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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见沈世兴亲自来, 她便也猜到沈清月回去肯定告了她的黑状。她也不怕,毕竟只是沈世兴自己来的, 他可比沈清月好糊弄多了, 且他没叫沈清月陪同,便说明没有抱着算账的心态过来,谅他也不敢跟她这个大嫂生事!

因是柳氏在厅里见了沈世兴的时候, 神色从容了许多, 她和往常一样笑着, 主动道:“老三是来替月姐儿问嫁妆的事吧?”

丫鬟正好奉了茶过来, 沈世兴点了点头, 道:“大嫂, 有几件贵重东西我想着还是先放我这里保管, 不放月姐儿那儿, 就过来找你拿去,其他的等月姐儿学会打理了,你以后在交付给她便是。”

柳氏心里没有底,便问道:“你说的是哪几样?”

沈世兴道:“白玉镂空缠枝莲杯、明玉白虎、墨玉周鱼。”

柳氏送了一口气, 这几件东西太贵重,她没敢动, 一直留着在, 她笑着道:“我这就叫人给你拿去。”

她说话间, 丫鬟佳梅已经去了库房里拿东西, 不过佳梅去的不是封锁起来的库房, 而是柳氏的另一间库房。

佳梅送了东西进来,沈世兴又道:“对了,还有一只嵌绿松石的金簪子,也给我吧,这件我想自己留着,将来再另添一件其他金簪给月姐儿。”

柳氏心如擂鼓,眉心一跳,问道:“那嫁妆里首饰太多,你说的这件,我倒是没有什么印象了,要不等首饰一并清理出来了,我再给你?反正都整理的差不多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她没想到,沈世兴竟然正好记得这只簪子,开她用普通的玉石鎏金簪子替了进去,怎么能给他!

沈世兴固执地摇摇头,道:“无妨,既然都清理的差不多了,我等一等就是,正好吃完大嫂这里的一杯峨眉雪芽。”

柳氏拗他不过,只好给丫鬟佳兰使了眼色,让她去取了那支暂时送过来。

丫鬟很快就将沈世兴报了名字的几样东西,一一陈列在厅里的桌上。

柳氏很公正地道:“打开,让三老爷验一验。”

沈世兴本来客气一下,推说不必,柳氏偏要丫鬟打开,丫鬟便逐一打开,他拿起两块玉仔细地一看,白玉莹润,明玉似水,墨玉细腻,拿在手上,触感和劣质的玉根本不一样,而且这几样东西很精致,轻易仿造不出来,他断定就是真的。

最后一根金簪,沈世兴瞥了一眼,只隐约觉得镶嵌的石头,花纹好像有些不同,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记岔了,倒不好明说,至于是不是真金,看着黄澄澄的,好像没区别,他记得沈清月嘱咐的话,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便若无其事地收了东西。

柳氏同时也当着沈世兴的面,让丫鬟在新列的册子上,划去这几样。

沈世兴谢过柳氏,便让丫鬟抱着东西,出了院子。

他一走,柳氏可算松了口气,也就松快了一会儿,佳梅送了

沈世兴到门口,转头回来禀道:“夫人,二姑娘好像过来迎三老爷了。”

柳氏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问道:“月姐儿又跟三老爷过来了?”

佳梅摇头,道:“没有,他们回去了,估摸着就是顺便撞上的。”

柳氏心脏砰砰跳,坐立不安,煞白着脸道:“老三竟然记得这件东西……佳梅,你去找一找当票,看能不能赎回来,若月姐儿真发现了,便说拿错了。”

佳梅立刻去了。

甬道上,沈清月和沈世兴两个比肩走着,丫鬟远远地跟在后边。

沈清月道:“那簪子父亲仔细看过没有?”

沈世兴道:“好像不是从前那一支。”

父女二人转了弯,回了万勤轩,丫鬟放下盒子,便退了出去,沈清月打开木盒子,将簪子拿了出来,掂量两下,冷笑道:“铜鎏金的。”

果然跟她前一世拿到手的那只簪子一模一样,这倒好了,一击即中,倒省了她不少事儿。

沈世兴接了簪子细看半天,黑了脸道:“这不是绿松石!”

他自己也爱雕刻章子,对玉石略有心得,绿松石摸在手里像玉一样温润,这支簪子上的“石”摸起来真的就跟石头一样,不值钱!

沈清月丝毫不意外,她拿过簪子,从荷包里掏出刻刀,在簪子上刮了几下,金色脱落,露出铜皮,她用手指抹了抹痕迹,便将簪子簪戴到头上,正好露出簪头往下处一点点的铜皮,便道:“父亲,看来女儿猜的是对的,父亲您快快按女儿说的将‘备份册子’准备好罢,过几日,您可要替女儿去讨要嫁妆了。”

沈世 兴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了沈清月的意思,他窝了一肚子火,攥着拳头道:“你放心,爹肯定都替你要回来!”

沈清月戴着簪子,道:“听说二伯母和四伯母都去看母亲去了,我也再去一趟。”

沈世兴面色黑沉,道:“你去罢,我这就照着你说的,准备册子。”

沈清月笑一笑,福身告退,带着罗妈妈和春叶,去了吴氏的院子里。

吴氏的院子今天很热闹,她怀孕有一段日子了,前儿事多,家里的妯娌晚辈都没来看她,近两天沈世兴才松了些口,她们就都来了。

沈清月去的时候,不止方氏和赵氏在,柳氏的大儿媳妇、她两个庶子,还有其他几个小辈也都在。

临近冬月,天气冷的很,吴氏越发怕冷,屋子里竟然都开始烧起了碳,沈清月进去请了安,也不顾吴氏的冷脸,自顾和同辈的兄弟姐妹们坐在一处。

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吴氏不喜欢沈清月,再装作没事人,气氛也还是冷了下来。

沈清慧乐得见此,她心里还记恨着周学谦因为沈清月斥她的事儿,眼神不自觉地往沈清月那边挑剔地看,这一看,正好就眼尖儿看到那支脱色的簪子,她连忙就道:“二姐,你的簪子都脱色了怎么还戴出来!”

鎏金簪子脱色了还戴,就好比衣服破了还在穿,是很丢人的事情,众人都看过去

,的确看见沈清月的簪子脱了色。

沈清月摸了摸簪子,取了下来想往袖子里藏,面色微红道:“父亲刚给我的绿松石簪子……许是放久了。我倒是没注意,就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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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舟也看了一眼那簪子,就那么一小块儿,还没有指甲盖大,沈清慧竟然也看得见,真真是眼神儿好,她腼腆的鼓了鼓脸。

赵氏也不依不饶,她笑着打趣道:“绿松石?我正好有一块儿绿松石,我看你那石头的颜色不像是绿松石。”

沈清月蹙了蹙眉,道:“父亲说了,是绿松石。”

赵氏冷笑一下,道:“不可能,绿松石怎么会配鎏金簪子!你不信给我帮你看看。”

沈清慧掩面笑了起来,吴氏和沈清妍也笑的很开心。

方氏浅笑道:“小孩子家听错了也是有的,不是绿松石又有什么要紧的?”

赵氏好笑地看着方氏,方氏一贯好性儿,可很少抢白,府里上下无人不夸好性儿的二夫人,竟然也有顶嘴的时候,她便道:“我也只是说帮她瞧一瞧,万一老三自己的东西被下人给调了包,稀里糊涂地当宝贝给了月姐儿,他自己还不知道呢!”她目光一转,态度强硬道:“月姐儿,你拿来我给你看看。”

沈清月本想着露出铜皮就好了,没成想赵氏也厉害,连绿松石也辨识的出来,便只好送了过去。

赵氏说的很有道理,方氏也不好再拦,她也跟着仔细看了看那颗绿松石。

其实光看颜色,只有细微的差别,拿在手里区别就明显了,赵氏摸了一下,又给了方氏,道:“你仔细瞧一瞧,我估摸着就是哪个下人干了手脚不干净的事儿。”

方氏不得不承认,赵氏还真没说错,还真不是绿松石!她把簪子又递还给了沈清月,再没给其他小辈看,又道:“你赶快回去跟你父亲说一说,这样的刁奴惯不得,定要好好惩治。”

沈清月点了点头,起身同众人告辞。

她一走,屋子里又热闹了起来,众人当然不会说沈世兴糊涂不会管理下人,只会说刁奴的不是。

没多久,他们也都一起散了,这件事被上上下下的人当做了谈资。

吴氏一天天吃着药,也不忘跟着操心,让丫鬟去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快大家都知道,沈世兴的那支簪子,并不是哪个下人调了包,而是从柳氏手里拿来的!

吴氏知道之后气得差点昏厥过去,她嫁给沈世兴十几年了,直到今天才知道,沈清月的生母竟然留了那么丰厚的一笔嫁妆下来,而且还放在柳氏手里,不是她手里,现在柳氏还贪墨了沈清月的嫁妆!!!

她自己也打理过内宅,也知道怎么昧钱、钱生钱,当下知道柳氏动了三房的东西,气得大动肝火,也顾不得找沈世兴质问为何瞒她,一心只想着赶紧让柳氏把手里的东西吐出来!

柳氏管家多年,调停上下,虽说付出得多,得罪的人也多,稍有不如人意,便被下人记恨在心,这事儿一传开,她就成了活靶子,七八年前做的事,都恨不得被人揪出来指责,沈家一下子奴怨沸腾,着实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连老夫人和几位老爷都知道了柳氏所为。

沈清月闲闲地在家里做绣活儿,只等着沈世兴把假的备份册子列出来了,让柳氏把欠她的都加倍还回来!

☆、第76章 第 76 章(二更)

第七十六章

柳氏没有想到, 沈世兴父女两个联手挖坑等着她跳!

她明白的很, 沈清月脱色的簪子,是故意为之, 她就说沈清月怎么会没有一丝丝的怀疑, 怎么会放过报复她的好机会。

可她是不会让沈清月得逞的,花出去的钱,哪里有吐出来的道理!

如今所有人都在说柳氏的不是, 柳氏这些年也不是全然无错, 沈家上上下下一片骂声。

这事一出, 柳氏树立了多年的威严, 轰然倒塌, 她连忙找补, 因为原簪子赎不回来了, 买了一支差不多的绿松石簪子给沈清月, 对外解释说,是库房的东西多了,丫鬟拿错了,言外又指责说, 簪子交给沈世兴的时候,簪子好好的, 怎么会一天之内就脱色。

就有人讨论说:“大夫人说的也没错, 她交给三老爷的时候, 难道三老爷没看到簪子脱色了?必然是二姑娘有意为之。丫鬟拿错东西也是有的, 二姑娘不明说, 却使这样的手段,好生阴险!”

另有人道:“这种事,二姑娘怎么好说?再说了,金簪和鎏金簪子,你我拿错也就罢了,大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还能拿错,唬谁呢?我看就是大夫人昧下了二姑娘的嫁妆,我跟你说,你可别对外传,周夫人和苏老夫人来时府里办宴席可还记得?那时老夫人单单儿出了钱的,最后办下来的宴席和从前没有区别,可见大夫人这些年明里暗里没少贪银子呢!”

那么多人,各执一词,老夫人召了人去永宁堂。

沈清月便和沈世兴两个带着册子一本去了那边。

沈清月上辈子的嫁妆过手了七年,大多数东西她都记得,她手写了一份册子给沈世兴,叫他誊抄,将其中“鎏金”之类的簪子,全部变成了赤金,管他真鎏金假鎏金,反正柳氏将来要还的都是赤金簪子!

沈世兴很担心这份册子糊弄不过去,沈清月底气十足地告诉他:“这些年来金银首饰有几样总是不变的,虫草镶玉金簪、喜鹊登梅簪、五蝠捧寿簪、缠枝莲钗,这几样肯定能中。”

他略略轻松了一些,狐疑着问道:“果真能应付过去?”

沈清月笑着道:“您放心吧。”

沈世兴半信半疑地去了,到了永宁堂,柳氏和丈夫沈世昌,夫妻两个都在。

他问过老夫人安好,又见了兄嫂,便坐下,沈清月进去之后一一福身请安,坐在了柳氏旁边的绣敦上。

柳氏看着沈世兴手里的册子,皱了皱眉头,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册子,当年她可是清清楚楚地问过,沈世兴手里就一份册子,而沈世兴再不可能再去拿一份备份册子回来!

她一下子就料清楚了,这父女两个,合起伙来对付她呢!

谁先服软,谁就输了。

老夫人面色严肃,其他的人脸色也不大好看。

她也没墨迹,便道:“月姐儿嫁妆的事,就在此说清楚吧,省得下人们胡乱传。”

柳氏先开了口,乜了沈清月一眼,道:“

佳梅这丫头粗心,拿错了簪子,媳妇又找回来了,松绿石金簪,一丝不错。”

她命佳梅将簪子送到沈清月身边,佳梅又同沈世兴道歉道:“三老爷,是奴婢糊涂,请老爷责罚。”

沈世兴拿回簪子,笑一笑,道:“拿错簪子无妨,换回来就是。那日也是赶巧了,月姐儿正好去了我书房,我就将簪子顺手给她戴了,没成想她戴去了吴氏院子里,叫嫂子们看了笑话,其实也不是大事,说清楚就好了。”

柳氏板着一张脸,冷哼道:“瞧见脱色了还戴,不是存心给我没脸,就是给你这个做爹的没脸!月姐儿太不知道进退了!”

为长者讳,也是“孝”的一部分。

沈世兴温言道:“月姐儿这点像我,糊涂,不过我知道她肯定跟我一样没有坏心,倒算不上没有规矩。”

沈清月亦垂首轻声道:“父亲给了我簪子,我开心还来不及,就戴上了,的确没有细看,是我疏忽。”

沈世兴眨着眼接了话,道:“是了,月姐儿当时笑着戴上去,顾不得仔细端详,自然没瞧见。说起来,若是大嫂的丫鬟仔细些不出错,闹不出这事。”

柳氏脸色羞红,沈世昌也沉着脸不说话,毕竟错的源头在柳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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