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比起他们三个人,田夏像是一个人在唱独角戏,运动会剩下的时间她都是皱着眉头渡过的。
每每听见班主任的声音在叫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名字,她的心就会不由自主地揪起,深怕是因为章鱼的事情,学校要处置他们。
最后一天的运动会,贝雷组织班上所有参赛的同学合影,拉拉队也挤了过来,大家纷纷亮出了被盖了小红花印章的右手。
一个章代表一个项目,叶阳希和许天奇两个人的手背被印满了小红花。
任纯和田夏手对手,正在研究这个印章上面的是什么花,叶阳希站在田夏背后,瞅着她白嫩的手背上孤零零的一朵小花,低头在她耳边问:“夏,要不要把我的印章分给你一半?”
“不要。”感觉到他的靠近,田夏如受惊的小兔子般跳开,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看了一眼即将走过来的班主任,她又小声说:“别和我说话了。”
叶阳希撇撇嘴,直起身没再出声。
等体育老师举着手机喊:“1、2、3茄子!”的时候,叶阳希飞快地将自己的手背贴在田夏脸上,见印出了一片浅色的小红花,他大笑,“哈哈哈,田夏是只小花猫!”
田夏愣愣地没反应过来,快门按下的瞬间,叶阳希脸上肆意的笑容和她略显呆滞的表情都被准确无误地记录下来了。
一直到许多年以后看见这张照片,田夏还是觉得,年少的时候真的有许多许多的开心,就连那些忧愁与眼泪,回味时都带着甘甜。
如果那时的他们能拥有更多一些的理智与成熟,后面的日子或许还会更开心一些。
只是没有那样的如果。
运动会之后很快就开始了新一轮的月考,听说这次考完试之后就要分班了。
分班之前班主任曾经找田夏谈过话,班主任的意思是建议田夏读文科,但田夏却坚持去理科。
任纯为此还伤心了好一阵,她选择了文科,如果田夏也选文,也许她们还能在一个班,可田夏坚持选理,她们就一定要分开了。
田夏想的却是叶阳希。
叶阳希的文科成绩一塌糊涂,理科的分数还能勉强一看,班主任找他去办公室的时候,田夏还特意叮嘱他,如果是问分班的事情,让他告诉班主任他要选理。
虽然并没有希望他们能继续同班,但至少她能给他一些帮助,在学习上。
今天下雨,大课间不用去做操,田夏在位置上做题。
任纯和方芳结伴跑过来,大约是八卦的力量把她们俩聚在了一起,自从运动会后,这俩人的友谊突飞猛进,很快就成了那种上厕所一定要对方陪着去的关系。
任纯神秘兮兮地说:“我听说严雨菲转学了。”
“转学?”田夏皱眉,严雨菲已经高三了,这时候转学肯定是不利于高考的,“为什么呢?”
方芳说:“不止她,还有杨杰和猴子,他们两个也走了。”
听见这两个名字,田夏头皮一麻,手臂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也是转学吗?”
任纯说:“应该,但是章鱼是直接休学的。”
对于还是高中生的田夏来说,休学基本上就意味着学生生涯的结束,事情如果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在田夏看来已经是严重到了无可救药。
如果章鱼都休学了,那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叶阳希他们,会不会也?
她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等过了大课间的二十分钟,又等了半节课,叶阳希始终没有回来,倒是班主任在课物理课上到一半的时候,一脸凝重地把许天奇和贝雷都叫走了。
班上的人立刻开始小声议论,大家都在猜测能让班主任在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把人叫走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田夏看着许天奇和贝雷走出教室的背影,心已经凉了半截,她甚至在想象,待会叶阳希如果回来收拾书包说要走,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一直到中午放学,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原本热闹温暖的教室一下冷清了下来。
田夏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拿着手机不知道该不该给叶阳希打电话。
学校不允许带手机,更不允许在课堂上开机,如果打过去的时候正好校长在训话怎么办,岂不是要罪加一等?
窗外的天空是b市秋天特有的颜色,灰蒙蒙的,似乎又要下雨,云层压得很低,这样的天气真是压得人喘不过气。
教室里的白炽灯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在寂静的教室里显得有些诡异,
田夏望着面前的作业题发了一会呆,接着便起身出了教室。
校长室的窗外,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田夏的眼眶瞬间便湿润了。
她一路从班主任的办公室找过来,许天奇和贝雷都不在,唯有叶阳希一个人站在校长桌前,微仰着下巴,目光淡淡地盯着空中的某一个点,略显单薄的背脊挺得笔直。
班主任也在里面,她正在和校长抱怨平时叶阳希有多么多么不听话,作业不交,迟到早退,逃课抽烟,种种劣迹真是数不胜数,这次又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实在是难以管教。
校长听罢,摆了摆手,示意班主任先不要说话。他转向叶阳希,问:“章余庆同学的事情与你有关吗?”
叶阳希淡淡答:“有关没关你都把我弄这来了,我无话可说。”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校长,你看……”
校长打断了班主任:“那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叶阳希默不作声。
校长又说:“在收你入校之前,我已经听说过你的事情,你以前是个好孩子,是什么原因导致你成为现在这样,我无意追究的更深。但我之所以答应你父亲让你在这里就读,是因为我相信你前两年的经历已经足够让你成为一个全新的人,我现在也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样的举动。但如果你不能据实相告,我恐怕只能对你做开除处理。”
叶阳希仍旧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随便。”
校长沉吟了一会,沉声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出了校长办公室,叶阳希看了眼时间,拨通了田夏的手机。
“吃了饭没,我来找你。”
“好。”
听见他下楼的声音,田夏从隔壁的办公室里出来。
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她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校长办公室的门。
望着田夏,班主任和校长都表现出了意外,尤其是班主任。
田夏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这样勇敢,她假装自己并不知道章鱼已经休学的消息,如实地诉说了一遍自己是如何被他胁迫的过程。
从头到尾,叶阳希等人的名字,她只提了一次。
“既然是运动会期间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你现在才说出来?”校长的目光仿佛是在审视。
田夏紧张地攥起拳头,眼眶都红了,“虽然有了叶阳希同学的帮助,我得以脱离困境,但我不能确定这件事情如果告诉老师以后章余庆同学还会不会再来胁迫我,所以我犹豫了。只是这几天,我又想到万一今后会出现更多和我一样受到章余庆同学欺凌的人,我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希望学校能给予我们一定的保护。”
班主任看出了她的紧张和无措,直以为她是被吓的,心疼的不得了,“田夏,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田夏咬咬唇,忍着快要溢出来的眼泪说:“对不起高老师,我怕。”
班主任几乎是立刻选择了相信,就算田夏平时再怎么乖巧懂事,智商再高,学习再好,但她到底还是个女孩子,陡然遇见这种事情,会害怕,会胆怯,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校长似乎也打消了疑问,毕竟他想不出任何田夏会说谎的理由,“嗯,我了解了。你可以放心,章余庆同学已经休学了,相信他不能再做出任何威胁或伤害你的事情了。关于叶阳希的处理结果,我们会重新斟酌。”
“谢谢校长。”
班主任将田夏送出校长办公室,在门口又安慰了她几句。
田夏擦了擦泪问:“高老师,叶阳希也犯错误了吗,为什么校长说要处理他?”
班主任一怔,侧目望向办公室里的校长,见他微微点了点头,她道:“没事,你先去吃饭吧,老师这和校长还有事要说。”
“嗯,那我先走了,高老师再见。”
“再见。”
田夏一边下楼,眼泪一边飞速地下坠,手机荧幕上,叶阳希的来电在不断闪烁。
面对所有的长辈和老师,田夏乖乖牌的形象是她的招牌,无辜的眼神与真诚的言语是她的武器,她总是知道如何让自己在他们心里留下最懂事乖巧的印象。
就如刚才,她一句话也没有帮叶阳希开脱,甚至假装不知道叶阳希要被退学的事情,只有这样,班主任和校长才会真正相信她没有骗人,叶阳希并不是故意寻衅挑事,他只是为了帮助同班同学罢了。
有了她的证词,他的所作所为才是能够被原谅的。
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校长宣布了关于叶阳希的处理结果。
“高二(3)班的叶阳希同学,因在校外打架斗殴,造成了较严重的后果,学校经过商议,决定给予叶阳希同学记大过一次,留校察看一个月的处分。另外,给予许天奇、贝雷两位同学通报批评的处分。希望其他同学引以为戒,严以律己,也希望这三位同学今后能积极反省、改正自身的问题,好好学习。”
对于这个结果,操场上一片哗然,尤其是高二、高三的。不为别的,只为今天这个场面实在是太熟悉了。
当年章鱼把外校的人打成重伤进了医院,好像也是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今天换成叶阳希,竟然还是这样。大家都很好奇,他到底有什么背景,能把章鱼搞得休学,自己还什么事都没有?
许天奇也是这样的疑问,他回过头来问:“你告诉你爹了?”
叶阳希摇摇头。
许天奇挠头:“那是贝雷告诉他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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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奇怪,我也没告诉我爹啊,那是谁给我们摆平这个事情了?现在学校有这么人性化吗?”
听着许天奇的疑问,叶阳希皱了眉头,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女生队伍里,大风中,田夏的身影总有一种摇摇欲坠的脆弱。
他有一种感觉,这件事情似乎和她有关。
上个星期他曾问她,如果他要转学了,她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转,那时她说:“我不转学,你也不会。”
当时他还不明白她那样笃定的语气是从哪里来的自信,现在他知道了。
但田夏没有给他问出任何问题的机会,因为这个星期过完,他们就要分班了。
田夏被分到了二班,是理科的重点班,明昊是她的同桌。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叶阳希的注意力霎时间全部转移到了这个上面。
有天上课的时候,叶阳希一连发了二十条微信过来,内容是和田夏强调,明昊不是个好人,对他说的话千万要提防,要有警惕心,绝对不能轻易上当。
结果就是田夏的手机放在荷包里一直震、一直震,忍不住连明昊都侧目看她,“是不是有人给你打电话了?”
田夏脸红地低下头:“不是。”
两人说话间,忽然听见走廊上有人在敲他们班的窗户,于是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了过去。
叶阳希站在走廊外,阴沉着脸,目光直直地盯着田夏,口型在说:“别和他说话。”
田夏看懂了,但是其他人不懂,就连明昊都问:“他在跟谁说话?”
“不知道。”田夏支支吾吾地摇摇头,红着脸竖起书本遮住了脸。
一直到上课的老师出去撵人,叶阳希才慢吞吞地离开。
离开前,他还不忘狠狠地做了个“i’m watching you”的动作,以此警告明昊不要乱来。
明昊这次看懂了,于是他一头雾水地回头问田夏:“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是在看我?”
田夏缩了缩脖子,坚持道:“我也不知道。”
因为叶阳希要留校察看,田夏这段时间每天都是一个人回家。虽然他说了好多次要她在班上一边做作业一边等他,但田夏却觉得两个人一起独处会有些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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