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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侍郎知道邓飞是想搜查庆阳侯却不敢出面,但邓飞的来意正中他下怀,也不计较,命令邓冰,“邓参将,你带人将云来客栈团团围住了,不可放跑一个。”

邓飞大声答应,带着人将客栈包围了。

客栈西楼,年过五十、肥肥胖胖的庆阳侯面目狰狞,“官兵包围?搜查?嘿嘿,大理寺那些个京城名捕都从我庆阳侯府搜不出什么,静县这个小县城,又有什么能人了?到时候什么也搜不出来,老子不能善罢干休,必要这起子小人好看!”

客栈东楼,一位身形清雅的青年公子坐在窗前,手握书卷翻看,书童在替他倒茶,“想不到小小一个县城,也有人敢惹肖玻老贼。”

公子握着书卷的手白皙修长,显见得是养尊处优之人。

一张面庞过份好看了,精致绝伦,俊美无俦。

一名英气勃勃的护卫自外进来,躬身行过礼,上前两步,低声回事。

书童惊讶,“这么说,阿朝哥哥以为要图谋不轨的黑衣人,其实是邓参将的儿女?邓参将的儿女跟客栈老板的侄女合谋,目的是要对付肖玻老贼?”

护卫挠挠头,“真没想到会是这样,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阴谋,还以为有人要对公子不利呢。”

“他们并非要对公子不利,阿朝哥哥你白跑一趟了。”书童同情的道。

“倒也不能算白跑一趟,我探听到的事可是不少。”阿朝想要挽回颜面,把他探听到的事极力渲染了一番,“……官府就要到西楼搜查了,岂不是件好事?”

“什么好事。”书童面带不屑,“莫说这小小县城的官府,大理寺、刑部、顺天府多少能人搜查过庆阳侯府,搜出来什么没有?”

阿朝想想也对,“也是,两个小丫头,一个楞头青小伙子,能成什么事?还以为设计让官府搜查肖贼就行了啊,幼稚,儿戏。”

公子嘴角微弯,眸光如星。

如此儿戏,三岁小孩子么。

第4章

“阿朝,你和阿暮扮成兵丁混进去,相机行事。”公子吩咐。

阿朝躬身,“是,公子。”深施一礼,飞一般的出了门。

书童呆呆看着门帘,羡慕不已,向往之极,“阿朝哥哥总是嗖的一声便没了人影,我哪年哪月才能练到他这样啊。唉,真想快点长大,像阿朝哥哥一样能干,一样神气啊,阿岁便会服我了。”

公子施施然起身,“阿年,咱们也扮官兵玩儿。”

书童脸上现出喜悦之色,但很快发觉不对,义正辞严,“千金之躯,坐不垂堂。公子何等身份,怎能以身涉险?”

公子脚步不停,轻飘飘的道:“你再啰嗦,我便叫阿岁来了。”

书童跳了起来,“阿岁年纪小,哪有我懂事能干?公子还是带我吧。”一溜小跑跟了上去。

客栈外的卫兵严阵以待。

墙角处有几声尖叫,两名士兵忙拨刀在手,过去察看,发现是猫在打架,哈哈大笑。

在他俩身后,多了两名兵丁打扮的人,一高一矮。

“快,参将大人等着呢。”小个子兵丁催促。

士兵以为是邓参将差人办事,也不以为异,还站到原地值守。

这一高一矮两名兵丁到了客栈门前,方才停下。

“公子,女的。”阿年小声提醒。

门前的士兵手持火把,一片亮堂。

陆姳着了男装,但她身材窈窕,眉目如画,只要长了眼睛,便能看出来她是姑娘。

丽质天生的少女,扮男子是扮不像的。

邓飞正问她话,“世侄女,咱们进去搜,很快便能把刘……能把人搜出来吧?”

“当然不能。”陆姳斯文又安静,“上庆阳侯府搜查过的官员、名捕前前后后有数十人,每人皆铩羽而归。”

“你,你这是何意?”邓飞大惊,“不是你……”意识到声音太高,他赶忙清清嗓子,努力压低声音,“不是你提议我们这么做的么?”

陆姳低笑,“邓伯伯莫急,肖贼身边一定有机关。这机关难解,但是有任大人在,可以无忧。”

她指指周围,胸有成竹,“邓伯伯您看,您的士兵将客栈团团围住,张侍郎带领宾客至西楼下,怒骂声讨,咄咄逼人。第一次搜,一定什么也搜不出来,但张侍郎会鼓动众人不撤离,还会吩咐人去请能工巧匠破解机关。天高皇帝远,刘太后鞭长莫及,保不了庆阳侯,边城百姓彪悍,给他来个蛮不讲理,肖玻老贼作何感想?这种情形下,任大人悄悄找到他,向他讨要爱女,见不到爱女绝对不离开,他会如何应对?”

“原来你早就知道搜不出来,也早就想好对策了。”邓参将恍然大悟。

西楼正上演一出闹剧。官兵大费周章,只在庆阳侯房中搜出来一个鹿小鹊,庆阳侯大笑,“这是客栈老板娘自己乖乖献上的,可和本侯不相干。”

早有庆阳侯府的豪奴把鹿二郎、钱氏给抓过来了,庆阳侯命人把鹿小鹊扔在地上,“说,这是不是你夫妻俩自己献给本侯的?”

鹿小鹊在地上瑟瑟发抖,鹿二郎和钱氏又是心疼,又觉害臊,说不出话来,和鹿小鹊一起抖似筛糠。

张侍郎面沉似水,鹿二郎一家三口被官兵赶了出来。

围观的百姓对他们吐口水,“呸,丢人现眼!”“亲生女儿都卖,狼心狗肺!”更有暴脾气的人伸手打,上脚踹,打得这一家三口嗷嗷乱叫,抱头鼠窜。

跑得远了,钱氏见没人追过来,破口大骂,“那个贱人竟敢害我女儿,老娘见了她,一定剥了她的皮。”又恨鹿二郎没用,扭着他的耳朵不依,“你也不看清楚,就把小鹊送到西楼了,你亲手把女儿往火坑里堆啊。”

鹿二郎内疚之极,“我不是心里有愧么,进了屋都没敢往床上看,命人抬了侄女就走,谁知侄女机灵,她跑了,把小鹊绑了……”

“呸,她是你哪门子的侄女。”钱氏提起陆姳就眼中冒火。

一家三口偷偷摸摸的溜了,也没敢去别的地方,回的是钱氏的卧房。谁知进门之后,鹿二郎在床上发现了苟良才,这下子可热闹了,一向怕老婆的鹿二郎和钱氏扭打起来,钱氏正要叫屈,鹿小鹊上牙齿和下牙齿直打架,“他,他死了……”

钱氏眼睛发直,鹿二郎也顾不得和她闹了,忙伸手探了探,见苟良才真的没气了,腿脚俱软,瘫到地上。

“都是那个死丫头害的。”钱氏喃喃咒骂着陆姳,也跌坐在鹿二郎身旁。

鹿小鹊以手掩面,“完了,我的名声算是完了,咱家又摊上了人命官司,以后咱们可怎么办啊?”

鹿二郎和钱氏也是愁苦,一家三口像三滩烂泥似的瘫在地上,连放声大哭的力气也没有,又是恐惧,又是痛恨,惶惶不安。

鹿小鹊的事对她来说是灭顶之灾,对庆阳侯来说却根本不是事,他见官兵除了鹿小鹊别无所获,知道他自己福大命大又逃过一劫,大感得意,气焰嚣张,“老子清清白白的人平空被你们泼了脏水,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张季青,你给老子……”

正要折辱张侍郎,只听张侍郎冷冷的道:“老贼,你身上万千罪恶,但方才这句话没说错,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本官宁可相信煤是白的,都不能相信肖老贼是清白的。来人啊,这老贼房里一定有机关,快到铁匠铺、木匠铺找能工巧匠,今晚非破了老贼的机关不可!”

“张季青你大胆!”庆阳侯大怒。

张侍郎冷笑一声,命人搬了把太师椅过来,大马金刀的坐着,不怒自威。

庆阳侯本来是打算等这些人如意算盘落空时讥刺奚落、嘲弄折辱张侍郎的,见张侍郎败而不乱,气得跳脚。

张侍郎带着一众宾客坚持不肯走,包围客栈的官兵纹丝不动,张家仆人大声旗鼓的请匠人去了,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了。

不管庆阳侯如何大发雷霆,张侍郎只管稳稳的坐着,给他来个以不变应万变。

庆阳侯怒极,命他的手下,“动手!打死了都算本侯的!狠狠的打!”

“殴打官兵是什么罪,扰乱公务又是什么罪啊。”张侍郎慢条斯理的问。

“回大人,殴打官兵、扰乱公务,视情节严重与否,轻则入狱,重则杀头。”张侍郎身边有人响亮回答。

这话当然是说给庆阳侯的手下说的。

“侯爷,强龙不压地头蛇啊。”他的手下虽然嚣张惯了,但人在外地,气势没有从足,怕了。

庆阳侯气得命人去叫丁三强、丁四健,这兄弟二人是他重金聘请的江湖异人,武功高强到了常人难以想像的程度。可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庆阳侯让人找了两回,都找不着丁氏兄弟的踪影,庆阳侯七窍生烟。

这还真是虎落平阳任犬欺,他堂堂庆阳侯,离了京城,小小县城的官员都能拿捏他了!张季青都敢跟他耍横了!平时贴身保护他的保镖都找不着人了!

张侍郎稳如山,一向狂妄的庆阳侯心里开始打鼓。

今天的事,处处透着邪性。

如果张季青真的咬死了不放,真找个能工巧匠把机关解了,搜出人来,那可就完了。

刘太后警告过他,以后再也不许为非作歹,否则一定国法处治。

明明天很冷,庆阳侯却开始出汗。

当县令任若光求见的时候,庆阳侯马上就答应了。

他需要瓦解对方,分而击之,张侍郎是肯定不行的,邓参将他不认识,也就是任县令还见过面吃过酒,算点头之交。

任若光神情凝重的要求密谈,庆阳侯答应了。

暗室之中,任若光眼中含泪,一揖到底,“侯爷,您大人有大量,把小女放了吧。小女娇痴,不堪服侍……”

庆阳侯摸不着头脑,“任县令,你这话是怎么说?本侯从没见过令爱。”

任若光眼泪都下来了,“小女不见了!她的侍女说,她被人掳来了西楼!侯爷,下官知道您肯定不会做这种事,定是侯府下人打着您的旗号胡作非为。侯爷,下官不为别的,只要能找回小女,下官悄悄的带了她走,一个字也不会对外人说的……”

“本侯真的没有。”庆阳侯惊愕万分,颇觉委屈。

可任若光不相信,鼻涕一把泪一把,口口声声求他放了孩子,“侯爷,只要您放了小女,张大人那里下官一定代为转圜,让参将退兵,还侯爷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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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阳侯解释不清楚,想了半天,叫了个心腹进来,拉他到耳边,小声交代了几句话。心腹答应着去了,过了一会儿,带了两个女孩儿过来,“县令大人,这可是令爱?”

任若光放眼望去,见两个女孩儿赤脚站在地上,被铁链锁着,嘴巴被堵得紧紧的,满脸惊惶、绝望之色,吓得几乎尖叫出声。

这个庆阳侯,肖玻老贼,果然不是人!

这两个当然不是任婉柔,庆阳侯挥挥手,命人把这两个女孩儿带下去了。

听着铁链的声响,任若光心里沉甸甸的。

如果说之前他只想救自己亲生女儿的话,现在他是连这些可怜的姑娘也想搭救了,太可怜了……

任若光见不到自己的亲生女儿,急得坐在地上哭,以手捶地,悲痛欲绝。

庆阳侯瞧着任若光不是装的,“任县令,你也是一片爱女之心,可本侯真的没有抓她。”知道他如果不把藏人之处让任若光看,任若光是不会帮他的,今天这个难关是不会度过的,只好带任若光到了另一个屋子,指着靠着墙的一排柜子,“本侯的人全部在这里,再没有其余的了。任县令,本侯便让你看一看,去个疑,你的女儿当真不在本侯手里。”

庆阳侯打开柜门,手伸将进去,不知摸着了什么东西,向右拧三下,又向左拧三下。

任若光摒住了呼吸。

吱的一声轻响,像是有扇门在打开。

原来柜子里还有层暗门,暗门里来夹层,夹层十分狭窄,仅容得下一个身材苗条、骨瘦如柴的姑娘。

任若光看着里面那些凄惨绝望、被铁链捆绑、被塞着嘴巴的姑娘,惊怒到了极处。

这哪里是庆阳侯的卧房,这是人间地狱!

任若光血往上涌,突然猛的向前抱住了庆阳侯,咆哮怒吼,“肖玻老贼,你丧尽天良!”

任若光冷不丁的这一抱这一吼,庆阳侯大惊失色,“任若光,你这芝麻大的小官儿,竟敢坑我?放开,我是一品侯,世袭罔替,铁券免死,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放开我!”

任若光的叫嚷声传到外面,陆姳大惊,“任县令不是应该探知机关之后便出来么?怎地和老贼当面闹翻了?事情有变,快,上楼!”

邓参将拨剑高呼,“捉拿恶贼!”率领着士兵往楼上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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