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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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圣者,”他说,“听说罗伊叔叔走的时候很是安详。”

“他应该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样一天。”柱之导师莫比·迪克点头。

“只是没想到最后动手的居然是我们的小公主。”二王子感叹,“虽然听说她失忆了,没想到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其实你并不惊讶,”柱之导师指出,“你不也早就知道那则预言了吗?‘安吉利亚终将于末日降临之时重返深渊,重逢的焰火将由罪恶之子亲手点燃’——一直需要求证的不过是末日到底是什么时候,而点燃焰火的罪恶之子又是谁而已。”

而他们不需要说明的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这场看不见的寒冬显然已昭示着末日降临的脚步,而所谓的罪恶之子,也早已在小公主降生的第七个年头得到了准确预言。

“圣者一定没想到,他好不容易说服你的父亲,又最后经由你下令对伊格娜动手——没想到她最后还是回来了。”柱之导师说,“虽然我很怀疑那个回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柱之导师沉吟,“根据之前的检查结果来看,她更像是一个保存着伊格娜碎片的魔偶……”

“这才是最美妙的地方,”罗纳兹说,“我得到了非常可靠的线报——伊格娜原本的身体在那场爆炸之中已经彻底损毁,现在留下来的就只有这个叫‘伊格娜’的人偶。”

“所以?”

“所以对你来说,命运给你送来了完美契合预言的罪恶之子,为你扫清了最后的阻碍;对我来说,假如以后我那耿直的姐姐想要册封一个人偶的时候,你猜民众会不会承认人偶那来自于王室的‘灵魂’呢?”

柱之导师笑笑:“确实,圣者经由她的到来死去,阻挡深渊回归的力量业已消除,预言已经得到验证,深渊降临的命运不可避免。”

“命运从来就不可避免,”罗纳兹喝了一口酒,眼中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幽昧,“‘命运本就如同流沙,越是挣扎,越是深陷’——无谓的挣扎不过是加深痛苦而已。”

“而你我都是这种无谓挣扎的受害者,”柱之导师说,“正是因为那些家伙无谓的挣扎、对弗莱德曼的迫害,枉顾他的预言,错误才一直无法得到纠正。”

“两个纪元以来最大的错误……”二王子罗纳兹注视着杯中如同血一样的美酒,因攥紧而发白的指尖仿佛也染上了杯中之物的颜色,“安吉利亚从一开始就不该离开深渊……他们分开了它,却无法控制魔力的流失,又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甚至销毁了所有的记载也不肯让安吉利亚再回到深渊……”

“你我都经历过相似的痛苦,”柱之导师喟叹,“承受过没有魔力却不得不在这个世界挣扎的痛苦。”

几乎没有人知道,柱之导师曾经因为魔力检测不通过而被法师塔直接拒之门外;而很多人都知道,二王子罗纳兹在一次魔导事故中,彻底丧失了所有的魔力,无法复原。

“很快的,”柱之导师保证,“很快你的痛苦都将结束——到时候我将为你引荐那位大人。”

二王子饮尽杯中的酒:“我期待回归深渊的那一天。”

柱之导师举杯,绕过长桌,与对方的空杯轻轻一碰:“等到那个时候,魔力将如同美酒一般喷涌而出……不过在那之前,我们需要将通往安吉利亚的钥匙亲自交到巴洛尔大人的手上。”

第219章 平静

锡兰副官倚靠在门边, 看着小公主放下了最后一只手偶。

她就这样坐在地上拼手偶,已经拼了一整个下午, 仿佛这是一件什么特别郑重而神圣的事情。神情专注得一团孩子气。

——真的变成孩子了。

锡兰感慨。

他身为大公主的副官,曾经自然接触过这位王国出名的小公主——虽然不多,但这位公主曾经留他的印象不可谓不深刻。

除了年纪轻轻就展露的、极为高超的魔法天赋,这位小公主曾经和她姐姐的关系十分亲密,或者说是单向的,这位年幼丧母、又过早脱离父亲照管的公主, 极为依赖她的长姐,甚至会不自觉地模仿她的长姐——从冷漠的神情, 到近乎洁癖的习惯。

大公主似乎从来没有注意过这点, 锡兰却是看到了,并为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近乎幼稚的崇拜。

这是他当时下的注脚。

现在看来, 这个注脚下得还有些早。

谁能想到一趟深渊冒险之后, 这位叛逆期的公主不仅闹出了失踪那样大的事情, 还失去了不少记忆,甚至于她本人现在的存在……

锡兰努力让自己不要去碰触那个危险的念头。

不管在他面前的是不是“曾经的伊格娜”, 至少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天真而无害的女孩。

用过度的恶意去揣测一位女性是非常失礼的事。

尤其是在经历了那样的惊吓之后。

在经历了寒冬延长、神殿变乱之后,大公主甚至比战争之前更加忙碌。而因为答应了小公主、这次一定好好保护她的缘故,她特地将自己最信任的副官之一锡兰·罗什留在了府邸当中, 同她的半支近卫部队一起执行这项任务。

锡兰要做的就是近乎时刻不离地陪在小公主身边。

简单来说就是类似于管家、甚至是保姆的工作。

锡兰本以为这是一项颇为无趣甚至尴尬的工作——不过他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

即使没有任何想法,像这样留在一位极为年轻貌美的女性身边, 看着她每天安静地游玩、阅读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锡兰从没想过, 自己有一天居然能够看一个小女孩拼人偶看得津津有味。

上次神殿突袭中碎裂的手偶已经被小公主一个一个、小心翼翼地拼接了起来。

虽然碎块不算是太多, 但以锡兰的眼力看来,手偶光洁的脸上还是留下了数条如同伤痕一般的纹路。

小公主努力了很久,似乎想要将它们恢复成原样。她甚至让女仆长莱娜找来了布料和针线,亲自给她们做衣服。

但锡兰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事实上,所有对法术稍有了解的人都会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恢复成原样”这种愿望看起来很简单,却完全找不到对应的术法。哪怕是圣光系的恢复术也只能是针对“活物”——激发生命的本能,将其复原到最佳状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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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小公主皱着漂亮的眉毛盯着手偶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垂下了手。她不得不放弃了。

碎了就是碎了,锡兰想,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再恢复成原样了。

哪怕重新刷漆,哪怕为它们换上全新的衣服,也再不可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

就像是小公主之前待过的那个房间一样——虽然玛哈已经找人尽快修缮,但修完之前,那个毁了一半的房间已经彻底不能用了,只能先搬到其他房间里。

如果完全复原的话,大概只有时光倒流才能做到了吧?

然而所谓“时间的术法”也只在传说中存在过,比空间术法还要稀罕……

锡兰甚至开始认真思考起来,不知不觉地有些走神。

事实上,对面的伊格娜确实决定放弃了。

虽然她委屈得想哭,但每每想到利维坦pa他们的嘱咐,想到边上这个虎视眈眈盯着她的讨厌家伙还在,她就必须把眼泪逼回去。

她想,还是等papa来的时候、等安全的时候再问祂有没有什么办法吧。

她这样想着,不由自主地抬起眼来:窗外灰沉沉的,完全看不出来是上午还是下午,是白天还是黑夜。

这种混沌而又不明的天色让她感到陌生——还有隐隐的不适。

和深渊的黑夜不同——哪怕是无尽的黑夜,在大多数的时候,深渊的夜空也总是剔透明朗的。纵使是伊格娜最讨厌的雨季,现在想来,那无边无际的、灰蒙蒙的云朵仿佛也是轻盈的、遥远的……

她下意识地拉了拉雪狼皮做的披肩,却无济于事。房间里的魔法暖炉已经烧到了最旺,用的也是纯度最高的白晶。但是papa告诉过她,这种冷并非生理上的,而是因为魔力匮乏,因此短时间内,她不需要担心这种“低温”会对她的身体产生什么影响。

真冷啊。

伊格娜想。

虽然对身体没什么影响,但她想要做点什么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屋子内外的女仆都已经完全明了了她的心意,乖巧而又听话,玩起来也没什么太大的意思。

伊格娜的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落在了门口那个名叫锡兰的骑士身上。

他看起来大约二十五六,正是青涩之气即将完全散去、整个人马上走向成熟的阶段。因为常年从军的缘故,他的身上糅合了一种介乎于冷冽与成熟之间的气质,加上身材挺拔,容貌俊秀,看起来颇具魅力。他甚至为了让少女觉得不难么难受而带了一本书,由此分散盯梢的尴尬,可以说是一个十分温和细致的人。

然而伊格娜还是觉得讨厌,甚至感觉到了某种papa说过的、危险的气息。

可她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

她想自己应该可以做点什么?

为什么不试试呢?

越危险的猎物才越有价值不是吗?

就像是在深渊狩猎时候的那样,温顺的动物玩起来总归没有什么意思,只有最危险的那种驯服起来才能让她有种血液加速、心脏鼓动的感觉——尤其是在对方獠牙将她穿透之前,亲手扼住对方的咽喉……

少女放下了手中的人偶,看向了犹在发呆的骑士。

“你要是想走就走吧。”她说。

年轻骑士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露出有些无奈的微笑:“您是要赶我走吗?”

小公主没有立刻回答他。

她垂首没有看他,仿佛无意识地绞紧了手中用于缝制新衣的丝线,然后放松,再绞紧,又放松,如此反复几遍之后,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尖浮现出了淡淡的勒痕,看起来就像是落了一点淡粉的雪。

锡兰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制止那个动作。

事实上他已经朝着少女走了过去。他单膝跪下,道了声失礼后,便为她解下了缠在指尖的丝线,动作轻巧地。

“呆在这里很无聊吧?”她问。

“完全不。”锡兰说,“如果您觉得无聊的话,我可以带您出去,在附近看看……”

“不要!”她立刻大声否认,神情中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慌乱。

但马上她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太过激烈,立刻又垂下了头去,避开锡兰奇怪的眼神。

“我不出去,”她说,“我不想出去。”

“请不要害怕,”锡兰看着她那微微有些颤抖的双手和肩膀,温声宽慰,“您拥有最强大的近卫——神殿的行凶者已经被驱逐了,他必不敢再度前来,哪怕来了,我们也会誓死保护您。”

她上次一定是吓坏了。

锡兰想,她看起来那么柔弱。

银白色的皮毛披肩顺着她的脊背微微下滑,露出了金发后一小段白到透明、脆弱的后颈,连最优美的天鹅也比不上。

锡兰看了一眼,突然就有点不敢再看。

“……如果您现在不想出去的话,那么有什么是我可以效劳的吗?”

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正不由自主地变得前所未有地温和——如果不是因为小公主始终没有看他的眼睛,他甚至会以为自己中了魅惑。

近乎本能地,他生出了一丝警惕。

可还没等那点警惕重新拉回他的理智,小公主又开了口。

“如果你不觉得麻烦的话,”她轻声说道,咬词的时候带着某种绵软的、近乎祈求的尾音,每一个音节都仿佛踩在他微微颤抖的心尖上,“那么就留下来,在这里和我说说话就好。”

“您想听什么呢?”他问,“是故事,见闻,还是别的什么?”

然后小公主再次抬起了眼,这一次她的眼睛望向了他的,比冰更纯净、比宝石更瑰丽的眼眸中仿佛蕴藏着一则不可言说的美梦:“就故事吧,”她说,“我最喜欢听故事了——但是我想听以前的故事……和姐姐有关的,和父亲有关的,当然,还有和你有关的。所有重要的、你知道的事情我都想知道,都乐意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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