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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瞥着他头顶:“那他们住所附近呢?”

“他们所住的胡同皆是将领,外人路过还可,若在里头停留,不出两个时辰就得被盯上。而且因为街坊都熟悉,陌生人在内十分扎眼。小的不敢泄露身份,因此未曾探听到什么。”

太子眉头锁得更紧了些。

他抖抖手里信笺,垂头又看了两眼:“那跟沈璎有了婚书的霍溶又是什么来头?”

“听说是东宁卫调过去的一个昭毅将军。祖籍是云南的。”

“昔日里名冠京师的沈大姑娘,就这么下嫁给了个小小的昭毅将军?”

“也不算嫁了,目前还只是签了份婚书。”

太子又沉默。

门下太监进来:“殿下,顾世子求见。”

太子眸光晦黯,扫了眼门下,随后将手里信纸捻成团塞入袖口。

“回去把凌渊对沈璎的态度摸清楚。那个霍溶也要去查一查。湖州多派几个人潜伏,再告诉彭燮,倘若凌渊舍不得动沈璎,那就找个机会把那霍溶给杀了。”

……码头事务已入正轨,衙门里不多,近日多是去卫所里应了卯便就回府。

满园子都是艾香。

霍溶立在窗下想心思的当口,佟琪拿着几封信进来:“刚收到的,京师那边程啸已经行刑,蓬三爷已经准备南下。

“淮安漕运总督府,据说彭燮与柳烁之间已经有过争执,咱们的人亲眼看到二人在同席酒宴上针锋相对。此外,武宁侯那边已经派人北上了。

“宫里如今还没有消息传来,估摸着还得几日。”

霍溶目光幽幽,转着手里茶盏:“让淮安那边盯紧些,彭燮损失了刘蔚,多半会迁怒到柳烁身上,让他们借着这把火再加点油。”

说着他又扭头:“拟个折子,把婚书的事说说。再遣个人回徽州也放个话。好好写,别出什么篓子。”

天光照着他精雕细琢般出色的五官,加上这点不经意溢出来的威严气势,使得书房气氛也庄严起来。

佟琪称是。

管事陈襄恰在这时走进来:“今儿端午,沈家那边,爷可有什么示下?”

两个人都默了下,霍溶凝眉道:“按例应该怎么做的?”

“既是有了婚书,按理是照一家人的排场过。”

霍溶未置可否。他这如今跟沈长缨又怎么能算一家人?打从那日过后到如今,他连半句私己话都没跟她说过。

“那若没成亲呢?”他问。

“没成亲,则有定例的节礼,咱们作为男方,也得有点表示。”

窗下默了片刻,霍溶把茶碗盖揭开:“那就把礼备好。”

陈襄称是退了出去。

霍溶轻啜了两口茶,接而放了杯子,走到镜前正了正衣襟。

早上长缨去到衙署,果然被谭绍传到公事房,告知兵部下发的委任令与将印已经下达,从今儿起,她就是从四品宣武将军,担千户之职。并将诰封与印信等当着同在的几位副指挥使们交代。

长官们均纷纷表示祝贺,又打趣让长缨做东,这自是应该的,便避开了今日端午节,让周梁去城内杏花楼订了个整院儿,又请了堂会,约定明日午前去吃饭听戏,再把各人家眷也带上,一道乐呵乐呵。

黄绩把消息带回府里,吴妈他们自然欢喜不已。

虽说从四品也不算什么大官,但怎么说也是连升了两级,且如今有了将衔,便是货真价实的将军了。也算得是正式迈入了官途,来日好好把握,五军都督府内诸将名单上未必没她一席之地。

“我去加几个菜!”

吴妈高兴地回了厨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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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缨吃了杯茶,也进书房打开柜子,将压在最底层的一本蓝皮册子取出来。

官职总算升了,接下来她便可放心筹谋将来事。

离杨肃回京还剩下八个月,至今仍未见有任何异动,前世里他仿佛是从天而降出现在京师似的,连让人想顺藤摸瓜寻找蛛丝蚂迹也没有办法。

她没有见过杨肃,但关于他那几年在京师的举动,她倒是多少有听闻。

传说其能屈能伸,举重若轻,虽无一日宫闱经历,却周旋在各党之间又似游刃有余,说不上多么厉害,可结果又总是会比对手强上那么一点点,让人摸不着深浅。

这几年她便把关于他的事情尽量回忆记录下来,按照时间推算,皇帝如今应该是给他谋划得差不多了,他在某个地方应该也就等着行事了。

但就是不知道由重生的她而导致的程啸与漕运司这两件案子会不会使朝廷那边产生什么变数?

毕竟这两件都事关太子,朝局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姑娘,霍将军来了!”

正捧着册子出神的当口,紫缃进来了,脸上带着些兴奋。“还带来好些节礼,奴婢看了下,吃的用的倒是齐全的很!”

长缨回过神,才想起昨日她们讨论的那节礼之事,愣望着门口,良久也未曾挪步。

第152章 你让我好没面子

卫所里的事情不多,可手头其实还有很多事,但霍溶还得决定要上沈家一趟。

吴妈让进了门,冯少擎又把他请到了花厅。陈襄上前把礼单奉上了:“这是我们爷给少夫人的节礼礼单,还请五爷帮着先点点,看看有哪里不周到的,回头我们再送来。”

少擎望着面前一字儿排开的十几只大小箱笼,愣了半日才吐出声来:“你这是送节礼还是送聘礼?”

“当然是节礼。”霍溶道,“聘礼怎么可能这么寒酸。”

少擎觉得他这是赤祼祼地在摆阔。不过霍家有钱也是事实,这个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该不会当真了吧?”他提着袍子坐下来,把当初在长兴时面前这位对长缨无礼的耿耿于怀发挥了极致,“抑或是霍家家财万贯,你向来出手都这么大方,连做场戏都这么认真?我们长缨可没有打算嫁人的。”

霍溶泰然自若:“你出来两年多,怎么还不回去?”

少擎黑脸:“关你什么事!”

“你是不是想帮徐澜撬我的墙角?”

“长缨怎么可能是你的墙角?”少擎哂道,“她胸怀大志,不会甘心呆在内宅相夫教子的。”

长缨从来没有跟他们说过她究竟有什么目标,但她这些年,实实在在没有在任何事上给成亲生子留有余地。

也因此,他纵然与徐澜交好,也知道他对长缨怀着什么心思,却从来没有违逆她的意思给徐澜提供过什么近水楼台之便。

霍溶笑了下,没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长缨也觉得霍溶此举有些煞有介事,但来都来了,她自然得去见见。

刚跨进门,陈襄就带着人上来了:“给少夫人请安。”

长缨有片刻失语,看向座上的霍溶,坐下来道:“你是不是做戏做上瘾了?”

霍溶静默了下,看过来的目光有点受伤:“你这样说让我在他们面前好没面子。”

长缨看着沈家霍家两边皆面朝这边看过来的下人,居然诡异地被他说出来两分罪恶感。

她缓下语气:“我只是觉得并没有外人,就不必来这套。”

“可是我们已经是分府另住了,要是我一点表示都没有,外人也会说我这个男人太不靠谱。也许会怀疑我们之间是不是有问题。”

霍溶小眼神水汪汪的,声音也软得像棉花糖,“大过节的,夫妻之间没有来往会显得好奇怪。你也不想外人揣测生事吧?”

“谁有那个工夫……”

“隔墙有耳。”他坐回去,眉眼深深的,“咱们这事八成也已经传到京师了,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埋伏在这南风巷伺机探听?

“还有,我也很怕有人挖出我霍家少主的身份来。

“你表哥权大势大,我屡次顶撞他,他如今虽没动我,不过是拿捏不住我是什么人,若知道我只是个皇商之子,说不准什么时候伸两个指头过来就把我给捏死了。”

长缨自诩也还算持重,此刻听着却想翻白眼。

“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还得留下吃个午饭?”

“既然你有这个意思,那就这么定了,午饭在你家吃,晚饭你回我那儿吃。”

长缨:“……”

她说道:“我只是觉得你小题大作,并没有留你下来吃饭的意思。”

脸皮怎么这么厚?

“是么?”他散漫地道,“还好我是诚心的。陈襄,今日过节,少夫人今日又大喜升职,你晚饭要好好安排。”

少擎已经翻起了白眼,捂着前额把脸侧转过去了。

吴妈老成持重,看不出波澜,几个小姑娘包括紫缃在内却都两眼如灯亮晶晶地照着这几位。

……

凌渊恰好大清早地也接到了沈夫人遣人带来的几身暑衣与吃食,衣服底下还夹着有一封信。

他拿着信看了好久,最后把郭蛟叫了进来。“父亲书房一无所获。”

郭蛟看了下他,并不太能捕捉到他的意思,是指沈长缨说了谎,还是指凌晏当年做得太干净?

“如果真有那么容易被找到,他也不必瞒着我们所有人,而让她来背这个锅。”凌渊自己道,“可越是这样,这件事就越发非同小可。

“从今而起不要再声张了,到回京之后我着手再查之前,你只管让她认为我对她还在戒备中,很快会有人盯着我们的。”

说到末尾他把信又再看了两遍,然后撕碎了。

郭蛟看着他把纸碎投入痰盂,说道:“有件事,霍溶方才带着节礼往对面去了。”

凌渊看过来。

“看模样,是以沈家姑爷的身份过来的。”

凌渊透过窗户望着对面沈家方向,本能地皱起眉头。

他心里如今对她的心情很矛盾。

她说跟他之间没有可能,很久之前他也认为没有这个可能,可是意念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他一面排斥着,一面又渴望着向她靠近。

在孝与不孝之间挣扎了那么多年,霍溶一纸婚书逼得他不顾一切在她面前告白,但她却说不需要他。

她怎么会不需要他呢?

当年她哭的时候是谁蹲在墙外头陪着她的?她被欺负的时候是谁替她出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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