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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长烟不久前才中了陈妖的毒,现下又被毒了一毒,元气大伤,暗叹自己时运不济。

楚墨白留他在房里休息,带上门时景西正好从回廊下走来。

楚墨白发现他神色有异,“怎么?”

“那位姑娘,她……好生奇怪。”

楚墨白低头思忖了一下,快步而去。

周梨躺在房间的床帏里,昏迷不醒,脸色白白的,毫无生气。

“药已经灌下去了,背上的伤也上过药了,那是皮外伤,应该没什么大碍,我也渡了真气给她,可她不知为什么,就是醒不过来,而且我探她脉搏,发觉她奇经八脉中有一股很强的内力横冲直撞的,古怪得很。”景西说到这里呲了下牙。

他在乱葬岗被暗算了一把,此刻脖子还在疼。

说来有气,让他知道是谁暗算他的,非要让那人吃不了兜着走。

周梨这时应景地咳嗽了几声。

楚墨白给她把完了脉,轻轻放下,低头看着她的脸。

这姑娘的内力出人意料的浑厚,还非常刚劲。

女子有这么刚猛内力的很少见,而且观她年纪,不过十七八岁,能练到这个火候,实在稀奇。

最重要的是,她练的这门武功,有点古怪。

她伤得其实并不重,都是外伤,养上几天就好了,现在还不省人事,是因为她的伤牵动了体内那股强大的内力,像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的惊涛骇浪,不断在她经脉里冲撞。

楚墨白把周梨扶起来,再将春风渡传进她体内。

景西出言阻止,“这女子来路不明,我们都还不知道她的身份,万一她和暗算我们的人是一伙的,岂不是救错了。”

楚墨白并未停下,景西也只好不劝。楚墨白救周梨有原因,周梨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乱葬岗,其中必有原因。

渡完春风渡后,景西驱到床边,看到周梨的脸色好了许多:“果然还是春风渡厉害。”

楚墨白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看:“她身负的内力很奇怪,好像只接受春风渡。”

景西奇怪道:“为什么?”

楚墨白摇头。就像磁铁一样相吸,没什么原因,天性使然。

桌上是大夫开的药单,楚墨白看过之后,将它移到一旁,取了笔墨重写了一张,交给景西,让景西去抓药。

景西出门前回过头,一脚跨在外面,手扶住门框道:“掌门,去休息一下吧。”

楚墨白正用两指轻揉晴明穴,闻言放下手:“我还要去趟乱葬岗。”

去乱葬岗前,要先向府尹借些人手。

府尹虽然心里不满,但唯恐惹恼他,怕他把那劳什子的丹书铁券拿出来,只好应了,拨了数名官差听他调遣。

他们随楚墨白来到乱葬岗时天尚未大亮,正是卯时。

一地狼藉间,江重雪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楚墨白来到时并没有看到他。

地宫里满是乱石,官差们按照楚墨白的吩咐开始挖地掘墙,于是深藏在墙壁里的机关结构逐渐显露出了模样。

墙内机关复杂制作精密,绝非出自普通匠人手笔,就是鲁班重生,也未必能造出这样一座机关地宫。

楚墨白震惊之余,实没料到梅影里竟然有这么厉害的机关大师。

“楚大侠,这三具尸体……”数十名官差好不容易把那三具小楼弟子的尸首从地宫里搬了出来,个个掩面捂鼻,好几个背过身去呕吐不止。

原本这三人就已经死的很惨了,地宫崩塌之后,他们被巨石一压,现如今是更不成人形了。

楚墨白低声道:“我来吧。”

楚墨白带着这三具尸首回去时,周梨仍旧未醒。

他回到房中闭上眼睛回忆一下,然后提笔蘸墨,把方才在地宫里看到的机关结构绘成图画。

画完之后,先搁在一旁,再取过一张纸,把在地宫里见到的那个使双剑的年轻人画下来。

他画功一流,不忘点上眼角那颗泪痣,把洛小花画得惟妙惟肖。

最后,他写了一封信。

做完这一切,他出门把画像和信分别交给南山景西,让他们将画像传布江湖,看有谁见过此人,知晓此人身份。至于这封信和这幅机关图,则送到鲁家去。

“机关术鲁家?”南山和景西对看一眼,异口同声道:“鲁家不是早就金盆洗手,隐退江湖了吗?”

楚墨白淡声说:“我有要事,要请教鲁家。你们尽快送到机关城去。”

鲁家是名闻天下的机关术世家,传闻他们是鲁班大师的后人,机关术堪称当世一绝。

江湖上也有专门研究机关暗道的门派,但无一能拥有鲁家的高超技艺。

要说机关暗道算是偏门杂学,能以它跻身江湖中名列前茅的门派之一,可见鲁家的机关术相当不凡。

可惜鲁家家主淡泊名利,很久以前就金盆洗手,如今听说只一门心思在自家的机关城里研究机关术,两耳不闻江湖事。

楚墨白见识过了那座地宫里的机关,首当其冲地就想到鲁家。

除了鲁家之外,他实在想不明白天下还有谁会造出这等厉害的机关术。

鲁家一向清白,不太可能和梅影有牵扯,但请他家来相谈一下,也许会有线索。但鲁家已经金盆洗手,能不能请动只能尽力一试。

“掌门,”南山忽然道:“还有半个月就是千华赏了,我们若在此地耽搁太久,恐怕……”

楚墨白把事情从头至尾地想了一遍,似乎该解决的都已经在解决中了,没有其他事了,他道:“我们明天就启程回去。”

南山提醒道:“那个姑娘怎么办?”

楚墨白道:“一起带回去。”

这姑娘到底为什么会在乱葬岗,她身负的又是何种武学。

楚墨白对周梨的疑惑很多,最疑惑的,是她曾经出现在求醉城,现在又出现在乱葬岗,而这两个地方都不是什么好地方,她的身份实在让人怀疑。

楚墨白的记性是非常好的,他在乱葬岗看到周梨时,便想起了曾在求醉城偶遇这姑娘,他需要弄明白周梨身上的秘密,这也许和梅影有关。

翌日,与府尹告别之后,府尹感激涕零地送走了这些瘟神。

南山景西把柳长烟扶到马车里坐下,又把还昏迷未醒的周梨抬进另一辆马车。

柳长烟往后看了看,笑说:“其实我可以和那姑娘坐一辆车,干嘛要这么麻烦。”

楚墨白摇头:“不可。”

柳长烟:“为什么?”

楚墨白不吭声,不可的原因很明显,男女不可同车。

“师兄你这破规矩太多了,所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

楚墨白跨上马背,天边浮云流动,隐隐生辉。

他面向柳长烟,问:“你认识她吗?”

“谁?”柳长烟脱口,意识到他在说的是那个不知名的姑娘,奇道:“我怎么会认识她?从来没见过,师兄为什么这么问?”

在求醉城时,这姑娘曾说自己是天玄门弟子。

楚墨白微抿唇角,执起缰绳,迎向巷口,“没什么。”

第38章 归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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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程尚且算顺利。

秋分, 鸿雁归来。这一日天晴云阔, 柳长烟伤势已愈,闲来无事, 便和楚墨白对坐饮茶。

窗上浮光掠影,将两人的轮廓细细描摹。

茶不是什么好茶,出门在外, 也带不得好茶, 但也算清香,茶雾悠悠地摇。

“有蚊子。”柳长烟道,伸手去拍, 竟没拍着。

习武之人,眼力和耳力都是绝顶,却拍不着一只蚊子。

楚墨白静静地喝茶,未说什么, 平静地看他。那眼神意味很明——连只蚊子都拍不着,你说你是不是有辱师门?

柳长烟启开了窗户,顺手一挥, 要把那只大蚊子赶出去。

哪知这蚊子是个死皮赖脸的性子,硬趴在窗户上不飞出去。

“嘿!”柳长烟看它停下来了, 上手去拍。它像和柳长烟心灵相通,立刻飞开, 逃脱了一会儿,再度趴在窗户上。

“……”柳长烟歪了半边脸。

楚墨白屈指一弹,柳长烟没注意他使的什么暗器, 只听啪地一声,蚊子应声倒地,尸体落在地上。

楚墨白慢慢收手,指尖微湿。不是暗器,一滴茶水而已。

柳长烟赞道:“好功夫!”

楚墨白无可无不可。

柳长烟顿觉无趣,起身去外面看风景。

岂知门一开,就听到对面房间里传来惊呼声,他惊诧地回头。

楚墨白把杯子一放,走到对门,见敲门无果,只好徒手用武力把门打开。

屋子里一片混乱,南山和景西狼狈不堪,一支毛笔滑稽地斜插在景西发间,南山脸上则到处是甩溅的墨汁。

楚墨白镇定的目光一扫,落在罪魁祸首的身上。

周梨手持一方砚台,摆开一个防备的架势,戒备地盯着闯进来的人。

她醒来时贴身的剑不见了,又看到两个大男人在她身边说话,脑子里警钟大鸣,顺手抄起一物,也不看是什么就往前一划,跟出剑的姿势差不多,结果甩过去的不是剑光而是一排墨汁。

南山正中其招,满脸乌黑。景西则被周梨抵在墙角用毛笔威胁。

直到楚墨白进来,周梨看到了他,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

楚墨白竟然还没死?!

周梨惊得不轻,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乱葬岗那天,江重山把她和江重雪关在外面想和楚墨白在地宫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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