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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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幅底下会不会根本没有机关?

毕竟,这一世跟前世并非完全一样,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哪些会照着原样来,而哪些会发生改变。

杨萱忐忑不安地掀开画幅,仔细地找准墙上痕迹,轻轻推一下,再推一下,墙面应声而动,慢慢出现一个凹洞。

跟前世一样,约莫半人高。

可是里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没有樟木箱子,也没有老鼠经过的痕迹。

不知为什么,杨萱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没有箱子,她就不必惦记里头的东西,也不必纠结是否要告诉杨修文。

这样最好了。

杨萱心情轻松地躺在架子床上,刚晒过的被褥暄软温暖,有种叫做阳光的味道淡淡地弥漫着。

杨萱慢慢阖上双眼,可还不曾入睡,猛地又想起来,就是在这张床上,夏太太身边的孙嬷嬷撬开她的牙,将那碗几乎冷掉的鸡汤灌进她嘴里。

她是在这张床上咽得气儿。

杨萱睁开眼,目光一一扫过房里的陈设。

架子床旁边是张矮几,张嬷嬷就是把汤碗放在矮几上的,而矮几过去则是一张书案,书案正对着窗户,而孙嬷嬷便是靠在这张书案上,凉凉地说,“……逢年过节短不了你的香火。”

而靠西墙并排放着妆台和衣柜,再就是摆着一只青花瓷梅瓶的高几。

北墙倒是干净,只挂了那副年画,年画底下是张小小的黑漆木桌,上面摆着茶壶茶盅以及两碟点心。

杨萱深深吸口气。

她便是死在这里又怎样?这一世,她决不会重蹈覆辙,再不会在同一处跌倒两次。

这样想着,心中再无芥蒂,终于沉沉睡去。

及至醒来,已是半下午。

春桃坐在床边手里拿一把蒲扇正给她扇风,见她醒来,笑道:“姑娘真是好睡,要再不起就得唤醒姑娘了。中午睡太多,夜里怕是要走了困。”边说边往木桌前倒了茶水来,“姑娘喝口茶提提神。”

杨萱就着她的手喝了半盏,问道:“什么时辰了?”

春桃答道:“差一刻申正……刚才张家媳妇过来说薛猎户送了只兔子,问红烧了吃还是炖了汤吃,地窖里还有些冬天存的淮山。”

杨萱道:“随便吧,怎么都可以。”

春桃笑着说:“我也是这么告诉她,说姑娘不挑食,让她怎么拿手怎么做。”

两人正说着,院子里便传来炖肉的香气。

姚兰竟是做了两种,两条兔子后腿剁成块红烧了,其余连肉带骨头一道炖了淮山。

杨萱睡了半下午觉,丝毫不觉得饿,只略略吃了几块,杨修文却是胃口大开,几乎将那盘红烧兔子腿全吃光了。

吃过饭,太阳终于落了山,最后一丝光线慢慢消失在山的那侧。

李显媳妇拿着一摞纸过来,“天都黑了,阳气消散,我陪姑娘往河边把这纸钱烧了,要是再晚,阴气太重,姑娘就不好出门了。”

杨萱道声好,让春桃提了灯笼,跟李显媳妇去河边。途中经过张大爷家门口,果然听到白鹅嘎嘎的叫声,只是大门关着,白鹅叫得虽凶也跑不出来。

杨萱在隔着河岸三尺远的地方烧了纸钱,点了三炷香,然后倒出来三杯酒。

头一杯敬天,第二杯敬地,第三杯则倒进河里。

李显媳妇口中念念有词,意思是已经供奉过了,请求水鬼开恩,不要再抓田庄的孩童。

祭拜完之后,三人沿着原路回到主屋。

此时月亮已经升得高了,银盘般挂在墨蓝的天际,月色如水,洒下一地清辉。

杨萱恍然记起,今天是六月十五,难怪月亮这么圆而且这么亮。

因为中午睡得久,夜里到底走了困,躺在床上看着窗户纸映出石榴树的枝桠,竟是毫无睡意。

田庄的夜较之京都,仿似更热闹些。

远远地,有狗吠声传来,而墙角,不知名的夏虫兀自欢唱不停,“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便在这单调而枯燥的虫鸣声中,杨萱隐约察觉到,屋里好似多了道不属于自己的清浅的呼吸。

她猛地坐起身。

床前站着一人。

那人身形高且瘦,穿黑衣黑裤,脸上蒙了黑纱,只余一双眼眸露在外面,莹莹发着光。

见到杨萱,他明显诧异了下,眸光闪一闪,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转身往门口走去。

杨萱低低唤一声,“萧大人。”

那人身形微顿,转过身,扯去面上黑纱,轻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杨萱急急解释,“我跟我爹一起来,前天大雨怕房屋漏雨。萧大人来干什么?”

话音刚落,就听到主屋外面传来纷杂的脚步声还有男子的喊叫声,“就是这里,我看到他跳进这家院墙了……”

第47章

紧接着, “啪啪啪”辅首被用力叩响, 有人急促地喊:“开门,快开门。”

杨修文喝问:“三更半夜的, 是谁?”

“我们是沐恩伯府的, 有人偷了府里财物, 我们追拿盗贼至此, 打扰之处且请见谅。”

沐恩伯府,是靖王妃的娘家。

杨萱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萧砺身上。

萧砺蒙上面纱,低低说一声, “我走了”,便要去开门。

此时, 杨修文已经打开院子大门, 呼啦啦涌进来一大帮人, 隔着窗纱能看到为首之人正跟杨修文说着什么, 另外数人则举着火把,在院子里四处察看。

萧砺轻轻抽出长刀, 刀锋映着月光, 寒光四射。

这个时候出去, 无疑是要与他们正面对上。

可是,外头至少有十人,看模样应该都是会功夫的。

而且,他之所以闯进屋里, 肯定是知道寡不敌众, 要暂且躲避一下。

杨萱脑子一热, 开口唤道:“大人”,跳下床,顾不得穿鞋,光脚走到萧砺面前,“我知道哪里能藏身。”

萧砺垂眸看着她的脚,低声道:“你快回去,别连累了你。”

杨萱不吭声,伸手扯住他衣袖,用力拉着他走到黑漆木桌前,踩上椅子将年画掀开,推开机关,“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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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砺凝望她一眼,飞快地钻进去,缩紧身体。

杨萱关上暗门,放下画幅,才要松口气,却闻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而掌心黏黏糊糊的。

很显然是萧砺手臂上的血沾到了她手上。

杨萱正要寻帕子擦掉,门外传来杨修文的说话声,“此乃小女所居之处,想必她正熟睡,着实不便进入。”

有个粗嘎的声音道:“杨大人放心,我们只进去瞧一眼,倘或没人即刻就出来,而且此事只在场之人知道,决不会传到外人耳里。可要是盗贼真的在里头,令爱的安危和名声……我们就没法保证了。”

杨修文沉吟不决。

杨萱明白,倘或是其他人,杨修文或者会尽力阻拦,可来人是沐恩伯府的护院,又是拿着她的安危做筏子,杨修文必然会进来看一看的。

她衣衫齐整,并无不妥之处,而且如今年纪尚幼,于名声上绝无大碍。

可这手上的血怎么办?

也不知地上有没有,要是滴在地上,又当如何解释?

心念电转之际,杨萱突然闭上双眼,捏紧拳头,用力捣向自己的鼻子。

杨萱只觉得鼻头一酸,眼泪喷涌而出,紧接着有温热的液体从鼻孔缓缓淌了下来。

杨萱任由鼻血流了数息,才抬手捏住鼻头,朝门外唤道:“春桃,春桃……”

门蓦地被撞开,杨修文跟一个穿玄色裋褐的彪形大汉同时闯进来。

杨修文急切地问:“阿萱,怎么了?”

杨萱瓮声瓮气地回答:“鼻子流血了。”

春桃披着衣衫匆匆跑过来掌了灯。

屋里顿时明亮起来。

彪形大汉审视般盯着杨萱。

杨萱披散着头发,一副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懵懂模样,巴掌大的小脸上既有泪又有血,看上去极为狼狈,而浅粉色的中衣前襟也落了好几滴血…

见到杨修文,杨萱迎面扑过来,抽泣着道:“……睡着觉,不知道怎么就出血了……茶壶里没有水……”

泪水好似端了线的珠子般,扑簌簌往下落。

杨修文心疼不已,因见她光着脚,忙把她抱到椅子上,柔声安慰,“松开手让爹瞧瞧,没事的,许是白天在太阳地里站久了,稍过会儿就好了。”

这个空当,春桃已经端来一盆温水。

杨修文亲自绞帕子,先给杨萱擦了泪,又仔细地拭去她腮边和唇角的血,“明儿让厨房煮些香薷饮消消暑气,往后天热的时候,切莫在大太阳底下站着了。”

杨萱抽抽答答地应着,眼角却不住地往彪形大汉身上瞥。

那人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踱着步子,时而往房梁瞧瞧,时而往桌子底下瞅瞅,又将耳朵贴近衣柜细听,忽地往床底下一探,喝道:“快出来,我瞧见你了。”

杨萱缩在杨修文身旁战战兢兢地道:“爹爹,我怕。”

杨修文拢着她肩头,安抚般轻轻拍着,“不怕,爹爹在呢。”少顷,站起身,冷声对大汉道:“不知可曾看到贼人踪影,如果察看完了还请回避,小女在此多有不便。”

彪形大汉又四下逡巡一番,朝杨修文拱拱手,“杨大人,多有打扰,来人定当登门赔罪,告辞!”大步离开。

春桃又进进出出好几回,先沏了新茶,又兑好一盆温水伺候杨萱洗脚。

等收拾妥当,杨萱长长地打了个呵欠。

杨修文看着她稚嫩脸庞上掩饰不住的困倦,心疼地说:“我出去了,你换了衣裳赶紧睡,明天不用早起,我让厨房给你留着饭。”

春桃另外取来干净中衣,将杨萱身上沾了血的换掉,待她躺下,拢好帐帘,吹灭灯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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