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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此话一出, 在场的人立刻喧哗起来, 这女子休夫前所未有啊!简直是胡闹!

李梁呼吸滞了滞, 这才慌了, 他心里最喜欢的还是林宛柔, 也曾与林宛柔柔情蜜意过,哪舍得放手?更何况林宛柔出身书香,哪是一个青楼女子可比的?

他忙扑过去拉住林宛柔的手,哀声道:“宛柔, 我错了, 你别离开我。”

当着大家的面认错,对于爱面子的他已经是极限了。

轻安侯夫人听到林宛柔的话,不屑的嗤笑了一声,“你这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要走就走, 不过要走也是我儿休了你,七出之条,无后为大,你这毒妇误了我儿这么多年, 耽误我李家繁衍子嗣,实在可恶!”

她儿子仪表堂堂又知书识礼,以后还会继承轻安侯的爵位, 不愁找不到好女人, 林宛柔既不能生孩子, 又失去了她爹这个靠山, 她的哥哥不过是个无用的庸才, 林宛柔现在根本毫无价值可言。

众大臣中有不少女眷在场,大家见轻安侯夫人说话如此粗俗,不由都有些鄙夷,但轻安侯夫人此刻心里只有她的宝贝孙子,已经顾不到其他了。

李梁急了,吼道:“娘!您就少说两句吧!”

轻安侯夫人看了儿子一眼,勉强收了声,扭着身子拍了拍孙尤莲的手,孙尤莲立刻亲密的挽住她的胳膊,俨然一副好婆媳的模样。

李梁抿了抿干涩的嘴,继续道:“宛柔,你不能生……改嫁给谁也不会好过,不如一直跟着我,我一定会待你好的,我的正妻之位会一直是你的,尤莲的孩子出生后,我也交给你抚养,就说你是他亲娘。”

孙尤莲一听立刻急了,刚想开口,被李梁一个眼神狠狠瞪了回去。

孙尤莲转念一想,孩子当做林宛柔的孩子抚养,说不定以后还能当作嫡子继承轻安侯府,她当即不反抗了,反而眼底漫上喜悦。

李梁竟也在心里认定了林宛柔不孕,还做出一副施舍的模样,好像他肯要林宛柔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安婳越听越气,恨不能冲上去给他一巴掌。

李梁如意算盘打得响,林宛柔却是彻底寒了心,她嘴里是苦的,比这几年喝的助子药还要苦,她努力压下喉间的苦涩,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我以后如何,就不劳李公子费心了,休书明日会送到轻安侯府上。”

这时,林宛柔一直未出声的嫂子忽然跳了出来,眨着眼睛道:“宛柔,你好好想想,这夫妻可不能说分开就分开,而且律法也不允许啊。”

林宛柔若是和李梁分开,就要搬回娘家住,平白无故多养一个小姑子,她自是不愿意,更何况她与李梁是表亲,心自然是偏向李梁的。

林宛柔目光坚定,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的死紧,指尖泛白,“我意已决。”

林宛柔嫂子的话却提醒了李梁,李梁眼睛一转,不再急切,反而硬气起来,绷着脸道:“你要休我,根据本朝律法根本不行。”

林宛柔怔了下,然后闭了闭眼,“那你便休我吧。”

李梁想也不想就拒绝,“不可能。”

林宛柔攥紧了手帕,根据本朝律法只有男子可以休女子,女子却是不能休男子的,她轻咬贝齿,“那么从今日起,我便不再回轻安侯府,只等你愿意休我的那一日。”

孙尤莲眼里闪过不甘,李梁一日不休林宛柔,林宛柔便是正妻,不过……以她自己的身份,就算没有了林宛柔,她也当不了正妻,有一个不回家的正妻占着位置反而更好,孙尤莲这么一想反而笑了。

她今日来林府,本是希望这里人多嘴杂,林宛柔会为了全大方的名声,给她一个名分,如今的结果却比她预想的好太多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宛柔坚决要分开,还敢说休夫,李梁觉得面上无光,眼底浮上愠色,声音发冷,含了几分威胁的道:“宛柔,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让自己后悔。”

林宛柔心意不改,背过身去:“慢走,不送。”

李梁犹不死心,还想多说,孙尤莲却不想他们多做纠缠,若李梁真把林宛柔求回去,可就糟了。

她突然弯腰,捂着肚子夸张的喊道:“哎呦,我肚子好疼啊!”

轻安侯夫人立刻急了,“怎么了?快来人,我孙子可不能有事!”

轻安侯之前本在犹豫,他毕竟还是要脸面的,但此刻眸中也显出焦急之色,一行人忙扶着孙尤莲走了。

只有李梁回头看了林宛柔一眼,还不肯死心。

孙尤莲的手紧紧的拽着他不放,轻安侯夫人催促道:“梁儿,快点,她肚子里的可是你的长子!孰轻孰重你可要分清楚。”

李梁略一犹豫,对林宛柔道:“我给你时间反思,想清楚了赶紧回府!不要再胡闹了,宛柔。”

他扔下这句话,带着轻安侯府的人一起走了。

听到他们走远的声音,林宛柔身体晃了晃,却未倒下。

众人看了这一出闹剧都有些尴尬,有的觉得轻安侯府的人过分,竟然在人家爹爹刚过世的时候闹,也有的觉得林宛柔太过善妒,自己不能生,早就该自己主动给丈夫纳妾了。

人群中只有墙边一手里拿着折扇的男子深深看了林宛柔一眼,目露赞赏。

不理众人的吵吵嚷嚷,安婳把林宛柔扶到屋内,低声问:“决定了?”

林宛柔鼻子一酸,缓慢的眨了眨眼,“我和李梁是彻底过不下去了。”

安婳拍了拍林宛柔的肩膀,无声的安慰,她支持林宛柔的决定,李梁软弱又花心,既不能在府中护着林宛柔,又出去沾花惹草,绝非良人。

安婳并不想劝林宛柔继续和这样的小人过下去,只是林宛柔要如何和李梁分开,却是一桩愁事,只能日后再想办法。

林宛柔在人前一直忍着的泪终于落了下来,一滴一滴,都在无言诉说着婚后的这些年的苦涩。

安婳拿着手帕给她擦着泪,就这么陪着她,现在只有让林宛柔发泄出来,才能稍减她心里的难过。

林宛柔不知哭了多久,泪才终于渐渐止住了,她低声道:“我不是在为李梁的背叛难过,而是为婚后这些年的付出和隐忍后悔,早知今日,我早该离了他,痛痛快快骂他一顿来的痛快,可现在,我已经懒得骂他了……”

她说最后一句话,声音缥缈,似平静诉说,又似叹息。

安婳明白,哀莫大于心死,林宛柔对李梁已经不抱一点希望了。

林宛柔继续道:“只可惜让爹爹临死前还在为我担心,我实在是不孝。”

安婳握着林宛柔的手,“以后好好生活才是真,林伯伯在天之灵也必是希望你开心如意的。”

林宛柔点点头,“我会的。”

林宛柔哭过一场,心里痛快了许多,渐渐平静了下来,因为太过疲累,沉沉睡了过去。

从林尚书重病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安婳给林宛柔掖了掖被角,轻叹一声,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安婳走至前院,院子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林宛柔的兄长和嫂子正在送客。

祁禹在大堂等她,出众的面容,远远望去极为显眼,祁叹和安瑶竟也未走,站在祁禹的身侧。

安瑶早就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只是祁叹不走,她不放心先离开。

她看到安婳走来,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幽声讽道:“长姐,你这么久不出来,我还以为你想住在林府了。”

安婳不理她,抬眸对祁禹道:“回去吧。”

祁禹颔首。

安瑶嗤了一声,又翻了一个白眼。

四人一齐走出林尚书府,车夫等在门前,眼看着就要分开,安瑶忽然似笑非笑的看了安婳一眼,扬着声音道:“长姐,你打孙尤莲的那一巴掌可真是狠,妹妹都吓到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如果出事了,轻安侯府的人会不会怨到你身上啊?”

孙尤莲刚才的模样,一看就是装的,安婳才不担心,她神情不变,淡淡看了安瑶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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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瑶被她看得呼吸一窒,转头对祁禹道:“禹王爷,我姐姐性子生猛,您日后可要多担待。”

祁叹也不阻止,由着安瑶明目张胆的挑拨。

祁禹抬眸,看向安瑶的眼神十分冰冷,嘴角却带笑,“王妃温柔多情,我很喜欢,不劳弟妹操心。”

祁叹眸色一深,抿了抿唇。

安瑶顿觉失望,面色暗了下去,脸上的笑垮了下去,轻哼了一声:“禹王爷别等着后院着了火,才知道后悔。”

祁禹摩擦了下下巴,神情看起来竟然有几分等着看好戏的期待。

安瑶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不由扭过头,一言不发的闭紧了嘴巴。

祁叹终于出声斥了一句,“皇兄与皇嫂的家事由不得你说三道四。”

然后朝祁禹和安婳拱了拱手,“我与王妃先走一步,皇兄、皇嫂慢走。”

他抬头时极为快速的扫了安婳一眼,然后垂眸转身上了马车,安瑶连忙跟了上去。

安婳想起刚才打在孙尤莲脸上的一巴掌,并不觉得后悔,只觉得痛快。

她整个人还沉浸在思绪中,就听到祁禹一声轻笑,那笑声慵懒而低沉。

安婳不由轻挑秀眉,笑道:“王爷娶了一位这么彪悍的娘子,莫不是害怕了?”

祁禹摇了摇头,慢悠悠的道:“我只是觉得你当初没有一巴掌打在恣柔的脸上,实在是宽容。”

他的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声音也满是愉悦,看起来一点也没有替恣柔担心,反而幸灾乐祸的成分居多,安婳不由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第36章

坐在回府的马车里, 安婳总觉得祁禹心情有几分愉悦, 不似之前的冰冷。

她莫名的看了他两眼, 随手掀开轿子的珠帘, 只见路边有卖红彤彤的糖葫芦的, 也有卖热乎乎的烤地瓜的,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马车继续往前走,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正在角落里, 有几个小孩头上插着草标, 一看就是用来贩卖的童女,安婳皱了皱眉,一个、两个家里穷卖孩子为奴的不足为奇,可是那里放眼望去, 至少有十几个女子,这就有些可疑了,安婳皱眉,叫停了马车。

祁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明白过来,和她一起下了马车。

两人走近,发现这群人都是女人, 就连被卖的孩子也都是女孩, 小女孩们身前放着一张纸, 用碎石压在地上, 上面写着, 只卖为奴婢,不卖青楼和杂耍。

可见写这些字的人还是心疼孩子的。

安婳抬头看了看这些女人,个个穿的破破烂烂,脸上脏兮兮的都是灰尘,瘦的快成皮包骨了,有几个女子抱着孩子在呜呜哭泣。

“你们要卖孩子?”

那些女人们抬头,见安婳和祁禹衣着华贵,长相俊美,一看就是富贵人家,虽然祁禹面容冰冷,拒人千里,但安婳看起来却慈眉善目得像个仙女,不像会苛责下人,于是都眼睛一亮,连忙道:“对,夫人可是要买婢女?我们女儿个个吃苦耐劳,只要能给口饱饭吃就行。”

安婳低头看了看,大的十三、四岁,小的只有四、五岁的模样,脸色青白瘦弱,和女人们依偎在一起,黑漆漆的眼睛怯怯的看着安婳,像是怕安婳会把她们带离母亲身边,女人们也紧紧的抱着孩子,不像舍得分离的模样。

她不由问:“你们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时一位女人搂着女儿没忍住哭了起来,安婳这才注意她怀里的孩子尚未满月的模样,女人似乎没有奶水了,孩子饿的就连哭声都弱弱小小,似是没有力气。

一位大娘叹着气走了出来,衣着比其他人要干净许多,发丝未乱,头上戴着木钗,气质大方,长相温和。

她行了一礼道:“贵人好,民妇陈氏,大家都唤我一声陈娘,这些妇人们来自青县,青县今年受了灾,粮食损失惨重,家家吃不饱饭,眼瞅着就要断粮了,她们村里的老少爷们一合计,竟决定把家里的女眷们都赶出来,就连未满一月的女儿也舍弃了,就为了省口粮食。”

安婳听得顿觉心里一凉,祁禹也皱起了眉头。

这些男人不想办法养家糊口,竟选择舍弃娘子和女儿,实在是残忍又无能。

这群女人没人保护,能走到京城简直是万幸,她们的男人分明是一点也没顾忌她们的死活。

这个世道,家世显耀的女子还好一些,穷人家的女子没有娘家做主,夫家若不怜惜,日子往往难过。

安婳掩下心头的不忿,柔声问:“陈娘,你和她们不是一起的?”

陈娘的衣着、举止看起来和青县的女子们明显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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