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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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慌。卫桓沉默地走回去,身边一个又一个向他投去羡慕的眼神。

“扬昇,你有没有那种时候。”卫桓试着向自己的挚友解释这些天的情绪异常,“就是你会觉得每天发生的事都好像经历过,但是好像又缺了点什么。”

扬昇摇头,“好像没有,怎么了,你不舒服吗?一会儿就是实战赛最后一场了,你可要坚持下来啊。”

竞技场上传来声响,卫桓听见了自己的考生号,于是对扬昇笑了笑,“放心,没有不舒服,我就是……”

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好像缺了一块。

站在入场口的卫桓听见观众的欢呼声,听见主持人的热场,他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深呼吸,静下心来比完最后一场。可心里的慌乱感来得愈发剧烈。

他一步一步,从阴影之中走向那个万众瞩目的竞技场中心,视线不由自主地望向自己等待已久的对手。

脑海中忽然闪现出其他的画面。

同样人山人海的观众席,同样空旷的竞技场。

那个从阴影中走入阳光下的黑衣少年,生了一对漂亮的琥珀色瞳孔,额角的火焰妖纹鲜红如血。

他闭上眼,再一次睁开,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他友善地朝自己微笑,说着请多指教这样的客套话,还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

不是的,那个人不是这样的。

他很凶,不爱说话,戾气很重。

对,他赢了这场比赛。

不止是这场比赛。

心脏终于开始了密集的疼痛,他盯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对手”,眼眶忽然就红了。酸涩的情绪从眼角流入心口,除了他没有任何人感受得到。

他望了一圈,看着那些欢呼着的人群,看见为自己加油的扬昇和苏不豫,也看见了默默站在角落的父母。

已经足够美好了。

你要知足。

视线最终回到自己的对手身上,看着他脸上的笑。

卫桓的心脏最终还是被什么重物狠狠击打,仿佛有人知道他不甘心,企图让他接受,可这颗心就是不愿妥协,再一次又一次的钝痛中,它仍旧真实地跳动着。

“比赛正式——”

站在竞技场中心的卫桓忽然间开口。

“错了。”

哪怕这颗饱受重挫的心脏此刻必须苟延残喘地跳动,它也要告诉所有人。

这里就是缺了一块。

它是不完整的。

“都是假的。”

卫桓扯下腕间的考生条,手指一松,那张印有自己姓名和考生号的纸条迎风飞远。

“你不是我的对手。”

他转身的同时,看见了自己的父母。他们并肩站着,温柔地看着自己。

“去比赛吧,比完我们就回家了。”父亲笑着说,“你妈妈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到时候把扬昇啊不豫都叫来,我们一起吃。”

母亲向他伸出双手,展开一个怀抱,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伤感,“桓桓,你要走了吗?”

卫桓红着眼,咬住自己的后槽牙,他听得见内心挣扎的声音。

“你要离开妈妈了吗?”

眼泪还是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掉出来,卫桓伸手擦掉,一抬头看见扬铮也走到了父亲的身边,他仍旧一副严师姿态,语气郑重,“现在放弃,就什么都没有了。”

对,我知道。

如果我现在离开,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的父母双双战死,我的恩师为我粉身碎骨,我的朋友为了我献祭,为我挣扎七年。

而我自己,也将背负着洗刷不净的污名死去。

天地间再也没有九凤。

“我真的,很想你们。”

卫桓抬起头,流着泪,朝所有人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

“但这场梦该醒了。”

周遭的一切扭曲起来,所有色彩统统融化,最终化作一片沉不见底的黑暗。卫桓孤独地下坠,不断地下坠,从极度的温暖跌入深渊,感受着刺骨的死一样的静默。

一切都结束了,他很清楚。

忽然间,以为早已失去一切感官的自己感到手腕一紧。恍惚中,他看见莹莹光芒,一点一点穿过黑暗的缝隙,那些金色的弧线滑过视野,流星般回到他的身边,编织出一个繁复瑰丽的光网,将下坠的他牢牢接住。

卫桓站起来,站在这片光芒的中心。他低下头,茫然地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

下一刻,这双手上出现两柄狭长的光刀。

[感受我。]

手指攥紧,他的身体霎时间被生生灌入炙热熔浆,强大的妖气在血液中燃烧。滚烫的,沸腾的,光与热的力量,完完全全注入这颗奄奄一息的心脏。

梦很美好。

但我不是懦夫。

手握双刀的他抬起手臂,果断决绝地划破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刺穿自己的侥幸妄想。

我要的是真实的我。

睁开双眼的瞬间,卫桓看见了被巨大彼岸花包裹住的自己,妖冶的花蕊如同红线一般将他紧紧缠绕包围,像一个无法逃离的蝉蛹。

下一刻,眼前封闭的彼岸花苞被金色的光芒刺穿,鲜红的花瓣落幕般滑下去,他恍惚的视野变得明晰,眼前终于出现了手握金色双刀的那个人。

卫桓看得见,那双慌乱的琥珀色瞳孔在视线交错的一刻变得错愕。

他好像比自己还慌。

从梦境中挣扎出来的卫桓,脸上还淌着两行血泪,他虚弱地朝云永昼露出一个安心的笑。

“你来得……还不算晚嘛。”

第67章 魇境之花

闯进无启幻境的第一时间, 云永昼就看到了暗巫姬纱华。

她好像还是和七年前一样, 但又好像不一样。

“你来晚了。”

这句话几乎是一击即中,让云永昼拼命稳住的心瞬间乱了。

纱华拽了拽自己的裙摆, 款款从花枝交错而成的台阶上一步步走下来, 那双全白的眼循着金乌的妖气, 嘴角带笑,“你知道吗?我刚才差点把他当做你了。”

云永昼手攥着拳, 隐忍着怒气开口, “他人呢?”

“我们金乌大人可真是转性了,不像七年前那样用光刃直接威胁我了。”纱华伸手拨了拨自己脸侧的面纱, “这么在意他啊。”

云永昼额角的火焰愈发鲜红, 几乎要顺着隐忍的青筋蔓延开来。

“别着急, 他和当初的你一样,在魇境里过着他最想要的生活,”纱华的声音听起来很远,又带着几分戏谑, “你当初不也是这样吗?这些梦魇并不是我创造的, 是你们自己选择的。”

云永昼的后背发冷。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魇境有多么可怕。因为他切实经历过, 那里是比天堂还要可怕的沼泽,一旦真正陷入其中,放弃了现世,灵魂就会永远困在彼岸花中,再也无法回来。

“他在哪里?”云永昼再一次开口,语气冷得像冰。

纱华的红纱在夜风中飘着, 笑得狠毒,“你找找看?你不是很喜欢找他吗?”

云永昼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一枚光刃飞向纱华,直指她的咽喉,锋利的尖端挑开面纱,露出她雪白脖颈上的一道可怖伤疤。

“原来你连声音都没有了。”

光刃一瞬间穿过她的幻影,绕回到云永昼的身边。

纱华脸上的神色微微一变,却仍旧强撑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彼此彼此,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是,彼此彼此。”云永昼一步一步向她靠近,他额角的火焰妖纹蔓延到右眼的眼角,红色的印记衬得这张脸更加苍白,极力隐藏的戾气在这一刻终于毫无顾忌地显露出来,仿佛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成为一个令人生畏的妖,“你只需要知道两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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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我知道你的把柄是什么。”云永昼的唇角微微上扬,泛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纱华的幻影开始不受控制地发颤,“你……你不过是在危言耸听!如果他们几个全部困在魇境里,他们的妖力就都是我的了,你以为到了那个时候我会害怕你吗?我会保护我要保护的人,你休想威胁我!”

云永昼仿佛听不见似的,仰头看了一眼无启城上虚假的蓝天,低头的一瞬,周遭平地起了大火,愈烧愈烈,所有的幻象都吞没在熊熊大火之中,而身穿黑色战斗服的云永昼立于其中,和身处炼狱的死神也没什么区别。

纱华闭上眼,她能感受到自己创造的幻境被他的金乌真火烧毁,再度睁眼的时候,她一向虚渺的声音都带了些许愤怒,“就算你找到他又能怎么样?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他从魇境里逃出来,就算是你也不行。”

“第二……”云永昼无视了她的话,面色淡然地将自己未说完的话继续。

“这个世界上没有我云永昼杀不了的妖。”

纱华最终还是妥协在云永昼的杀气之下。

幻境打破,没有繁华整洁的城市,也没有什么蓝天碧树,曾经昌盛的无启城如今只剩下一片广袤的废墟,废墟之上开着无数朵巨大的彼岸花,花苞聚拢,在灰色的废土上红得触目惊心。

每一朵花都困着一个失去自我的灵魂。

“找找吧,这么多呢。”纱华的声音远远飘来,如同这些无根的花瓣一样,漂泊无依,“不过你最好遵守约定。”

大脑几乎都要停止思考,他根本无暇顾及这个所谓的暗巫姬,只冷冷扔下一句,“你不配。”说完便展开雪白羽翼,毫无犹疑地飞到那些花前。

纱华的声音愈来愈远。

“反正如果是我,我也不愿意从那么美的梦里醒过来,只要是快乐的,梦和现实又有什么区别?云永昼,看来这一次你连他的灵魂都留不住,只能带走这个劣质仿冒的肉身了。”

“他会醒过来。”

尽管云永昼这样说着,可他的手却在发抖,抖得厉害。他也曾陷入其中,他知道,魇境就是来源于心底里最深的渴望和遗憾。它将你所有的求不得统统奉上,将你所有的意难平全部抹去,在魇境里,你的灵魂可以幸福美满地度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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