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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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博弈,西北军的反应比之前迟钝,他直觉敏锐,猜想或许是令窈心力交瘁体力不支,所以才在战事上慢了下来。郑嘉和看重令窈,只有为了她才会自乱阵脚。这场仗打了这么久,军中珍稀药材短缺,要想给她补身子,只能另外采买。

所以才未雨绸缪,提前派人安插陷阱。

即便如此,在东山设伏守株待兔,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并未想过真能起作用。

孟铎胸口发闷,眉头皱得更深,唇边话语呐呐重复:“我真不是故意抓她。”

不知是说给他自己听,还是说给山阳听。

山阳不放心,撅嘴又问:“真的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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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山阳也不信孟铎会抓令窈。

不过一时急昏脑袋,问出这些话,此刻得到孟铎回应,彻底松口气。

先生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山阳正要将人交过去,低眸瞧见什么,是血渍。从她的衣裙上涔到他的衣袍间。

“先生,快,快传大夫!她受伤了!”山阳惊恐。

孟铎瞧见那抹刺眼的血渍,再也遮不住眸底的慌乱,急急掀起帐帘,语气短促,高声吩咐:“立刻将军中所有大夫召过来,一个不落,全都带来。”

帐中,大夫们跪在榻前,黑压压挤了一地。

还未来及看诊,便先听得一番威胁,贵雅清冷的男子坐在榻边,薄唇微启:“治不好她,你们也不用活了。”

声音幽寒,当真骇人。

山阳等不及,手忙脚乱想要查看令窈身上是否有刀伤。

手还没碰到,就被人打落。

孟铎冷着脸吐出一句:“自有妇人替她宽衣。”

山阳只得鼓着腮帮子缩回去。

大夫看诊完毕,道:“禀告主君,这位姑娘并未受伤……”

话未说完,被山阳跳出来打断:“没受伤,好端端怎地流血?定是伤着哪里了,得赶紧为她止血!”

“不必止血。”大夫咳了咳:“她之所以流血,是月事所致。”

死寂般的沉默。

孟铎唇角紧抿,盯看山阳。

山阳涨红脸,猛地回过神,慌乱将沾了丝血的外衣脱下,脱完就跑,瞬间无影。

虽有诊断,但今日的看诊并未结束。

直到好几位大夫一一把脉,得出同样的话后,孟铎才将满帐的大夫放出去,只留下一位名医以及一个烧饭丫头。

烧饭丫头临时充当侍女,为令窈擦拭更衣。

军中没有备女子华服,只有烧饭妇人丫头穿的粗麻衣裳。

孟铎让人去取他的衣物。

她最是讲究,一身细皮嫩肉,只肯裹在绫罗绸缎里。再者别人的衣裳,少不得沾了气息,她定要嫌的。

“主君,换好了。”

孟铎迈入屏风后。

令窈裹在他宽大的衣袍里,腰间一根系带松松拢着,刚沐浴过,细长脖颈无力垂倒一侧,玉白小脸沾着雾气,额边碎发湿哒哒,长睫上挂了水珠。

他忙地伸手一抚。

还好,不是泪珠。

孟铎抱起令窈往外走,重新将她放回榻上,余光睨见大夫看痴了眼,心生不悦,命人往后站。

大夫慌忙压低脑袋,再不敢多看一眼,嘴里道:“她高热不退,恰逢月事,又被人施了迷药,万幸的是,她虽然体内冷热相冲,但病情并不凶险,主君莫要忧心。”

孟铎沉声:“多嘴。”

大夫噤声。

半晌。

孟铎主动问:“何时能治好?”

“每日施针,汤药进补,半月即可痊愈。”

此话落完,帐内又没了声。

大夫提心吊胆,大着胆子抬头迅速扫视,瞧见孟铎面色凝重,一双水墨般漆黑的眼睛紧盯榻上少女,愁眉不展。

沉默数刻,高高在上的男人终是张开凉薄猩红的唇,语气稍显窘迫,问出这么一句。

“女子月事,需时刻更衣吗?若想贴身照顾,需得注意些什么?”

大夫一一叙述,大气不敢出。

主君,是要亲自照顾这位姑娘吗?

来的路上听人提过,需要看诊的人或是敌军主将,他们这群大夫未曾见过敌军主将面貌,只知是个小姑娘,难道就是榻上那位吗?

大夫想了想,嫌自己胡思乱想。

若真是敌军主将,主君怎么可能这般态度?

忧心忡忡,关怀备至。

由此可见,这人肯定不是敌军主将。

“由你领班,每班至少三位大夫,日夜候命。”孟铎挥手:“你出去罢。”

大夫退下后,侍女也出了帐子。

营帐内一片寂静,偶尔响起烛芯轻微几声霹雳巴拉的熬油声。

孟铎将蜡烛一根根吹灭,只剩榻前一盏。

一豆丁的光笼下来,不大不小一圈晕开,刚好足够照亮令窈的脸。

四周皆暗,蒙蒙的看不清,唯她清晰可见。

冰肌玉骨,纤细柔软。

孟铎的手搭上去,修长瘦白的指节滑过令窈额心,胜雪的肌肤触手生温,像嫩白的水豆腐。

她这样乖这样安静,躺在他手边,他忽地生出错觉,以为还在临安郑府,她是调皮任性的顽劣学生,而他仍是谆谆教导她的好师父。

或许是感知到了什么,昏迷中的少女忽地皱起两弯细眉。

“郑……郑嘉和……救……救我。”

孟铎指尖一顿。

眼见她就要睁开眼睛,来不及躲藏。

孟铎呼吸窒住,迅速拿过引枕遮住脸。

第126章

须臾的等待, 恍若经年。

少女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到最后几近无声,委屈的呼唤声被轻细的呼吸声替代。

孟铎从引枕后探出脑袋, 往榻上一看。

她没醒,又睡着了。

早该想到的, 军中所用的迷药,药效极大, 她被俘时中了迷药,一时半会根本不会醒。方才不过是发梦魇罢了。

孟铎浅吁一口气, 目光自榻侧扫过,无意在墙上挂着的琉璃棋盘中窥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双手高举引枕遮面,小心翼翼, 如临大敌。

他这份举动伴随着声音。方才没注意,现在才听到。

隔着衣料,胸腔里有什么砰砰作响,是他的心跳声。

滑稽可笑,像是青涩莽撞的少年初见爱人, 措手不及,患得患失。

孟铎手指扣紧, 薄唇抿成一条线,紧紧地盯着琉璃盘映出的身影。

他素来冷静自持,习惯掌控全局, 不习惯被谁掌控。人命是, 权力是, 感情也是。

为这种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情愫失态,莫说是旁人瞧见讥讽,连他都要笑话自己。

只是相见而已,并非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迟早的事,无需慌乱。

孟铎撇过视线,掷开引枕,榻前静坐片刻,玉白的面容又恢复从前的沉静端方。

他轻语:“莫怕,你好好歇一觉。”

话是给令窈的,却是背对着她。

没有看她,甚至没能容许最后一根蜡烛照亮她的脸。

孟铎吹灭烛火,帐内陷入昏暗。

半晌,他起身往外而去。

帐外,孟家的几个主事们焦急难耐。

听说埋伏东山的小兵立下大功,活捉敌军主将。

这样大的事,主君竟然没有立刻知会他们。也不知道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营帐外大夫们来来往往,众主事看在眼里,既疑惑又担忧。

若被俘的真是那位宸阳公主,这么多大夫聚在一起,难道她受了重伤?

有人不屑一顾:“死就死了,作甚医治她?”

另有人道:“呸,你懂什么,她可千万不能死,她深受杨帝宠爱,用她威胁杨帝,主君复位一事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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