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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佩容不吭声了。

苏馨容寒脸沉了口气,瞄见镜子里自己丑怪的眉妆,咬唇又坐下拾掇起来。

……

长缨赶早离开的长兴,杜渐后脚便走了。

一路奔波到达徽州,已经是日暮时分。

徽州亦属江南道,论城廓的面积,繁华的程度不输金陵、湖州。

霍府主宅坐落在城北,占据着城北几乎整条街。

太祖立国后未久曾至黄山祭拜,于山脚建了座行宫,后来历代君王也不时会移驾前来山中避暑。

因此,也带契了徽州一带许多人家,比如屡出将才的周家,一门五进士的魏家,再比如富甲一方的皇商霍家。

霍家担纲皇家采办其实只是上一代的事。

朝中负责各项采办的皇商不在少数,霍家虽然是出了名的富商,钱庄遍布各地,但霍家老太爷当年也还是削尖了脑袋才拿到文墨采办这项差事。

后来霍明翟又因屡屡出资支持皇帝立法与决策,得到皇帝青睐,这些年在朝中地位声望已非寻常人能比。

“哥!”杜渐刚至门前,老三霍淇就老远地奔迎上来,“你可算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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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8章 遗留的婚书

杜渐接住欢扑上来的少年,又抬目迎向闻讯出来的霍明翟与夫人谢氏:“父亲,母亲。”

老三霍泱年方十六,也跟着奔过来欣喜地唤“大哥”,但比起小三岁的霍淇还是要沉稳很多。

“一点稳重劲儿都没!”霍明翟轻斥着幺儿,又半嗔半欣慰的冲杜渐点头:“平安就好。”

谢氏微笑拉起霍溶的手:“都进屋说话。”

作为正院的庆福堂早已经摆好了香名与点心,丫鬟婆子们统统立在庑廊下唤着“爷”。

一行人在正厅里落了座,霍深回答应了谢氏一番询问,就与霍明翟进了书房。

“佟琪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听他说起过长兴的事了。”关上门来的霍明翟已不全是先前的宽慰慈爱,更多的是严肃与忧心,“太冒险了,怎么能在那里呆那么久?”

“我有分寸。”霍溶神色从容,“正是因为知道责任重大,有些事情才必须办妥不可。”

说着他把布帛取出来放在桌面上:“这就是程啸所持的黑账,有了它,至少可以拔除掉东宫三成的实力,再加上私吞官银的事,漕运这边官吏也必须撤下一批。

“顾家最主要的还是人脉,几十年下来树大根深,要想做到连根挖起,只能挑他们各处要害下手。

“总体来说,这四个月时间呆的很值。”

霍明翟显然被说服。

沉吟着点点头,又看向他:“这些年你的作为也不少了。”

说完他翻起这账册,看完之后一双浓密的长眉也紧紧拧起:“这群王八蛋!皇上若知道了,不知该有多么生气。”

霍溶静坐未语。

“听说受了伤?”霍明翟又抬头,“怎么样?”

“不碍事。”霍溶道,“程啸这边我如今担心的是太子也许会派人来灭口,虽然留了谢蓬在那里,终究难保万一。

“唯一要保住他不被抢先灭口的办法,只能尽快将账本送到皇上手上。可如果按照往常的传递方式,肯定会来不及。”

“这个我已经安排好了。”霍明翟将账本仔细地收起来,“它会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乾清宫。”

“还有件事,”霍溶望着起了身的他,手指在扶手上轻敲着,“其实这次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南康卫一个叫沈长缨的女将出力甚多。

“比如这份账本,就是她给找到的。父亲捎账本过去的时候,还要烦请顺带提一句这件事。”

霍明翟挑眉:“就是搅乱了你计划的那个南康卫女将?”

霍溶未置可否。

霍明翟打量他片刻,点点头:“倘若事实如此,我会提的。”

霍溶回到伏翼堂的时候天已经擦黑。离别了近四个月的院落里,墙角的紫藤已经冒出一蓬又一蓬的花苞,廊栏外换了新的盆景,高高低低的几盆松柏盘根虬结。

作为厢房屏障的太湖石旁几株翠竹姿态正好,小厮们正在廊下点灯,听到脚步声,随即过来见礼,并不消言语地就已经分散开去打水传饭。

廊灯投进窗棱,在窗台下罗汉床上投下一幕花影。

霍溶在床沿坐下,又枕着锦枕养了会儿神,随后右手不自觉地摸出两张纸来。

镂金镶玻璃的琉璃灯明亮又奢华,照亮了纸上的所有一切。

左首的婚书颜色略略发黄,拓印的成婚愿辞华丽而工整,而女方徒手书写的名字娟秀又流畅,“沈琳琅”三个字,清晰到如同刻在那里。

右首除去落着十只指印以外空无一物,在雪白新净的纸上猩红而醒目。

婚书上落的指印,与沈长缨留下的右手拇指印一模一样。

没错,沈长缨就是沈琳琅。

对于这件事情,他已经有了最确切也最直接的答案。

三年前素昧平生只因为他被围攻以及身受重伤就选择带着他逃命的沈琳琅,如今又毫无预期的出现了。

她的确出身优渥,且还是在贵族家庭里长大,她的确也不愁嫁,用不着以那样的方式圈住一个婚约。

她带着他的使命去了钱家,比他预期的时间推迟了半日,而她并没有跟钱家提过有人要害他们。

她就此失踪,但是半个多月后,她间接害死了视她如亲生的亲姑父。

她沦为了人人鄙视的“白眼狼”,在许多人认为她或者已经死去了的三年后,她摇身一变,又成为了南康卫的后起之秀,在武将阵营里发热发光。

但同时,她视他如陌路,再也不记得曾经跟一个叫霍溶的人写下过婚书,不记得曾经带着他的使命跑路。

“你身上有这么大颗的夜明珠,家里很有钱?”

“就……不怎么穷吧。”

“能到可造金屋那种程度?”

“……造金屋干嘛?”

“藏娇啊!你不是要跟我家提亲?”

“……金屋有什么好,陈阿娇最后下场那么凄惨。”

“你错了,谁说金屋是藏我?我拿来藏你呀哈哈哈哈哈!”

……

也许是因为看不见的时候心思格外灵敏,这些对话哪怕隔着三年,他也仍然记得清楚。

那半个月里类似这样的调侃捉弄比比皆是,使他不能相信钱家的事情会跟没心没肺的她有关。

目前事实已能看出来,她离开之后那半天时间也许发生过什么,但如果发生过什么,她又为何没曾在钱家人面前表露过异常?

她甚至衣裳都是新整的,头发也看不出来凌乱的痕乱,神情也很镇定,绝不像是被人劫持过的样子钱家后来的人如是说。

而她之后控告凌晏的事情就更玄乎了当然,这件事情以及之后的事都已经与他无关。

钱家的人说她确实到过钱家,那么她离开钱家之后应该就是直接回了武宁侯府。

婚书上“沈琳琅”这个名字,也很显然是附和他当时的猜测而敷衍写下的。

她一个突然被卷入危险的女子,到了不得已需要跟他立婚书出逃的时刻,不曾以真名交付以免后患实乃合情合理。

而她在离开钱家之后回到凌家同样也很合理。

那么正常来讲,她就算不被凌渊亲手杀死也能让他活活逼死,可她居然还能从凌渊手下留住这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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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9章 断了就是断了

“爷,水打好了,可以洗了。晚膳太太说让您呆会儿过前面与她一起用。”

佟琪叩叩门走进来。

霍溶将婚书与指印收起。

在确定这件事之前,他并没有想这么深远。如今确定了,思绪就有些不受控制。

到底她在去钱家之前有没有遇到过什么?

而她又为什么会失忆,认不出他来?

佟琪看到了婚书,走近两步:“回头可要去寻沈……挑明当年的事情?”

毕竟他为她可曾经——那沈长缨一走三年,而霍溶不但在她走后于原地苦等了她三个昼夜,而且还一直留着那份婚书。

就算他只是为了当年一句会娶她的承诺才这么做的,他认为都至少应该让沈长缨知道这件事情。

霍溶却仿若没听见,一言不发走过帘栊,除了衣裳跨进浴桶,然后于氤氲里闭上了双眼。

咽住了话头的佟琪见状,打算默声退出去,身后忽然又传来声音:“用不着。”

佟琪转身。

霍溶在水汽里支着额角,半眯眼着望向面前水雾:“她又不欠我,何必多此一举?”

虽然说钱家的事情尚有疑虑,枉死的钱家那些人也至今让他愧疚和懊悔,他曾无数次想,如果当初他坚持自己去就好了,那么只要他不出意外,钱家一定不会出事。

但是没有她,他能不能躲过那些人的搜捕都说不准,若要因为钱家的事而去寻她再生牵扯,实在犯不着。

罢了,断了就是断了,何必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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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吃了顿好的,少擎他们仨儿嘴一抹便回房沐浴补眠了。

女人聚在起就话多,长缨刚放下碗筷,街坊邻里便就已经陆续来串门了,几个小伙儿还嚷嚷着说长缨立了功,要请喝酒。

长缨心里也高兴,就与吴妈道:“去整两只羊来!这天不是还冷着呢嘛?再整几坛子酒,咱们今夜里吃顿痛快的,把林将军黎将军他们也都请过来聚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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