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节(1 / 1)
而后又一直冷眼盯着它,直到它被烧成灰烬,半点儿痕迹不留。
而后才喊了一声安公公进来。
安公公觉得自己最近有掉脑袋的风险。
伺候了几十年的天子越发的阴晴不定了,像是六月的天孩子的脸那样说变就变。
当天子还是个藩王的时候他就开始伺候天子了,天子从前是个脾气顶温和的,对上恭敬对下宽容,很得人心。
可是自从当了皇帝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天子先是猜疑心逐渐加重,最后连明家都怀疑上了,仅仅靠着一封告密信,竟就真的派了钦差把明家押赴京城受审,导致明家的人全都死在了半途中。
而后他的疑心病便愈发加重,连带着大皇子,明皇后……连带着大皇子,一个一个,通通没有好下场,连带着之后的冯家也都倒了。
更别提曹安曹文他们。
天子用他们的时候的确是把他们当心腹手下的,对他们也很宠信,甚至给他们见秦王不必伏地拜谒的特权,可是等天子厌弃他们的时候了呢?
他们连全尸都没留下,三族尽灭。
还有楚王……
安公公一点一点熬过来,最终成了陪伴隆庆帝最久的人,也是最得他信任的人。
他从前也对自己在隆庆帝心中的位置很有自信这么多年来,唯有他从始至终都没对不起隆庆帝说过,慎言慎行慎思,他自问做到了。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明显的感觉到了天子最近的猜疑心又更重了许多,连带着他在旁边伺候,也不得不提起万分的小心了。
隆庆帝的一声咳嗽打断了他的出神,他连忙上前轻声问:“圣上今晚是要往揽月宫去吗?”
=最近隆庆帝对方皇后冷淡的厉害,已经许久不曾过去了,要么是在德妃的揽月宫,要么就是去林淑妃那里,或是在自己的太极殿陪四皇子。
方皇后连永和公主也动用了,可惜都不能令隆庆帝回心转意。
安公公也是收到了皇后宫中送来的东西的,小到纯金打造的指甲钳,大到紫檀木雕,一整套的黄花梨木家具,都在那张礼单中了。
可是他不敢接。
更不敢如方皇后的心愿提一提她的好,帮她说好话。
他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最近隆庆帝的焦躁和愤怒。
隆庆帝摇了摇头,让他召集内阁众臣到御书房议事。
安公公便连忙往内阁去走了一趟,请了夏松他们。
夏松他们进门的时候,隆庆帝正埋头看着什么,听见万岁声才抬了头,挑挑眉让他们请来,和颜悦色的问他们:“北边的战马如今养的如何了?”
北边的鞑靼始终虎视眈眈,隆庆帝调了连博去边关养马,这差事不好做,可是却非得做好不可,如今已经一年有余了,前些日子刚来了奏章。
夏松便回了话:“咱们自己的战马始终不够强壮,跟鞑靼人的马比起来有差距。连博去了之后,便想法子从鞑靼人那里弄来了一些马种,经过改良之后,如今这批战马发病率比从前少了许多,成活率也极高,如今已经有了显著的成效了。”
隆庆帝面色便好看了许多,甚至还微笑起来:“重赏!”
夏松点头应是,隆庆帝便又问:“福建的兵器呢?锻造的如何了?刘必平说大余总兵赖文强研究出了一套对付倭寇的战术,需要兵器配合,图纸都已经给了兵部了,兵部和工部准备的如何了?”
夏松没说话,钱士云便接过了话头:“圣上放心,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兵器已经按照图纸打造了出来,还在试验阶段。等福建那边来了人看过之后,便能批量打造,运往福建。”
隆庆帝神情愈加和缓,点了点头表示满意,话锋一转又问:“晋王的事,如何了?”
之前去追击晋王的那批锦衣卫全军覆没,登州知府收到消息之后便连夜追赶,可惜仍旧让晋王逃脱了。
消息传回京城隆庆帝大怒,已经下令让内阁发出文书,让各地官府严查,务必逮到晋王。
距离他给内阁下令也已经有这么久了,在他看来不管怎么样,总该有个结果了才是。
这帮人,就是老油条,做事都从来奉行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原则,总是不愿意赶尽杀绝。何况这其中不定有谁就有晋王重金贿赂过的,否则晋王当初怎么会提前一步知道消息跑走?
这事儿就该由夏松亲自回话了,夏松顿了顿,便告诉隆庆帝:“已经给各地下过严令了,锦衣卫也在追查,相信不日便会有消息。”
“最好如此。”隆庆帝笑了笑,笑意却丝毫未到眼底:“否则朕可真要惶恐了晋王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纵容儿子行凶,而后又上折子挑衅……若是这样都能令他跑了,那朕可就真要怀疑,这朝廷到底是朕的朝廷,还是晋王的朝廷了。”
这话说的诛心又有暗指,众人都惊了一跳,对视了一眼急忙摇头山呼万岁,又都忙着说不敢。
连夏松也有些动容,摇头道:“臣惶恐,圣上多虑了,朝廷自然是圣上的朝廷,我们当然都是您的臣子。”
隆庆帝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留了夏松一同用膳,遣散了其余人,才道:“先生可知,晋王给朕的那封请罪折子,写的是什么?”
夏松被赐了座,挨着一点儿椅子欠了欠身,便摸着胡子摇头:“臣不知。”
隆庆帝看他一眼,才慢慢收敛脸上笑意:“是给朕的檄文,他在折子里头;历数了朕登基以来的罪过,大到说朕的皇位得来不正,小到数落朕诛杀有功之臣……总而言之,就是说朕没有资格坐在这个位子上头。”
夏松的面色便逐渐的变了。
这些话都不是他该听的,可是现在隆庆帝却告诉了他。
第649章 追究
夏松已经浸淫官场许久,对隆庆帝的了解更是已经足够深刻,听见他说这样的话,震惊过后便很快的就意识到隆庆帝的目的。
他根本不是在抱怨,甚至也不是在跟他述说这么一件事而已。
能让隆庆帝这个这么敏感且又要面子的人说出晋王那封奏折的内容,可见隆庆帝心里究竟有多生气。
他顿了顿,才道:“晋王狼子野心,无中生有,中伤圣上,实乃死罪。”
隆庆帝不置可否,只是冷笑了一声:“可是难不成朕要用这个缘由去定他的罪吗?”
当然不能。
这封奏折是不能公布出来的,否则天下人岂不是都要多想?
夏松彻底明白过来隆庆帝叫他留下的意思,思忖片刻便道:“晋王狼子野心,在阴谋败露后抛妻弃子且杀了朝廷派遣的钦差,如今人人得而诛之。”
就是这个意思。
隆庆帝淡淡的嗯了一声:“这件事朕便交由您负责了,务必要给出个足以让群臣百姓信服的理由。”
别让那些人追根究底,又跑出给晋王求情的。
夏松应了是。
隆庆帝便倚在龙椅上闭了闭眼睛,缓解了眼内的疲倦和酸疼,才吩咐安公公摆驾揽月宫。
最近方皇后的事加上晋王的事,让他实在是心内郁郁,唯有看见五皇子才能让他开心些,他已经习惯往揽月宫去了。
德妃正逗着五皇子玩儿,五皇子已经摇摇晃晃的会走,正跌跌撞撞的去拿德妃手里的球,见了隆庆帝就连忙往他怀里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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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便忍不住嗔道:“茂儿见了父皇便忘了母妃了,实在是个小没良心的!”
这话说的令隆庆帝愈发心花怒放,他脸上便有了些笑意:“茂儿聪明,自然是跟父皇亲近。”又问她:“茂儿咳嗽好些了吗?”
春天一来,楚景茂便容易咳嗽,前些日子咳嗽还严重了许多,呼吸声都带着喘气的声音,极为吓人。
德妃连忙应了一声:“都已经大好了,孔供奉天天来施针,您放心罢。”又从宫娥手里的托盘里亲自取了一盅参茶递到他面前:“您也润润喉,这天干物燥的,嗓子总容易不舒服。”
隆庆帝接过来喝了一口,便跟五皇子玩耍。
正其乐融融,可偏偏安公公却不识趣的在外头求见,隆庆帝有些烦躁,却还是压制住了,让了他进来,问他:“什么事?”
安公公小心的看了德妃一眼,弯着腰恨不得把头低到地上去:“圣上,四皇子出事了。”
隆庆帝有些意外,等反应过来后便面色大变的站了起来:“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他已经站了起来,安公公连忙去旁边取了他的大氅给他披上,一面告诉他:“不知道怎么的,听说今天早起便有些低烧,可是太医看过之后说并没什么大事,谁知道到了刚刚,宫娥们发现四皇子叫不醒,这才知道烧的昏过去了……”
他一面走一面飞快的又说:“不知是谁多嘴告诉了皇后娘娘,现在皇后娘娘已经过去了,抱着四皇子哭的厉害……”
五皇子蹬蹬蹬跑过来抱隆庆帝的腿,扬着小脑袋朝隆庆帝笑着露出两颗牙齿,咿咿呀呀的不让他走。
隆庆帝摸了摸他的头,没有心思再留下,看了一眼德妃。
德妃已经飞快的抱起了五皇子,轻声道:“父皇要去看哥哥,茂儿听话。”一面又催促隆庆帝快些去。
等到隆庆帝出门走了,彭嬷嬷才往前走了几步从德妃手里接过了五皇子,轻声道:“这也不知道是真病了,还是假病。”
四皇子养在隆庆帝的太极殿里,怎么可能是假病?
只是病的也太是时候了些,这一病,方皇后才哭上一阵,说不得隆庆帝那样的性子就又心软了。
彭德妃坐下来思索半响,咳嗽了一声叮嘱彭嬷嬷:“不管怎么样,看着皇后宫里的人。”
彭嬷嬷应了是,又问她:“娘娘,咱们当真就什么都不做?皇后娘娘恐怕可对咱们没怀什么好意,若是一个不慎,恐怕就又入了她的坑了。”
德妃替五皇子捡了地毯上的球,弯下腰来柔声引逗他,片刻后才看向她问:“你没看见皇后的下场?”
方皇后自诩跟隆庆帝够久够亲近了,可是却还没她看的清楚明白,隆庆帝哪里是一个好糊弄的人。
他当年喜欢方皇后,为的就是方皇后跟明皇后不同,她知道的少,野心自然也就少,让他有安全感和成就感。
可是现在方皇后野心越来越大,把自己的野心昭然若揭的摆在隆庆帝跟前,隆庆帝哪里还能容得下她?
德妃从前一直很忌惮方皇后,她忌惮的当然不是方皇后的聪明能干,而是忌惮隆庆帝对她那份独一无二的信任和喜爱,可现在方皇后正自己一点一点不遗余力的把这点独一无二给榨干。
德妃便知道自己妹妹瑜侧妃说的是对的了,何必做什么呢?
她现在只要什么都不做,就是对方皇后做的最多的了。
她越是显得不争和认命,隆庆帝心里就会越来越多的把她拿来跟方皇后比较,方皇后在他眼里就会显得越加的面目可憎。
“我们什么都不必做,就是做了。”她冷静的看了彭嬷嬷一眼,目光里带着警告和威慑:“谨守门户,咱们自己宫里用的人都要好好的盯着,不许他们乱嚼舌根,更不许再出现之前的事了。”
她说的前事就是之前自己宫里的人被牵扯进了陷害四皇子高烧的那件事。
彭嬷嬷心中一凛,知道彭德妃的意思,连忙低声应是。
又道:“娘娘,您不是说要宣卫老太太入宫来么?”
之前方皇后借着卫老太太生事,说什么四皇子是大皇子转世,她自己惹得一身骚,被隆庆帝忌讳且厌恶,可是卫老太太却还是稳如泰山,什么事也没有。
德妃便知道卫老太太是个道行高的了。
再加上之前瑜侧妃走时还曾特意叮嘱过,说是卫家可以一用,她便对卫家上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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