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节(1 / 1)
长缨笑道:“如果不这么走,又哪里能够像如今这般堂堂正正回到京师?”
“为什么一定要回京师?”
“又为什么不?”
傅容略顿,扬唇看看手里的羽箭,说道:“我只是觉得,你想回来,不一定需要用这样艰难的方式。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帮助你的。”
这话长缨不怀疑。至少当初冯少康就帮了她,也一直替她瞒着,少擎更是在她身边连呆了四年。为她鞍前马后毫无怨言。
但借着别人之力回来,又怎么会一样?
“你变了很多。”傅容声音听起来有些幽远,“我想当年的事情,也许你也只是身不由己。”
长缨唇角有苦涩。何止是身不由己,分明就是毫无退路。
“会时常想起凌叔吗?”他问。
长缨沉气,摇了摇头。
“不敢想。太深刻太扎心,没勇气。”
完了她抬头,又笑道:“傅二哥真挺有魄力的,一般可没人会当着我的面提到我姑父。”
傅容扬唇:“那大约说明我不是一般人?”
长缨笑着往前,看到前方有影子一闪而过,旋即放箭,一个箭步离开这林子了。
傅容立在原处,望了她那轻灵背影片刻,才又上前。
徐瑾若与长缨走散,寻了一圈不见人影,便沿着她离去方向往林子里走来。
没走出多远见着有人马行动,策马过去一看,一枝箭却险些贴着面擦过来!
徐瑾若惊翻在马下,凌渊也连忙过来,察觉过没伤着这才放了心,道:“你怎么一个人四处乱跑?”
“我找沈将军,我跟她走散了。”徐瑾若受了惊吓,这时便有点紧张。
凌渊瞅了眼她,说道:“跟我来吧。”
徐瑾若别无选择,驾马跟上。
“会射箭吗?”凌渊问。
“会一点。”
“一点是多少?”凌渊皱眉扭头。
作为一个少年时便被迫掌家掌军的侯爷,他轻易不能忍受旁人不够精确的表达。
徐瑾若却觉得跟这位侯爷可真难打交道,难道当一个人这么表述的时候,不是委婉地说明她技艺实在不怎么样吗?
为什么非得逼得人说明白。
但她又不能不答,便硬着头皮道:“就是,就是练靶的时候,十次能有两三次中靶吧。”
“那还真只是一点。”凌渊默了下,睨着她道。
徐瑾若无地自容。
凌渊想起长缨离京之前,已经十次能有九次中靶,就连中靶心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么看来,果然还是凌家会栽培人。
内心骄傲感又起,看徐瑾若便如同看才入行的小把式,慈悲为怀道:“你不必射了,跟在我后头。”
徐瑾若可松了口气。
本来技艺不咋地,被他鄙视已经没面子,要是还当着他的面出手,那他不得嘲得她连他哥都不认得?
……
长缨收获颇丰,猎了一只鹿,两只麂子,还有几只兔子山鸡。
告别傅容后原本折回去寻过徐瑾若,但途中听冯少康说她跟着凌渊了,便自行开始在林子里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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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年呆在军营里的人,到了山林里是格外欢腾的,长缨很快乐在其中。
快下山时遇见了与徐澜同行的杨肃,看看他们,也是满载而归。
天渐暗时山下集合。
徐瑾若跟着凌渊翻遍了大半座山,就光顾着看他嗖嗖地放箭了,而且还箭无虚发。
她觉得自己空手未免丢人,将下山时趁凌渊没看见便射了只兔子。
中了,但没死,兔子还蹦着呢,为免凌渊笑话,她飞快下马,赶在他走过来之前扑上去拿匕首戳中它肚子,这才闷不吭声拎起兔子耳朵挂上马脖子。
凌渊瞅着兔子尸体上明晃晃的刀口,一直看到她若无其事地上了马,才收回目光下山。
第291章 我真羡慕你
徐瑾若看到长缨,马也不要了,一路小跑越过凌渊,直接冲到她跟前:“长缨姐姐!”
长缨见着她陡然之间如释重负的表情,心里有些歉意,正待问她两句,徐澜已先问道:“你的呢?你猎的什么?”
徐瑾若还未及答话,凌渊已经自她马上拎起那只匕首捅死的兔子来:“不容易,弓箭匕首都使上了,只差没拿手直接掐了。”
几个欠扁的男人都哈哈笑起来。
徐瑾若脸红如血,抢下那只兔子,闷头要回马后去。
长缨拉住她,笑微微扫视男人们:“你们这么有本事,不如跟她比丹青女红?”
立时没人再吭声。
长缨转向徐瑾若:“十个手指头还有分长短呢,你会的别人未必会,武力本就是男人所擅长,你也不是靠这个吃饭,猎不到不是很正常么?别理他们,咱们优秀着呢。”
徐瑾若破涕为笑,要不是手里还抓着兔子,她都要抱住长缨了。
……
稍事歇息便准备回府。一行十来骑高头骏马,加上各自随从,驰骋在白雪茫茫的原野里,成了方圆好几里地的一道奇景。
是夜围炉叙话,堂中架起大大的铜锅煮肉。
宋钧由太监侍卫们带着在雪地里疯玩了一下晌,到夜里才想起宋逞交代的功课没做,杨肃见他吃着吃着就慢下来,不免问及。
这胖子却跟他咬起耳朵来,杨肃听完凉凉斜睨了他好半晌,才又唤了佟琪吩咐了几句。
吃吃停停到了戌时,大家才心满意足地散了。
长缨打算与徐瑾若回房,宋钧忽然跟出来:“徐姐姐,我吃撑了,你陪我散会儿步呗?”
徐瑾若没理由不应,牵着她去了前庭,长缨落单,刚拐弯,便见杨肃立在庑廊下。
杨肃竖指示意她别出声,而后牵着她出门去。
夜深的乡村静谧安然,远处传来零碎的几声狗吠,连风声都很细微。
杨肃闷头带着她走出半里路,而后吹着哨,前方山脚就忽地亮起灯来,仔细看去,竟然还是个支起的帐篷。
杨肃加快脚步,拉着长缨到达帐篷前,佟琪管速已经等在这里,接而四面的侍卫都如魅影般没入了周边夜色。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长缨不解,但她脸上也焕发着光采。
“吵一天了,来坐坐,说说话。”
杨肃拉着她进了帐篷,原来里面还铺着放着张长榻,铺上了厚厚的锦褥。
不大,但容两个人坐下来毫无问题。
篝火就烧在门前不远,寒意尽数被挡开来。
“怎么想到要来这里?”长缨坐下来,望着山下幽亮的雪原与仍亮着许多灯光的几座大宅院,竟是别有一番感受。
“早就想过想带你找个山岗静静坐会儿了。”佟琪他们不知几时下去了,穿着貂裘的杨肃自己拿着铜箸往面前小薰笼里夹红炭。“那年我们在通州那破庙里,点滴事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只可惜眼睛看不见,总觉得是个遗憾。”
长缨看他夹炭煮茶,道:“那你怎么不干脆寻个破庙?”
“这不是没找着么。”
长缨笑起来,双手放松地后撑,撑着榻板,仰望远处天空。
浮云里夹着一两颗寒星,因着这寒夜而显得格外耀眼。而远处山峦影影绰绰,飘缈得像是梦境一样。
虽然的确有些清冷,但又很久很久未曾如此自在。
“其实我也没有在外看过深夜的雪,小时候去哪儿都一大堆人围着。
“一直到去了南康卫,那年我为了竞百夫长之职,也是披着雪和黄绩他们埋伏在山坳里等着剿匪,我记得匪徒出现时,身上雪都能当被子了。”
杨肃扭头看了眼她,道:“别的大家闺秀一辈子都遇不上的事情,到你这里,总轻描淡写得像家常便饭。”
长缨笑笑。
杨肃问:“你从前跟别人说过这些事吗?”
“当然没有。”长缨瞅了眼他。
杨肃满意了,揣起她的手塞进怀里:“我小时候就顽皮多了,霍家也是个大家族,又因为行商,旁支很多族兄弟姐妹都住在附近,且常来常往。
“父母亲宠着我,我也成了孩子们里的头儿,什么捣蛋的事我都干过,包括偷偷把先生茶杯里泡的玉米须换成草根。
“当然,也没少挨罚就是了。”
长缨头一次听他提到少年往事,不由问他:“你从小就知道自己是皇子吗?”
杨肃没有立刻回应,直到把水壶底下塞满了红炭,才说道:“十岁的时候知道的。十岁之前只知道自己受到了比身边所有人都要严格全面的栽培。
“那年府里突然来了好些人,却不知什么来历。父亲母亲都很紧张,我母亲攥着我的手,整整那半日都没有放开。
“后来我被带到父亲书房,才知道自己身世。”
长缨点点头。这么机密的身份,过早地让他知道也不合理。
“来的人就是皇上。他呆了一夜就走了,那天夜里跟我说了很多话。
“我没法接受自己还有另外的身世,但我父母亲不断跟我强调家国朝局的重要,跟我说所有皇子里,只有我有希望改变现状,跟我说忠孝仁义,又跟我说到我母妃生前面临的宫闱之争。
“我可以不稀罕皇子身份,可我不能不顾他们嘴里的大局。所以后来,我也就闷头往这条路上走了。”
长缨没打算再问,他却自行往下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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