那块铺在地上暗红色的垫子,那些青衣女子竟都是赤足而坐,一双玉足在裙下极不安分,若隐若现,透着一股勾人意味。
“这才是有趣之处,她们愿意扮得清高,本质却又是待价而沽之人,岂不都在我们的掌控中?”
君盛宁笑着看那些青衣露出的脚,对君楚瑾道:“我今日便是同一个姓白的女子约好了,待会儿就可让皇叔见过她了。”
君楚瑾闻言便将那杯子重新搁在了桌面上,正要开口,却见门被人推开。
进来的是个女子,那女子手里持着琵琶,穿着清素的衣裙,待她进来看到屋中两个男子,便露出几分羞怯之意,对他二人道:“想来是我走错地方了,还望公子们见谅。”
她说罢就盈盈一福,又似无意般抬眸勾了二人一眼,这才轻盈转身去了。
君盛宁也放下了手中的茶水,眼睛直直看着门外,口中对君楚瑾道:“小叔叔待会儿且替我照看那位白姑娘,我去去就回。”
他说着便急匆匆赶去了门外,半点也不似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游刃有余,竟禁不住旁人的半点撩拨就追随而去。
君楚瑾眉头蹙起,只沉声对那群青衣说道:“都出去。”
那些青衣女子顿时都停下来,见他满脸冷淡,也不开口攀附,只恭敬有序的离开,行径确实似清清白白的卖艺女子一般,不拈人身。
待屋内空了,他抬手捏了捏眉心,这才得了片刻清静。
他起身正要回去,却又听得门口响声,有人匆忙闯入又反手将门关上。
那门前是隔了一道素白纱屏,隐约能瞧见门后之人的身影娇小羸弱,瞧着便是个身姿怜人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后背抵着门,气喘吁吁,眼中还凝着泪,好似一只正在被坏人追猎的兔子般,惊慌失措地闯到了他的面前。
他登时便想到了方才那个女子的把戏。
他冷眼旁观,直到对方终于发现自己,隔着一层朦胧的薄纱,她便怯生生道:“我、我是走错了地方……”
君楚瑾听到这声音顿时抬起头来,平静若静水的漆眸宛若被投入了一颗极小的石子儿,起了些许涟漪。
他紧绷着唇,迈出步子缓缓走到那纱屏后,才将那小姑娘的模样彻底看清了。
小姑娘本是紧张,但在看到他时,整个人的表情顿时又变化了几分。
他见她忽然抬手想要推门离去,也并不阻挠。
只是小姑娘很快又停住了动作,迟疑地透过窗纸看向门外。
似料到了她不会离去一般,他便愈发觉得自己将她看穿。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君楚瑾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神情愈发不善。
梅幼舒微微瑟缩,显然极是畏惧。
她低着脑袋,便露出了雪白的细颈,那衣领实则并不契合,又在她低头之处与肌肤分开,仿佛只要细看就能看到里面似的。
“三妹妹,你莫要乱躲了,快些出来听我解释……”
外面薛慎文的声音便忽然传来。
君楚瑾闻言便看向了门外。
若他没有记错,她上回便是同俞景侯家的世子私会闯入他房间来的,然而这回,竟又是如出一辙的把戏。
“小丫头可还记得我说过的话?”
君楚瑾沉了脸,只看着她紧张攥成一团的手指。
小姑娘终于又怯怯抬起了头,那双泪光盈盈的双眼也终于看向了他。
“我……我想回去找哥哥……”
她又是一副纯然无辜的样子,回回都这样望着自己。
这令君楚瑾终于将侄儿的话给想了起来。
难道说,这个小姑娘在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便是故意而为,然而一次不成,她便故技重施,还想再来一次?
他面色阴晴不定,看着她的眸光亦愈发深邃,却一言不发。
然而在梅幼舒看来,与外面那个逼着自己与之共处一室还想要自己了解对方的薛慎文相比,眼前这个男子固然可怕,但她却知道他是讨厌自己的,因为讨厌,所以也就不爱搭理自己。
是以小姑娘衡量一番,还是没敢推门出去。
“你哥哥是梅家的嫡子,何时与你走到了一块去,我焉知你不是在诓骗我?”君楚瑾似考量一般,才对她说道。
梅幼舒见他因为嫌弃自己没曾靠近,便也缓了口气,颇不安地低声道:“哥哥今日带我出门来,如今也在外头等着我,只盼着您帮我避过外面的人……”
“所以……”他又似料到她要说什么一般,忽然伸手将门抵住,沉声道:“你是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小姑娘见他忽然变了样子,一时竟有些错愕。
她是知道这人讨厌自己的,却也见过他在讨厌的情况下帮助自己的模样。
因而在她的脑袋里,君楚瑾就该是个身份尊贵的,同那些端庄正义的人都一样,是极不喜欢她的。
可是一个端庄正义之人,怎么会忽然就变了脸,好似……好似想要将她围困住一般。
他的手便挡住了她的一面,而他整个人又倾了过来,令她身上重新被他的阴影所覆盖。
梅幼舒用力将身子往门板上缩去,望着他目生惧色。
“这个地方寻常女子都不会来的——”
他说着,冷玉一般的面容便清晰地映在了梅幼舒的眼中。
她生平从未与任何一个男子有这般近的距离,一时之间竟都说不出话来。
“你可知,是你自己几次三番出现在我面前……”
在他的脸上,再度浮现出头一回小姑娘见过的那种不屑神情。
鬼使神差般,小姑娘便忽然又从他脸上解读出了另一种意思。
“我、我知错了。”梅幼舒忽然小声说道。
只她一开口,便令他余下的话与动作顿时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
梅幼舒仰着脑袋看着他,紧张得话都断断续续道:“之前是我不好,往后我定然不会再出现在您的面前来,我……我瞧见了您,也会不叫您看见我的,必然、必然不会再惹您生气。”
很显然,在她的眼中,君楚瑾虽然也是个青年男子,但却和外面那个薛慎文不同的。
她看着他的样子,就如同小女孩看着叔伯老爷的目光一般,即便是自己没错,惹得长辈不悦,她也会自己认错。
也不知怎地,梅幼舒便忽然察觉屋内的温度好似冷了几分。
她见对方脸色愈发不好,便强忍着惧怕小声说道:“您上次便接连警告了我,我脑子笨,却迟迟没能明白,今日已是冒犯,您便饶我这一回,我往后再不敢犯了。”
往日里,身边的人都以敬语相称,君楚瑾都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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