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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归晚给江珝换了药,他又去了书房,不是因为其他,而是他真的忙。因着要趁雁门大捷打击北虏,耽搁不得,故而还有七日他便要开拔北上了。如此匆匆,他如何不忙,况且所有的担子都由江珝一人承担。

虽说眼下这机会,不但可以打击北虏,更能壮大魏这几年挫败的气势,但那毕竟是燕云腹地,想要深入,胜败参半。朝中除了主战的太子支持他外,无一人站在他那侧,若非以赐婚为代价,怕连他燕军北上的机会都没有。

太子倒是想为他号召,不过让江珝按下了。太子仁慈忠正,若是继承大统,必然是个贤明之君,江珝不能让他冒忤逆皇帝之举,让虎视眈眈的觊觎者有机可乘……

他是要走了,归晚的心好是纠结。国家大事,不是她一个妇人参与得进去的,可自己的事,她不能不考虑啊。

她如何都没想到,江珝竟会和她坦诚直言,其实她早也看出来了不是吗?江珝表面上迁怒自己,可举止间对她未曾怠慢。如她所言,若是父亲真的做了对不起秦龄的事,那她余家真的亏欠了江珝;若父亲没有做,失守杭州也是个不可改变的事实,他娶了自己便等于免受罪臣之后的责难,又是帮了他。

还有他那句:你若是不愿,我便放你走……

既然如此,她好像也不该对他有所隐瞒了。

第27章 跟踪

江珝给归晚吃了颗定心丸, 她也无需在顾忌弟弟的消息了, 一早便和他打了招呼,想要回武阳侯府和舅父商量一番。

江珝应下,遣禹佐派几个侍卫随她同行。

见到外孙女回来, 杜氏颇是欣慰, 不仅仅因为能与外孙女亲近,更是因为她能够随便走动,便说明公府没有慢待了她。

家人同聚,归晚谈到骁尧的事, 祁孝儒安慰她:“只要他在京城,那人一定找得到,你放心吧。”

“我也想放心, 可三天了,他一点音讯都没有。汴京城就这么大,他若是在,何故不回武阳侯府?”

归晚的追问让众人沉默。她说得没错, 骁尧入京便是奔着外祖家来的, 既然在京必然首奔武阳侯府。

“难不成遇到了何事?”大舅母何氏疑惑道。

祁孝儒摇头,“不会, 我已前巡城护卫留意,况且沂国公府也在找,有任何消息都不会漏过,除非……他又被遣出城了。”

归晚心揪,问道:“有这个可能吗?”

“每日都有混入京城的流民, 一旦被发现,还是会遣出城外的安顿处所。”祁孝儒道,“不过你放心,不管在城内还是城外,只要他在汴京的地界,就一定能找到的。他毕竟是个孩子,谁会为难他。一会儿我便加派人手,到城外也寻一寻。”

“便也只能如此了,劳舅父费心了。”归晚揖礼道。

祁孝儒颌首,“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应该的。”

归晚莞尔,目光流转,对上了西侧次位上,一直盯着自己的二舅父祁孝廉。瞧着他好似瘦了一圈,眼窝略黑。上次归宁回去,转日便听闻他被带去了御史台,留了好几日才在右相相助下被遣了回来,人是回来了,可案子还没停,他依旧在提心吊胆中,故而茶饭不香。

还不是他自找的,他们二房一家,就没个消停的,因着归宁那日归晚被猫吓一事,老太太查清是祁浅做的,也顾不得祖孙情面,打了她二十戒尺,送到荒凉的家庙去了。

二舅母梁氏怀恨在心,所以她今儿连面都没露。

没露更好,归晚也不愿见她那张刻薄的脸。

她心里哼了哼,方要转开视线,却闻祁孝廉赶忙问了句:“归晚啊,尽是说骁尧了,你可曾有你父亲的消息?”

如今的祁孝廉也没了硬气,话说得好不客气。归晚看了他一眼,淡然摇了摇头。

“不应该啊。”祁孝廉殷切道,“别人没他消息便吧了,不能云麾将军也没有啊,他可是从江南回来的,听闻他燕军部下还留了一队人马在杭州,怎会一点消息没有?”

“舅父,我听闻如今杭州被贺永年贺大人接手,士兵全城驻扎,他可有父亲的消息?”

“没有啊!若是有,我岂还会问你。”祁孝廉摊手到。

归晚笑笑。“对啊,杭州已在他手中,他都不曾搜到父亲的消息,云麾将军又如何会知晓呢。”

祁孝廉哑口,啧啧两声,一副有气而不敢撒的模样噤了声。

便是没有江珝之前的坦然相告,归晚也不会把这消息告诉给祁孝廉的,何况她如今知晓薛冕对父亲另有所谋。祁孝廉就是薛冕的犬马,他如今能从御史台走出来,那便证明了这点。

祁孝廉自知问不出什么,便也不搭理自己的外甥女了。

和外祖母商议过,归晚便要回了。杜氏有话想问,打算留她,归晚就是知道外祖母想问什么,故而才婉拒,打着回府为将军料理出行衣着之事匆匆离开了。

孩子的事,她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再与任何人商量。

想到孩子,归晚意识到自己已许久没见郑大夫了,昨夜入睡前小腹曾有丝绞痛,她是应该瞧一瞧了。

若非怕祖母追问,她本可把大夫请到武阳侯府,可既然出了侯府大门,也只能她自己登门了。

除了林嬷嬷、苁蓉和车夫,还有公府跟随的四个侍卫。此事隐秘,林嬷嬷和苁蓉倒是好说,可余下的几人万不能让他们知晓?

归晚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掠过刚刚经过的宣德楼,便对林嬷嬷笑道:“过了宣德楼一直朝东便到了东角楼,那一带是最为繁盛,我回京许久还未去过,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咱们去转转吧。”说罢,还没待嬷嬷应声,便让车夫掉头朝东去了。

东角楼商铺密集,早在昭僖年初便被拓宽过,除了街南的鹰店,其余全都是珠宝、布匹、香料、药品等店铺,这里楼阁雄伟,门面宽阔,每日五更便开始交易,大小戏园子几十所,每日往来之人,熙熙攘攘。

归晚随人群逛了几步,停在霓裳坊门外,此坊乃成衣店,在京颇是有名,因着只做女衣,颇是收高门贵妇及小姐们推崇。既到门下,自然要走上一走。

此坊男丁不可入,归晚仰头望了望着三层高楼,嘱咐了侍卫在楼下守护,便带着嬷嬷和苁蓉进去了。

霓裳坊人还真是不少,故而侍从忙得脚下生风,因瞧着眼生,待归晚在大堂转了几圈,选了些样式后,才被侍从引着进了包间去量尺寸并稍作休息。

侍从端了茶点来,待她一离开,归晚瞧着门外不曾有人注意,留了苁蓉在此,带着林嬷嬷匆匆寻了后门离开了。

归晚这招“金蝉脱壳”好用,可时间有限,主仆二人匆匆去了离东角楼不远的仁济堂。

郑大夫见了她,便心下了然,带她去了客间把脉。

“少夫人最近许是忧思过度,以致气血不足,又因孕期尚浅,才引起腹痛。不过暂无大碍,我给您开些保胎的药,您按时服下,还有定要注意忌口……”

郑大夫嘱咐着,归晚却一把攥住了老人家的手腕,凝眉问道:“我真的有孕无疑?”

老人家被问得一怔,随即平和地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除了这两日腹痛,归晚一点感觉都没有。她不止一次想过,才二十日便被诊了出来,又不是西医,仅仅靠号脉准吗?若这一切都是个乌龙呢?

可眼下这个希望也没有了,她老老实实认命了。

不方便抓药,林嬷嬷只留了药方,二人拜别郑大夫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归晚若有所思,她一路考量着接下来如何面对江珝,可她身侧的林嬷嬷却略显焦躁不安,神情慌得很。

“表小姐,我说了您别怕……”林嬷嬷靠紧她,惶惶低声道。“我总觉得,好像有人在跟着咱们!”

归晚惊诧,不过仍没停下脚步,她警惕侧目,余光里好似真的有几个人影闪过。

“别慌,未必是跟着我们的,咱朝人多地方走。”归晚安抚林嬷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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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二人沿着大路走,那人影便不离不弃地跟着,二人想要赶紧拐回东角楼,却被眼前的路难住了。为躲避人群,她二人是绕僻静的小路而来的,若是原路返回,把跟踪者也引了来,吃亏的必然是她们。可一直沿着这条人来人往的大路,不但拐不回去,何时是个头啊。

归晚努力定了定心,望着前面飞檐反宇的森严高楼,她问道:“一直朝北去,可是将军的衙署?”

这一问,林嬷嬷也突然反应过来。可不是吗,云麾将军的衙署可不就是在这条街的尽头,只要二人足够快,肯定能赶得到。

林嬷嬷会意,挽着表小姐一路朝北去了。

二人临时改变路程,对方好似也意识到了。就在距离衙署不过两个胡同的距离,只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还没待二人反应,一双臂膀将归晚揽住,托着她便朝一侧的胡同去,归晚惊得大呼,那人伸手捂住了她的口,她情急之下望向呆立的林嬷嬷,从她眼神里归晚只看出了惊,竟没有吓——

“归晚,是我。”身后人将她扣在怀里,道了声。

第28章 遇刺

归晚怔住, 熟悉的声音, 是……薛青旂?!

她猛然回首,果真是他。

些许日子不见,面前人神采依旧, 唯是双颊略凹, 显然是瘦了些。双目温润,眉间那抹淡淡的忧郁一如既往。望着薛青旂这涨清秀俊逸的脸,归晚有点怔,难不成一直跟着自己的人便是他?

薛青旂也僵住了, 日夜思念之人便在眼底怀中,胸中情愫涌动,他真恨不能时间停留在这刻, 然而——

“薛公子,男女授受不亲。”

归晚冷冰冰的一句话打破了重聚的气氛,理智回归,薛青旂想要松手, 可奈何这胳膊便就不听话, 揽着她一动未动。

昔日二人相见,皆以礼相待, 想来这般亲密似未曾有过,他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满足感。薛青旂目光切切,脉脉柔情,从她青丝到脸庞、颈脖、肩头,最后回落在她亮晶晶的眼睛上, 定住了。

他以为能从她眼中看出点滴情思,然她眼底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心蓦地一冷,缓缓松开了手。

“薛公子,你为何跟踪我?”归晚退后一步,寒声问。

“我没有跟踪你。”

“没有?那你为何拐我入这小巷中。”她追问。

他眉间的忧郁瞬间被一抹凝重取代,他沉声道:“有人在跟在你身后,我是不得已把你带到这里,企图甩开他们。”

一张纯澈如玉的面孔,附之郑重的表情,简直让人没办法怀疑。不过归晚还是仔细斟酌,想到方才那几个身影,肯定不止一人。

“若果真如你所言,你欲帮我,报官或通知公府侯府便罢,何故携我到此。”

薛青旂思量须臾,还是道:“因为我有话想与你说。想问问你……你过得可好?”

“好。”归晚连个迟疑都没有,应道。

薛青旂蹙眉,又问。“他待你可好?”

“好。”她依旧干脆利落。

薛青旂哑口,无奈地欺近她,深切道:“归晚,你不必骗我了,江珝的性子我了解,他岂会待你好,他娶你不过是为了利用你!”

“利用我什么?”

“这……”青旂吞吐,目光透着股无力感,他望了她半晌,索性道:“你听我的便是,他娶你绝非这么简单。”

“好。”归晚突然应了声,“我便听你的,那你告诉我,我该如何做?”

“离开他,我带你走。”

“去哪?”

“哪都可以。”薛青旂激动道,“去江宁,我可以把你安置在那,待京中平定之后……”

“等等。”归晚打断了薛青旂,“所以你的意思是,把我藏在江宁,而你在京中。那我算什么?你的妾?不不,连个名分都没有,说外室更合适吧。”

她语气平静,可话语好不犀利,讽刺之意颇浓,戳得薛青旂心疼。“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把你迎回薛家的。”

归晚无奈。说来薛青旂也是个绝世无双的如玉公子,性格温润,才华素茂,可偏就在这事上死脑筋,执念太深。

“薛公子,我们的事已经过去了。这世上好姑娘多得是,你前程锦绣,何必把心思都浪费在我身上。且不要说我和江珝是御赐姻缘,无力抗拒,便是没有这层关系,我也不会离开他的。我二人已经是夫妻,他又待我还好,我为何要离开他。”

“待你好?”薛青旂冷笑,步步朝归晚逼近,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在她耳边阴声道了句:“你可想过,若他知晓你有孕,会如何待你……”

“啪!”归晚一巴掌将薛青旂的话扇了回去。他惊愕地瞪着面前人,不敢相信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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