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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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以为艾阳的话有些夸大,除了他见证过的,她耳力很好这一样,可现在看着把腿踢的比她的个头还高,甚至还能长时间保持这个姿势的艾阳,容重言觉得自己得好好回忆回忆艾阳都跟他说过什么了,“你这些跟谁学的?”

“小时候到高湖耍把式卖艺的,不过他们应该也是有真功夫的,我不是喜欢这些嘛,看见就走不动了,跟着班子里的小姐姐学了点,我又成天闷在家里,就日复一日的练,”艾阳收了腿,她这条裤子不错,以后就照这个样式来,“我不是还说我跑的也挺快嘛,估计都是这么练出来的。”

艾阳冲有些呆愣的容重言眨眨眼,“不然我怎么敢那么强硬的跟梁维华离婚?真离不了,我也能卷着财产跑啊!”

想到艾阳小时候要一边做家务,一边还悄悄的练武艺,为的就是将来能做自己的主,容重言心里发酸,走过去把艾阳揽在怀里,“我知道了,以后你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只要你高兴。”

他突然能理解艾阳为什么要学开车,学射击,甚至连开飞机都想试一试了,或许对她来说,会的越多,才会更安全,更安心。

艾阳点点头,转身看了眼桌上的表,“走吧,吃了饭我还要送你呢。”

“我这样还要忙很久,你多担待点儿,有什么事只管跟我说,我会尽量抽出时间来的,”容重言觉得挺对不住艾阳的,做为男朋友,他陪她的时间太少了。

艾阳嗐了一声,“一家人说这个做什么?你又不是晚上不回来,”她从来不是那种粘人的女生,而且容重言也不是出去花天酒地,就算是没有熟读历史,艾阳也知道这种乱世还要持续很久,容重言选择的路,注定他不可能成天守着艾阳过小日子。

……

送容重言到了工部局,艾阳开车去了万国百货,续贵生过去帮续夫人去了,万国百货真的全压在艾阳身上了,好在这里的规矩都是容重言一早就定好了,她只管照着来就好,而且续贵生之前也有助手,倒也没有什么难度,比她刚开始做罐头生意的时候还要简单一些。

把剩下的账目看完了,艾阳伸了个懒腰,站在五楼的窗口往下看,每每看到宝昌路的商业区,艾阳都很佩服容竹卿,能在所有国外人都往外跑的时候,低价在沪市吃进大量的土地,这魄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看时间差不多了,艾阳出了办公室,准备去自己的洋果行见一见贾管事再回容公馆,汪夫人不乐意她一个住在公寓里,特意让吴妈给她带话,说是晚上要商量善荫会的事。

虽然知道汪夫人这是在找借口让她晚上回去住,但艾阳想更多的是汪夫人想照顾她的这份心意,而且善荫会的事也不可能天天谈,她还是决定回去陪着汪夫人。

艾阳甫一出万国百货,就被街对面儿黑色福特车上下来的人给吸引了。

原来无它,那个人的打扮跟她如出一辙。

两人都是穿西装打领带,而且都是女人,所不同的,对面的女人留的是短发,用发蜡把前额的头发梳到了脑后,她戴了宽大的墨镜,艾阳看不清她的长相,但却被她身上凌厉倨傲的气势给吸引了,她来沪市也有一年了,上流圈子里的小姐太太几乎见遍,就算是跋扈的尹曼如,也不会给她这种感觉,尹曼如的凶是外在的,而这个女人的狠,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对面的女人也在看艾阳,陆爱素没想到沪市还有同她一样爱穿男装的女人,而且还能西装穿的如此洒脱不羁,尤其是艾阳的五官秀美精致,这样的水乡美人儿应该是一身旗袍袅袅而行。

但她却仿佛从来不考虑什么量体裁衣,那种我穿什么就是什么的自信,让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随意,让她跟身上的西装一丝违和感都没有,甚至在她的衬托下,陆爱素这种西装笔挺的姿态,领带手绢一丝不苟的作派,是在昭示,她今天穿了原本属于男人的衣服。

陆爱素掏出一支雪茄送到嘴里,身边有女副官立马为她把火点着,“处长,要不要我去请那位小姐过来?”

看自家处长的神情,她对对面的小姐是有兴趣了。

艾阳也一直在看着倚在车门上抽雪茄的陆爱素,问都不用问,这样的女人必是大有来历的,但她能这么活着,又叫艾阳羡慕的不得了,如果是太平时期,她真的会想也不想的过去,认识一下这位尚不知来历的小姐。

但现在,她还是回家的好。

陆爱素看着艾阳开着车子扬长而去,对艾阳的兴趣更浓了,她把雪茄丢给一旁的副官,“去打听打听这是什么人?”

说完转身上车,她到沪市做机要处处长,是好不容易跟父亲讨来的差使,沪市可是陆家绝不能丢的重地,没了尹洋,也得是陆家人接手,怎么可以白白便宜了姓柏的?

陆爱素不用调查就知道,这尹洋的死,只怕跟柏广立也脱不了干系。

所以她并没有按照电报上说的日期抵沪,而是直接带着心腹到沪市来了。

她在来之前,已经将沪市目前的形势查了个清楚,又让人开着车照着自己拟定的路线准备走上一遍,没想到一时兴起想进万国百货看看,却让她在大门前遇到了一个妙人儿。

艾阳虽然对陆爱素挺好奇的,但她也并没有刻意去想,看陆爱素的气派,这样的人来沪市,她们必然会有见面的那一天,到时候再好好攀谈也不迟。

艾阳回到容公馆,就见何太太站在楼前,她一停车,何太太已经快步迎过来了,“小艾妹妹你说你会开车,其实我心里还不怎么信呢,没想到你真的开的这么好,汪夫人还跟我说,你还送小容老板去工部局?”

艾阳被何太太这么明显的惊讶弄的有些不好意思,“反正早上一起出去,就拐个弯送一送他,没什么的,”

她看着探头往驾驶室看的何太太,也不关车门了,“何太太要不要上去试试?”她环视了下四周,“在院子里不好试手,但上去感觉一个也是可以的。”

何太太慌的连连摆手,“我还是不了,等以后吧,这大家伙坐着没事,开起来,”她不停的摇头,生怕艾阳把她推上去一样,“我害怕,真的害怕。”

想像的时候,觉得别人可以她也做得到,真叫她上去试,何太太心里又没底了,不觉得自己能把这么个东西给开走。

何太太的表情又羡慕又紧张,嘴里说着不要,但眼睛还是粘在方向盘上,艾阳想了想,“刚开始接触的少,害怕也是有的,不如你找熊处长教你,你们是夫妻,他来教你你更安心一些。”

何太太心里苦笑,熊以民教她?熊以民给她下命令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他倒是说过闲了教我,就是太忙了,一直没有抽出时间来,而且我坐黄包车出入也挺方便的,所以就没催他。”

熊家是新贵,家里尚无余财置办一辆私家车,何太太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学开车目前没有太大的必要,“我是看李小姐开的极好,心里羡慕,但真看见了还是害怕,连坐都不敢坐上去,”

她摇摇头,“我还是算了,等将来以民闲了,我让他教我好了。”

“熊处长太忙,你可以让他的副官教你嘛,我学开车,就是跟家里的司机学的,术业有专攻,他们更专业一点,”艾阳给何太太出了个主意。

跟熊以民的副官或者是司机学?这也是个好主意,起码自己要是学不会,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熄了跟艾阳学车的心,何太太的目光又转到艾阳的衣服上了,她从来没见过女人穿西装的,没想到还穿起来挺好看的,“啧,你是怎么想起来的,还挺好看的,就是吧,”

何太太的目光在艾阳的领口处停留了一下,如果她这么穿,把扣子系上就好了,“你这是在哪儿做的?我也去照着做一身儿去。”

何太太个子艾阳高一些,穿起来也就应该也不难看,“好呀,你可以试试,选薄一点儿料子,”

艾阳跟何太太比划了一下,“下面也可以改成西装裙,配上高跟鞋,也好看的。”

何太太点点头,“那样也行啊,我回去想想,”她看着艾阳的西装,“就是吧这西服是男人穿的,颜色咱们穿着不好看。”

“你可以里面配上花衬衣不就行了,何太太这么漂亮,穿什么都压得住,”艾阳端详着何太太,她三十多岁,但保养的挺好的,一张鹅蛋脸,柳叶长眉,元宝唇,十分漂亮。

何太太被是夸的脸上发烧,她不好意思的道,“那就跟西洋女人穿的差不多了?”

“漂亮就行了,分什么东西?说不定那些西洋女人,也很喜欢咱们的旗袍汉服呢,”艾阳不觉得这有什么,“咱们平时也不买西洋裙子穿嘛。”

说的也是,尤其是马上要来的陆五小姐还是常年的西服不离身,自己穿成那样,也算是投其所好了,“那我就做一身儿穿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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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夫人隔着客厅的窗子看着在外头说话的艾阳,冲身边的吴妈笑道,“没想到她们两个倒是真的投契。”

这些年容家牌局的人海了去了,吴妈也颇有几分看人的眼光,“这位何太太是个聪明人,”做人半真半假的,还挺会讨人喜欢。

汪夫人抿嘴一笑,放手中的毛线放下,“咱们小艾多聪明呀,没事的。”

何太太跟着艾阳进房,抬头见汪夫人望着她们,笑道解释,“我看李小姐这身儿西装穿上跟个贵公子一样,不认识的,说不定还以为容家又多了位小少爷呢!”

汪夫人早上没起来,今天也是头一次看见艾阳这套西装,笑道,“可不是么,小艾刚开车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新来的司机呢!”

容家客厅没别人,何太太想了想,把陆爱素的事跟汪夫人说了,反正这种事容重言应该也会知道的,倒不如她提前做个人情,也显出她对跟容家结交的诚心。

“是不是一个留着短发,穿西装,还抽烟的女人?”艾阳眸光一闪,已经跟今天遇到的女人对上号了,居然是陆士珍的女儿?“你说她过两天才到?”

何太太讶然的看着艾阳,“是呀,我家以民收到的消息是说两天后才到沪啊?军部是要为陆处长举行欢迎仪式的,呃,还有,”

何太太没想到艾阳会提前见到真人,干脆把知道的都说了,“所以夫人跟李小姐见到她,千万别叫她‘小姐’‘女士’这样的称呼,真的会翻脸!”

“翻脸就拿鞭子抽人?”艾阳不怎么理解陆爱素,你明明是个女人,为什么不愿意被人叫“女士”、“小姐”?这本身也就看不起女性的表现吧?

“我听说是这样的,也可能是传闻,但谁也不敢去试啊,”何太太一摊手,“毕竟她在金陵街头动了机关枪这是千真万确的。”

汪夫人念了声佛,“这是四年前的事了,虽然封锁了消息,但人命关天的事,怎么可能封的住?可怜了那些百姓了,飞来横祸啊!”

艾阳对陆爱素仅有的好感也荡然无存了,如果说是她喜欢男装被人诟病,那是世人的错,但对平民开枪,就是妥妥的杀人恶魔了,“我记住了,谢谢你啊,何太太。”

何太太在艾阳这儿听到了陆爱素到沪的消息,一刻也不多留了,起身告辞,艾阳知道她是想把这个消息告诉熊以民,也不多留她,将人送出去,回来道,“这位何太太也够辛苦的。”

汪夫人笑了笑,“熊处长也是穷人家的孩子,能走到今天不容易,也难为他们了。”

艾阳走到汪夫人跟前,“我看何太太的样子,应该是对陆处长提前抵沪很惊讶,要不我给重言打个电话,也跟他说一声?”

陆爱素是陆士珍的女儿,跟柏广立天然敌对,她悄悄到沪市来,而且还满街溜达,指不定想干什么呢!

汪夫人道,“也罢,你去吧,我看何太太回去,也是因为这个。”

第79章

容重言一接到艾阳的电话,就把消息给柏广立送过去了, 而这个时候, 而熊以民也在第一时间赶到了柏广立办公室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你怎么看?”熊以民比柏广立参军还要早,又是一路靠真本事拼杀到今天的地位, 柏广立对他的忠心跟能力都是十分肯定的。

所以并没有告诉他,自己已经接到容重言的电话。

熊以民已经在路上分析了陆爱素不吭不哈提前跑到沪市来的目的了,“司令, 我觉得陆处长这是来者不善啊!”

“陆处长,”柏广立想到陆爱素的作风,笑了笑, 他对陆爱素这种不男不女的作派印象不怎么好。

在他看来,男人就是男人,女人就是女人,现在是民国了,从上到下各种各样的解放运动风起云涌,女人也开始走出内宅,读书做事, 这些柏广立都是十分赞成的, 尤其是在国难当头的时候,爱国救国不分男女。

但一个女人, 硬要充成男人作派就十分可笑了, “看来你们也不敢叫她‘陆小姐’啊!”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看来司令并没有把陆爱素这尊瘟神放在心上, 熊以民心里一松, “是啊,这位陆处长自小就是个怪胎,她发起火来,我们这些人硬是没有办法。”

熊以民两手一摊,口气也轻松起来,“如果是陆家公子,也还好说,当年大帅还不是现在的样子,就算是几位公子,兴致来了,还跟我们这些下等兵在操场上较量个高低呢,偏这位是个女人,她发火提鞭子,您说,换成您,您是还手呢,还是受着?就是跑,也够丢人的吧?”

打也打不得,骂了更掉价,逃之夭夭,那脸都别要了,熊以民摇摇头,“甭管她是什么学校毕业的,单这一条,就够人头疼的。”

柏广立看着桌上关于陆爱素的资料,“这些顶多就是个烦人,真正叫人头疼的是,这位陆处长,可是想在沪市大展身手的。”

“大展身手?她要做什么 ”陆爱素这个机要处处长就已经够讨厌了,有她坐镇机要处,警备司令还有什么秘密?什么决定、决策、会议记录,不都要过她的手?难道以后开会大家打暗号么?

熊以民想想就吐血,“就不能给她换个地方呆着?”

柏广立微微一笑,“倒是有个去处,就是不知道重言乐不乐意了。”

容重言?熊以民不由苦笑,“司令,你不知道那女人跟别人不一样?”你把她送容重言那儿,你把容重言送给她也没用啊,谁不知道这陆爱素跟一般姑娘不一样,再漂亮的男人到她跟前也讨不了好,“小心容老板恨上您。”

“哈哈,你这个人啊,瞎想什么呢?”柏广立失笑,“我这不是想着重言他们为关税的事成天愁眉不展的,还要到处奔走,凭陆家的影响力,陆处长的身份,还有她在东洋学习的经历,过去帮一帮重言嘛,你也知道,这其他国家还好商量,东洋人可是最麻烦的,弄个熟悉东洋人的,也算是对症下药。”

原来如此,熊以民失笑,“我还以为您居然从来没有听说过陆处长的传闻呢!”

柏广立笑着看了熊以民一眼,“你也说了,那是个传说,所以私下说说就算了,以后陆处长可就是咱们同仁了,她不喜欢别人把她当女人,那以后你跟其他人怎么相处,就跟她怎么处就好了。”

熊以民回味了一下柏广立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司令英明,可不是么,我跟保安处的老莫可是最好的酒友,还有审讯处的江力仁,那个最爱开黄腔了,也不知道陆处长能不能跟咱们玩得来。”

让熊以民这么一形容,柏广立也觉得还是让陆爱素去帮帮容重言最合适了,那最起码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绅士,对陆爱素这种脾气的人,耐受力应该更高一些。

……

陆爱素把下榻之处就订了法租界的玫瑰饭店里,吃过晚饭,她还去顶楼的赌场玩了两把。

等回来洗完了澡,她才拨通了父亲陆士珍的电话,把自己观察到的跟他仔细汇报了,“都说沪市是远东明珠,花花大世界,可我这么一看,也就那样,不及东北。”

陆士珍哼了一声,“你跟我闹着要去沪市,怎么,头一天就想打道回府了?你要是想回来也行,就照我安排的,跟小野次郎结婚。”

陆爱素把脚舒服的跷在沙发扶手上,“爸爸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这辈子是我不会结婚的,你想跟东洋人结盟,那就嫁你其他的女儿去,别打我的主意。”

陆士珍也就是吓唬女儿一下,真拿女儿联姻,他也挑那种乖巧听话的,像老五这种,一言不和就动手的,哪是结盟,结仇还差不多,“我也没别的要求,咱们跟姓吴的这仗一时半会儿还分不出胜负,沪市绝不能出一点儿闪失,我也不是要你能夺了广立的权,那也是我亲手带出来,”

陆士珍轻叹一声,他知道柏广立不是池中之物,也知道有一天会养虎为患,但想除掉他更不是易事,“你盯着他就行了,只要这两年他老老实实的,等咱们腾出手,我再跟他算总账!”

女儿到底是多少能耐陆士珍还是有数的,他不认为陆爱素可以从柏广立手中夺回沪市,他只是用陆爱素向柏广立亮出自己的态度,而且派出一个浑不吝从不知道顾忌跟害怕的女儿过去,把沪市那潭水搅一搅也不是什么坏事。

“一个机要处,你喜欢做就做,不喜欢就算了,反正真正的‘机要’也不可能叫你知道,”陆士珍耷拉着厚厚的眼皮,跟陆爱素重复着临行前交待过她的话,“关键是沪市的人心,柏广立要搞的那一套,你以为爸爸我当年没想过?听起来是好听的很,但真正做起来,是要得罪一大批人的,得罪人,就失了民心!”

陆士珍不屑的冷哼一声,“还搞什么改革,澄清吏治,禁烟,就这两条,就把沪市有钱的跟有权的得罪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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