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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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算了,你赶紧回去吧,收拾收拾就去找李大队长,我刚刚和他说好了,他已经答应了。”

“知道了。”徐佩秋目送他们离开,等人走后,她脸上的笑渐渐消失。

她一边往李爱国家里走,一边想,为什么她这辈子总是在送别人离开?虽然时常和许困拌嘴,但许困走了,她不免又觉得家里清清冷冷的。再加上顾哲闻也跟着走了,她的心也好像跟着陷下去了一块儿,空空荡荡。

依赖是种戒不掉的习惯,而习惯是最可怕的深渊。

她一次沾了俩。

徐佩秋扯了根狗尾巴草,抓着毛茸茸的尾巴捏在手里把玩。李爱国见到她,脸上堆出笑:“佩秋你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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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队长我是来守作物的。”徐佩秋坦言道。

“我知道,许困早上跑来跟我说了。”李爱国笑意盈盈的,徐佩秋睨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看在许困的面子上,还是看在顾哲闻的面子上对自己这么和善。

李爱国领着她来到晒玉米的大坝上:“来佩秋,就是这里,你守这一块儿,要是遇见下雨了,我们没及时赶回来,你就赶紧的把这些扯过去盖上,千万别让它沾水了。”

“我知道。”徐佩秋拍拍手准备坐下,她想了想,提醒李爱国道:“不过李队长,你若是信我呢,你每天下午就多留几个人在这里抢东西,以防下雨的时候来不及。”

“你若是信不过我就算了。”

李爱国一愣,随后谨慎的问她:“佩秋,你是不是算出来什么了?”

徐佩秋装傻充愣:“大队长,太阳升这么高了,你要是再不上山干活儿,可来不及了。”

李爱国问不出所以然来,悻悻的走了。

他心想,难不成那徐佩秋还真有几把刷子?以前也没听过她会算命啊,突然开窍了?还是突然通灵了?不过这徐佩秋倒真是和以前的性格完全不一样了。

这事儿得好好琢磨琢磨。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徐佩秋在这里守了十多天,别说是一滴雨水,就连一朵乌云都没见过。李爱国心里忐忑,又有些怀疑,这徐佩秋是不是在吓唬他?故弄玄虚专门折腾人呢?

连他专程安排,每天下午三四点钟和徐佩秋一起守作物,随时准备抢救作物的人也不肯干了。

“李大队长,这徐佩秋是什么人,你怎么连她的话都信?”

“就是啊李大队长,我们浪费了这么多时间,那都能挑好几担玉米了,再这么下去,耽搁了上交粮食的时间我可不管啊。”

李爱国求助的看向徐佩秋,徐佩秋捧着书,云淡风轻波澜不惊,像是专程来养老的小太太,不喑世事。徐佩秋原本的肌肤有点儿被晒伤,她皮肤白,一晒就红,在这里养了十几天后,反倒比以前更加白皙透亮了。

整个人水灵水灵的,像那湖中心阳光底下熠熠生辉的白天鹅,优雅高贵。

李爱国干着急,徐佩秋睨了他一眼,还是那句话:“爱信不信。”

“李大队长,这活儿我可不干了,我家婆娘在那边顶着烈日干活儿,你让我在这里偷懒,我这良心过不去啊,你看看,我婆娘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现在我得给我婆娘送水去了,大队长我走了啊。”

“我也走了,我家分的活儿还没干完呢,这马上又要收割水稻了,大队长,咱们互相体谅体谅。我们呐,也在这里守了十多天,别说下雨了,连雷都没劈一个,走了走了,不干了。”

“这年头谁都能说自己是算命先生,我还说我是童子投胎转世,来凡间历劫呢。”

人一吆喝,大家伙儿的立马就相约着散了,李爱国叹了口气:“佩秋啊……”

徐佩秋装傻充愣:“你们凡人啊,自作孽,不可活。”

李爱国看她疯疯癫癫的,嘴角一抽,也跟着离开了,玉米差不多要收完了,只差把它搓下来摊到太阳底下暴晒。这十多天已经先晒好了三分之一的作物,今明两天就能把剩下的三分之二腾出来,只要再坚持个十来天,他们就能把东西交上去,完成指标。

李爱国和村里人都在心里构思着美好的画面。

徐佩秋看了会儿书。

“佩秋。”

徐佩秋以为李爱国不放心,又回来问她下雨的事儿,她一抬头,周怀庆的脸映入眼帘。徐佩秋的表情一下子冷下来:“有事说事,没事就从我视线里消失。”

周怀庆见着她的态度,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曾几何时,面前这个女人还十分执着的,每天欢天喜地的绕着他转,就算他摆脸色,她也像没看见似的,照来不误。他想靠近徐佩秋,徐佩秋立马警惕起来,握紧了旁边的破雨伞,周怀庆只好停下:“佩秋,我要回城里了。”

“我父母给我找了份工作,是在钢铁厂上班,我回去担任技术指导,每个月有几十块钱的工资,还有粮票肉票等各种补贴。”

“佩秋,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周怀庆语气真挚眼神真诚,若是以前的徐佩秋,说不定还真会被他骗了。

“我愿意对你好,把我的所有工资交给你,让你主持家务事,我愿意和你结婚!”

“我不愿意。”徐佩秋冷着脸拒绝他,她眉心蹙起:“周怀庆,你这话说出来恶心谁呢?先前我已经说过了,也希望你不要来骚扰我。”

“否则我就告诉李大队长让他报警把你抓起来。”

周怀庆脸色微变,他耐着性子劝说:“佩秋,是不是因为张慧兰,你才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徐佩秋没接话,皮笑肉不笑的打量着他。周怀庆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上前一步,徐佩秋立马挥动手中的破雨伞,周怀庆无奈,只好再次后退:“那,是因为海凤吗?”

“佩秋你相信我,张慧兰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她也马上要嫁人了,所以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那海凤我对她也没有任何意思,我一点都不喜欢她,佩秋,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我只喜欢你。”

徐佩秋放下书,抱着自己的手臂,双腿交叠的坐在凳子上,如一位高高在上的女王。

“周怀庆。”

“我在。”周怀庆以为她心软了,赶忙回答。

“我,徐佩秋,有男人了。他,比你好,一万倍。”徐佩秋一字一顿,语气很轻,却有一种刻意强调的意思,短短的几个字,像刀子一样刺进周怀庆的心里。

徐佩秋懒洋洋的支着脑袋:“你要是再骚扰我,我就让我男人一枪把你崩了。”

“就像这样。”她抬手,比出一支枪的形状,往前一射:“啪。”

“你死了。”徐佩秋把手比在嘴唇边,轻轻吹气,像那枪口真在冒烟一样。

周怀庆的眼神渐渐沉下来:“佩秋,你……”

“滚。”徐佩秋的脸冷下来,她的破雨伞对着周怀庆,目光冷峻又锋利。她的模样陌生得让人害怕,周怀庆的千言万语全被堵在了肚子中,他有些不甘心,不甘心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他失魂落魄的走了,在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自己究竟是哪儿做错了?为什么一眨眼,徐佩秋就成了别人的人?为什么一个呼吸的时间,徐佩秋就再也对他没有任何的意思了?哪怕他这般苦苦祈求,她也不愿意回来。

是不是,自己太优秀了,所以她觉得她配不上自己了?

徐佩秋嫌弃的把破雨伞丢到旁边,拍了拍掌心沾上的灰:“真晦气。”

男人就是这样,以前眼巴巴的围着他转的时候,她觉得你廉价。现在你想通了,对他冷冷淡淡不理不睬,他又犯贱的凑上来,祈求你的回心转意。

不过,周怀庆说那张慧兰要嫁人了?要嫁给谁了?

趁着有人在背阴处歇息的时候,徐佩秋挑了个性子软的,假装随意的问了一句:“彭婶,听说张慧兰要嫁人了,她要嫁给谁呀?”

彭婶把擦汗的帕子往肩上一搭,来劲儿了:“你没听说呀?她要嫁个我们隔壁那县的一个老头子,都四十多岁快五十岁的人了,人家出两百块的礼金,张家的人想也没想就拍手同意。你知道的,半个月前经过周知青的女人那么一闹,闹得全村沸沸扬扬的,张家人嫌她丢了张家的脸,巴不得她赶紧嫁出去好撇清关系。”

“不过那张慧兰也是自作自受,你说她当什么不好要当狐狸精,这也算是报应。”

“那老头子父母早死了,就留了一堆穷酸亲戚,我跟你讲他那些个亲戚呀,可真是不好对付,出了名的泼辣和不讲理,他们那地方没人敢惹那一家子人。那老头子打了这么多年的单身汉,个人习惯不好,脾气臭,听说还喜欢打人。”彭婶摇头叹息:“也真是可怜,那张家父母竟然也忍心看着自己女儿受苦。”

徐佩秋的内心毫无波澜:“张慧兰不就是随了她父母的性子么。”

“这倒也是,所以啊,张慧兰这几天就为这事儿在闹,昨天哭今天上吊,够能折腾的,她说什么也不愿意嫁给人家,就吵着要嫁给周知青。不过那周知青家庭条件真不错,要是嫁给他,下半辈子都不愁了。”

徐佩秋笑了笑没说话,下辈子都不用愁?恐怕不是吧,就算他不用愁,自己也会找点儿事让他愁一愁。

欠自己那么多债呢,还有父亲的账。

徐佩秋眯起眼睛,彭婶歇息得差不多了:“佩秋我先走了哈。”

“彭婶您注意安全。”

“得咧得咧。”

以徐佩秋对张慧兰的了解,张慧兰绝对不会认命,让自己嫁给一个四五十岁的糟老头子的。最重要的是,她不会放过周怀庆那块肥肉,正好,让他俩互相折磨,自己都不用再出手了。

张家。

张慧兰被张父关在屋子里好几天了,说什么也不放她出来,张慧兰喊累了,终于消停下来坐在屋里喘气。张父不停地叹气:“你看看你,你自己干了些什么好事!我们张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我跟你说,你别痴心妄想了,那周知青马上就要回城里去了,你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面的!”张父严厉的斥责她,希望能把她骂醒。

张母也在旁边跟着劝说:“慧兰啊,你醒醒吧,你和周知青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你就安安心心的嫁出去吧,啊?你嫁到远处,人家不知道你的事情,你什么都不用怕。”

“慧兰,听话,啊?”张母愁得脸上的皱纹都多了几根。

张慧兰听到周怀庆要走的消息,立马激动起来:“他要走?他什么时候走?”

“就今天,估计现在已经要去坐车……”张母还没说完,张父碰了她一下:“你跟她说这么多干什么?别让她再痴心妄想心存幻想了。”

张慧兰心里一紧,她赶紧走到窗户前:“爸,妈,这不是痴心妄想!你们放我出去,你们快让我去追他啊!”

见到父母无动于衷,张慧兰急得拍打窗户:“他马上就要走了!”

“爸妈,你们想想,如果我能够嫁给他,我是不是就能变成城里人,变成城市户口了?如果我和他结了婚,我们赚了钱,我是不是就能把您二老接到城里住了?您二老是不是也能跟着我住在城里享清福了?如果运气再好一点儿,说不定爸您还可以在城里捞个保安当当,保安多轻松啊,工资还高,爸您有的是力气,是不是?”

“还有妈,妈你衣服做得这么好,要是能找到关系,你自己开个裁缝店,每天简简单单的缝缝补补,是不是轻轻松松赚的钱比你在这里种庄稼还要多?”

“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你们都能跟着我在城里过得体体面面的!”

张父张母对视一眼,渐渐心动。

徐佩秋歇了一晚,第二天就听见有人在议论那周知青回城里去了,有羡慕的,说他回去过好日子了,也有不服气的同为知青的人抱怨,为什么周怀庆都能回去,而他们却不行。

她权当耳旁风听了。

刚吃了午饭,昨天那彭婶又来了:“佩秋你不知道吧,我听说那张慧兰跑了!”

“说是去追周怀庆了! ”

徐佩秋有些惊讶:“跑了?追周知青去了?”

“是啊。”彭婶连连摇头:“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这下她们张家的脸可真的丢尽了,张家还收了人家彩礼钱呢,现在人家钱没了,人也没了,作孽哦。”

徐佩秋垂着眼,什么事?当然是好事了。

徐佩秋的小心思还没转过来,忽来一阵大风,她抬头朝天上看去,山那头黑压压的一片乌云,以压倒性的趋势盖住了晴朗的天。徐佩秋猛地站起来:“坏了。”

“彭婶,快叫人来收东西,雨要来了!”

她记不得第一场雨持续了多久,但看这架势,怕是不下个一晚上是不会停歇的。彭婶被她严肃的语气吓住,她下意识点头应和,等她抬头看到那乌压压的黑云后,她的脸都快白了,她手忙脚乱的往回跑,大声叫着留在家里的人。

片刻间,无论男女老少,能使上力气的,都被彭婶叫了出来。

这么多作物摊在石坝上,就算全家上阵也得收上小半个小时。徐佩秋拉住彭婶:“彭婶,你再站到那口子吼几声,能叫回来多少人是多少,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否则这些作物就全毁了。”

彭婶哪里还敢不听她的话,她一边跑一边寻思,这徐佩秋还真是神了,天气竟然都能被她算到,还算得这么准!要这真是场大暴雨,他们全村人都得谢谢她!

彭婶一嗓子吆喝了几声,闷头干活的李爱国瞬间紧绷起来,他抬头一看,心都吓得快跳出了胸口。他也顾不得手上的事情了,扯着嗓子叫干活的人赶紧回去帮着收玉米,有的人还不信,李爱国气得头痛,直到他威胁不回去扣工分之后,那些人才老实下来,听话的跟着他往回跑。

李爱国连忙带着人赶回来,全村男女老少,如蚂蚁似的繁忙又紧张的把玉米扫成一堆一堆的,用口袋装起来。

刚把最后一袋搬运到屋檐下,后脚还没站稳,随着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豆大般的雨珠瞬间从天上落下来,在地上砸出硬币大小的水迹。雨点密密麻麻,从天上倾盆落下。

全村几十口上百号人躲在屋檐下大眼瞪小眼,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齐齐愣住。从刚刚到现在,其实也就十来分钟的时间,十分钟,他们挑一担东西赶回来都不够。

李爱国抹了把脸上的汗,在身上随意的擦了擦,不过他身上的衣服也已经被汗水打湿,贴着黝黑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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