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1 / 1)
郑娴儿越看越觉得心焦,忍不住冷声向陈景真说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陈四小姐,当着黎大人的面说谎,那可是自寻死路!”
“不劳提醒,我自然知道!”陈景真仰起头,疯狂地笑着。
郑娴儿还想说什么,外面已传来了衙役的声音:“被告楼阙已带到!”
郑娴儿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正向外张望,耳边却听见了一声冷笑。
低头,便看见楼闿正在看着她,唇角的笑容意味深长。
第76章 我认罪!
楼阙被两个衙役押着走上堂来,长揖为礼。
黎县令“啪”地一拍惊堂木:“大胆狂徒,你可知罪?”
楼阙放下手,站直了身子,一派坦然:“晚生无罪。”
黎县令冷笑:“有罪无罪,可不是你自己说了算!今有陈氏女击鼓鸣冤告你恃强逼奸,你认是不认?”
地上趴着的陈景真不失时机地呜咽起来。
楼阙低下头看了一眼,眉心微蹙,唇角却缓缓地勾了起来。
黎县令等得不耐烦,又把惊堂木拍了一下:“你认罪不认罪?!”
楼阙抬头,微笑开口:“她想得美。”
此话一出,围观人群之中立刻响起了一片哄笑。
笑声落下之后,还有人意犹未尽地注解道:“可不是嘛!凭楼五公子那副好相貌,就算是逼奸,那也是女方占了便宜好吗!”
后面立刻有人跟着接道:“依我看呐,八成是那位陈四小姐爱慕楼公子美色,爬床不成因爱生恨,才有今日一告吧?就算他两人真有点什么,那也一定是陈四小姐主动的!”
不得不说群众的眼睛是亮的,此人随便一说,竟然就猜中了七八分真相。
郑娴儿的心里虽然还揪紧着,眼角却已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笑意。
陈景真当然是哭得更厉害了。
黎县令可不喜欢楼阙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他抓起惊堂木又想拍,苦于右手还麻着,只得作罢。
人群之中,楼闿又不甘寂寞地插了一句话:“桐阶,大人问你话,你那是什么态度?”
楼阙连头也没回:“怎么,又多了一个原告?”
楼闿脸色一黑,好半天才重重地“哼”了一声:“你在家中横行霸道恣意妄为也就罢了,公堂之上居然依旧这么胡闹,我看你是迟早要吃点亏才肯收敛!”
“肃静!”黎县令终于又拍了一下惊堂木,仍是怒视着楼阙:“你说你不曾做过,有何凭据?”
楼阙皱眉:“如果晚生没记错的话,公堂审案,应当是由原告提供证据吧?不知陈四小姐又有何凭据?”
“我有证据!”陈景真嘶吼一声,向前爬了两步:“大人,我有人证!”
郑娴儿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楼闿。
果然,在一片“嗡嗡”的议论声中,楼闿昂首挺胸,站了出来:“大人,草民是楼家第二子、被告人楼阙的兄长,愿为陈四小姐作证。”
“多谢二公子……”陈景真一脸感动,哭得一塌糊涂。
这个场景实在太过可笑,不管是楼阙还是郑娴儿,此时都沉默了下来。
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楼闿走到堂中跪了下来,一脸大义灭亲的决然:“大人,被告楼阙是草民的幼弟,草民实在不愿让他背负罪名,可是草民实在过不了自己的良心关!五弟仗着父母偏爱一向在府中胡作非为,他又生性好色贪淫,家中婢女多有不堪其扰而死者,二老也只一味包庇。如今五弟所居院落无一女婢,正是因为他恶名在外,婢女避之唯恐不及——此事在楼家无人不知,草民不敢妄言!”
“嗯?”黎县令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楼闿得了鼓励,又继续道:“陈四小姐在楼家做客期间,深居简出,并无言行不谨之处,谁知五弟他竟然……事后陈四小姐几欲寻死,幸被婢女发现才捡回一条命。当时家中二老承诺玉成婚事,谁知此后不久陈四小姐便举止失常、疯疯癫癫,婚事也就耽搁了下去。后来草民觉得事有蹊跷,暗查之后发现有人给陈四小姐饮食药物之中下毒……此时下毒的刁奴已带到,请大人传她上堂!”
“传!”黎县令立刻答应了。
此时,围观的百姓比先前少了一些,但那些低声议论的风向已经变了。很多人被楼闿的“正气”所折服,看向楼阙的时候便多了几分审视和质疑。
郑娴儿抓着椅子的扶手,仍旧坐得端端正正,心里的忧虑却是越来越重。
今日这两个人既然敢跳出来颠倒黑白,所谓的“证据”总会制造一些的。哪怕明眼人都能看出证据有问题又怎么样?重要的是黎县令恰好也巴不得楼阙死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楼阙上堂以来一直在回避着郑娴儿的目光,此刻却终于忍不住向她这边看了一眼。
众目睽睽,郑娴儿连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只落得心急如焚。
楼阙微微动了一下唇角,用一丝几乎看不出来的笑意,向郑娴儿传达了他的安抚:“别怕。”
郑娴儿心中一酸,慌忙移开目光,看向门口。
不出所料,被衙役们带上来的“刁奴”,正是陈景真身边的胡婆子。
胡婆子的脸颊高高地肿着,走路的样子也有些蹒跚,显然之前是受过罪的。
郑娴儿冷眼看着,心里也说不出是愤怒还是担忧。
楼闿得意地一笑,向黎县令禀道:“大人,这老妇便是在陈四小姐身边服侍的胡婆子,这段时日陈四小姐的饮食都是她在负责。”
“胡婆子!”黎县令威严地问道,“楼二公子说你给陈小姐的饮食之中下毒,可有此事?”
衙役把楼闿提供的“证物”送了上去,却是几包草药。
胡婆子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地禀道:“老奴不敢下毒。陈四小姐病着,一直在喝药,那几包药草都是大夫开的,有药方在此。——二爷和陈四小姐就是打死老奴,老奴也不敢说谎!”
说罢,她当真从袖中掏出一张药方递了上去。
楼闿气得脸都青了:“先前你在下面明明说……”
胡婆子昂然道:“先前在下面是被二爷屈打成招,如今公堂之上,二爷要逼老奴继续颠倒黑白,那可不成!”
郑娴儿忽然低头笑了。
底下人果然是自己挑选的才放心。这个胡婆子,她真是没看错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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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书吏是懂药理的,起身检查过方子和药草,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楼闿看到这个结果,神色有些慌乱,急得双腿都哆嗦起来。
陈景真哭道:“药方肯定有问题!这些日子他们给我喝的药,比先前苦了好多倍!”
“被告,你怎么说?”黎县令皱眉。
楼阙神态自若:“我既不是管家婆子,也不是二房的奴才,一个客人的饮食起居应该不归我负责吧?”
“你不知情?”黎县令神色不悦。
楼阙坦然摇头:“不知。”
陈景真见势不妙,忙道:“他嘴上说不知情,可是最初我好端端的没病没灾,他却突然说我疯了,后来的大夫也就跟着说我有病,这怎么可能与他无关!他和郑氏一向有些勾勾扯扯,这胡婆子是郑氏买来的奴才,肯定也听他的使唤!”
“郑氏?”黎县令转向郑娴儿。
郑娴儿依旧稳稳地坐着,神态安闲:“不错,府里确实有一批奴才是我买进来的。只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我院子里的奴才还是先头的朱氏二嫂给我安排的呢,不是也没出过偷我的东西谋害孙少爷以及给我下药把乱七八糟的人放进我的院子之类的蠢事么?二哥,您说是不是啊?”
“休得胡言!”黎县令抓着惊堂木厉声喝道,“本县问你,刁奴胡婆子给原告下药之事,你知不知情?”
郑娴儿坐直了身子,冷下脸来:“大人请慎言!今日公堂之上,哪里来的‘刁奴’?何曾有人‘下药’?大人已经验过了,草药和药方都没问题!退一步说,我若当真安排了奴才给陈四小姐下药,难道不会直接药死她省事?我的脾性最见不得拖泥带水的,我若有心要下毒,陈四小姐哪里还会有机会趴在这儿信口雌黄!”
“那是因为你不敢……”陈景真急得要坐起来,可惜坐到一半又疼得重新跌了回去,话也没能说完。
郑娴儿眯起眼睛,危险地看着她:“你说——我不敢?”
陈景真打了个哆嗦,忽然想起了三哥警告她的那些话。
她原本是不怕郑娴儿的,可是想到自己那个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三哥,她的心里也不由得有些犯嘀咕。
黎县令被郑娴儿一番抢白,心里愈发不舒服,脸色不免又黑了几分:“郑氏,你此刻仍然要为被告说话?原告声称曾被逼奸,此事你是否知情?”
郑娴儿淡然道:“我没有要为谁说话。我是个寡妇,那些不干净的话不会有人传到我的耳朵里来。我只是想提醒大人一句——楼家并不是只有楼闿一个活人,大人要找人证,随便到楼家拉几个奴才来问问,想必会有不小的收获。”
胡婆子忙在旁补充道:“大人,陈四小姐的事,我们府里人人都知道!当初她想给五爷下药,最后中招的却是二爷——陈四小姐在楼家的身份,是二爷的妾侍啊!”
“此话可真?”黎县令的脸色更黑了几分。
楼闿忙要否认,胡婆子已高声叫道:“不止楼家,就连陈家人也可以作证!当初二公子做下那件错事,曾在祠堂内受了一百鞭子家法惩罚,又曾带聘礼去陈家赔罪求娶,这么大的事骗不了人的……”
她的话尚未说完,楼闿已经飞起一脚把她踹了出去:“胡言乱语的刁奴!”
“大胆!公堂之上岂容放肆!”黎县令终于火了。
楼闿吓得慌忙扑倒,叩头不已:“请大人为草民做主!这件事……这件事当初就是家中二老偏心,逼迫草民为五弟顶罪的!府里的奴才都以为当初是草民欺辱了陈四小姐,但事实并非如此,因为知道真相的奴才已经被发卖出府了!”
“这么说,你也没有证据自证清白?”黎县令沉着脸问。
陈景真忙爬出来哭道:“大人,民女虽糊涂,可也不至于连自己的仇人是谁都不知道!楼阙的房中有他欺辱过民女的证物,大人只要派人搜查,就一定可以水落石出!”
搜查,又是搜查!
郑娴儿至此才知道,对方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杀招仍然是在这里预备着!
楼阙的房间,能轻易叫人进去搜查吗?
如果说先前郑娴儿只是疑心有人会栽赃,那么现在——
这已经不是栽赃不栽赃的问题了,她几乎可以肯定,楼阙的住处一定有敌人需要的东西!
会是什么呢?
楼闿陈景真两人是早与黎县令串通好的,还是歪打正着,正中了黎县令的下怀?
不管答案是哪一种,结果都是一样的。
果然,听到陈景真的话之后,黎县令立刻来了精神:“既如此,来人——”
“且慢!”楼阙急急地打断了黎县令的命令。
与此同时,郑娴儿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楼闿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三弟妹,黎大人要搜五弟的房间,你紧张什么呢?莫非……”
郑娴儿心头一凛。
楼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唇角挂着一个大大的笑容:“三弟妹,你的身份特殊,府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会有人去告诉你的啊——既然你已经声称不知情,为什么还要不遗余力地为五弟说话呢?”
这分明是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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